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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中国学术界跟古希腊一样,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在此之后,中国人开始被儒家学派控制,随着岁月的增加,控制也越来越严密,终于完全丧失想像的空间,奄奄一息。 儒家是祖先崇拜、厚古薄今的,造成中国的停滞,并产生一种奇特的现象,凡是促使中国进步的任何改革措施儒家系统几乎全部反对。使中国人因为被禁锢过度的缘故,对任何改革都畏缩不前,使现代化工作进展至为迟缓。 儒家的始祖孔丘,虽然也崇古,但这位心胸开阔、见解智慧以及教人不倦、使人敬佩的教育家,在儒家学派的造神运动下,被塑造成为一个不可侵犯的圣人,因而也承担了阻碍进步的恶名,使人惋惜。 不敢想像,如果当初没有董仲舒的上书,仍是百家争鸣的时代,中国现在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儒家一提起始皇帝嬴政,必讲“焚书坑儒”,往往是怒发冲冠。但是一但抓住机会,借刀杀人,用政治手段置其他学派于死地。不过采郰的是慢性谋杀,人们看不见血染钢刀,正如鲁迅所说‘慢刀子杀人不觉疼’,始终意识不到儒教的危害。 两千多年的历史证明,儒家学派没有能力单独存在,他必须跟权势相结合,并且付出结合的代价,沦为统治阶级的打手,奴才。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莫过于思想统一,因为思想统一会使智商衰退、思考能力消失。既然《举贤良对策》促使了思想统一,我们就有必要了解一下此对策。 下边是《举贤良对策》原文,有凑字数之嫌,嘎嘎,有考古癖的请看。 制曰:“朕获承至尊休德,传之亡穷,而施之罔极,任大而守重,是以夙夜不皇康宁,永惟万事之统,犹惧有阙。故广延四方之豪俊,郡国诸侯公选贤良修洁博习之士,欲闻大道之要,至论之极。今子大夫然为举首,朕甚嘉之。子大夫其精心致思,朕垂听而问焉。 盖闻五帝三王之道,改制作乐而天下洽和,百王同之。当虞氏之乐莫盛于《韶》,于周莫盛于《勺》。圣王已没,钟鼓管弦之声未衰,而大道微缺,陵夷至乎桀、纣之行,王道大坏矣。夫五百年之间,守文之君,当涂之士,欲则先王之法以戴翼其世者甚众,然犹不能反,日以仆灭,至后王而后止,岂其所持操或缪而失其统与?固天降命不查复反,必推之于大衰而后息与?乌乎!凡所为屑屑,夙兴夜寐,务法上古者,又将无补与?三代受命,其符安在?灾异之变,何缘而起?性命之情,或夭或寿,或仁或鄙,习闻其号,未烛厥理。伊欲风流而令行,刑轻而奸改,百姓和乐,政事宣昭,何修何饬而膏露降,百谷登,德润四海,泽臻草木,三光全,寒暑平,受天之祜,享鬼神之灵,德泽洋溢,施乎方外,延及群生? 子大夫明先圣之业,习俗化之变,终始之序,讲闻高谊之日久矣,其明以谕朕。科别其条,勿猥勿并,取之于术,慎其所出。乃其不正不直,不忠不极,枉于执事,书之不泄,兴于朕躬,毋悼后害。子大夫其尽心,靡有所隐,朕将亲览焉。 仲舒对曰: 陛下发德音,下明诏,求天命与情性,皆非愚臣之所能及也。臣谨案《春秋》之中,视前世已行之事,以观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自非大亡道之世者,天尽欲扶持而全安之,事在强勉而已矣。强勉学习,则闻见博而知益明;强勉行道,则德日起而大有功:此皆可使还至而有效者也。《诗》曰“夙夜匪解”,《书》云“茂哉茂哉!”皆强勉之谓也。 道者,所繇适于治之路也,仁义礼乐皆其具也。故圣王已没,而子孙长久安宁数百岁,此皆礼乐教化之功也。王者未作乐之时,乃用先五之乐宜于世者,而以深入教化于民。教化之情不得,雅颂之乐不成,故王者功成作乐,乐其德也。乐者,所以变民风,化民俗也;其变民也易,其化人也著。故声发于和而本于情,接于肌肤,臧于骨髓。故王道虽微缺,而管弦之声未衰也。夫虞氏之不为政久矣,然而乐颂遗风犹有存者,是以孔子在齐而闻《韶》也。夫人君莫不欲安存而恶危亡,然而政乱国危者甚众,所任者非其人,而所繇者非其道,是以政日以仆灭也。夫周道衰于幽、厉,非道亡也,幽、厉不繇也。至于宣王,思昔先王之德,兴滞补弊,明文、武之功业,周道粲然复兴,诗人美之而作,上天晁之,为生贤佐,后世称通,至今不绝。此夙夜不解行善之所致也。孔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也。故治乱废兴在于己,非天降命不得可反,其所操持誖谬失其统也。 臣闻天之所大奉使之王者,必有非人力所能致而自至者,此受命之符也。天下之人同心归之,若归父母,故天瑞应诚而至。《书》曰“白鱼入于王舟,有火复于王屋,流为乌”,此盖受命之符也。周公曰“复哉复哉”,孔子曰“德不孤,必有邻”,皆积善累德之效也。及至后世,淫佚衰微,不能统理群生,诸侯背畔,残贱良民以争壤土,废德教而任刑罚。刑罚不中,则生邪气;邪气积于下,怨恶畜于上。上下不和,则阴阳缪而娇孽生矣。此灾异所缘而起也。 臣闻命者天之令也,性者生之质也,情者人之欲也。或夭或寿,或仁或鄙,陶冶而成之,不能粹美,有治乱之所在,故不齐也。孔子曰:“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故尧、舜行德则民仁寿,桀、纣行暴则民鄙夭。未上之化下,下之从上,犹泥之在钧,唯甄者之所为,犹金之在熔,唯冶者之所铸。“绥之斯俫,动之斯和”,此之谓也。 臣谨案《春秋》之文,求王道之端,得之于正。正次王,王次春。春者,天之所为也;正者,王之所为也。其意曰,上承天之所为,而下以正其所为,正王道之端云尔。然则王者欲有所为,宜求其端于天。天道之大者在阴阳。阳为德,阴为刑;刑主杀而德主生。是故阳常居大夏,而以生育养长为事;阴常居大冬,而积于空虚不用之处。以此见天之任德不任刑也。天使阳出布施于上而主岁功,使阴入伏于下而时出佐阳;阳不得阴之助,亦不能独成岁。终阳以成岁为名,此天意也。王者承天意以从事,故任德教而不任刑。刑者不可任以治世,犹阴之不可任以成岁也。为政而任刑,不顺于天,故先王莫之肯为也。今废先王德教之官,而独任执法之吏治民,毋乃任刑之意与!孔子曰:“不教而诛谓之虐。”虐政用于下,而欲德教之被四海,故难成也。 臣谨案《春秋》谓一元之意,一者万物之所从始也,元者辞之所谓大也。谓一为元者,视大始而欲正本也。《春秋》深探其本,而反自贵者始。故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四方正,远近莫敢不壹于正,而亡有邪气奸其间者。是以阴阳调而风雨时,群生和而万民殖,五谷孰而草木茂,天地之间被润泽而大丰美,四海之内闻盛德而皆徕臣,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而王道终矣。 孔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自悲可致此物,而身卑贱不得致也。今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居得致之位,操可致之势,又有能致之资,行高而恩厚,知明而意美,爱民而好士,可谓谊主矣。然而天地未应而美祥莫至者,何也?凡以教化不立而万民不正也。夫万民之从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堤防之,不能止也。是故教化立而奸邪皆止者,其堤防完也;教化废而奸邪并出,刑罚不能胜者,其堤防坏也。古之王者明于此,是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为大务。立太学以教于国,设痒序以化于邑,渐民以仁,摩民以谊,节民以礼,故其刑罚甚轻而禁不犯者,教化行而习俗美也。 圣王之继乱世也,扫除其迹而悉去之,复修教化而崇起之。教化已明,习俗已成,子孙循之,行五六百岁尚未败也。至周之末世,大为亡道,以失天下。秦继其后,独不能改,又益甚之,重禁文学,不得挟书,弃捐礼谊而恶闻之,其心欲尽灭先圣之道,而颛为自恣苟简之治,故立为天子十四岁而国破亡矣。自古以来,未尝有以乱济乱,大败天下之民如秦者也。其遗毒余烈,至今未灭,使习俗薄恶,人民嚣顽,抵冒殊扞,孰烂如此之甚者也。孔子曰:“腐朽之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今汉继秦之后,如朽木、粪墙矣,虽欲善治之,亡可奈何。法出而奸生,令下而诈起,如以汤止沸,抱薪救火,愈甚亡益也。窃譬之琴瑟不调,甚者必解而更张之,乃可鼓也;为政而不行,甚者必变而更化之,乃可理也。当更张而不更张,虽有良工不能善调也:当更化而不更化,虽有大贤不能善治也。故汉得天下以来,常欲善治而至今不可善治者,失之于当更化而不更化也。古人有言曰:“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今临政而愿治七十余岁矣,不如退而更化;更化则可善治,善治则灾害日去,福禄日来。《诗》云:“宜民宜人,受禄于人。”为政而宜于民者,固当受禄于天。夫仁、谊、礼、知、信五常之道,王者所当修饬也;五者修饬,故受天之晁,而享鬼神之灵,德施于方外,延及群生也。 天子览其对而异焉,乃复册之曰: 制曰:盖闻虞舜之时,游于岩郎之上,垂拱无为,而天下太平。周文王至于日昃不暇食,而宇内亦治。夫帝王之道,岂不同条共贯与?何逸劳之殊也? 盖俭者不造玄黄旌旗之饰。及至周室,设两观,乘大路,朱干玉戚,八佾陈于庭,而颂声兴。夫帝王之道岂异指哉?或曰良玉不瑑,又曰非文亡以辅德,二端异焉。 殷人执五刑以督奸,伤肌肤以惩恶。成、康不式,四十余年天下不犯,囹圄空虚。秦国用之,死者甚众,刑者相望,秏矣哀哉! 乌乎!朕夙寤晨兴,惟前帝王之宪,永思所以奉至尊,章洪业,皆在力本任贤。今朕亲耕籍田以为农先,劝孝弟,崇有德,使者冠盖相望,问勤劳,恤孤独,尽思极神,功烈休德未始云获也。今阴阳错缪,氛气充塞,群生寡遂,黎民未济,廉耻贸乱,贤不肖浑淆,未得其真,故详延特起之士,庶几乎!今子大夫待诏百有余人,或道世务而未济,稽诸上古之不同,考之于今而难行,毋乃牵于文系而不得骋与?将所繇异术,所闻殊方与?各悉对,著于篇,毋讳有司。明其指略,切磋究之。以称朕意。 仲舒对曰: 臣闻尧受命,以天下为忧,而未以位为乐也,故诛逐乱臣,务求贤圣,是以得舜、禹、稷、卨咎繇。众圣辅德,贤能佐职,教化大行,天下和洽,万民皆安仁乐谊,各得其宜,动作应礼,从容中道。故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此之谓也。尧在位七十载,乃逊于位以禅虞舜。尧崩,天下不归尧子丹朱而归舜。舜知不可辟,乃即天子之位,以禹为相,因尧之辅佐,继其统业,是以垂拱无为而天下治。孔子曰“《韶》尽美矣,又尽善矣”,此之谓也。至于殷纣,逆天暴物,杀戮贤知,残贼百姓。伯夷、太公皆当世贤者,隐处而不为臣。守职之人皆奔走逃亡,入于河海。天下秏乱,万民不安,故天下去殷而从周。文王顺天理物,师用贤圣,是以闳夭、大颠、散宜生等亦聚于朝廷。爱施兆民,天下归之,故太公起海滨而即三公也。当此之时,纣尚在上,尊卑昏乱,百姓散亡,故文王悼痛而欲安之,是以日昃而不暇食民。孔子作《春秋》,先正王而系万事,见素王之文焉。由此观之,帝王之条贯同,然而劳逸异者,所遇之时异也。孔子曰“《武》尽美矣,未尽善也”,此之谓也。 臣闻制度文采玄黄之饰,所以明尊卑,异贵贱,而劝有德也。故《春秋》受命所先制者,改正朔,易服色,所以应天也。然则官至旌旗之制,有法而然者也。故孔子曰:“奢则不逊,俭则固。”俭非圣人之中制也。臣闻良玉不瑑,资质润美,不待刻瑑,此亡异于达巷党人不学而自知也。然则常玉不瑑,不成文章;君子不学,不成其德。 臣闻圣王之治天下也,少则习之学,长则材诸位,爵禄以养其德,刑罚以威其恶,故民晓于礼谊而耻犯其上。武王行大谊,平残贼,周公作礼乐以文之,至于成康之隆,囹圄空虚四十余年,此亦教化之渐而仁谊之流,非独伤肌肤之效也。至秦则不然。师申商之法,行韩非之说,憎帝王之道,以贪狼为俗,非有文德以教训于下也。诛名而不察实,为善者不必免,而犯恶者未必刑也。是以百官皆饰虚辞而不顾实,外有事君之礼,内有背上之心;造伪饰诈,趣利无耻;又好用酷之吏,赋敛亡度,竭民财力,百姓散亡,不得从耕织之业,群盗并起。是以刑者甚众,死者相望,而奸不息,俗化使然也。故孔子曰“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此之谓也。 今陛下并有天下,海内莫不率服,广览兼听,极群下之知,尽天下之美,至德昭然,施于方外。夜郎、康居,殊方万里,说德归谊,此太平之致也。然而功不加于百姓者,殆王心来加焉。曾子曰:“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高明光大,不在于它,在乎加之意而已。”愿陛下因用所闻,设诚于内而致行之,则三王何异哉! 陛下亲耕籍田以为农先,夙寤晨兴,忧劳万民,思维往古,而务以求贤,此亦尧、舜之用心也,然而未云获者,士素不厉也。夫不素养士而欲求贤,譬犹不琢玉而求文采也。故养士之大者,莫大乎太学;太学者,贤士之所关也,教化之本原也。今以一郡一国之众,对亡应书者,是王道往往而绝也。臣愿陛下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数考问以尽其材,则英俊宜可得矣。今之郡守、县令,民之师帅,所使承流而宣化也;故师帅不贤,则主德不宣,恩泽不流。今吏既亡教训于下,或不承用主上之法,暴虐百姓,与奸为市,贫穷孤弱,冤苦失职,甚不称陛下之意。是以阴阳错缪,氛气弃塞,群生寡遂,黎民未济,皆长吏不明,使至于此也。 夫长吏多出于郎中、中郎,吏二千石子弟选郎吏,又以富訾,未必贤也。且古所谓功者,以任官称职为差,非谓积日累久也。故小材虽累日,不离于小官;贤材虽未久,不害为辅佐。是以有司竭力尽知,务治其业而以赴功。今则不然。累日以取贵,积久以致官,是以廉耻贸乱,贤不肖浑淆,未得其真。臣愚以为使诸列侯、郡守、二千石各择其吏民之贤者,岁贡各二人以给宿卫,且以观大臣之能;所贡贤者有赏,所贡不肖者有罚。夫如是,诸侯、吏二千石皆尽心于求贤,天下之士可得而官使也。遍得天下之贤人,则三王之盛易为,而尧、舜之名可及也。毋以日月为功,实试贤能为上,量材而授官,录德而定位,则廉耻殊路,贤不肖异处矣。陛下加惠,宽臣之罪,令勿牵制于文,使得切磋究之,臣敢不尽愚! 于是天子复册之。 制曰:盖闻“善言天者必有征于人,善言古者必有验于今”。故朕垂问乎天人之应,上嘉唐虞,下悼桀、纣,浸微浸灭浸明浸昌之道,虚心以改。今子大夫明于阴阳所以造化,习于先圣之道业,然而文采未极,岂惑乎当世之务哉?条贯靡竟,统纪未终,意朕之不明与?听若眩与?夫三王之教所祖不同,而皆有失,或谓久而不易者道也,意岂异哉?今子大夫既已著大道之极,陈治乱之端矣,其悉之究之,孰之复之。《诗》不云乎,“嗟尔君子,毋常安息,神之听之,介尔景福。”朕将亲览焉,子大夫其茂明之。 仲舒复对曰: 臣闻《论语》曰:“有始有卒者,其唯圣人虖!”今陛下幸加惠,留听于承学之臣,复下明册,以切其意,而究尽圣德,非愚臣之所能具也。前所上对,条贯靡竟,统纪不终,辞不别白,指不分明,此臣浅陋之罪也。 册曰:“善言天者必有征于人,善言古者必有验于今。”臣闻天者群物之祖也。故遍覆包函而无所殊,建日月风雨以和之,经阴阳寒暑以成之。故圣人法天而立道,亦溥爱而亡私,布德施仁以厚之,设谊立礼以导之。春者天之所以生也,仁者君之所以爱也;夏者天之所以长也,德者君之所以养也;霜者天之所以杀也,刑者君之所以罚也。繇此言之,天人之征,古今之道也。孔子作《春秋》,上揆之天道,下质诸人情,参之于古,考之于今。故《春秋》之所讥,灾害之所加也;《春秋》之所恶,怪异之所施也。书邦家之过,兼灾异之变;以此见人之所为,其美恶之极,乃与天地流通而往来相应,此亦言天之一端也。古者修教训之官,务以德善化民,民已大化之后,天下常亡一人之狱矣。今世废而不修,亡以化民,民以故弃行谊而死财利,是以犯法而罪多,一岁之狱以万千数。以此见古之不可不用也,故《春秋》变古则讥之。天令之谓命,命非圣人不行;质朴之谓性,性非教化不成;人欲之谓情,情非度制不节。是故王者上谨于承天意,以顺命也;下务明教化民,以成性也;正法度之宜,别上下之序,以防欲也;修此三者,而大本举矣。人受命于天,固超然异于群生,入有父子兄弟之亲,出有君臣上下之谊,会聚相遇,则有耆老长幼之施,粲然有文以相接,欢然有恩以相爱,此人之所以贵也。生五谷以食之,桑麻以衣之,六畜以养之,服牛乘马,圈豹槛虎,是其得天之灵,贵于物也。故孔子曰:“天地之性人为贵。”明于天性,知自贵于物;知自贵于物,然后知仁谊;知仁谊,然后重礼节;重礼节,然后安处善;安处善,然后乐循理;乐循理,然后谓之君之。故孔子曰“不知命,亡以为君子”,此之谓也。 册曰:“上嘉唐、虞,下悼桀、纣,浸微浸灭浸明浸昌之道,虚心以改。”臣闻众少成多,积小致臣,故圣人莫不以晻致明,以微致显。是以尧发于诸侯,舜兴乎深山,非一日而显也,盖有渐以致之矣。言出于已,不可塞也;行发于身,不可掩也。言行,治之大者,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故尽小者大,慎微者著。《诗》云:“惟此文王,小心翼翼。”胡尧兢兢日行其道,而舜业业日致其孝,善积而名显,德章而身尊,以其浸明浸昌之道也。积善在身,犹长日加益,而人不知也;积恶在身,犹火之销膏,而人不见也。非明乎情性察乎流俗者,孰能知之?此唐、虞之所以得令名,而桀、纣之可为悼惧者也。夫善恶之相从,如景乡之应形声也。故桀、纣暴谩,谗贼并进,贤知隐伏,恶日显,国日乱,晏然自以如日在天,终陵夷而大坏。夫暴逆不仁者,非一日而亡也,亦以渐至,故桀、纣虽亡道,然犹享国十余年,此其浸微浸灭之道也。 册曰:“三王之教所祖不同,而皆有失,或谓久而不易者道也,意岂异哉?”臣闻夫乐而不乱复而不厌者谓之道;道者万世之弊,弊者道之失也。先王之道必有偏而不起之处,故政有眊而不行,举其偏者以补其弊而已矣。三王之道所祖不同,非其相反,将以救溢扶衰,所遭之变然也。故孔子曰:“亡为而治者,其舜乎!”改正朔,易服色,以顺天命而已;其余尽循尧道,何更为哉!故王者有改制之名,亡变道之实。然夏上忠,殷上敬,周上文者,所继之救,当用此也。孔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此言百王之用,以此三者矣。夏因于虞,而独不言所损益者,其道如一而所上同也。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是以禹继舜,舜继尧,三圣相受而守一道,亡救弊之政也,故不言其所损益也。繇是观之,继治世者其道同,继乱世者其道变。今汉继大乱之后,若宜少损周之文致,用夏之忠者。 陛下有明德嘉道,愍世欲之靡薄,悼王道之不昭,故举贤良方正之士,论议考问,将欲兴仁谊之林德,明帝王之法制,建太平之道也。臣愚不肖,述所闻,诵所学,道师之言,廑能勿失耳。若乃论政事之得失,察天下之息耗,此大臣辅佐之职,三公九卿之任,非臣仲舒所能及也,然而臣窃有怪者。夫古之天下亦今之天下,今之天下亦古之天下,共是天下,古以大治,上下和睦,习俗美盛,不令而行,不禁而止,吏亡奸邪,民亡盗贼,囹圄空虚,德润草木,泽被四海,凤皇来集,麒麟来游,以古准今,壹何不相逮之远也!安所缪而陵夷若是?意者有所失于古之道与?有所诡于天之理与?试迹之于古,返之于天,党可得见乎。 夫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齿者去其角,傅其翼者两其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古之所予禄者,不食于力,不动于末,是亦受大者不得取小,与天同意者也。夫已受大,又取小,天不能足,而况人乎!此民之所以嚣嚣苦不足也。身宠而载高位,家温而食厚禄,因乘富贵之资力,以与民争利于下,民安能如之哉!是故众其奴婢,多其牛羊,广其田宅,博其产业,畜其积委,务此而亡已,以迫蹴民,民日削月浸,浸以大穷。富者奢侈羡溢,贫者穷急愁苦;穷急愁苦而不上救,则民不乐生;民不乐生,尚不避死,安能避罪!此刑罚之所以蕃而奸邪不可胜者也。故受禄之家,食禄而已,不与民争业,然后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此上天之理,而亦太古之道,天子之所宜法以为制,大夫之所当循以为行也。故公仪子相鲁,之其家见织帛,怒而出其妻,食于舍而茹葵,愠而拔其葵,曰:“吾已食禄,又夺园夫红女利乎!”古之贤人君子在列位者皆如是,是故下高其行而从其教,民化其廉而不贪鄙。及至周室之衰,其卿大夫缓于谊而急于利,亡推让之风而有争田之讼。故诗人疾而刺之,曰:“节彼南山,惟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尔好谊,则民乡仁而俗善;尔好利,则民好邪而俗败。由是观之,天子大夫者,下民之所视效,远方之所四面而内望也。近者视而放之,远者望而效之,岂可以居贤人之位而为庶人行哉!夫皇皇求财利常恐乏匮者,庶人之意也;皇求仁义常恐不能化民者,大夫之意也。《易》曰:“负且乘,致寇至。”乘车者君子之位也,负担着小人之事也,此言居君子之位而为庶人之行者,其患祸必至也。若居君子之位,当君子之行,则舍公仪休之相鲁,亡可为者矣。 《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 重要配角之汉武帝篇 刘彻,在他的历史舞台上活跃了七十年,值得称道的事情很多,对后世产生影响最大的有两件事情。 第一:将儒家学派捧上神坛,用政治力量助儒家排斥其他学派和学说。 任何一种思想,即令是最可敬的思想,只要定于一尊,就会变得可厌。儒家学派定于一尊之日也就是中国灿烂浑煌的时代,开始停止不前的时日。随着封建特权的发展和因科举制度而又出现的官场文化,儒家把这潭水搅得深不可测。 罗马帝国要到四世纪八十年代,基督教才开始定于一尊,中国比西方早六百年实施思想禁锢,当西方从基督教中挣脱出来,中国还在苦苦挣扎。决定这项政策时,刘彻才区区十七岁。 第二:领土的扩张,使中国疆域倍增。 在安土重迁的农业社会,跟崇古畏战的儒家系统当权两种条件之下,疆域不丢失已算幸运了,根本不可能扩张。而中国疆域在公元前一世纪竟然扩张了两倍往上,使中国原始的国士面积广达五百万平方公里,原因在于刘彻的雄才大略以及意志坚决。 罗马帝国的扩张,历时数百年,正所谓罗马不是一天造成的。而中华帝国这个庞然大物的本土面积,却几首由刘彻一手完成。他所扩张的疆域,以后很少变动,直到十八世纪清王朝,中国领士才作两倍以上的扩张。 所以,刘彻注定是个大书特书的人物。以下内容从百度拷贝过来,纯属凑字数之举,嘎嘎。 汉武帝简介: 汉武帝刘彻(前156年—前87年),汉族,生于长安,幼名彘,是汉朝的第七位皇帝。中国历史上伟大的政治家、战略家、诗人。汉武帝是汉景帝刘启的第十个儿子、汉文帝刘恒的孙子、汉高祖刘邦的曾孙,其母是皇后王娡。4岁被册立为胶东王,7岁时被册立为太子,16岁登基,在位五十四年(公元前141年—公元前87年),建立了西汉王朝最辉煌的功业之一。曾用年号:建元、元朔、元光、元封、元狩、元鼎、征和、后元、太始。谥号“孝武”,后葬于茂陵。《谥法》说“威强睿德曰武”,就是说威严,坚强,明智,仁德叫武。他的雄才大略、文治武功使汉朝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他也因此成为了中国历史上伟大的皇帝。 汉武帝创造了六个“第一”; 第一:第一个用儒家学说统一思想的皇帝。 第二:第一个创立太学培养人才的皇帝。 第三:第一个大力拓展中国疆土的皇帝。 第四:第一个开通西域的皇帝. 第五:第一个用皇帝年号来纪元的皇帝。 第六:第一个用罪己诏形式进行自我批评的皇帝。 正如历史正剧所云:他建立了一个国家前所未有的尊严;他给了一个族群挺立千秋的自信;他的国号成了一个民族永远的名字. 汉武帝创立年号同时也是中国第一个使用年号的皇帝。他登基之初,继续他父亲生前推行的养生息民政策,进一步削弱诸侯的势力,颁布大臣主父偃提出的推恩令,以法制来推动诸侯分封诸子为侯,使诸侯的封地不得不自我缩减。同时他设立刺史,监察地方。在军队和经济上则加强中央集权,将冶铁、煮盐、酿酒等民间生意编成由中央管理,同时禁止诸侯国铸钱,使得财政权集于中央。他采用董仲舒的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为儒学成为封建正统地位地位铺平了道路。不过事实上汉武帝时期从来不曾缺少法治思想,在宣扬儒学的同时汉武帝亦采用法规和刑法来巩固政府的权威和显示皇权的地位,因此汉学家认为这更应该是以法为主以儒为辅,内法外儒的一种体制,对广大百姓宣扬儒道以示政府的怀柔,而对政府内部又施以严酷的刑法来约束大臣。而宣儒并不等于弃法,法依然是汉武帝时期的最终裁决手段,当时积极启用的汲黯和对司马迁用宫刑即是其中著名的例子。 春节始于太初改历,汉武帝改正朔。 汉武帝时期,卫青霍去病三次大规模出击匈奴,封狼居胥。张骞出使西域,开辟丝绸之路。从此西域成为几大文明交汇之地,汉武帝被称为“冠于百王”。 治下名臣名将: 丞相:窦婴许昌田鼢(虫字旁)(田蚡)严青翟(应为庄青翟)石庆公孙贺刘屈犛田千秋 太尉大司马:田鼢(虫字旁)(田蚡)卫青霍去病霍光 御史大夫:严青翟韩安国公孙弘张汤石庆卜式儿宽杜周桑弘羊 列将军:霍去病金日石单(di)(金日磾)上官桀 奉常太常:王臧孔臧韩延年 郎中令:王臧李广李敢 卫尉:李广韩安国张骞路博得 太仆:灌夫公孙贺公孙敬声 廷尉:张汤赵禹杜周郭居 太行令大鸿胪:王恢李息张骞田千秋 宗正大农令:韩安国郑当时刘受颜异桑弘羊 中尉少府执金吾:韩安国赵禹李息王温舒尹齐颜异桑弘羊 都尉:汲黯朱买臣江充 内史:石庆郑当时公孙弘汲黯儿宽(儿宽)减宣 还有东方朔主父偃司马迁苏武周亚夫董仲舒司马相如李陵 晚年生活 知天命的汉武帝亦感到自己晚年政治决策的失误带来的恶果,安抚流民的同时,在轮台颁下《轮台罪己诏》“朕即位以来,所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伤害百姓,糜费天下者,悉罢之!”以表示承认自己的错误。天下也因此又逐渐归于和谐,为昭宣中兴的盛世奠定了基础。 史书《罪己诏》记载:「朕自即位以来,所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伤害百姓、靡费天下者,悉罢之。」强调「当今务在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修马政复令以补缺,毋乏武备而已。」 公元前88年,汉武帝叫画工画了一张“周公背成王朝诸侯图”送给霍光,意思是让霍光辅佐他的小儿子刘弗陵作皇帝。子幼母壮,为了防止太子的年轻母亲钩弋夫人重演吕后称制的局面,汉武帝狠下心找借口处死了她。公元前87年二月丁卯,汉武帝驾崩于五柞宫,享年七十岁。三月甲申葬于茂陵,庙号是世宗。 【相关音像】 中华民族发展史上汉武帝创造了数个第一: 一独尊儒术;听取董仲舒的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开创中国传统主流文化之正统,在中华传统文化舞台上独领风骚两千余年,受到历代统治者所推崇。这里要说明的是,汉武帝并非限制其他各家的发展,致使大力提倡儒家的发展儒法结合。例如夏侯始昌既研习儒家又通晓阴阳五行家;宰相公孙弘兼治儒法两家;主父偃以纵横家起家;耿直的汲黯司马谈司马迁以黄老学说起家。 二设立中朝抑制外朝; 在惠文景帝期间,丞相大多主要是随刘邦打天下的功臣丞相受到礼遇,武帝和丞相多有不合,为贯彻自己的命令,于是设立中朝,尚书台也是这一时期出现的。 三建立年号; 中国历史上第一位使用年号的皇帝,公元前113年武帝以当年为元鼎四年,并追改以前为建元,元光,元朔元狩,每一年号六年。 四太初改历; 太初元年(前104)改太初历,以正月为岁首,色上黄。 五盐铁官营; 盐铁官营自汉代延续至今,今天盐铁茶主要仍由政府及国企控制。 六通西域; 中国传出了冶铁术、凿井术、丝绸制造、漆器制造等技术,西方(域)传入胡(黄)瓜胡萝卜葡萄汗血马核桃天马等历史意义重大 七开疆拓土。 西北:霍去病、卫青、李广利张骞以及细君解忧等人的前赴后继的努力西域首次与中国联系紧密,为后来把西域并入中国版图奠定基础。 西南:使者军队的接连出现使西南边陲第一次并入中国版图 北方:卫青霍去病的出击使北疆长时间稳定,保护了京师的稳定。 [编辑本段]【大一统措施】 汉武帝即位之初,一方面政治形势比较稳定,国家经济状况也相当好,另一方面诸侯王国的分裂因素依然存在,潜在威胁还不小。所以,他在继续推行景帝各项政策的同时,采取了一系列强化中央集权的措施。 政治:在政治方面,采纳主父偃的建议,颁布“推恩令”,削弱汉初分封的诸侯国势力,加强监察制度等。汉武帝还变古创制,包括收相权、设刺史、立平准均输等重大改革与创制,建立了一套系统完整的政治制度。这种法制传统,成为此后二千年间中华帝国制度的基本范式。 军事,对外友好:在军事方面,主要是集中兵权,充实了中央的军事力量;改革兵制。派卫青,霍去病出击匈奴,使北部边郡得以安定,派张骞出使西域,开括了西北边疆:开通了西汉联系西域以至中亚给地通道 经济:在经济方面,采取重农轻商,整顿财政,颁布“算缗”、“告缗”令,征收商人资产税,大力打击奸商;又采取桑弘羊建议,将冶铁、煮盐收归官营,禁止郡国铸钱,统一铸造五铢钱;设置平准官、均输官,由官府经营运输和贸易,大大增强了国家经济实力。同时兴修水利,移民西北屯田,实行“代田法”,有利于农业生产的发展。在经济方面还有一条重要的举措,就是将当时的货币进行统一。 思想:在思想方面,采纳董仲舒的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建议,使儒学成为了中国社会的统治思想,大力推行儒学,在长安设太学。儒家学说成为中国封建统治正统思想,一直延续了两千多年,对后世中国政治、社会、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人事:汉武帝也非常注重人才的开发,他确立了察举制度,是中国有系统选拔人才制度之滥觞,对后世影响很大。 汉武帝进行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人口统计。 意义:西汉进入鼎盛时期,也是中国封建时代的第一个鼎盛局面。 [编辑本段]【对外关系】 ·发动对匈奴战争 汉武帝对外采取软硬兼施的手段,一方面自前133年马邑之战起结束高祖以来对匈奴的和亲政策,开始对匈奴正式宣战,先后派李广、卫青、霍去病征伐,解除了匈奴威胁,夺回河套和河西走廊地区,扩张了西域版图,将匈奴置于被动称臣的局面,保障了北方经济文化的发展。 ·派张骞出使西域 汉武帝在发动对匈奴战争同时,他派张骞出使西域,打通了著名的丝绸之路,进一步加强了与西域的联系,并发展了中西经济文化的交流。 ·对东北方和南方用兵,扩充疆土 在东北方,他派兵灭卫氏朝鲜(今朝鲜北部),置乐浪、玄菟、临屯、真番四郡,汉帝国的版图至此基本成形。 同时使南方的夜郎、南越政权归附汉朝,在西南先后设立了七个郡,最南端超过今天越南胡志明市,这也使得今天的两广地区自秦朝后重归中国版图。 ·后果 汉武帝晚期由于连年对匈奴和西域用兵,并由于举行封禅,祀神求仙,挥霍无度,加以徭役加重,捐税增高,致使农民大量破产流亡。天汉二年(前99年),齐、楚、燕、赵和南阳等地均爆发了不同规模的农民起义。但对匈奴的打击使匈奴再无力与西汉政府相对抗,保证了北方边郡乃至全国的安全。 [编辑本段]【个人生活】 后妃子女 皇后 陈皇后陈阿娇,父堂邑侯陈午,母刘嫖既馆陶大长公主,“金屋藏娇”的典故由来,后被废黜。 卫皇后卫子夫,后亦被废黜。生刘据、卫长公主、石邑公主、诸邑公主。 李皇后李夫人,由霍光追封为孝武皇后,李延年的妹妹,生刘髆。 赵太后赵婕妤(勾弋夫人),生汉昭帝刘弗陵。 妃嫔 王夫人生齐怀王刘闳。 尹夫人尹婕妤 邢夫人邢娙娥 李姬,生盖长公主、刘旦、刘胥。 某氏,生夷安公主。 儿子 长子戾太子刘据母皇后卫子夫 次子齐怀王刘闳母王夫人元狩六年立,18岁驾薨 三子燕剌王刘旦母李姬 四子广陵厉王刘胥(与齐怀王刘闳同时立) 五子昌邑哀王刘髆母李夫人,天汉四年立(其子刘贺当过27天皇帝) 六子汉昭帝刘弗陵母钩弋夫人赵婕妤,在位十三年,21岁驾崩 女儿 由于历史记载不详,汉武帝之女未有明确排序。 盖长公主(鄂邑长公主) 卫长公主(当利公主),是汉武帝和卫皇后的长女,也是汉武帝最喜欢的女儿。 汉武帝为求长生不老,派人到处寻访方士。最著名的方士栾大,被封为五利将军、天道将军、地道将军、乐通侯,“赐列侯甲第,僮千人、乘舆斥车马帷帐器物以充其家”,汉武帝还将卫长公主嫁给了他(卫长公主原先嫁给曹寿的儿子曹襄,可能是因为丈夫早死,再嫁栾大),后来武帝发现栾大是个骗子,怒火中烧,派人把栾大活活烧死,以泻心头之恨。从此卫长公主再无事迹见于史料。只知道她的儿子曹宗在“巫蛊之祸”中遇害身亡,汉宣帝时她的孙子曹喜恢复了列侯爵位,这个爵位一直延续到东汉。“巫蛊之祸”的发生,首先从卫长公主的两个妹妹阳石公主、诸邑公主案拉开序幕。 征和二年(前91),有人举报丞相公孙贺的儿子公孙敬声与阳石公主私通,又派人用巫术诅咒汉武帝,并且在汉武帝经常经过的甘泉宫驰道埋偶人,祝诅之言十分恶毒。于是公孙贺父子死于狱中,整个家族都被处死。数月之后,阳石公主和诸邑公主都因为巫蛊罪而被处死。 石邑公主司马贞《索引》认为石邑公主是卫子夫三个女儿之一,另外两位是卫长公主和诸邑公主。 阳石公主(德邑公主)唯一的记载是“巫蛊之祸”,《史记》和《汉书》只说其是帝女,并未交代其母亲身份。因为和诸邑公主同时因巫蛊罪被处死,所以现在一些注解把她当成了卫子夫的女儿。 诸邑公主 夷安公主嫁汉武帝姊妹隆虑公主子昭平君。 汉代只有皇后的女儿才有专门的记载,汉武帝是否有其他女儿还有待发现。 [编辑本段]【相关音像】 中国大陆: 电视剧《汉武帝》,由周里京饰演汉武帝。 汉武帝电视剧《汉武大帝》,由陈宝国饰演汉武帝。 电视剧《司马迁》,由许还山饰演汉武帝。 电视剧《大汉天子》系列,由黄晓明饰演汉武帝。 电视剧《凤求凰》,由刘小锋饰演汉武帝。 电视剧《东方朔》,由靳东饰演汉武帝。 电视剧《剑行天下》,又名大汉英雄,由郑国林饰演汉武帝。 [编辑本段]【历史记载】 ·《史记》之《孝武本纪》(节选) 【正文(1)】 汉武帝刘彻孝武皇帝者,①孝景中子也。②母曰王太后。孝景四年,以皇子为胶东王。 孝景七年,栗太子(刘荣)废为临江王,以胶东王为太子。孝景十六年崩,太子即位,为孝武皇帝。③孝武皇帝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 【注解】 注①集解汉书音义曰:“讳彻。”正义谥法云:“克定祸乱曰武。”注②索隐按:景十三王传广川王已上皆是武帝兄,自河闲王德以至广川,凡有八人,则武帝第九也。注③集解张晏曰:“武帝以景帝元年生,七岁为太子,为太子十岁而景帝崩,时年十六矣。” 【正文(1)】 元年,汉兴已六十余岁矣,①天下乂安,②荐绅③之属皆望天子封禅改正度也。而上乡儒术,招贤良,赵绾﹑王臧等以文学为公卿,欲议古立明堂城南,④以朝诸侯。草巡狩封禅改历服色事未就。会窦太后治黄老言,不好儒术,使人微得赵绾等奸利事,⑤召案绾﹑臧,绾﹑臧自杀,⑥诸所兴为者皆废。 【注解】 注①集解徐广曰:“六十七年,岁在辛丑。”注②正义乂音鱼废反。注③索隐上音搢。搢,挺也。言挺笏于绅带之闲,事出礼内则。今作“荐”者,古字假借耳。汉书作“缙绅”,臣瓒云“缙,赤白色”,非也。注④索隐城南,长安城南门外也。案:关中记云明堂在长安城门外,杜门之西也。注⑤集解徐广曰:“纤微伺察之。”注⑥正义汉书孝武帝二年,御史大夫赵绾坐请无奏事太皇太后,及郎中令王臧皆下狱,自杀。应劭云:“王臧儒者,欲立明堂﹑辟雍,太后素好黄老术,非薄五经,因故绝奏事太后,太后怒,故令杀。” 【正文(3)】 后六年,窦太后崩。其明年,上征文学之士公孙弘等。 明年,上初至雍,郊见五畤。后常三岁一郊。是时上求神君,舍之上林中缟氏观。神君者,长陵女子,以子死悲哀,故见神于先后宛若。宛若祠之其室,民多往祠。 平原君往祠,其后子孙以尊显。及武帝即位,则厚礼置祠之内中,闻其言,不见其人云。 是时而李少君亦以祠醦﹑谷道﹑却老方见上,上尊之。少君者,故深泽侯入以主方。匿其年及所生长,常自谓七十,能使物,却老。其游以方篃诸侯。无妻子。人闻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馈遗之,常余金钱帛衣食。人皆以为不治产业而饶给,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争事之。少君资好方,善为巧发奇中。尝从武安侯饮,坐中有年九十余老人,少君乃言与其大父游射处,老人为儿时从其大父行,识其处,一坐尽惊。少君见上,上有故铜器,问少君。少君曰:“此器齐桓公十年陈于柏寝。”已而案其刻,果齐桓公器。一宫尽骇,以少君为神,数百岁人也。 少君言于上曰:“祠醦则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为黄金,黄金成以为饮食器则益寿,益寿而海中蓬莱仙者可见,见之以封禅则不死,黄帝是也。臣尝游海上,见安期生,①食臣枣,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莱中,合则见人,不合则隐。”于是天子始亲祠醦,而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而事化丹沙诸药齐为黄金②矣。 【注解】 注①索隐服虔曰:“古之真人。”案:列仙传云安期生,琅邪人,卖药东海边,时人皆言千岁也。正义列仙传云:“安期生,琅邪阜乡亭人也。卖药海边。秦始皇请语三夜,赐金数千万,出,于阜乡亭,皆置去,留书,以赤玉舄一量为报,曰‘后千岁求我于蓬莱山下’。”注②索隐齐音剂。 【正文(4)】 居久之,李少君病死。①天子以为化去不死也,而使黄锤②史宽舒③受其方。求蓬莱安期生莫能得,而海上燕齐怪迂之方士多相效,更言神事矣。 【注解】 注①正义汉书起居云:“李少君将去,武帝梦与共登嵩高山,半道,有使乘龙时从云中云‘太一请少君’,帝谓左右‘将舍我去矣’。数月而少君病死。又发棺看,唯衣冠在也。”注②集解韦昭曰:“人姓名。”正义音直伪反。注③集解汉书音义曰:“二人皆方士。”正义姓史,名宽舒。 【正文(5)】 亳人薄诱忌①奏祠泰一方,曰:“天神贵者泰一,②泰一佐曰五帝。③古者天子以春秋祭泰一东南郊,用太牢具,七日,④为坛开八通之鬼道。”于是天子令太祝立其祠长安东南郊,常奉祠如忌方。其后人有上书,言“古者天子三年一用太牢具祠神三一:天一,地一,泰一”。天子许之,令太祝领祠之忌泰一坛上,如其方。后人复有上书,言“古者天子常以春秋解祠,祠黄帝用一枭破镜;⑤冥羊⑥用羊;祠马行⑦用一青牡马;泰一﹑皋山山君﹑地长⑧用牛;武夷君⑨用干鱼;阴阳使者⑩以一牛”。令祠官领之如其方,而祠于忌泰一坛旁。 【注解】 注①集解徐广曰:“一云亳人谬忌也。”索隐亳,山阳县名。姓谬,名忌,居亳,故下称薄忌。此文则衍“薄”字,而“谬”又误作“诱”矣。注②索隐天神贵者太一。案:乐汁微图云“紫微宫北极天一太一”。宋均以为天一﹑太一,北极之别名。春秋纬“紫宫,天皇曜魄宝之所理也”。注③索隐其佐曰五帝。河图云苍帝神名灵威仰之属也。正义五帝,五天帝也。国语云“苍帝灵威仰,赤帝赤熛怒,白帝白招矩,黑帝睰光纪,黄帝含枢纽”。尚书帝命验云“苍帝名灵威仰,赤帝名文祖,黄帝名神斗,白帝名显纪,黑帝名玄矩”。佐者,谓配祭也。注④集解徐广曰:“一云日一太牢具,十日。”注⑤集解孟康曰:“枭,鸟名,食母。破镜,兽名,食父。黄帝欲绝其类,使百物祠皆用之。破镜如貙而虎眼。或云直用破镜。”如淳曰:“汉使东郡送枭,五月五日为枭羹以赐百官。以恶鸟,故食之。”注⑥集解服虔曰:“神名也。”注⑦正义神名也。注⑧正义丁丈反。三并神名。注⑨正义神名。注⑩集解汉书音义曰:“阴阳之神也。” 【正文(6)】 其后,天子苑有白鹿,以其皮为币,①以发瑞应,造白金焉。② 【注解】 注①索隐案:食货志皮币以白鹿皮方尺,缘以缋,以荐璧,得以黄金一斤代之。又汉律皮币率鹿皮方尺,直黄金一斤。注②索隐案:食货志白金三品,各有差也。正义白金三品,武帝所铸也。如淳曰:“杂铸银锡为白金也。”平准书云:“造银锡为白金。以为天用莫如龙,地用莫如马,人用莫如龟,故曰白金三品。其一曰重八两,圆之,其文龙,名曰白选,直三千;二曰重差小,方之,其文马,直五百;三曰复小,隋之,其文龟,直三百。”钱谱云:“白金第一,其形圆如钱,肉好圆,文为一龙。白银第二,其形方小长,肉好亦小长,好上下文为二马。白银第三,其形似龟,肉好小,是文为龟甲也。” 【正文(7)】 其明年,郊雍,获一角兽,若麃然。①有司曰:“陛下肃祗郊祀,上帝报享,锡一角兽,盖麟云。”②于是以荐五畤,畤加一牛以燎。③赐诸侯白金,以风符应合于天地。④ 【注解】 注①集解韦昭曰:“楚人谓麋为麃。”索隐麃音步交反。韦昭曰“体若□而一角,春秋所谓‘有□而角’是也。楚人谓麋为麃”。又周书王会云麃者若鹿。尔雅云麋,大鹿也,牛尾一角。郭璞云汉武获一角兽若麃,谓之麟是也。注②正义汉书终军传云“从上雍,获白麟”。一角戴肉,设武备而不为害,所以为仁。注③正义力召反,焚也。注④集解晋灼曰:“符瑞也。”瓒曰:“风示诸侯以此符瑞之应。” 【正文(8)】 于是济北王以为天子且封禅,乃上书献泰山及其旁邑。天子受之,更以他县偿之。常山王有谸,迁,天子封其弟于真定,以续先王祀,而以常山为郡。然后五岳皆在天子之郡。 其明年,齐人少翁①以鬼神方见上。上有所幸王夫人,②夫人卒,少翁以方术盖夜致王夫人及醦鬼之貌云,天子自帷中望见焉。于是乃拜少翁为文成将军,赏赐甚多,以客礼礼之。文成言曰:“上即欲与神通,宫室被服不象神,神物不至。”乃作画云气车,及各以胜日③驾车辟恶鬼。又作甘泉宫,中为台室,画天﹑地﹑泰一诸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岁余,其方益衰,神不至。 乃为帛书以饭牛,④详弗知也,言此牛腹中有奇。杀而视之,得书,书言其怪,天子疑之。有识其手书,问之人,果*(为)**[伪]*书。于是诛文成将军⑤而隐之。 【注解】 注①正义汉武故事云少翁年二百岁,色如童子。注②集解徐广曰:“齐怀王闳之母也。”骃案:桓谭新论云武帝有所爱幸姬王夫人,窈窕好容,质性嬛佞。正义汉书作“李夫人”。注③集解汉书音义曰:“如火胜金,用丙与丁日,不用庚辛。”注④正义饭,房晚反。书绢帛上为怪言语,以饲牛。注⑤正义汉武故事云:“文成诛月余,有使者藉货关东还,逢之于漕亭,还见言之,上乃疑,发其棺,无所见,唯有竹筒一枚,捕验闲无踪迹也。” [编辑本段]【巫蛊之祸】 巫蛊之祸是汉武帝末年封建统治集团内部发生的重大政治事件,巫蛊为一种巫术。当时人认为使巫师祠祭或以桐木偶人埋于地下,诅咒所怨者,被诅咒者即有灾难。 征和二年(公元前91),丞相公孙贺之子公孙敬声被人告发为巫蛊咒武帝,与阳石公主奸,贺父子下狱死,诸邑公主与阳石公主、卫青之子长平侯卫伉皆坐诛。武帝命宠臣江充为使者治巫蛊,江充与太子刘据有隙,遂与案道侯韩说、宦官苏文等人诬陷太子,太子起兵抵抗,与同为皇族的丞相刘屈髦激战五日,最终,太子势孤力弱而兵败,唯有逃离长安。汉武帝诏遣宗正刘长乐、执金吾刘敢奉策收皇后玺绶,卫子夫选择了自杀。太子逃到湖县(今河南灵宝西)一户贫家,新安(今河南渑池东)县令李寿得知太子的下落,就带领人马来捉拿他。太子上吊自杀。他的两个儿子和那一家的主人,也被李寿手下的张富昌等人杀死,至此,太子的妻子儿女全部遇害,只留下一位孙子刘询,又称刘病已,也就是后来的汉宣帝。 久之,巫蛊事多不信。田千秋等上书讼太子冤,武帝得知太子的冤屈,乃族灭江充家,焚苏文于横桥上,追捕太子的官吏被族灭。征和三年,刘屈髦因与李广利密谋拥立李广利外甥昌邑哀王(李夫人之子刘髆)被杀,其家人亦被杀,加上被太子杀死的韩说,此时巫蛊之祸中的主要人物皆已亡故。武帝后来修建“思子宫”,于太子被害处作“归来望思之台”,以志哀思。但是因巫蛊之祸牵连受死的,前后达数万人。 [编辑本段]【年号列表】 建元前140年—前135年 元光前134年—前129年 元朔前128年—前123年 元狩前122年—前117年 元鼎前117年—前111年 元封前110年—前105年 太初前104年—前101年 天汉前100年—前97年 太始前96年—前93年 征和前92年—前89年 后元前88年—前87年 传记《史记·孝武本纪》 《汉书·武帝纪》 [编辑本段]【相关诗词】 念奴娇汉武巡朔方 宋:李纲 茂陵仙客,算真是、天与雄才宏略。 猎取天骄驰卫霍,如使鹰鹯驱雀。 鏖战皋兰,犁庭龙碛,饮至行勋爵。 中华疆盛,坐令夷狄衰弱。 追想当日巡行,勒兵十万骑,横临边朔。 亲总貔貅谈笑看,黠虏心惊胆落。 寄语单于,两君相见,何苦逃沙漠。 英风如在,卓然千古高著。 秋风辞(刘彻)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兮雁南归。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 萧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 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鉴赏】秋风吹拂,白云飞舞,草木枯黄,叶片飘落,雁鸟都飞回南方去了。刘彻:是汉武帝的名字。武帝见秋风吹起而愁绪满怀,颇有一种感叹年华老去的意味。 金铜仙人辞汉歌唐李贺 魏明帝青龙九年八月, 诏宫官牵车西取汉孝武捧露盘仙人,欲立置前殿。 宫官既拆盘,仙人临载乃潸然泪下。 唐诸王孙李长吉遂作《金铜仙人辞汉歌》。 茂陵刘郎秋风客夜闻马嘶晓无迹画栏桂树悬秋香叁十六宫土花碧 魏官牵车走千里东关酸风射眸子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情泪如铅水 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携盘独出月荒凉渭城已远声波小 【背景】诗人有感于此,因而借金铜仙人辞汉的史事,来抒发兴亡之感、家国之痛和身世之悲。它设想奇特,而又深沉感人;形象鲜明,而又变幻多姿;词句奇峭,而又妥帖绵密:是李贺的代表作品之一。特别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一句,已成为传诵千古的名句。 瓠子歌(刘彻) “瓠子决兮将奈何,浩浩洋洋兮虑殚为河。 殚为河兮地不得宁,功无已时兮吾山平。 吾山平兮巨野溢,鱼弗郁兮柏冬日。 正道弛兮离常流,蛟龙骋兮放远游。 归旧川兮神哉沛,不封禅兮安知外。 皇谓河公兮何不仁,泛滥不止兮愁吾人。 啮桑浮兮淮泗满,久不反兮水维缓。” [编辑本段]【千秋功过】 【旷世武功】 汉武帝是第一个奠定中国辽阔疆域的皇帝。 千古一帝秦始皇统一六国,建立了秦王朝。但是,以秦帝国的版图之辽阔,不过是汉武帝时代版图的二分之一。 汉武帝对匈奴用兵44年,如此大事武功,在中国历代帝王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建元元年(前140年),武帝执政。其时匈奴气焰嚣张,西域神秘莫测。 汉武帝绝不能忍受乃父乃祖的“和亲外交”,忍气吞声,换取短暂和平。他有足够的财力和人力,持久的雄心和野心,去征服,去开拓。 汉武帝即位第二年(建元二年,前139),派遣张骞出使大月氏,希望借此形成反击匈奴的战略联盟,压缩匈奴的生存空间,实现对匈奴的战略包围。年仅18岁的帝王竟有如此眼光,历朝历皇,谁可比拟?张骞出使西域,开辟了千古丝绸之路,促进了东西方经济与文化的交流;中原汉族政权力量延伸到了今天新疆以西。 即位第八年(元光二年,前133),汉武帝第一次运筹帷幄征战匈奴,马邑之战失利。但是,短暂的失利,丝毫不能影响24岁天子的征战豪情,反而促使汉武帝破釜沉舟,毅然抛弃汉王朝施行近七十年的和亲国策,全力出击匈奴!变和平体制为战争体制,弃祖宗制度启现实制度。其间的勇气和魄力,令人叹为观止! 汉武帝曾在一篇求贤《诏》中说: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这篇踌躇满志、殷情恳切的求贤《诏》,收录在萧统《文选》中,千百年来,英雄传诵,志士吟咏。当年汉武帝以此“广延天下人才”,今日反观汉武帝一生功过,此语更是恰如其分!汉武帝之所以立下非常之功,皆因他就是非常之人! 《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记载汉武帝曾打算亲自教霍去病兵法(天子尝欲教之《孙吴兵法》),霍去病虽未学,但可见汉武帝深通兵法,这是他成为卓越的战略军事家的基础。 论及汉武帝一朝的军事战役,人们往往言必称卫青、霍去病、李广,没有人注意到璀璨四射的将星、帅才背后,远在庙堂之上,那位足以与西方亚历山大、恺撒、拿破仑相匹敌的最高统帅——汉武帝。 当年,汉武帝决意改变祖制、对匈开战,韩安国、汲黯等前朝老臣,公孙弘、主父偃等当朝新锐,纷纷高唱反调。群臣应者寥寥,首战无功而返,年轻的总指挥却岿然不动。此后,河南之战、漠南之战、漠北之战,对匈奴作战的三大重要战役,都由汉武帝亲自决策部署,选将调兵。至于具体的用兵时间、出兵地点、兵力部署、攻击方向,汉武帝都事无巨细,总揽无遗。 与此同时,汉武帝又剑指东方、南方、东南方、东北方,使汉朝的势力到达今天西方的中亚,西南的云贵川,东北的黑吉辽,南方的海南与福建,勾勒出了现代中国版图的基本框架。 但44年旷日持久的征战杀伐,毕竟劳民伤财。对于汉武帝的军事外交战略,司马迁也非常矛盾。《史记·匈奴列传》是中国历史上第一篇少数民族史,司马迁给匈奴立传,把匈奴看作炎黄子孙之一,表达了他对这场战争的性质定位:这是中华民族内部的一场悲剧,战争使双方付出了极高的代价。 虽然当时的汉帝国,还无法形成统一的多民族背景,两个民族最好的办法也应该是和平相处。可惜,到了汉武帝时代,和亲政策已走入绝路,不得已而对匈用兵,司马迁对此是理解的;而战线越拉越长,汉武帝偶有任人失当,司马迁也是痛心疾首。 为了宠幸李夫人,汉武帝任命李广利为贰师将军,率领数万人出征,讨伐大宛,不过艳羡其汗血宝马。结果,打了两年,军队损失十分之八。如此轻率,可谓草菅人命! 欲侯宠姬李氏,拜李广利为贰师将军。发属国六千骑,及郡国恶少年数万人,以往伐宛。期至贰师城,取善马,故号贰师将军。 时间是抚平创痛的良药。和平年代,人心思定,我们早已无法体察战争带来的切肤之痛;所以,今人的评价理智多于感情。而两千多年前,司马迁与天下百姓一道,亲历家园变废墟,忍看朋辈成新鬼;一代史家的良心,使司马迁不可能面对战争之害无动于衷,必然会对汉武帝连年征战,导致民生凋敝有所批评。 【千古文治】 汉武帝是第一个用儒家学说统一中国思想文化的皇帝。 一统江山容易,聚拢人心困难。秦皇汉武深解其中三昧。秦始皇“焚书坑儒”,汉武帝则“独尊儒术”。 窦太后去世前,汉武帝就暗度陈仓,设立五经博士,为尊儒打基础。即位之初,汉武帝迫不及待,举国推选贤良方正直言敢谏。一位寂寞书生董仲舒,凭《天人三策》,石破天惊,脱颖而出。从此,本为民间一家的儒学被指定为官方思想,与政治、皇权紧密相连。 据此,汉武帝创建太学、乡学,设立举贤制度,形成了中国独特的文官制度。秦代至汉初,选拔人才用的是军功爵制;到了汉武帝时代,逐渐转变为察举征辟制,从根本上解决了大汉人才匮乏的局面。 文景崇黄老,宽厚无为,垂拱而治;汉武帝则一反祖宗定法,尊儒术以约束官吏,效法家而严惩贪官,王道霸道,交错为用。而其中尊儒兴教,首立太学,尤予后世以至深影响。倘非此举,儒家学说何以成“教”?倘非此举,华夏文明何以存续?倘非此举,学而优则仕何以体现? 然而,后世不乏对《天人三策》,对“独尊儒术”深恶痛绝者,他们的批评并非毫无道理。 儒家对中国政治:以人为本,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独尊儒术”让人们都懂得礼义教化,精忠报国等一个臣子应该做的事。儒家对人才素质: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儒家把“道德”作为衡量一个人的品质,将“从政”作为实现人生价值的一种途径。汉武帝时代,对应内在的儒家统治思想,就是中央集权体制。秦始皇首创了中央集权的政治体制;但是,秦朝短命,未能设计一整套执政方针。西汉王朝,到了汉武帝,彻底肃清了诸侯王分裂势力,巩固了中央政权。 对此,司马迁击节称道!《淮南衡山列传》中,太史公曰: 淮南衡山,亲为骨肉,疆土千里,列为诸侯。不务遵蕃臣职以承辅天子,而专挟邪僻之计谋为畔逆,仍父子再亡国,各不终其身,为天下笑。 秦行郡县,不王不藩,是真正社会政治学意义上的封建体制。刘邦建汉,首封异姓诸王,后封同姓诸王。从政治体制的发展着眼,无疑是一种社会的倒退。继而,吕后大封诸吕,终酿祸乱。因此,直到景帝朝,乃有吴楚七国之乱。汉武帝上接秦始皇,行郡县以推行国家政令,此后两汉四百年,虽有外戚、党锢之祸,但无藩镇之患。 不仅如此,汉武帝在强化中央集权上多方探索,利用酷吏打击权贵即其大手笔之一。 打击不法豪强与贪官污吏,势在必行。但是,酷吏政治走到极端,难免会带来各种后遗症。 司马迁对此直言不讳:其好杀伐行威不爱人如此,天子闻之,以为能,迁为中尉。 汉武帝称赞这样的杀人魔王,提拔他担任中尉,赐予更多的生杀大权。惨遭宫刑、深受酷吏之苦的司马迁,能不有非议吗? 【毁誉参半】 汉武帝是第一个用“罪己诏”进行自我批评的皇帝。 征和四年(前89年),汉武帝向天下人昭告:自己给百姓造成了痛苦,从此不再穷兵黩武、劳民伤财,甚至表白内心悔意。这就是《轮台罪己诏》。这份诏书,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份帝王罪己诏。 敢于罪己,置自己过失于天下舆论中心,汉武帝无疑是第一人!至此,后代皇帝犯了大错,也会下“罪己诏”,公开认错,展示明君姿态。 直言敢谏的汲黯曾批评汉武帝:皇上杀人太多,即使平日信任的人,也不予宽恕,这样搞下去,天下人才早晚都会被杀光。汉武帝不为所动,漠然一笑:何世无才,只是人主没有识得人才的慧眼,如果能够辨明人才,何必担心天下无才?(上招延士大夫,常如不足。然性严峻,群臣虽素所爱信者,或小有犯法,或欺罔,辄按诛之,无所宽假。汲黯谏曰:陛下求贤甚劳,未尽其用,辄已杀之。以有限之士,恣无已之诛,臣恐天下贤才将尽,陛下谁与共为治乎?黯言之甚怒。上笑而谕之曰:何世无才?患人不能识之耳。苟能识之,何患无人?夫所谓才者,犹有用之器也,有才而不肯尽用。与无才同,不杀何施?) 就是这样一位视人才如草芥的汉武帝,一方面又极端地爱才、惜才。 封建专制体制下,人才使用有两大陋习:一是任人唯亲,只用自己熟悉亲信的人;二是论资排辈,必须按“三十九级台阶”,一级一级往上爬,不能“乱”了规矩。而汉武帝一不会因言废人:只要有才华,主父偃持不同政见,汉武帝照样求贤若渴;二是敢于破格提拔:因为有能力,卫青家奴出身,汉武帝竟然破格提拔。 不仅如此,汉武帝甚至摈弃正统,容纳异类,慧眼发现东方朔,将庄严的朝堂变成一个充满温情和快乐的休息室,君臣之间宛如玩伴;同时,他不以狎亵而丧失原则,对东方朔的诤言击节赞叹,言听计从。 他初读《子虚赋》,即大为倾慕;得见作者司马相如,如获至宝,让他享受与自己同等的写作待遇。能识人、能容人、能用人,汉武帝千古无二。秦始皇、汉高祖视文人为腐儒,唐太宗、清高宗或能知人,终究雅量阙如。 而他生平中的一个错误,就是阉割了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史家——司马迁。汉武帝因此备受误解和争议。 司马迁在《史记》中对他褒有贬,班固的《汉书·武帝纪》对他的文治大加赞扬: 班固赞曰:孝武初立,卓然罢黜百家,表章六经,遂畴咨海内,举其俊茂,与之立功。兴太学,修郊祀,改正朔,定历数,协音律,作诗乐,建封禅,礼百神,绍周后,号令文章,焕然可述,后嗣得遵洪业,而有三代之风。如武帝之雄材大略,不改文景之恭俭以济斯民,虽诗书所称,何有加焉。 班固绝口不提汉武帝的武功,表明对汉武帝的武功是有保留的。 到了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也是表扬、批评兼而有之: 臣光曰:孝武穷奢极欲,繁刑重敛,内侈宫室,外事四夷。信惑神怪,巡游无度。使百姓疲敝起为盗贼,其所以异于秦始皇者无几矣。然秦以之亡,汉以之兴者,孝武能尊先王之道,知所统守,受忠直之言。恶人欺蔽,好贤不倦,诛赏严明。晚而改过,顾托得人。此其所以有亡秦之失而免亡秦之祸乎? 为什么人们对汉武帝的评价分歧如此之大呢? 首先,汉武帝是一个非常多面的人。他是一个政治家,非常有政治头脑;但又是一个普通人,喜怒哀乐俱备。他是一位明君,深知自己的历史责任;但他又是一位暴君,杀伐任性;他既立下盖世之功,又给天下苍生带来巨大灾难;他宠爱他喜欢的女人,可是,他不仅移情别恋,还为了江山,杀掉了自己最宠幸的女人。他绝顶聪明,又异常糊涂;为了传说中的宝马,居然不惜牺牲数万人的生命。当更近地走近他时,我们会发现,在这些对立的角色中,他不是简单地非此即彼。两难之地,非常之时,他也会犹豫不定,甚至异常痛苦;同样有普通人的欢喜和哀愁、小气和算计、失眠和焦虑。在平常人眼里他果决、自信、雄才大略。然而,我们在对他盖棺论定时,往往流于偏激,说好时千古一人;说坏时罄竹难书。这样,分歧就在所难免了。 我们无法使用单一的标准评价任何人。人性本就复杂,更何况封建帝王!或许他的好发自本心,也可能是笼络人心的手段;或许他的坏是皇权使然,不得已而为之,也可能是天性如此,薄情寡恩。因此,既然我们无法剥离他身上的帝王枷锁,我们的评价,就只能在他的帝王与凡人两种身份之间游移。当年天真无邪的“彘儿”,如何蜕变成一个既可爱又可怕的皇帝?怎么可能一言蔽之、一书尽之? 正所谓: 天风浩荡,瀚海阑干,金戈铁马,万死千伤,俱往矣; 长城巍然,丝路悠长,大赋煌煌,美人凄凉,俱往矣; 唇枪舌剑,纵横捭阖,君臣相倾,千秋家国,俱往矣; 威加四海,功震八荒,千载以往,意气飞扬,俱往矣。 唯有孤星冷月,晨钟暮鼓,青灯黄卷,村社戏场,在年年评说,岁岁兴叹。 【汉武帝25项历史性首创】 1、汉武帝是第一位使用年号的皇帝,于公元前113年创建了年号,先是六年一个年号(前140—前104),后来四年一个年号(前104—前87)。 2、汉武帝是第一位在统一的国家制定、颁布太初历的皇帝,以正月为岁首这一点,一直用到现在。 3、汉武帝时期写出了我国第一部纪传体的史书《史记》,对后世的史学产生了巨大影响。 4、汉武帝时期出现了秦统一后我国见于史籍记载的《舆地图》,元狩四年四月丙申,“太仆臣公孙贺行御史大夫事……奏舆地图,请所立国名。”《汉书·武帝纪》载元鼎六年秋“遣浮沮将军公孙贺出九原”,注引臣王赞曰:“浮沮,井名,在匈奴中,去九原二千里,见汉舆地图。”据颜师古说,臣王赞生活的时代“在晋初”。这说明汉代的舆地图晋初臣王赞还见过。这也说明汉代已明确出现了关于国家的地域概念。这对后世自然地理研究有不可忽视的影响。 5、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对策,武帝亲自策问,选拔人材做官。就是所谓的察举征召制度。 6、汉武帝独尊儒术,以儒家思想作为国家的统治思想始于此。 7、元朔五年为五经博士置弟子五十人,复其身;地方郡国可按一定条件选送一些人,可受业如弟子。经考试,能通一艺以上,可用作官吏。从国立太学生中选拔官吏始于此。 8、汉武帝在独尊儒术时,又“悉延(引)百端之学”,形成了在以儒家思想为统治思想的同时,又兼用百家的格局。这点对后世也影响巨大。 9、元封二年(前109年),汉武帝亲临现场督察堵塞黄河瓠子决口。自秦朝统一后,皇帝亲临现场治理黄河,这是第一次。 10、汉武帝时推广耧车(土法播种机)下种,此后这一方法在中国用了两千多年。 11、汉武帝派张骞通西域,打通了丝绸之路,促进了中、西双方的经济、文化交流。这在中国史上属首次。 12、汉武帝元封六年(前105年)以宗世女细君为公主嫁乌孙和亲。这是中国历史上首次与西域国家和亲。 13、在轮台、渠犁屯田,并置使者、校尉。这是中国历史上首次在今中国新疆地区屯田。 14、汉武帝时用井渠法作龙首渠,后传入今中国新疆地区,并进而入波斯等地。 15、从西域引进葡萄、苜蓿种植,从大宛引进了良种马———天马,西域的乐曲、魔术传至中国,中国的铸铁技术、丝织品、丼渠法、漆器传至大宛等地。 16、汉武帝外施仁义,实行德治;同时又重视法治,用严刑峻法治理国家。这在历史上也是首次。 17、元封五年(前106年),为加强对诸侯王和地方高官的监察,置十三州部刺史,令六百石级别的刺史督察二千石级别的郡国守相。 18、为加强皇权,改革丞相制度,设立中朝(内朝),对后来的丞相制度演变发生了重大影响。 19、元鼎二年(前115年)禁郡国铸钱,专令国家所属上林三官铸钱,非三官钱不得流通,郡国以前所铸钱皆废销。对后世影响重大。 20、汉武帝通过大量移民在西北边郡屯田,这对反击匈奴战争的胜利、经营西域起了重大作用。对后世也有重大影响,曹操在《置屯田令》中曾说“孝武以屯田定西域,此先代之良式也”,就说明了这一点。 21、汉武帝时任用官吏是多元化的。二千石以上官吏可通过任子制度使子孙当官;有钱人可通过“赀选”当官;先贤的后裔可以受照顾,如贾谊的两个儿子就被关照当了郡守。然而,尤为突出的是武帝用人惟才是举、不拘一格。如皇后卫子夫是从奴婢中选拔出来的。卫青、霍去病分别是从奴仆和奴产子中选拔出来的。而丞相公孙弘、御史大夫儿宽,以及严助、朱买臣等人都是从贫苦平民中选拔上来的;御史大夫张汤、杜周和廷尉赵禹则是从小吏中选拔出来的。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汉武帝任用的一些将军是越人、匈奴人。而金日磾(音:jin‘mi‘di)这样一位匈奴的俘虏在宫中养马的奴隶,竟然与霍光、上官桀一齐被选拔为托孤的重臣。这些情况说明汉武帝选拔人才是不受阶级出身与民族差别限制的。然而,这不是说汉武帝用人没有标准,标准还是有的,标准就是“博开艺能之路,悉延百端之学”,“州郡察吏民有茂材异者,可为将相及使绝国者”。这就是说,只要愿为汉朝事业奋斗,有艺能、有才干的人,能为将相和可以出使遥远国度的人都可任用。一句话,用人的标准是惟才是举。正因如此,汉武帝时人才济济。班固就惊叹地说:“汉之得人,于此为盛!”这种现象的出现是值得认真研究的。 22、汉武帝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派大军深入匈奴腹地进行决战的皇帝。 23、汉武帝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提出要北方游牧民族———匈奴臣服于中原王朝的皇帝,为此又在今内蒙筑受降城。武帝生前虽未达此目的,但在宣、元时期,匈奴归服汉朝为藩臣。 24、李广利伐大宛后,西域南道诸国多臣服于汉,宣帝神爵二年(前60年),匈奴日逐王降汉,匈奴不敢争西域,罢僮仆都尉。宣帝任命郑吉为西域督护,管理西域南、北道诸国,西域诸国臣服于汉。至此,西边直达里海,都成为了汉朝的疆域,这在中国历史上是首次。 25、汉武帝平定南越后,首次在今海南岛置儋耳郡、珠崖郡,统治了今天的海南岛与南海诸岛的地区。 [编辑本段]【武帝男宠】 根据《史记》和《汉书》的描述,刘彻还是一位双性恋者。记载于史书上的男宠有韩嫣、李延年、韩说,以及为武帝弄儿的金日磾之子,卫青和霍去病也曾经为刘彻的男宠,不过后来开辟新道,建功立业,而成了汉朝的名将。但也有人认为此类说法缺少有力证据,又因年代久远,而导致考证困难。 [编辑本段]【庙号谥号】 庙号“世宗”,谥号“孝武”,葬“茂陵”(前139—前87年间修建)。 [编辑本段]【后人评价】 班固(32—92) 汉承百王之弊,高祖拨乱反正,文、景务在养民,至于稽古礼文之事,犹多阙焉。孝武初立,卓然罢黜百家,表章《六经》。遂畤咨海内,举其俊茂,与之立功。兴太学,修郊祀,改正朔,定历数,协音律,作诗乐,建封礻亶,礼百神,绍周后,号令文章,焕焉可述。后嗣得遵洪业,而有三代之风。如武帝之雄材大略,不改文、景之恭俭以济斯民,虽《诗》、《书》所称,何有加焉! ——《汉书·武帝纪》 司马贞 孝武纂极,四海承平。志尚奢丽,尤敬神明。坛开八道,接通五城。朝亲五利,夕拜文成。祭非祀典,巡乖卜征。登嵩勒岱,望景传声。迎年祀日,改历定正。疲秏中土,事彼边兵。日不暇给,人无聊生。俯观嬴政,几欲齐衡。 ——《史记索隐》 石剑(1995年5月20日—,江苏省南京市雨花台区梅山街道人) 历史学家对汉武帝感情复杂。一方面他被公认为打击了匈奴并大大扩张了中国版图的皇帝,在他的统治时期中国疆土扩大了两倍,大部分他新纳入版图的领土都成为中国固有疆域的永久组成部分。他缔造的帝国超过了同时期的罗马帝国并领先于整个世界,无论在经济方面还是军事方面。他更大的成就是促进了儒学,儒学成为中国占统治地位的学说直到1912年君主制被推翻。另一方面,许多历史批评家指责他的奢侈、迷信和他加在人民身上的沉重政治负担。他经常被人与秦始皇相提并论,世人将之合称为“秦皇汉武”。他的确和秦始皇一样,他用严厉的刑罚系统统治整个国家,却又是一个富传奇性色彩的人物。 羽林的由来 即“羽林军”,是一支历史悠久宫廷禁军。不同的历史时期,其隶属系统、机构统领和职能都不一样。 历史渊源 西汉 羽林,初名“建章营骑”,以警卫建章宫得名,后改为羽林,取其“为国羽翼,如林之盛”之义。 《汉书》曰:“武帝太初元年,初置建章营骑,后更名羽林骑,属光禄勋。又取从军死事之子孙,养羽林官,教以五兵,号羽林孤儿。” 汉武帝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恐中尉之权太重,又于光禄勋置羽林、期门,而后南北二军之势始均”。也就是说,“羽林”是隶属“光禄勋”的一支禁卫军(学者多认为汉之“羽林”属“南军”,但也有学者有异议)。守卫建章宫,故称为建章营骑。后来改称羽林骑。设羽林监,掌送从。 西汉时期,羽林骑、羽林孤儿在两千人左右,作为皇帝的宿卫和仪仗部队。羽林和期门,地位较其它部队高,士兵都是职业兵、贵族兵。 东汉 东汉,“南军”名称已不复存在,但是“光禄勋”和“卫尉”仍然存在。“光禄勋”下设七署,其中两署:羽林中郎将所属“羽林郎”128人,为皇帝的宿卫侍从;羽林左、右监所属羽林左骑800人、羽林右骑900人,担任宿卫侍从和“出充车骑”。 羽林郎的来源主要有三个方面:(一)选自六郡、三辅地区的良民。(二)选自从军死事之子孙。(三)选自征战有功者。 《后汉书·百官志》曰:“羽林郎,掌宿卫侍从,常选汉阳、陇西、安定、北地、上郡、西河六郡良家补之。” ----------------------------------------------------------------------------------- 值得特别指出的是:西汉大将军霍去病并不曾担任“羽林郎”,因为霍大将军生活在公元前140—前117年,这个时候,世界上还没有“羽林”,更没有“羽林郎”。“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王维的诗只是一种“穿越”。 ----------------------------------------------------------------------------------- 魏晋南北朝 历代沿设羽林监,魏、西晋时领营兵,东晋无营兵。南朝因之。北朝魏、齐有羽林监,北周大司马所属有左右羽林率。 具体资料暂不详。 唐代 唐代的“左右羽林军”可以说是“北衙禁军”之首,它的产生比较复杂。它可以说是大唐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北衙禁军”,它的独立建制,标志着北衙禁军独立并壮大的过程的开始。 (“北衙禁军”指的是屯驻于宫城以北,以保卫皇帝和皇家为主要职责的皇帝私兵;与国家军队“南衙府兵”相对。北衙禁军是伴随着唐初军队国家化的完成而出现的,是皇帝私人需求凸显的产物。真正意义上的北衙禁军形成于贞观十二年,以招募制和私属化为基本特色,这两个特点决定了唐前期北衙禁军发展的整体思路。) 唐太宗时,于玄武门置“左右屯营”,成份混杂,统属复杂;唐高宗龙朔二年,改“北门(玄武门)左右屯营”为“左右羽林军”;垂拱元年五月十七日羽林军正式独立建制,取消了以往以南衙诸卫将军检校羽林军的制度,羽林军正式升格为行政系统上独立的北衙禁军,定额兵士六千人。 高宗、武则天两朝羽林军的建立和官署的完善使北衙禁军在建制上脱离南衙十二卫,这种走向与同时期“关中本位政策”的瓦解以及皇权的强化紧密相连。这一时期,北衙禁军开始大规模消解府兵的职任和人员,在中央宿卫方面承担了主要角色。 再往后,北衙禁军成分越来越复杂,除了“北衙六军”,还有“神威”、“英武”、“射生”和著名的“神策军”。 [值得一提的是,“左右羽林军”在武则天时期,曾被改称“左右羽林卫”。] 五代 具体资料暂不详。 宋 具体资料暂不详。 辽金 辽金多承唐制,“左右羽林军(卫)”应为虚衔。具体资料暂不详。 元 具体资料暂不详。 明朝 明代实行“卫所制”(军籍世袭,卫所兵有定籍,兵农合一,屯守兼备)。明代的卫所极其庞大复杂,分为直属皇帝的“亲军京卫”和“五军都督府”下辖的卫所。 皇帝亲军上直“二十六卫”中,有“羽林左卫”、“羽林右卫”和“羽林前卫”。 这时的“羽林”,只是一种名号了,只是为诸多皇帝亲军中的一支所按的好听的名号而已,并无特别之处。 明朝之后军队皆无“羽林”名号。 [编辑本段]羽林卫——十七禁律、五十四斩 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其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其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其五: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 其六:所用兵器,弓弩绝弦,箭无羽镞,剑戟不利,旗帜凋弊,此谓欺军,犯者斩之。 其七: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淫军,犯者斩之。 其八: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其九: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淫妇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 其十:窃人财物,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犯者斩之。 其十一:军民聚众议事,私进帐下,探听军机,此谓探军,犯者斩之。 其十二: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於外,使敌人知之,此谓背军,犯者斩之。 其十三: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之。 其十四: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 其十五: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 其十六:主掌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此谓弊军,犯者斩之。 其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古词一首 昔有霍家奴,姓冯名子都。依倚将军势,调笑酒家胡。 胡姬年十五,春日独当垆。长裙连理带,广袖合欢襦。 头上蓝田玉,耳后大秦珠。两鬟何窈窕,一世良所无。 一鬟五百万,两鬟千万余。不意金吾子,娉婷过我庐。 银鞍何煜耀,翠盖空踟蹰。就我求清酒,丝绳提玉壶。 就我求珍肴,金盘脍鲤鱼。贻我青铜镜,结我红罗裾。 不惜红罗裂,何论轻贱躯!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 人生有新故,贵贱不相逾。多谢金吾子,私爱徒区区。 今译 从前有一个在霍去病家的奴才,叫冯子都。他依仗霍去病大将军的权势,调戏卖酒的少数民族女孩子。这个西部地区民族的女孩子十五岁了,在春光明媒的一天独自在酒家。她穿着长裙带着飘带,宽宽的袖子上绣着合欢花。头上载着蓝田产的美玉。耳朵上挂着从罗马(大秦)进口的珠子。头上梳的两个发髻美丽的整个世上都少见。一个发髻就是五百万钱,两个就是一千万钱。(以下是女子的口吻)没想到金吾子(武官名)优雅的来到我的住所。银子做的马鞍是多么光耀,绿色的车盖在风中晃动,好像也在犹豫要走还是要留。他向我要清酒,我用丝绳提来盛酒的玉壶。他向我要珍贵的菜肴,我用金盘盛上做好的鲤鱼。他要留给我青铜镜子,还想挂在我的红色的罗裙上,我不惜红罗裙撕裂,怎么也不能让他轻薄我的身躯!男人喜新厌旧,女子重视自己的第一个男人。人生中刚认识的新人是代替不了感情深厚的故人的,再说我们的地位也是贵贱不同不能逾越礼法。多谢金吾子对我的抬爱,你的单相思是不可能的。 没有马镫,匈奴人的战斗力一样很强。 在讨论没有马镫的匈奴骑兵是否厉害之前,先感谢以下几位大大。 ‘月下青风’大大指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出自“程氏遗书”卷十二,并指出汉朝女子改嫁很正常。现已将此语改为‘君子谋道不谋食,君子忧道不忧贫。’ 谢谢月下青风大大。 ‘笑看云翻’大大指出,汉代时三个字的名字好像很少,而且谁要取三个字的名字估计要被歧视。看到此评论吃了一惊,回想一下确实很少。例如:刘彻、李广、卫青、刘邦、韩信等等,似乎都是两个字的名字。回头又一想,三个字的人物其实也不少,如:霍去病、程不识、李广利、司马迁、公孙弘、东方朔等。当然,后边几位是复姓,纯属搞笑一下。 谢谢笑看云翻大大。 ‘烂柯樵’大大批出汉时所谓的金,一般以铜居多。我也相信,汉时的金大多为铜,不然不可能动不动赏赐几十万两,乃至于千万两。 但遍查史料,里边大多为金,包括名家翻译的也都用‘金’而不用铜,将错就错,只当秦汉时候盛产黄金吧。 谢谢烂柯樵大大,当然还要谢谢很多很多关注本书的大大。 下面,讨论‘按相关部门要求进行屏蔽’大大指出的,没有马镫匈奴厉害有限这个问题。 说实话,以前我也相信匈奴人没有马镫厉害有限,因此在上本《踏秦川》时,匈奴几万几十万的骑兵被大秦步兵割韭菜般的所灭。 但,遍查汉史,发现自刘邦到汉景帝之间,大汉与匈奴人对战,胜绩寥寥,只到文景大规模养马,汉武帝使用骑兵对骑兵,这个局面才被颠覆。 如果,匈奴骑兵不厉害,都是下马而战,试问他们落后的弓箭与质量并不高的弯刀,怎么能打得过完全继承秦朝的强弓、劲弩,以及戟、戈、矛等长柄兵器?要知道,中原的治炼技术十分的发达,匈奴在占领阴山一带后才开始少量的采矿冶炼。(没有再查资料,记忆中好像是阴山。) 经过不断的查资料,终于找到没有马镫匈奴人也很厉害的证据。 因为马匹的移动及地面的不平坦造成颠簸,所以影响骑射的准确度。骑弓手会趁坐骑四脚离地才放箭,将影响减至最低。另一方面,由于箭有一定的重量,箭飞行一段短距离后会向下。因此骑弓手向天空射箭,一般是箭与地面成四十五度,让箭飞行时呈抛物线,再垂直地击中目标。 上边没有说是什和朝代的骑弓手,就算是有了马镫之后的骑弓手吧。但,根据《六韬》中《犬韬—武骑士》中记载: 武王问太公曰,选骑士奈何? 太公曰:选骑士之法,取年四十已下,长七尺五寸已上,壮健捷疾,超绝等伦。能驰骑彀射,前后、左右、周旋进退,越沟堑,登丘陵,冒险阻,绝大泽,驰强敌,乱大众者名曰武骑之士,不可不厚也。 译文如下: 武王问太公道:怎样选拔骑士? 太公说:选拔骑士的标准,取其年龄四十以下,身长七尺五寸以上,身强力壮,敏捷快速,超过一般人的,能在乘马疾驰中挽弓射箭,对前、后、左右各方应战或回旋进退,越过沟堑攀登高地,冲过险阻,横渡大水,追逐强敌,打乱众多敌人的,这种人称为武骑士,待遇不可不优厚。 《六韬》又称《太公兵法》,有人说是后人假借太公之名所做,但不管怎么说,今日考古已发现,汉初的古墓中已有《六韬》的竹简残片,可见《六韬》是在出现马镫前所做。由中可以看出,那时农耕文明的骑士尚能在疾驰中挽弓射箭,对前、后、左右各方应战,越过沟堑,冲破天险,追逐强敌,何况一辈子生活在马背上的匈奴人?由此可见,匈奴人与汉军对战是不用跑到跟前下马应战的,加上速度极快,战斗力应该很厉害。 究竟有多厉害呢?汉初,匈奴号称有‘控弦之士’三十万。他们作为游牧民族,从小生长在马背上,长于骑射,他们马术精良,射术奇佳,只穿轻便的皮甲十分灵活。汉的晃错曾在《言兵事疏》中说匈奴有三大长处为汉军所不及:其一,上下山阪,出入溪涧,中国之马弗与也;其二,险道倾厌:且驰且射,中国之骑弗与也;其三,风雨罢劳,讥渴不困,中国之人弗与也。 由晃错的《言兵事疏》可见,匈奴不光马比中国的强,骑士比中国的强,就连忍饥挨饿,连续做战的能力也比中国人强。 由此,基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匈奴人很强,没有马镫也很强,李陵五千步兵战匈奴十数万骑兵,完全是在匈奴人的战斗力被汉朝大军打得锐减后的一个异数,绝对不能作为匈奴骑兵战斗力很弱的论据。 谢谢各位大大,我的话完了,欢迎斧正。 长安风云 第一章 一个穿着怪异的人 匈奴人有句谚语:为了一匹狼而损失一千头羊。 汉匈两国,连年厮杀。结果往往是匈奴人谚语里所说的那样,每死一个匈奴人,会有一千个汉人丧命。 匈奴人战斗力之强,打从高祖立大汉天下,到文景之治结束,汉军数十年无一胜绩。而近百万边兵把守,苦心经营的长城要塞,基本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匈奴人入长城如同进自家的后花园,陇西、北地、五原、云中、上谷、雁门等边郡,每年都会被击破。少则损失一千百姓,数十万牛羊。多则损失上万百姓,牛羊数不胜数。 边民们养成一种习惯,烽火狼烟一起,里长立刻敲锣打鼓,能走能站会喘气的,无论男女老少都拿起武器,聚集起来准备与敌拼个你死我活。这一天,烽火狼烟未起,里长也未敲锣打鼓,云中郡清水县的妇女们舍下哭闹的孩子奔向大街,不明就里的男人们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抄起菜刀扁担也上了街。 匈奴人并没有杀来,近万居民虚惊一场,夹道看着北门口走来一个十七岁上下,一身古铜色皮肤,长相还算英武,穿戴实在邋遢的年青人。来人穿着一件玄甲,甲上有数根穿缀甲片的麻线断裂,甲片朝外翻去,露出里边粗麻白色内衣。他头顶戴着的铁盔曾被刀砍出一个坑来,如今坑虽敲平,但仍有些凸凹不平,把边上那道刀口衬的十分明显。玄甲外还罩着一件腥红色斗篷,上边有数个烧破的略大黑洞,以及十数个箭矢射出来的三角洞口。 年青人跨下的马瘦骨嶙峋,让人担心会撂了蹄子,把上边的人摔个狗吃屎。 马囊中倒插着一件四尺高黑漆匣子,这也许是最为派场的行头,上边的黑漆崭新,在阳光下烁烁发光。 汉初,除了骑兵,普通百姓出行骑马并不多见。人们大多选择坐车,有钱的坐马车,没钱的坐牛车,再没钱的坐羊车。一般来说,除了狩猎基本没人骑马,偶尔有人骑,若他骑的是一匹健驹倒还罢了,骑着一匹雌马或者幼马,绝对会惹来人们的一场耻笑,甚至会被人看不起,不再与其交往。 来入穿的甲是高级将领才能穿的玄铁甲,披的斗逢是都尉一级专用的腥红色斗篷,然而不坐车却骑着一匹病入膏肓的马,更可笑的是马腹下边吊掉着两个不知什么玩意的东西。 穿着的不搭调让瞧热闹的人忍不住开始要嘲笑,马上青年将手按在剑上,怒目歪视,嘹亮的喝道:“谁敢笑,我就杀了他!我发誓,一定会的。”他的眼神、脸上的表情,以及按剑而坐的姿势,起了很大的威慑作用,围观的人中就要笑出声来的,慌忙又把笑声咽回。 青年顺着莲花大街穿城而过,腰上配剑与玄甲上甲片撞击出单调的叮叮当当响声,一人一骑在一抹夕阳斜辉下出了城。 “过去的那人是谁?”终于,有人问道。 “云中都尉徐冶的独子!”有人高声笑道:“姓徐名胜利!在云中县的名声不亚于郡守,不过是让人耻笑鄙视的名声。那年我押解粮草去云中,到处都有关于他的传说。好奇心使然,守在他家门口半日,终于有了一面之缘,因此认得。” “徐都尉的儿子?我也有所耳闻,是不是……”另一个人问道。 “一个败家的玩意,可惜了徐都尉的名声。”那人摆了摆手,清了清嗓子对周围的人恨其不争的讲了起来…… 第二章 明白了三件事 马是通人性的,尤其是一匹曾为纯种宝马却被主人饿成一匹癞马,更加的通人性。‘千里雪’尽量把踉跄的脚步迈得平稳,悠哉悠哉于驰道上徐徐向前,好让主人的思索不被打乱。 徐胜利的眉头拧成一块结,目光深邃的望向远方。他心如明镜,知道自己现在是所有人眼中的笑柄,可并不在乎,而且相信,到了长安便是好运的开始。 隐忍了十七年,压抑了十七年,他终于想明白三件事情。 十七年前,盛夏的某夜,一道闪电把他带来这个朝代。当紧闭的双眼睁开,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荆编的摇篮里,脸正对粗大的木制悬梁,四周是被刷成耀眼白的土夯墙壁,有个四十多岁看起来却像六十岁的老男人跪坐在旁边,轻轻将篮子摇来摇去,刹那间天悬地转。 徐胜利有些不相信,以为自己在梦中,伸手去揉双眼,突然看到两只莲藕般稚嫩白晰的小手臂在面前舞来舞去。好似看到两条眼镜蛇在面前舞来舞去,他惊叫一声,空阔的屋子里响彻起嘹亮的哭喊声,惹得老男人一番手忙脚乱,脸色大窘。 徐胜利发现自己能说话是在第二天晚上,意识到目前尚是未过满月的幼儿,留了个心眼没有开口说话。 老男人几乎每天夜里都来,跪坐在摇篮旁边絮絮叨叨的讲着话,勾引着让他叫爸爸。老男人来的时候,有时披甲带盔,有时穿常服,可不管披甲还是常服,衣服的质地都为土灰色细麻,而他身上则始终穿着柔软的丝绢。 从老男人混乱的述叙中,他知道老男人名叫徐冶,为细柳县县尉,平生最大的理想是当上边疆某郡的郡守,训练出一批把家安在马上的骑士,与匈奴人在草原上展开一场生死对决。 那些日子,老男人喜欢一边用木制的小勺往他嘴里喂一种难吃的肉糊,一边说着话,讲的最多的有两件事。 老男人最崇敬的人是周亚夫,不为别的,就因周亚夫敢拒陛下于千里之外。据他所讲,周亚夫屯军细柳时,陛下前来慰问,别的营垒将军巴结的不行,营门大开,率领大小将领列队恭迎,皇家卫队浩浩荡荡如入无人之境。唯有周亚夫,敢将营垒大门紧闭,兵卒刀出鞘箭上弦严阵以待,把陛下的仪仗队挡在营垒之外,直到陛下派使者持节前来通报,周亚夫才命人把营垒的大门打开。然而,见了陛下也不下马,坐在马上给陛下行了一个提剑礼,嘴上说道:“铠甲在身,不便下马行礼,还望陛下见谅。” 徐冶赌骂发誓说这是亲眼目睹的,当时吓出一身冷汗,以为要坏事,陛下一定会大发雷霆。可是没料到陛下却把周亚夫夸赞一番,并亲自给周亚夫持缰,对群臣说只有这样的将军才算得上真正的将军,唯有这样的将军才能打赢匈奴人。 徐冶讲这件事时,脸上泛出红光,眼中精光四射,激动的不能自持。不过,据徐胜利分析他是在吹牛。按徐冶前后讲的对照,那时他仅为细柳县尉,周亚夫屯军细柳,他被召入军中当一个管粮秣的小官,与营垒差着十几里路,怎么可能亲眼目睹? 徐冶还说,他相信陛下的话,也相信只有周亚夫这样的将领才能打赢匈奴人。可是,匈奴人来去如风,这边烽火狼烟升起,等周亚夫领着援兵赶到,匈奴人早不知到了何处。所以,他想组建一支把家安在马背上的骑兵,以快打快,把匈奴人打得落花流水,见了汉人就得叫‘爷爷饶命’。在他的叙述中,提起匈奴人语气中除了鄙视便是憎恶,匈奴人根本不算人,甚至连做禽兽的资格都没有。徐胜利不明白,如此瞧不上眼的匈奴人为何汉兵总也打不赢,以至于想胜利想疯了竟给他取了一个大俗的名字——胜利。 三个月内,徐冶每天都来大说一通战胜匈奴人的最新想法,这些想法全是痛快麻利大胜匈奴人的意淫,最具代表性的是用战车冲散匈奴骑兵的马队,再用步兵分而包围,全歼匈奴骑兵。说的多了,那种感觉就像一只绕着脑袋嗡嗡飞的苍蝇,让人心生烦意。 徐胜利终于憋不住,不再装哑巴,告诉徐冶其实他有战胜匈奴人的方法,而且只需数百至一千人,便可全歼匈奴骑兵。 徐胜利心里明白,任何一个人看到数月小儿开口说话,一定会异常吃惊。如果小儿嘴中还说着让人匪夷所思的话,更会怀疑此人是不是妖孽,继而杀心顿起。但徐冶的絮絮叨叨着实让他无奈,而且徐冶四十多岁得子,经过三个月的接触发觉这人还不错,他有七成把握对方不会起杀心,就算起杀心也下不了手。 他告诉徐冶,他的出世绝对算上天送给大汉的最好礼物,从此之后毋须再担心匈奴人。等再过些时日,他能够下地行走,要开始一系列的实业计划。首先,会造出枪,这种东西可以把子弹射出去,几百步远的敌人应声而倒。再造出刀枪不入的防弹衣,跟拳手一样大小但威力惊人的手榴弹等等。这些造出来之后,匈奴人根本不是对手,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还要造出飞机,里边可以坐几十到几百人,千里之地一个时辰便可到达。造出火车,里边可以坐上千人,沿着两条铁轨走,一天一夜能跑几千里地。造出手机,千里之外可以与人说话,坐在长安就能对边关的武将下命令。造出坦克,能够发射炮弹,呼的一下过去,几百人都会被炸死。只需一辆,便能横扫匈奴国,打到单于庭去。 正如徐胜利所料的,徐冶根本没有办法理解他说的东西,把他当成妖孽,看他的眼神十分怪异,徘徊于摇篮前几次伸手想将他掐死,终究下不去手。自此减少来他荆篮旁边说话的次数,每次来的时候也是以为他已熟睡,站在摇篮前怔怔发呆,偶尔还会流下几颗老泪。 不过,毕竟他是徐冶老来得子,依然异常的疼爱,或者更甚于前。在他能够蹒跚的用两只稚嫩的小腿走路,他发现所谓难吃的肉糊以及两个年轻奶娘奶出来的淡而无味奶水是这个家庭里最好的,父亲与母亲整天跟奴仆们吃的一样,饼饵麦饭甘豆羹,日日如此,从没换过样。 在汉朝生活了一年多,徐胜利对大汉的风土人情已有个大概了解。像徐冶这种县尉,一年所领到的俸禄在八百石左右,加上朝庭发下来的赏赐,郡县发的体恤以及下属送的孝敬,总数在三千石往上。一个普通人家,一年有一百五十石便能吃穿不愁,有三百石还可以养一个奴仆,顿顿吃上肉,徐冶不应该过得如此寒酸。直到有一天,父母以为他熟睡,坐在榻上闲聊,他才知道两个老人如此节检竟是想给他谋一个好的出路,要给他存够五十万钱,送他到长安为郎。 徐胜利很感动,有时候想起那一幕心头还会发酸,但也仅仅是感动,并未把去长安为郎当成人生的目标。他有更大的理想,所以花起二老打牙缝中省出来的钱毫不怜惜。三岁的时候,能跑能跳,他开始结交方士。用了五年时间,做了无数次实验,家中房产烧去四分之三,火药的确切配方仍是没有找到,八岁那年迫于无奈终于放弃造炮造枪的打算。 那年,徐胜利明白了第一件事:世界上的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尤其是在生产力极其低下,科学水平极其落后,不切实际的想法与空想无异。 头三年,他一直很清醒,能够确认自己穿越,暗喜他的时代到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开始怀疑究竟是自己穿越了,还是根本没有穿越,脑子里那些与现状挨不上号的古怪念头是不是妄想出来的。正如老庄所说的那样,分不清究竟是自己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自己,脑袋里切切实实能感觉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变得虚无缥缈,如梦境一般。 第三章 明白了三件事 二 徐胜利三岁那年,不光开始造火药,身上也发生了一件怪事。那年某天,他生了一场热病,晕晕沉沉好像经历了三天梦境,亦真亦幻。 母亲坐在榻头暗暗垂泪,父亲在榻前捶手叹息一愁莫展,时不时出去一趟,领回一个郎中,对着他的头手乱摸一通。不多久之后,父亲送郎中出去,再进来时手中端着一碗汤药,放在嘴边吹凉了,一口一口喂给他喝。他的热没有退,反而有加重的迹象,迷迷糊糊看到父亲出了门,手指苍大破口大骂。 徐胜利感觉自己的魂魄离了躯体,飘啊飘的到了一处宏伟宫殿,看到一个穿龙袍的家伙死了。旁边围了许多人,悲天怆地,好像天塌了一般。 三天后,热慢慢退了。醒来的那一刻,母亲满面愁容的脸终于有了笑意,徐冶则一本正经的去抚摸墙上的弓箭,好像根本不关心。徐胜利笑了笑,神神秘秘做出一个惊人的猜测:当今的陛下驾崩了!怎么也没料到,徐冶的反应是那么的大,怒不可遏的打了他一个耳光,打得狠辣,嘴角流血不止。对着他连呼三声:“孽子!”掉头离去。 虽然,半个月后长安传来消息,当今陛下确实是在他说话的那日驾崩,可徐冶对他再没有好脸色,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随时会炸的定时炸弹。 后来,徐胜利又发过两次热,每次发热的时间比之上一次都缩短一天。醒来后,一次说刘濞将以一句:“狗吃东西,把糠吃完就要吃米。”的谚语引发七国之乱。一次说陛下将怪罪周亚夫,周亚夫会在牢里饿死。虽然,两件事情最后都得到验证,而且徐冶也因七国之乱立下赫赫战功,由一名县尉升至一名都尉,但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怪。由此他明白了第二件事情: 当你处于一个完全落后的环境中,所有人还局限到无法苟同你嘴中说的东西,以为你在胡说八道,把你当成怪胎妖孽,最好的办法是主动闭嘴,努力适应这个环境,要不你将被残酷的环境抛弃。 徐胜利以前老想不通一个问题,继而怀疑达尔文的进化论。如果说人是由猴子变成的,为什么不是所有的猴子都变成了人,而是有的变成了人,有的至今还是猴子。在这个时代生活八年后,对于这个问题他已经完全想明白,或许有的猴子当初也是想变成人的,可是不幸的是它刚站起身,乐于用四肢来行走的猴子异常恐惧的将它咬死,因此那些猴子到现在也变不成人。 话不能乱说,徐胜利开始沉默。火药造不出来,徐胜利开始改进冷兵器,请来郡里最有名的能工巧匠以及数个熟练的打铁匠人,在后院叮叮当当的打了八年的铁。这一次倒是有些成就,最少打造出几样看起来不错的兵器,而且给兵器都配了诗词。不过,历经多年,耗费无穷精力打造出来的兵器也没能使徐冶顺心,或许只因打造这几件兵器耗光了家里所有积蓄,又或许仅因那几句狗屁不通的诗文,徐冶连家也甚少回,边关战死的那一刻竟没给唯一的儿子徐胜利留下一句遗言,只留下一个深深的叹息。 狂风暴雨摧犁花,犁花落尽始见枪——犁花枪。 犁花枪看起来是一把很普通的枪,跟营中兵卒们使用的枪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丈的长度,通身的黑亮,枪尖闪烁雪亮寒光。拿到手中一试,可发现与普通枪的不同之处。普通枪重六斤七两,这把枪重十七斤八两。普通枪是用坚硬的杏木为枪身,外边漆上黑漆。这把枪用玄铁为枪身,自身就透出黑亮。普通枪的枪尖是用铁淬火打磨出雪亮寒光,这把枪的枪尖是百炼钢打造,生来就闪烁雪亮寒光。 以上的不同还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最大的不同是普通的枪该多长就多长,这把枪的长度却能改变。 此枪的枪身分为三段,平时前两段都在里边藏着,全枪仅长三尺七寸,比一把腰间的宝剑长不了多少。待到用时,枪向外用力一甩,藏在里边的两段枪身迅速甩出,一把仅长三尺七寸的短枪瞬间变成一把丈长长枪。最神奇的是,枪身一出便不缩回,无论使用多大的力都无法使其再藏起来,好像它本就是一柄用整块玄铁打造出的枪,而非可分为三截的枪。要想让出去的枪身再缩回也很简单,只需拿着最下端的枪柄,以垂直的角度向下猛磕,出去的两段又会缩回。 盖世天王有神臂,一矢飞出鬼神惊——神臂弓。 神臂弓是一种似弓非弓,似弩非弩的古怪玩意。全收起来的时候就像一块方方正正的榆木疙瘩,拿起来触动上边的一个机关,弩臂、弩身、弩机,弩弦全部展开,变成一把货真价实的劲弩。这时,弩弦的张力为七百斤,非一般人可以凭双手拉张,得靠脚蹬才能把弦挂到弩机上,四百六十步内箭矢可入榆木半箭。 它的弩身是可以向下弯的,弩弦也分为两根,当把弩身向下弯至与弩臂重合,弩也就变成了一张弓。这时,用单弦发箭,弦的张力为三百五十斤,二百四十步内可入榆木半箭。 千锤百炼得环首,千军万马莫能敌——环首刀。 环首刀的得来绝非易事,是用重金购来的一块天外飞石打造而成。此刀单面开锋,刀背厚实,粗犷有余细致不足的造型透露出凌厉的杀气。普通的配剑在它面前犹如一块朽木,轻易的便被斩断。 层层叠叠无穷尽,滴水不漏难为破——鱼鳞甲。 士兵身上穿的甲一般分为三种。低等级操士身上的甲,由麻绳将十六块大铁甲片穿缀而成。之间的缝隙很阔,防护能力也很弱,比之匈奴人的牛皮镶钉甲强不了多少。屯长到千人长这个级别,使用的甲由一百零八片中号铁甲片穿缀而成,之间的缝隙已经很小,防护能力随之加强。千人长往上的将领穿着的甲又叫玄甲,是用一千零三十六片小号铁甲片穿缀而成,每片甲片互相重叠,已无缝隙可言,防护能力最强。 鱼鳞甲简直将做甲的思路完全改变,不用甲片,更不需麻绳穿缀,而是将百炼钢敲打成一个个小圆环,以圆环套圆环,里外一共三层。此甲的重量处于千人长所用甲与千人长以上将领所用甲之间,但防护能力却比最好的甲强得多。 雪马风鞭,惊起银蛇千里舞——千里雪。 千里雪是一匹马的名字,是花了数万钱打边关市集买来的乌孙宝马。可惜的是买马之后家中已无余钱,拿不出粟米来喂,把马喂养的瘦骨嶙峋,一副病秧秧的样子。 徐胜利打造出几件兵器后,想通了第三件事:在冷冰器时代,想要安身立命,其实很简单,有杀敌立功的本领便成。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人命如蚁的时代,只有你比别人强才能出人头地,没有人会同情一个弱者,就像狼不会去同情羊一样。靠脑袋活下去,他也想过,可不幸的是他并没有求学的耐性,对于历史也没多少了解,甚至于很重要的大事发生也只能在某次发热后灵光一闪。所以,他把自己练得很强,在父亲的兵营里没有人能把箭射得比他远,也没有人能把枪舞得比他好,只等机会来临,风风火火的干一场,占据高位后再把心中的想法一一实现。 第四章 一个行迹可疑的青年 徐胜利目标坚定的朝长安走去,身上披挂写满父亲打战历史的战袍,腰上的佩剑与甲片撞击发出单调的叮叮当当响声。宝剑、铠甲,斗篷是父亲死时的遗物,穿在身上好像父亲就在身边呵护,备感安心。 刘彻登基,特在郎中署开辟羽林衙门,召令天下战死将领之后来长安为郎,豢养于羽林衙门,称之为羽林孤儿。 秦汉时还没有科举制度,仕途为官通常只有三条路可行: 其一:入伍为卒,杀敌立功,由军入政。 徐胜利的本事在军中绝对算得一把好手,父亲多年相交的好友也都有心照顾,但按汉律规定为兵为卒二十岁方可,现在他才十七岁,此路暂时关上了大门。 其二:在郡衙先为一段吏,时间一年至数年不等,然后由郡守举荐为官。 徐胜利父亲是都尉,乃郡中第二把手,分管军务,与郡守的关系自不必言。可,徐胜利对于抄抄写写的事情并不在行,平时里所想的都是军中厮杀,从没想过在郡衙为一吏,这道门他主动关了起来。 其三:到郎中署为郎,在皇帝身边混迹数年,外放一个县令,慢慢的往上升。 此路是徐胜利的目标,也是当初徐冶的目标。可惜,这条路并不容易走,而且走起来异常的艰难。 首先,郎中署为郎,必须得俸禄在两千石往上的高官子弟才行。都尉的俸禄秩比两千石,终究是秩比,事实上只发一千六百石,距两千石还差了四百石。徐冶一直努力当一个郡守,让自己唯一的孩子有一个出路,可惜至战死也还是一个都尉,没有实现心中目标。 其次:官位达不到,有钱也行,当然商人虽有钱但被严格排除于外。家有浮财五十万钱,可入郎中署为郎,这并非是朝庭贪钱,着实因为郎中的地位在长安过于特殐。身为皇帝身边的人,出行得有马车,穿着得有漂亮衣物,而这些朝庭并不配给,得由私人购买,贫家子弟哪能负担得起。 当然,特别贤能的人经郡守举荐也可以为郎,不过人数少之有少,每年每个郡府只有两个名额,全国的郡县加起来名额未能超过一百。况且,这些人到郎中署也并不安排到皇帝身边执勤守卫,而是统一集中到郎中署下边的五官署供养,何时有幸得到陛下召见就不得而知了。 徐胜利的父亲没有做到两千石的高官而战死,家中的钱财又被他这些年挥霍一空,地无一亩房不够三间,翻箱倒柜找不到百钱,何谈五十万钱。所以,本以为只能再过上三年走从军这一条路,可万万没想到皇上竟召他去羽林为郎。 收拾细软。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是几件破烂的衣服与精心打造的几柄兵器。将犁花枪、神臂弓、环首刀、鱼鳞甲全部装进一个黑漆大匣子里安放到马囊中,又把父亲多处破损的腥红色斗篷披在身上,缺了四个口的宝剑挂在身上,回头望一眼破败不成样子的院落,出了云中县往长安而去。 清水县是云中郡最后一个县府,出了清水县便进入上郡的地界。在廖天野地随便将就了一夜,第二天下午,赶到榆林关驿站。 往前数上八十年,榆林关还是一个抗击匈奴的重要关隘。秦国大将蒙恬北逐匈奴,将匈奴人赶出河南地,在阴山又修了长城要塞之后,榆林关的重要作用日趋消失,逐渐成为一个废关,除了驿站还有点生气,其它的地方死一般寂静。 太阳尚未落山,余辉染尽丛林,徐胜利站在驿站的门口。 驿丞是个势力眼,朝穿着古怪离奇的徐胜利扫了一眼,皱皱眉让驿卒上前询问,继续与漂亮马车上的御手闲聊起来。这种待遇徐胜利一路上遇到过多次,也不放在心上,等到驿卒上前将云中郡郡守开的证明文书给驿卒看了看,跟着驿卒朝马厩走去。经过驿丞身边时,听到两个人的几句闲谈。 “你们家主子无论穿着打扮,都像是个贵人,不知打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我们打云中郡来,往长安去!” “哦,原来是云中郡郡守的公子,久仰久仰,不知一会可否给我引见一下?” “呵呵!”御手冷冷笑了一声,并未回答。他的态度已明确无误的告诉驿丞,他家主子的来头可比区区云中郡郡守公子大多了。 两人提到云中,拴好了千里雪徐胜利特意朝马车看了一眼。车前套着四匹黑色健驹,车厢是用能发幽香的名贵木兰制成,上边雕刻有古色古香的花纹。车顶四檐,金银珠宝穿缀而成的装饰品垂下一尺半长,车辕上镶了金泊,御手使用的鞭子也绞有金丝银线。最夸张的是车辙用鹿皮包裹,以减轻路上的颠簸,而他所见去中郡郡守的马车也仅仅是用蒲草包裹罢了。 “来头确实不小,云中郡郡守家的公子哪有这等排场!”徐胜利心中暗想,不经意间看到车辙鹿皮夹缝中有一根外观独特的枯黄狗尾巴草。这种草在云中郡没有,一路上也未曾看到,关外倒是有许多。 “车的主人是谁,为何要去关外?是做生意还是……?”徐胜利揣着疑惑进入驿站大堂。 驿站大堂内有几席客人,正中的位置坐着一个锦衣罗缎满脸轻浮的少年,几案上放着三个小鼎,里边煮着鹿、猪、羊肉。旁边的几张几案前坐着八个身穿短打玄衣,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客人。他们把剑横在席前,错落在少年几案的旁边,边吃黑碗里的牛肉边喝酒,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毫不在意,可在徐胜利进来时每个人的眼中都闪过一片精光,迅速打量一番。 八个人身前的剑长短不一,与军中统一制式的剑不同,可以肯定是绝非亲兵卫士,而是权贵豢养的死士。能养起死士的人很多,但在上郡往北的郡县中却不多,徐胜利更加怀疑这些人的来历。把背上的黑漆匣子往上托了托,朝大堂后边一张空着的几案走去。 “嘿,奴儿,刚才我手下有人说你的那匹癞马是匹好马,用粟米喂上几月,毛发便会发亮,成为一匹日行一千夜行八百的宝马,可是如此?” 轻浮少年倨傲的道。徐胜利回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转身继续往前走。 奴儿是句骂人的话,意思有两种,既可以说是奴仆生的儿子,也可以说是匈奴生的杂种。在秦汉,奴仆的地位跟奴隶没有区别,不被人当人看。匈奴更惨,打三皇五帝始,中原人便不把他们当人看。 徐胜利不想惹事,目前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赶往长安当一个羽林孤儿。 “爷今天心情好,不管属下讲的是真是假,把你那匹马爷买了!” 轻浮少年打怀中摸出一块三两重,成色在七成往上的金锭往几案上一扔。在他看来,那匹马连一两金子也不值,价格出到三两,无疑已是天价。 “我的马不卖,五斤黄金都不卖,更何况区区三两!”徐胜利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就近的两个死士霍的一声站起身,把剑拔出一尺,拦住去路。 “给脸不要脸!”轻浮人年嘿嘿一声冷笑,朝两个死士打了个眼色,喝道:“他身怀利器,近我三尺之内,想必意欲行刺。速将其拿下,交于榆林县令审问!” “太……少爷!瞧其穿着打扮,不像是刺客,应该是个没落的贵族。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赶往长安,不要多生枝节!”坐在旁边席上的一个死士皱了皱眉头,站起身走到少年旁边,劝道。 “雷悲,刚才是你告诉我他骑的马是匹宝马,为了验证你说的话是否属实,才要将他的马买下瞧瞧。现在你横加阻拦,是不是刚才所言非实,害怕谎言被揭穿!”轻浮少年又是两声嘿嘿冷笑。 “如果少爷仅因此事,就当刚才雷悲胡言乱语。出门之前老爷有交待,我看还是莫生事端!”死士拱手道。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就当?雷悲,都说你剑术天下第一,可从来没见过你使剑,我命你上前将刺客拿下!”少年喝道,雷悲摇了摇头,退回几案坐下。少年轻轻骂了句:‘装腔作势的家伙,也不知会不会使剑,一碰到事情便当缩头乌龟!’冲着拦下徐胜利的两名死士喝道:“愣在那里干什么,拿下!” 死士拔剑很快,少年话音未落,手中的剑已出鞘,一人刺向徐胜利的肩膀,一人刺向徐胜利的大腿。徐胜利大吃一惊,轻浮少年竟敢如此大胆,于官驿之中便要杀人劫财。后撤两步,撞翻一个死士的几案,卸下身上黑漆匣子时又砸断另一个死士的几案。 其余的死士该吃饭仍在吃饭,该喝酒仍在喝酒,好像看不到面前所发生的一切。徐胜利拔出腰间的配剑,上格一挡,架住再次刺来的两柄剑,怕两不相帮的其它死士会冷不防的给他一下,向后急跳两步,退出大堂来到驿站院中。 两名死士追了出来,轻浮少年依在门上瞧热闹,正与御手闲聊的驿丞急忙赶上前来,冲着徐胜利与两名死士喊道:“驿站重地,岂容寻仇斗殴,赶快住手!” 两名死士如同听不见的聋子,手中剑急速往徐胜利身上刺。徐胜利再次避开剑击,顺势往前递出一剑,逼退一名死士,抬腿蹬翻另一名死士。 “别管闲事!”少年瞪了驿丞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往驿丞面前一晃,道:“这人想行刺我,还不帮忙拿下?” “少爷!”雷悲再次来到少年身边,意欲劝阻。少年横眉一瞪,喝道:“退下!” 驿丞也没看清刚才少年晃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不过先入为主的将少年当成一个大有来头的人物,对少年的话哪会有丝毫的怀疑,冲着屋内的杂衙喊道:“都出来帮忙捉拿刺客!” 院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曾经给徐胜利引路的驿卒快走两步,站驿丞的耳边轻轻说了句话。驿丞的面色一变,冲拿着木棍菜刀的杂衙喊了句‘慢’,急步来到少年前边附耳道:“公子会不会搞错了,他是云中都尉的公子,前往长安为郎的!” “云中都尉算什么东西,我是……”少年想表明自己的身份,雷悲在后轻轻踢了一脚,少年马上意会不能透露身份,愤愤不平的闭嘴不言,片刻后恨恨然退回大堂。 轻浮少年没有下令停止攻击,两名死士一剑凌厉过一剑的往徐胜利身上招架。雷悲打眼一看,徐胜利虽然步法灵巧,但剑法实在稀松平常,已被两个死士给逼的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只需再过上三五招,非死即伤。纵身跃入战局,拔出手中宝剑一扫,逼退两名死士,接着横剑用剑身一拍,打在徐胜利握剑的手背,把手中的剑敲掉在地上。 数招下来,几次险象环生,徐胜利轻喘一口气,拾剑还入鞘中,对三番两次相助的雷悲笑道:“手中的剑太不趁手,不然他们绝对不是对手!” 雷悲呵呵一笑,也还剑入鞘,朝大堂走去! “你的剑法不错,也许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徐胜利冲着雷悲的背影喊道。 雷悲微微一愣,转身回头拱手笑道:“在下雷悲,无终人氏。” “在下徐胜利,云中人氏!”徐胜利也拱了拱手道。 轻浮少年黑沉着脸打大堂内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七个死士。雷悲顾不上再与徐胜利说些什么,转身问道:“公子何去?” “长安!”轻浮少年冷冷道。 “天色已晚,何不休息一宿明日……” “你想误了我父亲的大事?”轻浮少年怒道,朝马车走去。雷悲回头与徐胜利拱手告别,追了过去。 一场即将来临的暴水雨转瞬之将又归于平静,驿丞直把马车送到看不见影踪,回身讪笑道:“原来是徐冶将军的公子,小丞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公子见谅!” 徐胜利也没搭理,抬头沉思轻浮少年是什么人,半天理不出头绪,进入大堂捡起黑漆匣子,在一张几案上坐下! 驿丞追了进来,讪笑几乎已成谄笑:“公子想吃些什么?” 徐胜利打怀中摸出六个大钱,在几案上一字排开,道:“能吃什么便吃什么!” “这顿我请!鄙人名叫王道德,今后去长安办事,还望公子多担当几分!”驿丞弯腰向后退去,直起腰便冲一个杂衙喝道:“还不捡几样好的拿上来招待徐公子?” 第五章 豪士贾子光 徐胜利起了一个大早,来到马厩见到驿卒正用上好粟米在喂千里雪,心中呵呵直乐,暗想昨天的架打得真值,不光自己混了顿好的,连千里雪也混了顿好的。 驿卒看到徐胜利来,把袋子里剩下的粟米一股脑全倒进马槽,直起身道:“王驿丞已备下酒菜为公子饯行,小的这就去叫他!” “不了,赶着去长安,不劳他破费了!”徐胜利解下背上黑漆匣子装入马囊,牵着千里雪朝驿站外边走去。 驿卒也不敢强拦,朝驿丞的房间看去,暗暗跺脚驿丞怎么还不起来。眼见徐胜利离驿站大门越来越近,急忙朝驿丞的房间跑去,未至门口,看到徐胜利翻身上马出了驿站大门,也不再往驿丞的房间去,转身自忙自己的事。 从上郡到长安,再没发生类似榆林驿站的事情,也再没见过轻浮少年以及刚认识的朋友雷悲。 未到长安之前,徐胜利一直想像长安城是个什么样子。到了长安城,长安城的雄伟繁华还是让他吃了一惊。不说七十三里长的高大城墙,不说比同时代罗马城大四倍的城区面积,不说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面的三座高大城门,单是三十多丈宽的入城直道就够他惊讶砸舌的。 徐胜利打北面东边的横门入城,等待入城的人排起长龙直达护城河这边。横城门有三个门洞,中间的门洞专为皇帝出入,两边的门洞靠右的是进城用的,靠左的是出城用的。 城门卫士在城门司马的带领下尽心尽责检查入城人员,凡夹带兵器又无证明的一律羁押起来。徐胜利怀中有证明文书,心中坦然,可是他的出现仍然让城门卫士紧张起来,哗啦啦围上五个人,手中的戟毫不留情的同时指向他身上要害。 “我是来当羽林孤儿的!”徐胜利道,从怀中拿出证明文书,递给赶过来的城门司马。 城门司马把文书看了三遍,仍然不相信眼前穿着怪异的人是来当羽林的,然而文书上的大印又是千真万确,将文书递还给徐胜利,让卫士收起兵器,道:“当真是来当羽林的?” “话有假,难道文书还有假吗?”徐胜利把文书收入怀中,笑道。 “黑色匣子里装的是什么?”城门司马指着马囊中的黑色匣子问道。 “一些金银。准备入长安后买些漂亮衣服和马车,将军若是不信,我这就打开给你看看!”徐胜利佯装去取马囊中的黑漆匣子。一声将军已把城门司马叫得心花怒放,而且对方即将是个羽林又有什么好怀疑的,道: “算了,徐羽林请入城!” 横门大街与入城的道路同宽,入城的人走在东边,出城的人走在西边,中间是十五丈左右的御道,一切都井然有序。大街的两侧还有专供守城卫士通行的两三丈宽军道。 道路上行驶的基本上全是马车,而且一辆比一辆奢华,一马拉的车很少见,多为三马、四马拉的车。偶尔,有人骑着一匹母马或者幼马过来,行走的路人都会掩嘴耻笑。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徐胜利也不好骑马前行,牵着马跟着人流往前走,身上衣服的怪异使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穿着主人不要东西,自以为自己是个将军的奴仆。 口袋里已无一文钱,到了长安城最迫切需要的是有个落脚地方,向路人打听了东市位置,准备卖点东西好租一间屋子。身上的铠腰中的剑是父亲留下的遗物,命丢了不要紧,遗物绝对不能卖,所以他打算将掺有金子的马嚼、马鞍以及马镫卖了。正行间看到前边围着一堆人,出于好奇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看去:一个头被剃光,脖带锁链的中年男子立在人群中间,周围有五个求盗握剑守卫。打百姓叽叽杂杂的议论声中,他听了个大概。 此人姓宁名成,本是内史(长安城市长),也不知犯了什么罪,被剃头带锁游街示众。 “伴君如伴虎!”徐胜利嘀咕了一句,抬头看天,日已偏西,不再下马,奔东市而去。 长安城中大的市场一共有两个,小的市场不计其数。到了东市,徐胜利才发觉自己可能来错了地方,或许应该去的地方是西市。东市是以商业贸易为主,里边出售的全是崭新成品,并不要旧货。费了半个多时辰,转了东市一个角,徐胜利准备退出东市趁天未黑到西市碰碰运气,途经大胜酒坊,碰到一个李逵式的大汉靠墙而卧,马前蹄不小心磕到那人伸出铺面的脚。 那人把眼圆瞪,朝徐胜利看去。坊间的伙计不用招呼,有拿菜刀,有拿木棍的已从里边冲了出来,将马围住。 本就是自己不对,对方呼啦啦又围上来十数人,徐胜利翻身下了马,朝大汉拱了拱手,道:“不才刚刚卖了眼,没留意到好汉的脚,至使笨马碰到。好汉的脚可有受伤?等我将马上鞍具卖掉,请好汉吃酒压惊如何?” 那人名叫贾子光,平日里卖酒度日,为人最是豪爽,是个‘树丰了砍两刀,路不平就铲两下’的游侠式人物。见徐胜利衣着怪异,行事作风却透露出一股气势,而且对他这种处于社会最底层的商人彬彬有礼,打地上站起哈哈两声大笑: “吾乃即墨贾子光,不敢问兄弟尊姓大名,又因什么难事要卖马上鞍具?” “在下云中徐胜利,初到长安,无处居住,因此想卖些钱财,好租间房子安身!”徐胜利拱手道。 那时,商人地位之低与奴仆无异,除了不许乘车骑马外,子孙数代不能当官为吏。贾子光见徐胜利的眼神没有一点轻视意思,起了结交之心,笑道:“我家中还余空房数间,兄弟若是不嫌弃,随我一同前去?” “这……”徐胜利迟疑了一下,贾子光马上挂不住脸,道:“是不是瞧不起哥哥,不愿跟哥哥交个朋友?” “兄弟绝没这个意思,就是怕打挠了哥哥!” “哥哥不怕打挠,就怕别人看不起!兄弟来长安作啥?”贾子光替徐胜利拉住马缰,让店中伙计抱一坛好酒,领着往市中一酒家的方向走去。 “陛下颁下一道谕旨,让有军功的将领之后来长安为羽林……”对方豪爽,徐胜利也毫不隐瞒的一一说了。贾子光听在耳中更喜,一般的百姓都不愿与商人打交道,他怎么也没想到天子的门生,将来的一个官会对他如此友善,悄悄吩咐伙计火速回去,把最好的上房腾出。 第六章 郎中署羽林卫 喝多少酒,感情便有多深,两个性情中人把一坛子酒喝完,俨然一对打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徐胜利喝的最后,人事不省,早上起来竟不知自己睡在何处,翻身下榻急寻黑漆匣子。匣子安安静静在榻旁躺着,打开一看,里边的东西一件不少。 门外传来爽朗的笑声,贾子光推门进来,手中捧着一件崭新的红色斗篷,开口便道: “做哥哥的最近手紧,不然里里外外的全给你换成新的,再买一辆马车!不急,等过几天哥哥手头宽裕了,一件一件都给你置办齐了!”一边说着,一边给徐胜利把斗篷系好,拉着站在屋中铜镜前,又道:“我敢打赌,你一定是所有羽林中最惹人注目的!” “哥哥留宿之恩,兄弟已经感激不尽,岂能再要哥哥的东西!”徐胜利去解身上斗篷,才解一半,贾子光已将脸黑下,怒道:“我知道你是嫌弃我商人的身份,因此不要我的东西。好,好,怪我瞎了眼,还以为你是个好兄弟,谁知也不过如此!” 贾子光的豪爽,徐胜利昨日喝酒之时便领教过,急忙拉住往外急走的贾子光,道:“所谓无功不受禄,兄弟只是感觉有愧哥哥,绝对没有一点嫌弃的意思。哥哥留宿赠袍之恩,做兄弟没齿难忘,今后一定报答!” “说这些话就见外了!”贾子光又高兴起来,拉着徐胜利在榻上坐下,道:“兄弟今天可有事情?如果没有事情,带你好好逛逛长安城去!” “今天不行,还得到郎中署签个卯,改天一定让哥哥带着好好逛逛长安城!” “正事要紧!那好,我在家中等兄弟回来,再叫上几个性情中人,一同陪你好好喝酒!”贾子光拍了拍徐胜利的肩膀,哈哈大笑出了门。独留徐胜利坐在榻上愣了盏茶时间神,牵马出门,问明白郎中署的位置,赶马而去。 郎中署在末央宫与长乐宫之间的衙门街。路上,经过太尉府时,徐胜利遭遇到一次‘堵车’。太尉府门外的街上,大小车辆排得有一里长,车上装的是金玉制品,斗狗好马、各种乐器,以及各等杂物。顺着车辆的缝隙,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算过去太尉府门前大街。无意间的一回头,瞧见僻处停放着一辆马车,正是在榆林驿站见到的那辆马车。 “那人到太尉守所为何事?”徐胜利在心中暗道一声,下马询问一个御手当今太尉是谁,御手不信的打量数眼,不屑的回答道:“田蚡田大人。” “原来是他,当近陛下的舅舅!那个少年是谁,来长安的大事莫非便是见田蚡,见田蚡又有什么事?”徐胜利扯不清这些杂乱的头绪,翻身上马继续往郎中署走去! 郎中署在中尉署的旁边。中尉署门前,八对卫兵全副装备的立在门口,威风凛凛,徐胜利心中大喜,暗思保卫京师的卫兵都如此气派,保卫宫殿的郎中岂不是更加气派?等到了郎中署,不禁有些失望,好像被人一棍子打入冰窖,浑身发凉。 郎中署的大门外也是八对卫兵,可惜的是并没有全副装备,甚至连盔甲都没穿,或靠在衙前树上,或坐在衙前阶上,谈笑风声,根本不像是保护皇帝的精英,反像是一群没经过什么训练的百姓。 徐胜利下了马,站在一个守门郎中的面前,恭恭敬敬的道:“吾乃云中郡都尉徐冶之子,奉陛下令前来郎中署报到!” “瞧到没,又来一个羽林!这些天来了多少?大概有两千羽林了吧!”那名郎中并不回答,转头对另一个郎中道。 “我算了下,咱们署以前只有一千郎中,后来多了三千期门,如今又多了两千羽林!呵呵,郎中署越来越壮大了,今后与卫尉署,中尉署的人干架,再也不用怕他们人多!” “没错,打架靠的还是人多。我发现,中尉署的程不识越来越恨咱们的李广将军了?”那名郎中道。 “为什么?”其他郎中都好奇的问道。 “为什么?你们都是猪脑袋啊!中尉署的人整天都跟一根木头一样戳在那,咱们郎中署多自由啊!我敢说,如果不是入郎中署太困难,中尉署的王八蛋早投咱们郎中署了!” “哈哈!”众人大笑,以示理解。说话的郎中回头瞥了一眼徐胜利,怪道:“站在这里干啥,进去啊!郎中令应该还在羽林衙门,进去找他!” 李广的大名如雷震耳,徐胜利没有想到顶头上司郎中令竟是李广,而且马上就要见到这个传奇性的人物,脑袋一阵一阵的炫晕。 “哦哦!”他点了点头,尽量不让自己失态,牵着马进了郎中署,背后传来一个郎中的声音:“今天来的羽林,怎么一个个都跟木头一样!” 郎中署是个七八进的大院子,除了在长乐宫、末央宫站岗护卫的人,署中最少还有数百人。这些人,有的挤在院中闲谈,有的坐在屋里闲聊,在一个郎中的指引下,徐胜利把马骑到马厩,朝位于第五进院子内的羽林衙门走去。 羽林衙门还算清静,向一个扫地的杂衙问清了郎中令的具体所在,徐胜利把衣袖的破处往里掖了掖,牛皮靴子上的灰尘掸了掸,朝那间房子走去。房门虚掩,里边有人正在高谈阔论,推开门还未开口说话,堂上坐着的人伸出中指轻轻一嘘,随便指一张空席示意坐下。 “他便是李广?果真与从不同!”徐胜利在心中暗道,把身材高大,臂长如猿的李广打量两番,然后打量屋内坐着的其他人。 高谈阔论的人长得很白,脸白、手白,凡是露在衣服之外的地方都很白,不像个当兵打仗的,倒像是个白面书生。说到激动处,那人会从席上站起来手舞足蹈,似乎如果有人不相信他的话,就要用拳脚让其相信。他说话的声音很尖很细,如果不看人只听声音的话,一定会以为是个娘们在说话。就是睁着眼,徐胜利也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此人是不是个阉人。 ‘阉人’的对面坐的那个人,有一双大眼睛,鼻梁高挺,嘴唇红润,无论搁在古代或者现代,都配得上一个美男子的称谓。他的十指修长,举止优雅,所以徐胜利第一次听别人说他是一个使剑的高手时,并不吃惊。 那人的嘴角始终挂着一丝冷笑,偶尔也会与‘阉人’争辩一番。不过,就算是在争辩的激烈处,他也能一心两用,时时刻刻注意堂上李广的表情。如果李广的表情赞同阉人的观点,他马上便会转换自己争辩的方向,去附合阉人的说法。如果李广的表情是反对阉人的观点,他又据理力争,辩个脸红脖子粗。 ‘一心两用’的旁边坐着的人十分贪玩,哪怕台上坐的是郎中令,他仍是十分贪玩。一会玩手指打架,一会又捉弄地上出现的一只蚂蚁,对‘阉人’的话丝毫不感兴趣,所感兴趣的只有自己的手指和地上的蚂蚁,一刻也闲不下来。 ‘闲不住’的对面坐的是脸上有道刀疤的大汉,一言不发,眼睛跟苍鹰的眼睛一样犀利。看第一眼时,你会觉得这人一定很凶,看得多了,你会发现他犀利的眼神背后藏着太多的忧郁与懊悔。 观察完屋内的几个人,‘阉人’的阔论仍未结束。徐胜利开始留意‘阉人’在讲什么,竟让李广听得如此有趣。 “……这中间有个很大的问题!你家中只要有钱,能来长安当郎,混上几年外放个官当当。可,有钱的人就一定贤明吗?有个词叫功劳,当官应该看功劳的大小才对!能不能胜任现在官位,不是说只要混够了多长时间便能得到提拔,而要看他的能力大小。能力低的,哪怕干了十年二十年,仍应该当他的小官。能力强的,哪怕当官才一年两年,可以高升到九卿乃至于三公。官员便应该竭力尽智,专心于他的分内事,为大汉尽一份力。可现在的情况如何?当官都在混日子,日子混得久了,累积起来便有升迁的资格。于是,廉耻淡薄,贤能与庸碍没有了区别,真实遂被淹没。” “陛下正在搜寻治国人才,你应该去末央宫廷对,而不是混在我郎中署。”李广坐直身,看了徐胜利一眼,问道:“你父亲是谁?” “徐冶!” “曾有数面之缘。他也算是能打仗的,可惜急功近利,只会蛮干,与敌死拼,不知道动脑子!”李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打仗不是光靠有蛮力便行,最重要的是脑子的好使,听说他死得极其惨烈?” 徐胜利眼圈一红,点了点头。 “唉!”李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道:“你们这五个人编成一队,互相介绍一下,先认识认识!” “在下庄毕,寿春人氏,平时最爱儒家之言!”‘阉人’本就没坐下,率先道。 两面三刀站起身,首先给李广行了个礼,然后依次给在坐的众人行了个礼,面含微笑,礼数不缺的道:“在下公孙弘,剧县人!” “在下公孙敖,平阳人!也没什么爱好,非要讲出一个,那就是爱交朋友!”‘闲不住’站起身,对公孙弘坏笑道:“唉,没想到我们还是一家子呢!” “周冲,无家!”忧郁的苍鹰坐在那里,言简意赅的道。 “无家,莫非你真的是打石头中崩出来的不成?”公孙弘放肆的笑道。 周冲腾的一声站起身,双拳紧握,目露凶光朝公孙弘走去。公孙弘吓了一跳,看了李广一眼,冲周冲喊道:“郎中令大人在此,你还敢行凶不成?” “周冲!”李广似乎对周冲十分熟悉,目露怜悯之色,道:“坐下!徐冶之子,介绍一下你吧!” “我叫徐胜利,云中人!”徐胜利道。 “都是些年少才俊,大汉有了你们何惧匈奴?”李广大笑两声,道:“我们郎中署与其它署不同,除了管辖你们的中郎将外,其他人的级别一样,并无大小之分。不过,接下来你们有三个月训练之期,总得配个伍长好协同管理。这样,咱们现在出去比射箭,谁射的准谁来当伍长,也省了口舌之争,心中暗藏不服之心!” 五人跟着李广来到院中,李广让一名郎中去拿了弓箭。他的弓箭是特制的强弓,拉力在四百斤左右,庄毕、公孙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未能将弓拉开,面色羞红的退下。公孙敖吃力的将弓拉开,射了一箭,箭离靶数尺之遥,直飞而去。 周冲异常轻松的把弦拉开,射了一箭,正中红色靶心,嘴角闪过一丝微笑,随即又恢复黑沉。李广本身就是个神色手,平时又爱射箭赌酒,而露嘉许之色,点了点头对徐胜利笑道:“你还试吗?” 站的位置离靶二十五步,徐胜利的箭术在五十步之内都可正中靶心。他接过弓,两指夹弦拉了拉,与‘神臂弓’的拉力相若,颔首笑道:“试试吧!” 周冲射那一箭,在靶心的正中位置,徐胜利射得再准,也不可能再中靶心正中。庄毕、公孙弘、公孙敖三个暗叹徐胜利有些点背,射得再准也是与伍长之职擦肩而过。周冲脸上虽无表情,眼中已现踌躇之志。李广再次嘉许点头,心中暗赞徐胜利这种不服输的精神。 徐胜利搭了一箭把弓下垂,闭眼沉思半刻后,眼内精光一闪,抬起弓便射。羽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三棱箭头打靶上羽箭的箭尾入,将周冲射的箭劈裂,钉在靶上。 这种射术简直闻所未闻,似李广这等神射之人也暗叹不已。周冲垂下头,眼中尽是失望之色,公孙敖等全部惊愕,问道:“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徐胜利脸上也是惊愕,反问一句。呵呵一笑,挠了挠脑袋,又道:“运气好吧!” 李广拍了拍徐胜利的肩膀,以对儿子讲话的口吻道:“徐冶有子如此,死而无憾!”转头对其他的四人,道:“他做伍长,你们几个没有意见吧!” “没有!”公孙敖等人摇了摇头。 “没有的话都回家休息,明日凌晨来署中报道。” 徐胜利跟在周冲后边往外走,公孙敖等围在身边仍在询问怎样做到的,徐胜利只是推说运气好并不过多的解释。他越想那个轻浮少年越是可疑,有种不良的预感,道:“你们几个且回,我有点事要跟郎中令大人禀报。” 等庄毕等人去的远了,徐胜利一人来到李广寝室。 李广坐在几案前,手中拎着一个钱袋,见徐胜利去而复返,笑道:“正要去找你呢,谁知你又回来了,何事?” 徐胜利拱手道:“大人,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广脸上的笑意凝固,微雷愠意,道:“我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花花肠子绕弯弯,有话便说,别跟我玩这套欲言还休” 徐胜利上前两步,压着嗓子把榆林驿站的事情一一说了,又把今天田蚡府外的情况也说了,一脸巴望的看着对方。李广沉思片刻后道:“你是怀疑那个少年勾结匈奴人,又与田蚡合谋,想要谋反?” “正是!”徐胜利点了点头,道:“所以想借大人之口告于陛下,让陛下派人调查此事!” 李广再次沉思,盏茶之后道:“不可!” 李广的回答让徐胜利无法接受,追问道:“为何?” “第一:这只是你的猜测,并无真凭实据,如何向陛下禀报?第二:那个少年是谁,也不知道,无从查起。第三:所谓‘疏不间亲’,你仅是一个人微言轻的郎中,田蚡却是当朝的太尉,位列三公,而且还是当今陛下的亲舅舅,哪怕你说的是真的,陛下也不会信。纵使相信,询问田蚡,他也有足够的理由推脱,反诬你一个陷害当今大臣的罪名。要知道,田昐想见陛下便见陛下,他说是方的这事便是方的,他说是圆的这事便是圆的。而你我,见陛下一面难之又难,无从解释,反会误了性命。这样,你别再与其他人提起此事,烂在肚中,今后有机会再碰到那名少年,暗自调查,有了铁证再报于陛下不迟!” 李广的深思熟略让徐胜利陡生寒意,对于宫廷斗争的严酷可怕性不寒而栗,点了点头,道:“多谢大人教诲!” “孺子可教也!要记住,打仗得用脑,在长安为官更得用脑,不然小命如何没的都不知道。”李广站起身,把手中钱袋交给徐胜利,道:“这里有数两黄金,你且拿去!” “大人万万不可,我绝无邀功领赏的意思!” “我也没有打赏你的意思!”李广指着徐胜利破损的衣物,道:“我手下的兵,不能在皇帝面前丢我的脸。拿去,买几件新衣服换上。” 第七章 初识卫青 所谓的训练,无非是教些在宫中站岗之时该如何站,护驾出巡时应保持什么样的队形,手中的兵器、仪仗该怎样拿怎样打。 三个月的时间很快便过,对于自己的几个‘下属’,徐胜利也有了更深层的了解。 庄毕整日说起话来满口仁义道德,语中夹杂孔子语录,生怕别人不知自己是个学儒学的。有时候徐胜利真想把他的名字改成装毕,而不是庄毕。 公孙弘长相英俊,也是满腹的经伦,如果不是有点势利眼,说话又带点尖酸刻薄,几乎便是完人。整体来说人还是不错,交往久了,可以看得出来这人的本质还不算太‘坏’。 周冲孤僻寡言,对于自己的身世更是闭口不言,成为五人中最让人琢磨不透,也是最神秘的人。曾经有一次,徐胜利问他外边停的马车是几匹马拉的车,这家伙竟然用手指点数一遍后,异常简炼的道:“四匹!” 公孙敖简直是个长安通,自小在平阳候家长大,对于宫内秘闻知道很多,当成闲话讲了许多。 这一日,三个月的训练结束,公孙弘与庄毕被分到了末央宫,徐胜利与公孙敖被分到长乐宫,周冲留守郎中署。下了操,公孙敖神神秘秘的把四人叫过来,道:“今日我作东道,咱们去得胜楼好好喝一回,到时还有一个好朋友将来,大家也认识认识!” 公孙弘说的神秘,徐胜利也好奇他讲的好友是谁,当即答应。回头见周冲本已黑沉的脸在得知唯独自己留守郎中署后更加的黑沉,徐胜利问道:“你没事吧!” “没!”周冲眼神忧郁,朝郎中署外边走去。 徐胜利猜测周冲的心中一定有个大秘密,不然眼神不会这么忧郁,只是对方不说也无从得知,又道:“夜里去喝酒否?” “去!”周冲头也不回的上了自己的马车,指了指前边,驾车的老儿扬手一鞭,赶车离去。 徐胜利也有了自己的马车,是贾子光送的。虽然拉车的是匹十六岁的老马,车厢也十分的陈旧,驾车的御手乃牛车出身,可毕竟有了自己的马车,不会骑马去郎中署惹来别人嘲笑。 回到家,与马厩中吃得膘厚肉肥,毛发渗出光亮的‘千里雪’打了个招呼,还未入屋更衣,贾子光从外边走了进来,笑声将屋檐下的土都震落,道:“兄弟,今夜陪我喝酒,好不容易请来关中闻名的豪客灌夫,你一定要去,交一交这个朋友!” 灌夫也是史上留名的人物,凭徐胜利含糊不清的记忆,此人好像与田蚡有仇隙,后被田蚡所杀。他有心结交这样的豪客,可又好奇公孙敖嘴中的朋友是谁,踌躇了一下。 “怎么,你不想去?”贾子光问道。 “哥哥千辛万苦请来的朋友,我当然想去认识一下。可,已答应公孙弘他们今夜喝酒,总不能无信爽约吧?” “无信便是小人,不能失信于人!既然这样,改日再见灌夫也是一样!”贾子光呵呵而笑,拱手告退,一阵风似的又走了。 贾子光的豪爽与豁达,有时候让徐胜利哭笑不得,心中常想这样的人不应该当无奸不商的商人,而应该仗剑行走江湖。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吩咐御手前往得胜楼。到了地方,正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之时,于楼外一望,除了公孙弘的马车不在,其他人的马车都已到,下车上了楼。 雅间内,庄毕手捧竹简凑着烛台摇头晃脑,见他进来抬头扫了一眼,含笑微微点头,继续看自己的书。周冲一言不发的坐在几案前沉思,公孙弘站在窗前眺望,回头笑道:“这个公孙敖,请我们吃饭,却不见他的人影!也不知是不是舍不得囊中的几个钱,事后反悔,还是有心放我们的鸽子。” “谁在说我坏话?又是你公孙弘!” 门帘挑动,公孙敖打外边进来,挑动门帘的手并不放下,神态恭敬,语气卑微的对外笑道:“大哥请进,这四位都是我的好友,大家认识一下!” 屋内进来一个青年,身高八尺有余,二十岁上下,浓眉大眼,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和气的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公孙敖请他坐上位,也不推辞谦让,连客气的话都没一句,在上位跪坐下来。 徐胜利坐在左手位相陪,公孙敖坐在右手位,下边依次是公孙弘与庄毕,周冲远远的坐在角落。 公孙敖是今日的东道,酒菜依次端上,端起酒杯道:“打相识那一日算起,我们整整认识了三个月,明日虽说各奔前程,但大家都是好朋友。来,咱们先干一杯。” 周冲也不搭话,端起杯便饮,一杯下肚便停不下来,接二连三的饮了起来。 公孙弘怎么看上座的那人怎么不顺眼,瞧来人身上穿的衣服从质地上来说虽比他们穿的要华丽富贵,可样式一看便是御手所穿,对于来人毫不客气的坐在上位,俨然一个将军的架式愤愤然起来。笑道:“酒是非喝不可,可你总得先给我们介绍一下上座的朋友,让大家知道一起喝酒的是何方神圣!” “对对对,这是我的疏忽,先自罚一杯!”公孙敖拍了拍脑门,将手中酒樽凑到嘴边才饮半杯,来人语言洪亮,丝毫不避讳自己的职业,道:“吾乃河东平阳人郑青,今在平阳候府上为马僮!” “原来是个赶大车的!”公孙弘语露讥讽之色。 庄毕乐道:“圣人有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大家今后都是朋友,你我又都是公孙敖请来的客人,怎能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公孙兄,你也自罚一怀吧!” 庄毕打抱不平的话语也没能让公孙敖的气愤减少一分,剩下的半樽酒不再喝,将樽重重的按在几案上,道:“庄毕说的没错,自罚一杯后再向我大哥道歉,不然今后连朋友也别作,只当我从来不认识你!” 郑青倒洒脱的很,丝毫不以为意,脸上挂着微笑,不显一点愠意,起身举樽道:“我本来就是个赶车的,这位朋友说的没什么错,你又何必生气!来来来,我们同饮了这杯酒。喝的,是抬举我,不拿我当外人,今后便是好兄弟。不喝的,是瞧不起我,以后见面也就点个头的情份!” 徐胜利举起杯,暗思这人的气度非凡,不该是泛泛之辈。可惜,任凭他如何回忆,也想不起有郑青这号人物。 来人已举杯畅饮,徐胜利也举杯饮了起来,公孙敖的气仍未消,端起樽放到唇边又放了下去,道:“大哥,你总是这样没脾气,别人都欺到头上了还对他笑。为什么不告诉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你姐姐刚被陛下封为夫人,你也决定改姓母亲的姓,从今往后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卫青这个名字?” 徐胜利听到卫青这两个字,一口酒呛到嗓子眼里,大咳了起来。公孙敖没好气的走到他的背后,帮着轻敲后背,怪道:“你又怎么了,喝口酒也能呛到?” 咳了十数声后,顾不让嗓子眼里的难受,徐胜利一把推开公孙敖,道:“你是卫青?乖乖个不得了,瞧你天庭饱满,地格方圆,今后一定是侯王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有用得着的地方随便说声,刀里来火里去绝不皱一下眉头。” “你瞧!连我在郎中署交的最好朋友也说你将来是侯王命,这下相信了吧!”公孙敖还以为徐胜利不愤公孙弘说话的语气,故意如此说给他出气,高高兴兴的回去坐下,把杯举起,道:“大家干!” 汉朝后宫,除了位爵比皇帝的皇后外,其他侍奉皇帝的女子一共分为七级,夫人属于第一级别,位爵与亲王无异。卫青的姐姐既然是夫人,卫青以后当三公都有可能(田蚡便是个例子!),更别说封个侯了。公孙弘的眼内没有了势力,将樽中的酒一饮而尽,道:“卫大哥,刚才小弟胡说八道,别放在心人。照公孙敖说的话来看,莫非还有人说你是侯王命!” “那是自然!”公孙敖将头仰起,道:“要说我大哥的命真苦。他的母亲本是平阳候家的奴仆,上边有一个哥哥三个姐姐,出生后母亲实在无力抚养便送给亲生爹爹郑秀那条老狗抚养。那家人容不下他,让他去山上放羊,受尽了折磨,有次碰到一个路过的刑徒,看了他的相貌后说:‘莫看你现在穷困,将来定为贵人,官至封侯。’然而大哥不信,回道:‘我身为人奴,只求免遭笞骂,已是万幸,哪里谈得上立功封侯呢?’现在好了,又回到平阳候府,姐姐也成了夫人,今后哪怕当不了侯,最少不会受苦……” 第八章 长乐宫鸿台 与贾子光打交道多了,徐胜利总结出一条经验,在这个时代交朋友就两个字——喝酒。酒场上,多喝一樽就多一分的交情,少喝一分便少一分交情,玩了命的与卫青海喝起来,又是一场大醉。 早上寅时四刻徐胜利的生物钟起动,打榻上半坐起身。这是他第一天去宫里当差,顾不得宿酒之后的脑袋疼,梳洗打扮一番,又换了套新装,天不亮赶到武库。递上腰牌领了全套装备,卯时二刻来到长乐宫,守宫门的中尉司马先是查验一番腰牌,又在薄上找到当值名单,让在一旁候着。 等了大半个时辰,来的羽林越来越多,到了辰时七刻,李广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来到宫前,冲着挺直腰板排得整整齐齐的羽林道:“你们第一天当班,入了宫不要紧张,也不要东张西望,按照平时的训练的来!谁若是到了宫里还跟在郎中署一样懒散,站没个站像,下了班看我不揭他的皮。我老李的刀已经磨的十分锋利,谁若不信尽管找我试试!”说完,对着身旁的中郎将耳语一番,纵马又朝末央宫的方向而去。 中郎将安排当班地点,又讲了一遍注意事项,与一旁的司马进入门洞喝茶。徐胜利、公孙敖等一百多人被安排到鸿台。 长乐宫是太后以及部分嫔妃宫蛾的寝宫,行保卫工作的一共有三批人。外围的是中尉署卫士,主要是把守宫门以及宫城巡逻。宫殿的多为少府属官以及中官宿卫,主要负责宾妃安全。郎中署则负责庭院,在里边当值的不过千人左右,一个鸿台就占去了一成多,可见鸿台的重要性。辰时一到,按照地点的远近,一队队羽林在宦官的带领下依次打宫门进入。 给徐胜利等人领路的是个内宫禁卫黄门,在回廊崖壁下左穿右行,走了近半个时辰才到鸿台。 鸿台高四十余丈,四面有缓阶徐徐而上,下边每个方向布上十多个羽林,每隔十多丈又有八名羽林把守,到了最上边就只剩下徐胜利与公孙敖两名羽林,守在耸入去霄的屋宇门前。 “怎么样?风景如何?”公孙敖眼望长安城内的八街九陌,笑道。 四十多丈的高度,可将长安城中的一切尽收眼底,眼力好的话甚至能看到东市卖酒的贾子光。徐胜利如门神一样站得笔直,道:“可以用两句话来形容:上边风景独好!” “这才一句,另外一句是什么?” “高处不胜寒!” “知道我为什么愿和你亲近吗?其一:你是个性情中人,不像公孙弘那样整天想着攀高枝。其二:你很有学问,重要的是说话很有意思,不像庄毕那样老是装,说的话简直是在虐待耳朵。其三:你武功很好,可又不像周冲那样深沉,好像人人都欠他金子。总的来说,与你说话让人神清气爽。” “真没想到在你眼里我是一味药,专门人你神清气爽来着。谢谢夸讲,愧不敢当!” “别在那谦虚了。昨天我大哥也是这样说的,夸你喝酒海量,为人爽快,是个不错的朋友。”公孙敖眼皮上翻,看了一眼几乎在头顶翱翔的雀鹰,道:“我考考你,为什么鸿台叫鸿台?” 徐胜利来到长安后才知长安分长乐、末央两处皇宫,哪知道鸿台为什么叫鸿台,道:“请百事通公孙敖大人赐教,也好解为兄之愚!” “为兄?你个小屁孩,比我小了足足三岁,还想当哥哥?不是正在当值,非教训教训你不可。长乐宫原叫兴乐宫,秦始皇为了射飞鸿才建了高台,因此取名鸿台!” “里边还有典故,今天又长了见识!” “你以为哥哥一天到晚光知道玩,什么也不懂?”公孙敖轻笑一声,道:“知道吗,刚才分配岗位时,把我紧张的要死?真害怕让咱俩去守十二铜人,更害怕让咱俩去守重达万石的巨钟。还好,分到了鸿台,不仅可以欣赏到绝佳美景,还有可能遇到上鸿台玩乐的公主。嘿嘿,如果咱俩个被哪个公主看中,这辈子就不再说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在徐徐招手!” “公主会来?” “何止公主?太后、太皇太后、乃至于皇后也会来。不为其它,就为了看看宫外边的风景。我在家中时,有几次平阳公主都提到陪太后到鸿台看风景了!嘘,这不,才说着呢就来了!”公孙敖把嘴闭上,像个木头雕成的人,一动不动。 下边走过来一队仪仗,后边一连跟着三个暖轿。仪仗隔几个台阶站一个人,一直排到鸿台最上端。宦官们使出吃奶的劲,前呼后拥把轿抬到楼宇前边放下,里边走下一个老太太,一个中年妇女,一个年龄大约在十七八岁的美貌女子。她们的衣着华丽,仪态高贵,在数十个宫女的簇拥之下进入楼宇。抬轿的宦官等楼宇在门关上,离开门口找了个背风的角落窃窃私语。 “进去的是谁?”徐胜利轻轻问道。 “估模是太皇太后,馆陶公主以及陈皇后!”公孙敖压着嗓子回道。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竟是皇后!我看她两眼发红,似乎刚刚哭过,也不知所谓何事!” “陛下今年才十六岁,你想皇后能有多大?前不久,无意中听到平阳公主说,皇帝陛下现在十分厌恶皇后,我想她肯定哭的是这个。对了,说起皇后来,民间还流传着一个趣闻!金屋藏娇这个成语你一定听过吧,说的便是当今的陛下与当今的皇后……”公孙敖越说说低,低到只有徐胜利可以听到。 “陛下小时候,长公主也就是现在的馆陶公主抱置膝上,问曰:‘儿欲得妇不?’胶东王曰:‘欲得妇。’长公主指左右长御百余人,皆云不用。末指其女问曰:‘阿娇好不?’陛下笑对曰:‘好!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这只是民间的胡说,事实并非如此!我听平阳候府的一些门客讲,先帝时……” 公孙敖轻轻的,就站在楼宇门外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个一清二楚,徐胜利眼前浮现出刀光剑影,再次暗叹宫廷斗争的残酷,突然听到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轻轻嘘了一下。 门打开,宫女搬了一大一小两个软榻置于阳光下,馆陶公主刘嫖在较矮的软榻上坐下,皇后陈娇欲与母亲坐于一处,太皇太后拍了拍身边,道:“娇儿,与祖母一起坐。” 第九章 馆陶公主刘嫖 馆陶公主刘嫖今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要借母亲窦太皇太后之手,除去威胁到女儿陈娇皇后之位的赵绾等人。赵绾与王臧勾结不法的证据已经拿到手,就在长安行馆放置,直等找个机会,在母亲的面亲不显山不露水的说出来,将三公之一,御史大夫赵绾推入死亡的深渊。 刘嫖总是跟命运做着不屈不挠的斗争。做为嫡长女,她原本也是父皇的掌上明珠,过着无悠无虑富贵荣华的生活,心中对爱情充满美丽的憧憬。十七岁那年,义无反顾的爱上一个把守宫门的卫士,地位的悬殐让她产生私奔的念头,可是什么事能瞒得过天子,喜欢的卫士被父亲诛杀,而她倔强的性格也使父亲失去耐心,以长公主的身份下嫁给食邑仅有一千八百户的堂邑候。 堂邑候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忠厚老实又往往是胆小木讷的代名词,根本不懂得如何哄女人开心,把她当祖宗那样供着,言谈中除了恭敬还有卑微,唯恐有一丝一毫的冒犯。 父亲的绝情,丈夫的不解风情,一千八百户食邑的耻辱让刘嫖感觉自己生活在地狱中,性情大变。狠毒取代了善良,无情取代了温柔,为了掌握权柄,将心中暗暗嘲笑自己的庶出公主们牢牢踩在脚下,她不择手段,为了达到目地用累累白骨铺出一条金光大道。 刘启登基,凭借一母姐弟的身份,刘嫖可以随意的出入未央宫。为了得到刘启的依重,她四处搜罗美女送到宫内,供弟弟玩乐。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刘启越来越听她的,举荐什么人当什么官,总是当即同意,于是天下人都知道她的权柄很重,纷纷来走她的门路。 后宫中嫔蛾很多,弟弟最宠爱的夫人是粟姬,虽未册封其为皇后,可已封她的儿子为太子,当皇后是早晚的事。刘嫖知道,粟姬的妒意很重,容不得刘启有其他女人,她给弟弟安排美女私下里粟姬一定将她这个幕后黑手恨之入骨。 一个儿子是太子,将来可能为皇后的女人是得罪不起的,所以刘嫖抛出了橄榄枝,希望把女儿嫁给刘荣,与粟姬修好,携手成为大汉最有权柄的两个女人。 然而,粟姬的愚蠢让刘嫖不敢相信,竟无情的拒绝了她,好像这种拒绝能带来复仇的快感。刘嫖很焦虑,粟姬的拒绝让她明白自己的时间不多,等其被封为皇后,自己的下场将会很惨,为了保存自己唯有除去粟姬。 刘嫖在后宫嫔蛾中找到了一个聪明人——王娡,与王娡一起展开除掉粟姬的计划。她在民间造舆论,传出一个‘金屋藏娇’的动人故事,展现王娡儿子刘彻的聪明可爱,又找了一个恰当的时机让刘启封仅四岁的刘彻为王,成为大汉最年幼的王。 一有机会见到刘启,刘嫖基本只说两件事情——粟姬的嫉妒与刘彻的聪明。当刘启开始衔恨粟姬,起了更换太子之意,有一天,她故作忧虑的道:“陛下那么疼爱王娡与刘彻,有朝一日若驾崩,粟姬为皇后,只怕‘人彘’惨案将再现今世。” ‘人彘’惨案是吕雉一手导演的,因为在大汉的历史上曾出现吕雉事实主政十五年的严重事件,这件事情成为所有大汉皇帝心中隐隐的疼。刘嫖揭开了这道伤疤,刘启闭上眼便看到皇宫内血流成河,粟姬手提血淋淋钢刀坐在未央宫大殿上哈哈大笑。他打算试一试粟姬,看她是否跟吕雉一样,装病躺在榻上,肯求粟姬在他死后好好照顾那些孩子以及他们的母亲。 粟姬一听那些女人的名字,怒气忍不住往上升,一言不发,扭头便走,出门之前还轻轻骂了一句:“老狗,自做自受!” 刘启那年才三十八岁,耳朵很尖,却被人骂作老狗,心情可想而知。数日之后,将粟姬打入冷宫,废去刘荣太子之位,立刘彻为太子。 刘嫖很高兴,亲眼目睹粟姬一步步掉入她挖好的陷阱,而且成功将刘彻推上太子的宝座,那种成就感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然而,今时今日,她却为女儿的事情劳心劳神。 一个心怀嫉妒的女人苦,心怀嫉妒且不能生育的女人更苦。作为一国之母不能生育,所得到的就不仅仅是苦,皇后的地位随之笈笈可危。 女儿不能生育,为了这事刘嫖花的钱超过九千万,遍寻名医,可依然不能让女儿怀上龙种。女儿的嫉妒心越来越强,跟十多年前费尽心思除去的栗姬简直一模一样,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女儿现在的身份是皇后,粟姬那是不过为夫人。 女儿地位不保的迹象越来越明显。刘彻开始宠幸卫子夫,那些大臣们也开始上书,建议废去陈娇,另立新皇后。 刘嫖曾劝陈娇,让她认清楚形势,不要把皇上当成普通人家的丈夫,以为对其使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腕就能逼其就范。要知道,陛下是天底下最有权威的男人,手握生杀大权,将他逼的急了,不会像普通人家丈夫那样一顿拳打脚踢完事,很可能掉了脑袋。可打下娇生惯养的女儿哪能听进这些道理,依然用自以为有效的愚蠢手段,使得她不得不助其铲除一些危险人物。 首先,刘嫖去求刘彻的姐姐平阳公主,希望平阳公主能让卫子夫从中斡旋,改善刘彻与陈娇之间的关系。岂料,平阳公主冷冷丢出一句:“你的女儿不能生育,这有什么办法可想!” 刘嫖看得出,平阳公主是有心让刘彻立卫子夫皇后,好取代她成为大汉最有权柄的公主?愤怒让刘嫖失去理志,当即调来数百死士,准备刺杀卫子夫,来一个一拍两散,谁也得不到好外。可惜,卫子夫有中官护卫以及期门保护,找不到机会下手。于是,她又想出今晚抓住卫子夫的弟弟卫青,逼卫子夫按自己意思办的念头。 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刘嫖准备借母亲之手除掉那些上书要求废后的大臣。 三公之中,窦婴是名将之后,不能明动。田蚡是太后的弟弟,陛下的舅舅,也不能明动,唯一能动的只动的只有赵绾了。这也没什么,赵绾是窦婴与田蚡联手举荐的,赵绾有罪,两人也脱不开干系。 刚才,在屋里她就想挑个话由,把自己除掉赵绾、窦婴的想法实现。可是母亲一直与她拉家常,没有机会说出来。这时,从楼宇内移到外边,天色已接近正午,再不说恐怕没有机会,于是等陈娇在母亲的身边坐好,道:“昨天,我去未央宫找彻儿,宦官说彻儿正与几个大臣在暖阁商量大事,让我在偏屋等。真是天助母亲,无意间让我听到一个鼠辈正在教唆彻儿!” 自己肚子里掉出来的肉什么德性,窦太后是一清二楚,眉头微微一皱,道:“彻儿是个聪明的孩子,又岂是一两个鼠辈能教唆得了的。” 母亲什么性格,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做女儿的也是一清二楚,刘嫖淡淡的道:“我听到那些尊崇儒学的儒家弟子说……” 太皇太后最是喜欢清心寡欲、无为而治的黄老学说,异常讨厌儒家学派繁琐不堪的那一套。听到儒学二字,如同是碰到了毒蛇,迅速将手打陈娇手中抽出,道:“他们说什么?” “御史大夫赵绾向彻儿建议:‘天下的事情由陛下独断专行便可,没有必要再向东宫奏报,不然皇帝的威严何在?’……” 东宫既是长乐宫,长乐宫的主人便是太皇太后,此话的意思已十分明显。窦太后站起身,手颤个不停,半天说不出话来。刘嫖抚摸轻锤后背好大一会,她才缓过劲来,咬牙切齿的道:“他不让彻儿来见我?是不是想当新垣平第二?是不是想当新垣平第二!”说完,站起身在门口走来走去,停到徐胜利面前,嘿嘿两声冷笑,阴森恐怖的问道:“小娃娃,新垣平这人你可知道?” 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妪,脸上没有慈眉善目,有的全是杀机,徐胜利结巴了一下,道:“不,不知道!” “不知道就问问别人,牢牢记在心中,千万别当新垣平第三啊!”太皇太后冲着站在墙角畏畏缩缩的宦官喝道:“起驾!” “母亲哪去!”刘嫖眼内闪过一道阴狠的杀气,问道。 “铲除赵绾这等奸贼!” “母亲,我已找到赵绾与王臧之间狼狈为奸,勾结不法的罪证,这就给你取去!”刘嫖给女儿使了一个眼色,跟在太皇太后的轿旁下了鸿台。 第十章 卫青遭难 陈娇目送太皇太后与母亲远去,叹了口气朝末央宫的方向哀怨的看了一眼,转身进入阁楼。数个宫女把软榻抬入楼内,两扇门‘呯’的一声关得严严实实。 公孙敖长舒了一口气,等到垂手而立的宦官又躲在避风处闲谈,方笑道:“刚才吓死我了,真怕太皇太后一怒之下杀了你。新垣平是文帝时候的方士,靠装神弄鬼得到文帝的信任,可是他……最后,被判了一个大逆不道的罪,三族尽诛!你可牢牢的记住了,下次太皇太后再问起,还不知道他是谁,小命就丢了!” 新垣平是谁,徐胜利根本没有兴趣知道,努力把头脑中支离破碎的几个细节连起来。馆陶公主眼里的杀气,新近受宠的卫子夫,受到冷落的陈娇,平阳候府赶马车的卫青。 “如果,我是刘嫖会怎么干?女儿受到冷落,女婿专宠卫子夫,一定会派人暗杀卫子夫,除掉女儿得宠的最大障碍?很可能!刘嫖是个很有手段的女人,这种人通常阴险毒辣,只为个人私利,从不为他人考虑,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有郎中卫士保护,想刺杀卫子夫并不容易,无法成功的情况下她将会抓住卫青,要么杀了泄一泄私愤,要么以此要挟卫子夫就范。看来卫青有危险!” 徐胜利眼内精光一闪,道:“你速回去!” “你被太皇太后吓疯了?”公孙敖压着自己的嗓门道:“我们正在当值,而且是第一天当值,你叫我回去!” “如果你不想看到卫青有危险的话,马上回去。” 徐胜利一脸严肃的道,公孙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问道:“这话什么意思?有人要对卫青不利?” “昨天你是不是说陛下十分宠爱卫子夫?皇后最近受到冷落,前些时候还要上吊自杀?刚才说话,眼内闪现杀气的馆陶公主是不是皇后的亲娘?” 徐胜利连问三个问题,公孙敖连点三下头,道:“你怀疑馆陶公主要对卫青不利?不会的,她的眼内闪现杀气,是要除掉赵绾,卫青身份低微又碍不着她什么事,为何要对他下毒手!” “具体的现在来不及跟你解释,反正我有这个预感,你若不想卫青有事,最好回去一趟!” 公孙敖踌躇一下,道:“被你说的心乱如麻,眼跳不止,还是回去一趟的好!” 徐胜利目送公孙敖离去,直到再也看不到背影,把戟靠在墙上,来到门前。伸手欲敲阁楼的门,想了想又将手放下,拿起戟在门口笔直的站立。 太阳接近正午,门打开,陈娇一行人走了出来。 “皇后!”徐胜利叫了一声。 陈娇回过头来,徐胜利站得笔直,如果不是嘴巴在动,不会有人相信是他在说话。 “皇后不要伤心,陛下数日之后便会像以前那样对你好!” 陈娇没有说什么,幽怨的摇了摇头,上轿离去,鸿台上只剩下徐胜利孤零零的一个人。太阳继续往西,挂在长乐宫正殿的檐上,接班的羽林赶来,徐胜利提起戟,随在宦官的身后,出了长乐宫。 在宫门外注了销,往武库的方向才走半里地,公孙敖打马而来,隔着二十多步远喊道:“胜利!” 街上的行人尚多,以为来的是交通报捷斥候,要往朝廷上报胜利的消息,纷纷驻足让路。等到公孙敖翻身下马,在徐胜利的面前停下,又把头摇了摇,自嘲的一笑,各走各的路。 “如何?” “我赶到候府,家仆说卫青去送一个重要的客人,一个时辰前出了城。心想坏了,纠集十多个勇猛的家仆携带兵器撵出城,在往户县的半道上找到马车。卫青没了踪影,客人瑟瑟发抖的躲在马车内。问他才知道,卫青被一伙黑衣蒙面的家伙掠走!” “大白天黑衣蒙面,他们也真够大胆的。有多少人,往哪个方向而去?”徐胜利问道。 “客人已经吓得语无伦次,一会说三四百,一会说两三百,我估计应在一百到两百人之间。至于往哪个方向走,客人没敢往车外看,因此无从得知。不过也没有关系,已将家仆分散四处寻找,相信可以找到蛛丝马迹。” “现在何去?” “入宫禀告皇上,希望能够派数百卫士出城寻找,伺机解救卫青。” “不妥!”徐胜利摇了摇头,略一沉思,道:“陛下如今虽然宠幸卫子夫,可卫青终究是籍籍无名之辈,绝无可能派出京畿卫士寻找。而且,大队人马出城,群贼眼见走投无路,会杀了卫青然后四处逃散,反害了卫青的性命。” “这可怎么办?”公孙敖跺脚垂手,一筹莫展,道:“难道眼睁睁看着卫青被杀不成?” “不如这样!”徐胜利道:“馆陶公主不想让人知道此事乃她所为,所以让劫持的人等黑衣蒙面,无形中也方便了我们来一个黑吃黑。你速去联系公孙弘、庄毕,然后再去郎中署找些信得过的人。我这就回去,让贾子光纠集一些豪士,一同出城寻找。” “这些日子在郎中署结交的人不到一百,信得过的不到三十,你能找到多少豪士?” “三五十人应该不成问题!” “贾子光五十人,郎中署三十人,再加上候府家仆十五人。还不到一百,能行?” “杀他个措手不及,百人绰绰有余!”徐胜利微微一笑,道:“我们兵分两路,一会城外集合!” “长安城南,五十里外,紫柳林碰面!”公孙弘拱了拱手,调马回头,朝郎中署而去。 徐胜利于武库交接了兵器,回到家中披上鱼鳞甲,将环首刀抽出半尺,凝神看了一下,再次插回鞘中悬挂于腰际。然后把神臂弓、犁花枪依旧放在盒中系到背上。取了一斗粟米,给千里雪添到槽中,自言自语的道: “老伙计,自打将你买下,一直以来亏待你了。这些日子,用上好的粟米喂养,瞧把你给喂的膘肥肉厚,也不知还能跑动不能!” 千里雪把脖子仰起嘶鸣一声,徐胜利连道两声好,接着自语:“你今天可是第一次上战场,得好好表现一番,莫让别的马看扁了你。我今天也是第一次上战场,也得好好表现一番,莫让其它人把我看扁了。咱们两个一同努力,一同扬名立万!”…… 第十一章 紫柳林密谋 月儿正圆,把四下照得如同白昼。公孙敖让赶来相助的四十多人躲进紫柳林,独自留在林外不停向长安方向张望,希望能马上看到徐胜利的身影。 林中,周冲独坐于一棵碗粗柳树前,剑斜搭在脚旁,手中拿着一枝三棱箭矢,在树上刻来刻去。似乎在刻着一个正在呵护小羊的老羊,不过看起来又像是一头舔伤口的孤狼。他的眉头拧成一团结,眼内的忧伤越来越浓。 庄毕无论走到哪里身上都带着简,借着月光,手捧书简摇头晃脑轻轻吟唱。公孙弘打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头,朝庄毕后背砸去,不等庄毕回头看,背着手朝一旁围了七八个人的人群走去,找到一个空隙挤进去,盘膝坐下身道:“剧县公孙弘,不敢问几个好朋友如何称呼!” 坐在他左手边,面容轻瘦,年纪大约在二十七八岁的青年,态度随和的道:“蓬州司马相如!” “你便是司马相如?”公孙弘故作惊讶的道:“常听人说,有个人弹得一手好琴,一曲凤求凰,勾得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私奔,不会说的就是你吧!” 司马相如自幼只有两大爱好——读书,舞剑,为人最是直率大胆,见对方提起平生最得意的事情,含笑点了点头。公孙弘话风一转,接着又道:“我还听人说,有个富家女子,跟人私奔之后沦落到在东市卖酒的地步,说的不会也正巧是你吧!” 司马相如来长安谋求生路,本有心入朝为政,一场廷对下来也不知何故,刘彻把他安排到郎中署五官衙门。这个衙门虽也归郎中署管辖,可平时并不站岗执勤,每年领着三百石的俸禄,等待陛下偶尔想起来时召见。他入郎中署不过数月,且不到发俸的时候,过着清苦贫寒的日子,无奈之下爱妻去东市卖酒贴补家用。此事是他内心深处的一道伤疤,被人无端翻起,脸色顿时黑沉下来,将头扭向一边,气呼呼的冷哼一声。 公孙弘也不以为意,扭头又对右手边五十岁上下的人道:“这位好朋友如何称呼?” “老朽会稽朱买臣!”那人礼数周全的拱手道。 “听说过,听说过!”公孙弘把头点了点,道:“有人在郎中署门前泼了一瓢水,旧妻千里迢迢赶来长安想要复合,他却让妻子把泼出去的水再收回来,这事是你干的吧!” “没错,是我干的!可,当初她不义在前……” “我知道,也能理解,但人家终是一个弱女子,如此做有点……”公孙弘打断朱买臣的话,唉了一声,摇摇头道:“咱们不说这个!我想问问你,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深更半夜跑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是活的不耐烦了?你知道我们去干嘛吗?” “知道,去……” “你就不怕一个闪失,人没救到反累别人来救你?” “我……公孙敖待我不错,丢了性命在所不辞!” “哟哟哟,你就在这说大话吧!”公孙弘不再理会朱买臣,又对对面那人起了举趣,诡笑不停,道:“这位朋友……” “在下平原东方朔!”他不等公孙弘开口嘲弄,接着又道:“我这等狗屎一样的人物,自是不佩和公孙兄这等少年才俊交朋友。所以,请公孙兄远离我们这帮狗屎,免得沾了屎气,沦为一堆狗屎,那就不美了。” 哈哈哈,其他人大笑起来。公孙弘讪讪笑了笑,道:“开个玩笑,大家何必当真呢?”众人三三两两各自低谈,无人理会,他只得站起身离去。 “嘘!有人来了,大家静声。”公孙敖回头喊了一句,紧张看着里外的一队人马慢慢靠近,等到人马近到三十多步远,急走几步迎了过去,怪道:“怎么来得这么迟?” “这些豪杰之士都是杀猪屠狗之辈,又有几个能买得起马,一路小跑过来的!”徐胜利下了马,朝林中走去,问道:“可探得卫青被缚于何处?” “紫柳林外十多里地有片乱石岗,卫青被缚于石柱上。那里的黑衣人大约有一百七八十个,暂时没有动手的意思,似乎在等什么人。”公孙敖接过马缰,跟在身后,回道。 “一定在等馆陶公主!时间充裕的很,出来的时候城中正大肆缉捕赵绾、王臧,她正忙着幕后指挥,一时半刻她赶不过来!”徐胜利朝前走去,来到朱马臣他们这一堆人前,停下脚步,回头疑惑的看着公孙敖。 “一时半会找不到太多的人,在五官署拉他们过来趁个人数。”公孙敖道。 “杀人玩命,你凑人数?”徐胜利不快的道。 “这位一定是徐羽林了!”东方朔站起身笑道:“我知道我们手无缚鸡之力,可我们有一样好处——嗓门大的很。到时一个人喊相当于十个人喊,吓得敌人屁滚尿流!” 徐胜利见此人表情夸张,说话有趣,问道:“这位如何称呼?”东方朔尚未回答,公孙弘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笑道:“他叫东方朔,那边那两位一个是朱买臣,一个是司马相如!” 三个人的名字个个如雷灌耳,徐胜利微微一愣,也不再问其他人的名字,道:“一会你们几个跟着我走!” “胜利!”公孙敖拉住徐胜利的胳膊,带到树林一角,笑道:“这两位英雄今日你一定得认识一下!这位是卫士令李敢李兄弟!” “李敢?可是朗中令的幼子?早闻你的大名,没想到今日才得以一见!”徐胜利客气的拱了拱手,道。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常听公孙弘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少年才俊,小小年纪便有大将风范,将来的成就必定不小!”李敢也拱了拱手道。 “好说,好说!”徐胜利抬头看了一下天色,问道:“这位好朋友如何称呼!” “南阳直不疑!”那人拱手道。 “你就是直不疑?”徐胜利略吃一惊,打进入郎中署后,听最多的名字便是直不疑三个字。文帝尚未驾崩前,直不疑便在郎中署为郎官,同房的一个郎官回家探亲,临走勿忙拿错了钱袋。不久,钱袋主人回来,猜疑钱袋是直不疑所拿。直不疑没做任何的辩解,问明里边有多少钱后,给了钱袋主人相同的钱。几天后,回乡的郎中回来,将钱袋还给失主。 这件事已成为美谈,徐胜利上前抱了抱对方,笑道:“你我虽同在郎中署为官,可一个属期门,一个归羽林,没想到今日才得以一见。此事完了,咱们几个得在一起好好喝上一顿。” 第十二章 解救卫青 一行人离开紫柳林朝乱石岗出发,为了照顾无马的豪士,速度很慢,十来里路竟走了两个多时辰,等到了地点已是子夜时分。 马被留在离乱石岗两三里外的地方,群雄则藏在乱石岗东北角的一处坟地暂作休息,徐胜利独自一人潜至一块巨石后边,朝外偷偷打量里边的情形。 卫青耷拉着脑袋,神情委靡的被绑于一根柱石上,身边十数个黑衣人提刀握剑来回巡视,周围尚有一百四五十个黑衣人,或三五成群聊天打屁,或独自一人躺在某处闭眼假寐。 徐胜利退回到坟地,叫上公孙敖、李敢,准备商量个妥当的救人办法,走了几步转头又叫上司马相如等人。一行六人来到一株数百年松树前坐下,徐胜利道:“黑衣人一共是一百五十九个,我们这边九十二人。敌人除了刀剑之外并无远射兵器,我们这边有弓三十二把,弩十六把。基本情况就是如此,大家看如何救法。” 公孙敖先是朝长安的方向打量一眼,又看了看近处的乱石岗,道:“你觉得馆陶公主会来吗?” “黑衣人一直等在此地并不离去,可以肯定馆陶公主必将前来,我想她忙完了长安城中的事就会赶来!”徐胜利道。 “既能确定馆陶公主前来……”公孙敖眉眼中透露出一丝狠色,道:“不如等她来了,一刀宰了,也好出出这口恶气!” 徐胜利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公孙敖暗起杀了馆陶公主之心,不得不暗暗犹豫一番。 馆陶公主是当今陛下的亲姑姑,而且是当今陛下的丈母娘,还是太皇太后的亲闺女。既使没有这样让人咋舌的身份,经过十数年的经营,她在朝廷上的势力盘根错节,位列三公之一的赵绾说除便除,何况他们几个小小的羽林。如果,在乱石岗找到她的尸体,朝野必会震惊,哪怕陛下知道实情后有心维护,大臣们也会逼其给天下人一个交待,想保也保不住他们几个的小命。况且,以太皇太后的为人,亲生女儿被人暗杀,也会想尽办法除去真凶的。 “馆陶公主不能杀,最少此时还不能杀!”徐胜利越想后果越严重,去打量其他人的脸色。 李敢脸上还算平静,不过眼色已乱,努力的保持着从容。司马相如将脑袋勾下,手持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写起了‘凤求凰’的词谱,好像没有听到公孙敖在说什么。朱买臣眼露惶惶之色,脸上表情一片错愕,似乎既不知要救的人是谁,亦不知要对付的人竟是馆陶公主。东方朔想做出一个调皮的微笑,然后再说两句幽默的话语,以缓和一下目前紧张的气氛。可笑容只笑出一半,异常尴尬的停留在脸上,要说的话语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刚才还雄心万丈的士气被公孙敖一句话打得荡然无存,徐胜利在心中暗道一声:“坏了!”给公孙敖打了个眼色,也不管对方是否明白其中的意思,呵呵一笑,道:“公孙兄,馆陶公主的大名一出,就好像长乐宫门前的十二铜人,镇得大家顿时无语。我想,你还没告诉大家要救得人是谁吧?” 公孙敖所找来的这些人,都是值得信赖的朋友,当时一说有个朋友被抓希望他们伸出援手,人就来了。他找人找得匆忙,没有多说,来的人凭着一个‘义’字以及以往的交情,也没有多问,因此并未明告救的人是卫青,也未明说对付的人是馆陶公主。他不知道徐胜利问这句话是要把涣散的士气聚起来,但见徐胜利打了个眼色,知道必有深意,点了点头。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徐胜利怪道:“你应该明告救的人是谁,不然万一哪个朋友不幸死了,到了阎王殿,阎王问起怎么死的,吱吱唔唔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死的岂不冤枉?” 一句话说得众人紧崩的神经略略放松,徐胜利紧接着又道:“馆陶公主势力之大,诸位想必都心知肚明。不过,我们如今要救的人,势力也不小。他是平阳候府的马僮卫青,姐姐更是陛下正宠幸的夫人卫子夫。这就好比我与公孙敖射箭赌酒,你们几个在旁压宝。公孙敖先射中靶心,于是把宝压在我身上的人惴惴然以为自己压错了,这把输定了。却不知我有一项绝技,能将他射在靶上的箭打出靶外,最后的赢家依然是我!” 徐胜利与周冲比射的逸事在郎中署流传颇广,众人面色又是一缓,咀嚼着他话中的意思。 馆陶公主的势力是很大,但终究已是夕阳落日,女儿陈娇的不得宠便是旁证。卫青现在的身份虽是个马僮,但他是平阳候府的马僮,卫子夫的弟弟。平阳公主乃是当今陛下的亲姐姐,卫子夫又是陛下最宠爱的夫人,大臣们正在上书立卫子夫为后,卫家就好比是初升的太阳。当然,卫青要是并没这样显赫的身份,出于哥们义气他们也会不顾后果的出手相救。可要是因救卫青而能换来今后的平步青云,那就更加的好了,哪怕因此杀了馆陶公主,担上巨大的风险也无怨无悔。众人的面色又是一缓,心中的忧虑害怕减了七成。 徐胜利又道:“馆陶公主暂时不能杀!有人不想让当今陛下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都勃然大怒,遣人四处缉拿领头的人,长安城中乱成一片。如果,唯一的女儿被杀,我们就是逃到了天边也一定会被诛杀!馆陶公主抓了卫青,事非曲直皇上自由公断,我们只要将卫青救出来,再以实情相告皇上,结果如何就不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徐兄弟的话很有道理!”东方朔额上愁云顿消,笑道:“就好像天下飘下来的仙乐,让人听了浑身舒坦,暗呼正该如此。” “对对,馆陶公主暂时不能杀,杀了麻烦无穷。”朱买臣点头附和。 徐胜利倒头看向公孙敖,笑道:“你是今日的东道,一切还得唯你马首是瞻,你的意思呢?” 公孙敖再傻,也已看出自己说话之后众人的惶恐,徐胜利说话之后众人的忧虑一扫而尽,笑道:“那就暂且留下她的脑袋!” “既然大家有了共识,事不宜迟,我们得在馆陶公主到来之前解决掉这件事情。至于该如何救卫青,大家尽快商量出一个妥善的办法!”徐胜利道。 “要什么计划!”公孙敖拔出腰中佩剑,豪气干云的道:“一股脑杀将过去,拼他个你死我活,杀他个血流成河,救了卫青便跑。” 徐胜利扭头看向李敢,道:“李兄有何妙计?” “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李敢在地上捡拾断枝小石,迅速摆出乱石岗周围的地势大略,道:“让弓弩手隐藏在东北角,朝黑衣人射击,等到黑衣人察觉出来时,最少可射出三至六波箭,能杀伤敌人数十人。徐兄弟带来的豪士伏藏在乱坟之中,黑衣人上来冲杀,弓弩手向后退却,等黑衣人进入乱坟,豪士伏地而起,弓弩手调头合围,杀其一个片甲不留。” “李兄的话在理,不过万一黑衣人眼见不敌,杀了卫青,我们岂不要满盘皆输?”司马相如就着李敢摆出的地形图,分别在东北南三个方向点指一下,道:“我以为,人马应平均分成三部,隐于这三个方向。徐兄弟高声一呼,三个方向的人同时射箭冲击。兵法上有云:倍则围之。我们的人数虽仅为敌人一半,可突然出现有如神兵大降,嘴中再喊打喊杀,盅惑敌人心志,必会让敌误以为来了近千兵士。独留西边方向不派人围剿,为的是给敌一个逃命的机会,免得让敌眼见四路皆无,起了拼杀之心,那时就偷鸡不成蚀把米!” 徐胜利又把眼睛看向东方朔,想听听他的意见。东方朔不等他开口,道:“我瞧徐兄弟脸露踌躇之志,想必心中已有杀敌救人之策,似我等微末道行还是不要献丑的好。事不宜迟,徐兄弟尽快将心中打算讲出,我们也好出去拼杀一番。” “也好!”徐胜利抬头看了一下天色,时辰不等人,说不定馆陶公主正往此地赶来,不刻便到。于是道:“我也没什么妙计,刚刚听了李兄与司马兄的计划,把两位兄长的计划拼凑一番。司马兄说的没错,我们前来,是为了救卫青,所以保证卫青的安全为第一要务。我与周冲分别藏于北南两边,如有人意欲害卫青的性命,用弓箭射杀!司马相如、东方朔各领十几名嗓门大的人,也藏于北南两边,装成户县求盗,嘴中大喊抓拿盗贼,挠乱黑衣人的视听。李敢领其他人等,藏匿于东边,先用弓弩射杀黑衣人,然后郎中在前,豪士在后朝黑衣蒙面人冲杀,把黑衣人往西边赶,逼得他们溃逃。” 第十三章 霸桥送别 计划已定,大家分头行事。 黑衣蒙面人虽然个个是刀尖舔血的人物,人数上占尽优势,但终究是一盘散沙。不仅在兵器上吃了大亏,群豪杀的突然,周围喧泄闹喊也使他们搞不清状况,阵势大乱,好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逃散。 本来,徐胜利还担心有气急败坏的黑衣蒙面人在逃命时不忘一刀杀了卫青,独藏在一块石下打开神臂弓,紧张兮兮的保护卫青。一看乱势,马上决定收了神臂弓,抽出环首刀冲进乱石岗,以增威势。黑衣蒙面人三处遇敌,往西面生路玩了命的跑,徐胜利身披鱼鳞甲,身上负重脚下难免沉重,终究没有伤得一名黑衣人。 众人救了卫青便走,也来不及点算此次胜果,躲入紫柳林查看伤亡情况,除了七八个赶路赶的急导致崴了脚的,九十二人无一伤亡。 九十三人走在一起回长安太过显眼,很可能让逃散的黑衣蒙面人发觉,或在路上与馆陶公主碰个正着,在徐胜利的建议下大队人马化整为零分成十二小队,分批朝长安城的十二道城门进发。 跟着徐胜利走的仍是贾子光以及数十豪士,来到长安城东边的霸城门脚下,天色已微微发明。徐胜利身上有出入长乐宫的腰牌以及证明其羽林身份,上边系有黄色绶带的印信,让守门司马打开城门放其入城自不是什么难事。但,贾子光等人身为低等商人,半夜入城守门司马根本不会放行,说不定还会生起什么事端。简短商量之后,贾子光等人留在了外边,等天亮之后,城门大开再入城,徐胜利一人一马先进长安。 霸城门前边不远处有道雄伟壮观的霸桥,长安人送别东去之客,常至霸桥附近折柳赠别,因此岸上两边长满粗大柳树。徐胜利牵马走到霸桥附近,霸城门右边那两扇高耸城门微微一动,发出吱吖吱吖的响声缓缓朝两边打开。 长安城城门的管理异常严格,守城门的城门司马大多由皇亲国戚充任,开门关门时间都有严格的规定。凭徐胜利羽林的身份,在城门未开时想要入城除了亮腰牌及印信之外,多多少少还得给点贿赂,守城司马才会把门打开一条缝,放人进去。此时才卯时初刻,离大开城门尚有一个时辰,两扇大门豁然洞开,出来的一定是位有权有势的人物。 徐胜利怀疑出来的是馆陶公主,连忙牵马隐身在两株并蒂柳后。 从霸城门那边缓缓驶过来两辆马车,后边跟着十数个骑士。两辆马车中,一辆马车曾经在榆林关驿站见过,后又在太尉府门前见过。另一辆马车,虽然掩饰的异常普通,但还是能从细节处发现这辆马车是太尉府众多马车中的一辆。 打普通马车上下来一人,来到一株树旁折下一段柳枝,脸正好对着徐胜利。这三个月来,心中怀疑轻浮青年意欲联合田蚡对刘彻不利的徐胜利,利用一切空闲时间在太尉府门前打转,将太尉府中的人认了个大概,借着月光,瞧出那人是太尉府总管王英。 王英手持柳枝,转身来到豪华马车门前,道:“公子,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老奴就送到这里吧!” 马车的车窗口钻出一个人头来,正是榆林关驿站出现过的轻浮少年,伸手接过王英递上来的柳枝,随手扔到车厢内一角,阴阴的一笑,道:“你家主子收了我那么多金银珠宝,大事还未商定,却急急的送我出长安,莫非是拿了钱又不想办事?” “请公子体量我家主人的苦心!”王英拱了拱手,解释道:“今日之事你也见了,朝廷派兵四处缉拿赵绾以及他的同党。赵绾是经我家主人举荐为御史大夫的,他有罪,我家主人也脱不了关系。主人这是好意,怕你受到牵连,所以派我连夜护送公子出城,这也是为了公子的安全着想,还望公子万不可怀疑我家主人的诚意!” “一个小小的三辅司衙门,能耐我若何?田太尉也太小心了点!” 对于王英的解释,轻浮少年嗤之以鼻,冷冷一笑。王英颔首点头,又道:“三辅司衙门是没有什么可怕的,论官阶他是九卿之一我家主人位列三公,比他还高上一阶。但他们领着太皇太后的旨意办事,只怕老王爷来到京城说拿也拿了。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家主人让公子捎句话,皇上如今还没有儿子,大王是高皇帝的孙儿,又以仁义闻名于世。皇上一旦逝世,除了大王,谁还有资格继承?所以,请老王爷安心,此事宜缓而不宜急,一切等陛下驾崩之后,我家主人将率领群臣,恭迎老王爷为皇帝!” “此话有理,回去后我转告爹爹!”轻浮少年放下车帘,吆喝前边的御手开路,徐胜利费尽眼神,才从后边跟着全副武装的骑士中分辩出哪个是雷悲来。 王英等到马车与骑士越行越远,直到看不到影踪,嘿嘿一声冷笑,上了马车调头回城。 徐胜利打心眼里认定,轻浮少年去过匈奴地,又拜访掌管全国兵马的太尉田蚡,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地,很可能是企图造反。不过,他并不能十分肯定真的要造反,因为田蚡的身份过于特殐,似乎没有什么理由造反! 不管什么人,去干一件异常危险的事情,很大程度上受到利益的驱动,相信这样干了将会使他的利益最大化。田蚡身为太后王娡的亲弟弟,当今陛下的亲舅舅,官位已达到三公之一的太尉,手握军政大权,在陛下面前呼风唤雨如鱼得水,享受着门前车水马龙的豪富生活,为什么要造反?造反之后,他所能得到的利益能大过现在所享受着的利益? 所以,徐胜利一直觉得田蚡不可能造反,继而怀疑轻浮少年出关以及找田蚡或许另有他事,绝不会是造反,可直觉又告诉他轻浮少年如此神神秘秘肯定是没怀什么好意,很大程度上是要造反。 今夜,在霸桥附近听了王英与轻浮少年的一番对话,徐胜利心中的疑惑顿解。从王英让轻浮少年转告的话上来看,这通话其实就是个模棱两可的谎言。什么皇上现在还没有儿子,什么皇上一旦逝世,什么……老天,刘彻才刚刚登基,今年方十七岁,现在没有儿子,以后也没有儿子?一旦逝世?这个一旦用的可真妙,以刘彻现在的年龄、体格、精力,得场大病而死只怕不容易。至于用巧计谋杀,远在天边,不知哪个封国里的王爷,要把手伸到保安措施异常严密的长安,让刘彻意外死亡的难度与登天无异。 田蚡敢用这样的话语来敷衍送来金银珠宝的人,可见已把那人看得十分透彻,知道那人是个并不聪明的糊涂蛋,会相信他的这番说词。至于为什么不禀告刘彻,想必是因为清楚这人并不足虑,为了能够不断收受他送上来的巨额贿赂,所以并不举报,闷声发着大财。 徐胜利摇了摇头,虽然还不知道轻浮少年是谁,可一想到对手是个一脑袋浆糊的糊涂蛋,心中很是放松。趁着开启的城门还未关上,牵着马朝霸城门走去。 第十四章 儒道之争 刘彻独自在末央宫大殿旁的清凉殿中静思,斜躺在榻上将一只脚搭在榻下,一脑门的官司。旁边十数个宦官禁若寒蝉,手执拂尘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 末央宫大殿北边一共有三个宫殿一字排开,最前边为宣室殿,一些国家的重要决策往往在此决定颁告天下,因其本身是个阁楼式建筑,又叫‘宣室阁’。中间是清凉殿,后边为温室殿,这两殿乃皇帝在未央宫大殿举行完朝会后的暂时休息之所。 温室殿为冬日所居,里边有设计别致的暖炉,到了冬日烧起炭火,殿内如春日般温暖感觉不到一丝寒冷。清凉殿为夏日所居,里边除了刘彻现在斜躺着的龙榻外,还有一张白色玉石床,上边罩着紫色琉璃帐,旁边放着装冰块的水晶石鉴盘。 今日大殿朝会,先是三辅衙门司主管大臣——‘内史’,呈报御史大夫赵绾与王臧勾结不法的证据。接着是三辅衙门司主管刑狱的京兆尹述说昨夜捉拿赵绾与王臧的具体经过,然后三辅衙门司主管政务的右扶风抨击窦婴与田蚡举荐不明,致使奸人居三公高位,要求一并治罪。 刘彻大吃一惊,并不是吃惊于赵绾身为御史大夫却敢勾结不法,而是吃惊自己身为大汉的天子,捉拿三公之一赵绾这么大的事自己事先竟毫不知情,直到人被押入狱中,第二天的朝会上才知道。 一个小小的内史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去动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背后一定有人指使。刘彻坐在殿上,略一思索已知背后搞鬼的估计是自己的姑姑刘嫖。他没想到,一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女儿敢随意给三辅衙门司下令捉拿提议废后的赵绾,而三辅衙门司竟听从了一个女人的话捉拿朝廷大臣,怒气冲天,喝道:“现在人呢?马上带到殿上来,朕要亲自审案!” 内史面无表情的道:“赵绾与王臧自知罪孽深重,在监牢里畏罪自杀!” 畏罪自杀?天晓得是畏罪自杀还是被人在狱中下了毒手,刘彻眼角微微一动,得知赵绾已死的消息后反而冷静下来,以与年龄根本不符的沉着笑道:“你领了谁的旨意,竟敢拿朕的爱卿?” “臣奉了太皇太后的懿旨!而且赵绾与王臧勾结不法的证据确凿,因此敢拿赵绾与王臧!”内史转身从右扶风手里接过罪证,捧在手上,道:“这是两人勾结不法的证据,请陛下过目。” 有太皇太后下的懿旨,而且证据确凿,刘彻也只能暗暗叹了口气,草草散了早朝回到清凉殿略作休息。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他现在还年幼,凡事都还得听太皇太后的。再说,父亲、爷爷乃至于他自己都奉行以孝治天下的原则,莫说太皇太后只是捉拿一个犯了罪的赵绾,就是让他撤换天下一半没犯罪的郡守,他也只能照办。 刘彻知道,刘嫖一定是借太皇太后不喜欢儒家的那一套,打动太皇太后颁下懿旨,不然太皇太后哪会对贪污受贿的赵绾感兴趣。说实话他也不喜欢儒家,觉得儒家是一些只会说大道理,讲大仁义的人。耍嘴皮子行,但你让他们去按自己说的那一套办,相信也没人能办到。可经过与儒家的一番接触之后,他发现儒家虽然言必称祈放勋、姚重华,一心想把现今回复到古时光景,让人生厌,但他们除了疯狂的崇古之外也是有大用处的。他们追求的是与权势结合,有一种卑躬屈膝的媚骨,制定出众多的礼节,将皇帝尊崇到至高无上的地位,有利于统治与阶层的划分。 基于上边的原因,刘彻想在大汉推行儒教,以儒教代替流行以久的黄老之治,并不是因为喜欢儒教,而是看到儒教的‘忠教礼义廉耻’能够巩固自己统治天下的地位。赵绾是其中出最大力推行这一套的人,如今却在监牢里死了,让他如何在短时间之内找到一个替代赵绾的人。 刘彻揉了揉暗暗发疼的太阳穴,想找出一个除掉刘嫖的办法。无意间,想起小时候曾被刘嫖抱于膝上玩闹的情景,内心自然流露出一丝甜蜜,可又一想到陈娇的蛮横无理,整个脑袋无形中大了三倍。 除掉刘嫖说容易很容易,说难也很难。刘嫖收受巨额贿赂,在朝廷上安插与自己亲近的人,于民间飞扬跋扈、纵横不法,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件都能要了刘嫖馆陶公主的爵位采邑。可真要那么干了,又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不说在朝廷上引起亲近刘嫖的人的过激反应,单是一个太皇太后都让他无法应付。 陈娇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让他心情郁闷不堪,整个人焦燥不安,最好的办法是眼不见为净,撤了其皇后的后位,打入冷宫。赵绾才联合几个人上书,便被刘嫖借太皇太后之手除掉,看来刘嫖不除这件事情也不好办。 刘彻打榻上起身,盯着以椒和泥涂抹的淡黄色墙壁发了一会呆,朝殿外走去。立在殿外的白玉石栏杆侧,看着眼前的末央宫大殿,他又发起了呆。 建造末央宫大殿所用木材是用能发出清香的名贵木兰,屋顶椽头贴敷金箔,阳光下熠熠发光,夺目耀眼。华贵的大门上雕刻有蛇龙图案,龙鳞蛇甲,栩栩如生。其间镶嵌有鎏金铜沓,铜沓上装饰有蓝田美玉、闪闪发光的明珠以及墨绿色的翡翠。 殿外庭院内,站着两百多身穿玄甲,外披腥红色斗蓬,手中持戟掌旗的武士,一片‘戈矛成山林,玄甲耀日光’的威风景像。风一吹,腥红色头蓬同时往后掠,发出沙沙的声响,庭院内顿成红色的海洋。 庭院的前边有道端门,下边立着十名金甲武士,两两相对,跨步持戟。再往头有道台阶,分为低中高三层台面,中间是白色的大理石雕龙图案,两侧有宽约十丈的雪白玉阶。 台阶尽头,两座阙楼分庭而立,高达二十三丈,几与庭院等高,好似两个巨人把守在大殿最前端。 一名宦宫走到刘彻近前,犹豫再三之后,终于道:“陛下!” “哦!”刘彻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道:“何事?” “平阳候求见!”宦官道。 “朕在宣室阁等他!”刘彻点了点头,候在两边的仪仗队马上打起精神,掌旗执戟,在前边引路朝宣室阁走去。 平阳候与平阳公主成亲时,刘彻才十二三岁,常去平阳候府玩耍,与平阳候的交情非浅。刘彻登基之后,两人私下里仍以好友相待,一个不以对方成了皇帝而态度卑微,另一个也不以对方是臣属而态度倨傲。在榻上对坐下来后,刘彻笑道:“三两个月不见你的影踪,最近又在什么地方玩乐?” “闲下无事,在陛下的上林苑打猎为乐!”平阳候在香炉上拂了拂手,把三道絮絮而生的烟雾打散。 “好久没出去打过猎了,改天你我再一同打猎。”刘彻搓了搓手掌,恨不得马上骑马出去疯玩一阵。 “你现在身为大汉的皇帝,出则护卫数千,随行的官员数百,哪还能找到往日打猎的乐趣!”平阳候呵呵而笑,端起宦官新倒的一盏茶,吹了吹上边飘浮的热气,浅浅尝了一口。 “我会去打猎的,而且很快便去,跟以往与你一起打猎是那样,只带随行十数人尔!”刘彻眼前浮现出往日打猎时的场景,脸上露出狡黠的一笑,道:“你今日前来,脸上若无其事,眼内暗藏忧虑,想必不会只是跟我谈打猎吧!” “陛下圣明!”平阳候拱了拱手道:“陛下还曾记得,那日前往霸上祭祀完后,回宫途中曾到臣的陋宅略一歇脚?” 刘彻眼前又浮现出那日姐姐与姐夫对他盛情款待,卫子夫跳舞助兴,把他的魂都差点勾走。第二日,姐姐把卫子夫送到宫内,接触之下发现卫子夫温柔、体贴、贤惠,与蛮不讲理的陈娇截然不同,心中忍不住泛起一丝甜密,笑道:“怎会不记得!” “陛下是否还曾记得,那日晚宴为陛下端茶递水的小厮?”平阳候道。 “记得,他见识不凡,这几日我正考虑把他召入郎中署,只是不知你是否舍得割爱!” “既然陛下喜欢,那就请陛下赶快将他召入郎中署,不然臣怕有人要对他加以毒手!” “谁会对你府上的一个小厮加以毒手,谁又敢对你府上的一个小厮加以毒手?”刘彻呵呵而笑,道。 “不仅有人敢,而且昨天已经有人动手了,幸得郎中署的公孙敖及徐胜利数人,纠集数十猛士,发动奇袭,才将他解救出来。不然……唉!”平阳候叹了一口气。 “谁敢有这么大的胆子?”刘彻不可思议的问道:“难道天底下还有人敢与你平阳候作对?他们不知道你是我的姐夫?” “我想,她并非是想对我动手,而是在向陛下动手!”平阳候略一停顿,又道:“那名小厮姓卫名青,现在陛下明白了吧!” “卫青?倒是和卫子夫同姓,怪不得如此机灵!”刘彻呵呵一笑,道:“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对一个叫卫青的小厮加以毒手,就是在向我挑战?”突然,他站起身来,面色一变的问道:“卫子夫,卫青,莫非卫青是卫子夫的弟弟?” “正是如此!”平阳候点了点头!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个弟弟,也好让朕对他照顾一下?”刘彻在屋内踱来踱去,平阳候也站起身,跟在身边道:“臣想,卫夫人一定不想因为她的原因而让家人受益。” “真是个傻女人,如果昨日卫青没有被救出,她还不得伤心一辈子?来人!”刘彻叫来一名宦官,道:“传朕口喻,封卫青为侍中,赏金一万两,不,赏金五万两!即日到宫中当值。” 等到传令的盘官离去,刘彻抽了两下鼻子,道:“现在我知道,谁要对卫青不利了!” “陛下圣明!”平阳候躬身一揖,还想说些什么,门外宦官朝里唱道:“太后使者求见!” “传!”刘彻转身在龙榻上坐下,等太后使者行完大礼后问道:“何事?” “太后请皇上到鸣鸾宫一见!” “告诉母后,我这便去!”刘彻起身,退回内室更换衣物,平阳候立在门口,等刘彻穿换完毕后,告退离去。 第十五章 太后王娡 鸣鸾宫是太后王娡的寝宫,位于末央宫的西北角。它的前边是太液池,后边是蓬莱山,左边为凉风台,右边是唐中池,风景绝佳,是整个末央宫最好的寝宫。 王娡刚刚送走前来拜会的馆陶公主,头上的饰物,身上的穿着也来不及换下,急急命宦官去请刘彻。在等刘彻来的这当口,她懒散的坐在榻上,身前身后有数十个宫女伺候着。其中有打伞的,有掌扇的,有执旗的,当然还少不了敲腿捶背、端茶递水的。 王娡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最少她是这样认为的。身为大汉的太后,享受着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荣华富贵,她很知足,盼望着这样的日子能够平平安安的永远过下去。虽然,在她内心深处也有一些小小的遗憾,例如丈夫早亡,自己今年才三十八岁,像一只被禁锢的金丝雀,每天就在鸣鸾宫里打着转转。可……不管怎么说,对于现在的日子她还是比较满意的,如果不是馆陶公主的突然拜访。 王娡这一生,充满传奇性的色彩,十七岁那年经父母作主嫁给了乡中豪绅金王孙。 金王孙家中有财,模样又长得风流,自小熟读经书,为人彬彬有礼,简直是四里八乡所有少女怀春的对像。嫁给这样的人才,王娡在心中暗暗高兴,夫妻两个相敬如宾的过着甜蜜生活。可是,有一天母亲前来看她,打破了这种祥和。娘俩钻在屋中,一番闲聊之后,母亲神神秘秘的告诉她,前几日找人算命,算命的说她贵不可言。 母亲说,什么叫贵不可言?只有成为皇帝的妃子那才叫贵不可言,跟着金王孙这样的人永无出头之日。 母亲说,已经替她走通了门路,打算送她去太子宫,让她马上与王娡离婚! 王娡吃了一惊,以为母亲是在开玩笑,但看母亲的表情又不像在开玩笑。母亲的祖父是燕王臧荼,小的时候母亲常给她讲在王宫时的富贵生活,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听到母亲要送她去太子宫,联想起以前母亲所讲的那种生活,王娡在心中略略动心,可是话说回来,金王孙对她的恩爱使她一口回绝了母亲。 母亲是那种认准了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的主,对她的回绝毫不理会,直接找到金王孙,提出相同的要求。金王孙对这种荒唐怪事惊骇而又羞怒交加,一口拒绝,母亲恨恨然的离去。 王娡以为这事就这样完了,安下心来准备与金王孙长相厮守,谁知半个月后,母亲带人打上门来,抢了她便走,塞上快车直接送到长安太子宫,做了太子刘启的美人。 入太子宫不到两个月,王娡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可是不敢确定是进太子宫之前有的身孕还是进太子宫之后有的身孕,害怕到时候孩子早产,太子宫的人怀疑孩子的亲爹究竟是谁,她撒了个弥天大谎,声称梦见太阳坠入肚中,因此有了身孕。管他呢,只要跟神扯上关系,到时也好有个说词,众人就算心中有了怀疑,难道还能怀疑神迹吗? 王娡很知足,每天逗弄小儿,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有一天,刘嫖前来找她,说想把女儿陈娇嫁给她的儿子刘彻,王娡的心中一动。那时,太子刘启已登基为帝,粟姬的儿子被封为太子,她根本没有打算与粟姬争宠,只盼自己的儿子快快长大,到时封个王,老的时候就去儿子的封地生活。刘嫖这一找她,让她平静如水的心起了涟漪,暗思自己或许不仅仅能当一个王的母亲,说不定还能当一个皇帝的母亲。 刘嫖的能力惊人,在朝野都有很大的影响力,如今亲自找她联姻,对于后宫争权夺利并不了解的王娡却十分灵敏的嗅出里边的机会,迫不急待的答应请求。一切都跟她所预想的那样,没几天‘金屋藏娇’的故事出炉了,又过了几日刘彻是太阳之子的故事也出炉了,儿子四岁被封为王,得宠的粟姬也越来越被刘启衔恨。 就在宫中传出粟姬骂刘启是老狗,刘启勃然大怒这当口,王娡突然灵光一闪,无师自通的洞悉宫廷斗争的所有奥妙。她施用毒计(她总以为自己那时真的是想帮粟姬一把,并且常常以此为自己开脱,以证明自己并非是个心狠毒辣的人。),重金收买宫廷礼宾总监‘大行’,上奏给刘启,请封粟姬当皇后。 刘启大怒,斩大行。没过多久,粟姬被打入冷宫,其子刘荣被废去太子之位,她的儿了刘彻被封为太子。 有时候,王娡一个人孤独的坐在鸣鸾宫,偶尔也会想起金王孙,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在人世,过得可好。继而想起与金王孙一起生活时的微末细节,心中总有一种甜蜜的感觉。不过,她明白自己如今的身份已不可能再与金王孙在一起,也就没有派人去找金王孙的下落。她很满足,儿子是当今天子,她是当今太后,儿子好她就好,儿子已成为她生命中的一切。 今天,刘嫖来找她,让她这个当婆婆的好好管管儿子,不要让刘彻冷落了她的女儿。刘嫖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笑,和善的让人忍不住想亲近,王娡想坦诚的告诉对方,想一想当初粟姬的下场,应该劝劝陈娇不要太过任性。她的话还没开口,从刘嫖的眼神中看出几分威胁的意思,心中一寒,答应一定会好好说说刘彻,让他善待陈娇。 门外宦官禀告陛下前来给太后请安,王娡将纷乱的思絮收拢,摆摆手让身边的宫女退下,请刘彻进来。等到刘彻毕恭毕敬的请完了安,她让刘彻在身边坐下,打旁边几案上取过几碟刘彻打小爱吃的糕点,递了过去。 “还是母亲知道儿的心思,儿从早朝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呢!”刘彻接过糕点,胡乱吃了几口,把糕点放到一旁,问道:“不知母亲叫儿前来有何事吩咐?” “我听说你现在大批启用儒教人氏充当朝廷官员?”王娡好似在拉家常,随随便便问道。 “儒教那些人听话,好用。”刘彻道。 “我还听说,昨天太皇太后下懿旨扣拿奸贼赵绾,今日朝堂之上你曾为此事大发雷霆?” “哪有的事?母亲都听哪些人乱讲,看我不割了他们的舌头!”刘彻笑道。 “你别管我从哪里听来的!”王娡叹了一口气,道:“还记得当初你与陈娇初婚,两人如胶似漆的甜蜜吗?” 刘彻回想良久,才想起与陈娇初婚时的巫山云雨,只恨每天都粘在对方身上。他点了点头,疑惑的看着王娡,不知母亲今天怎么说起这事。王娡接着又道:“为何现今你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她呢?” “她不能生育,而且态度蛮横,不许儿这样,又不许儿那样,因此儿不想跟她在一起!” “儿啊!”王娡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刚坐上宝座不久,大臣们还未完全顺服,此时最需要太皇太后与馆陶公主的支持。如今,你亲近儒教已使太皇太后不喜,疏远陈娇又冒犯了姑妈,只怕事情不妙,我的话你明白吗?” 刘彻半晌无语,过了一会问道:“儿该怎么办?” “女人嘛,都喜欢听好听的话,你时常去看看太皇太后与陈娇,捡些好听的话就行了!” “哦!”刘彻又把头点了点,道:“儿明白了!不过,还有一件事儿拿不定主意。今天三辅衙门司的右扶风抨击丞相窦婴与太尉田蚡,要求严惩两人,儿知道这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可是不知太皇太后是真想让儿治两人的罪,还是说说罢了。” “田蚡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窦婴是太皇太后的侄子,两人都喜欢儒教学说被太皇太后不喜。我看,治罪就免了吧,本就是一家人,哪能真的治罪?革去他两个人的职务,给他们两人一个小小的惩戒也就是了!” “儿也是此意……” 刘彻与王娡又说了一会话,告辞离去,经过承华殿时正好看到值勤的卫青,吩咐御手停下马车,夸赞了卫青几句,又赏赐黄金数万两,临走笑道:“回去叫上你那几个在郎中署的好友,让他们苦练射猎技术,过几天我有用处。” 第十六章 夜约郎中署 几日以来,徐胜利一直很羡慕卫青,恨不得自己也有个受皇帝宠爱的姐姐。 卫青升迁之快,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一夜之间从一个地位低贱的马僮摇身一变成为常随皇帝左右,可代表皇帝与群臣答辩的‘侍中’,其地位之特殐,身份之荣耀,连三公九卿都得让上三分。至于赏赐之多,更是到了让人眼晕的地步,基本上天天都有赏赐,数日下来仅黄金一项就达二十四万两之巨。 乖乖个不得了,二十四万两黄金,那得多少钱?有时候徐胜利常想,以父亲都尉的身份,靠年俸以及赏赐,只怕数百年也赚不了这么多钱。唯一让徐胜利值得安慰的是,卫青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也不是一个视钱如命的家伙,对于他们这些为救他而出过力的,都给以金钱上的馈赠。浪迹于民间的豪士们每人都得到数十两黄金的酬劳,羽林、期门和卫士则有数十斤黄金的馈赠,而像徐胜利、司马相如这等贫寒羽林更有百斤往上的谢仪。 卫青赠这些黄金时,没有摆出一副高高在上让人生厌的嘴脸。为了顾全大家的面子,甚至不说是自己所赠,而是打着皇帝赏赐给大家的旗号。这更让徐胜利尊重卫青的为人。 有了一百斤黄金,公孙敖、庄毕等都劝徐胜利在‘北阙里’买个院落居住,搬出商人聚集的‘望春里’。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一直住在商人混迹的‘望春里’,会遭受别人的白眼,继而没人愿跟他交往。徐胜利只问了一句:“你们会不会像你们嘴中说的人那样看不起我,继而不想与我交往?” 劝说的人摇了摇头,徐胜利呵呵而笑,道:“这就够了!”并不从‘望春里’中搬出,仅从贾子光的庭院中搬出,在离贾子光家附近花费数十两黄金买了套大房子,又买了一辆崭新的马车,找了一个管家并数个奴仆。这一切仅花去百斤黄金中的一小部分,剩下的黄金还有数十斤之多,他从中取出二十来斤送于贾子光,以感谢长久以来的照顾。贾子光高高兴兴的当即收下,可是到了晚上,等徐胜利回到家中时,一份京城近郊,二十亩良田的契约端端正正放在堂屋案上。 日子一日复一日流逝,每日除了去鸿台上值勤之外,徐胜利白天基本上就干两件事。一是在长安城中瞎转,寻找发财的机会,打算把手中剩下的黄金投入某项能产生暴利的生意,来一个利滚利。二是到郎中署里找李广,射箭赌酒,一番玩乐后听李广讲一些带兵打仗的心得。到了晚上,卫青府上流水席常开,各路英雄齐聚一堂,大家喝酒吃肉,好不痛快。 生意并不好干,平时又听多了贾子光对商人待遇过低的抱怨,徐胜利慢慢的打消做生意的念头,不过发财的梦却未终止。 以徐胜利的身份,如果没有特别的际遇,数年之后将被委以一个县令。他对县令这样的官职并不上心,倒是看中了两个最能来钱的职位——安池总管与考工部大啬夫。 汉时,盐铁专营,安池是全国最大的产盐地,能够在那里为总管,每年捞个千万钱不成问题。至于考工部,是大汉的兵工场,全国的武器装备都在此处生产,捞点钱也是不成问题。 两个职位如果只能选一个的话,徐胜利绝对会选择考工部。他有太多的兵器改进构想,能成为考工部大啬夫,便可以利用国家的钱让改进兵器的构想得以实现,继而增强军队的战斗力。 与李广数日交谈下来,徐胜利发现李广其实是个不善言谈的人。跟他讲某个大臣的闲闻逸事,长安城中发生了什么奇闻怪事,李广基本上不搭话。但若与其谈起带兵打仗,他又能滔滔不绝说个不停。 总结起来,李广带兵的经验也就三板斧,说白了全凭个人魅力,并没什么决窍可言。但,也就是这三板斧,成为他独特的带兵方法,整个大汉独一个,再也无法找出第二个人来。 李广爱兵如子,不管现在郎中署的部下还是以前在边郡为将时的部下,有什么难处都爱找他。每年所领到的俸禄,基本上都支援给家境贫寒的部下们,以至于爱酒如命的一个人,为了有口酒喝,常与人比箭赚酒。 李广身先士卒,宽以待人,严于律己。无论是战时还是平时,他对于部下总是宽缓不苛,对于自己又严得苛刻。士兵们没有吃饭,他绝不吃一口饭。士兵们没有喝水,他绝不喝一口水,这些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极难,但他全都做到了。打仗的时候,更是冲到最前沿,使士卒争先恐后的想超过他。 李广贵为九卿之一,从不惜命,无论狩猎还是与敌厮杀,总是不顾一切的往前冲。他的箭术已达到化境,可站在百步就能射中的目标,他非得冒着生命危险向前冲到五十步,三十步,乃至于二十步的近距,力求做到一箭封喉。 第一次与李广比箭赌酒时,两人站在离靶一百一十步远的地方,徐胜利的箭离靶心较近,赢了有飞将军之称的李广,一时激动高兴,忍不住哈哈大笑两声。李广冷冷的问道:“半刻钟之内,你能射出多少枝箭,能否箭箭都中靶心?” “能射出二十五枝箭,五十步之内都可射中靶心。”徐胜利兴奋的心情还没有下,洋洋得意的道。 “你射的是死物,活物也能射中二十五箭?”李广道。 “这……”徐胜利每日练的都是靶,根本没有射过活物,无法作答。 “不如我们再赌一场!” 李广领着徐胜利出了郎中署,又让三十个羽林各抱一只鸡跟在身后,众人来到长安城郊外。三十个羽林围成一个圈把李广、徐胜利围在中间,哪只鸡想要逃出圆圈,离得近的羽林便射出一箭,将鸡逼回。 “半刻钟时间!”李广指了指场中乱跑的鸡,道:“谁射死的鸡多,谁赢!” 他让徐胜利先射,徐胜利知道李广有不喜别人谦让的脾气,举起手中的弓箭,踌躇满志的引弓搭箭,对准一只鸡还未放箭,面前突然飞过来一枝箭,惊得他连忙跳跃躲闪,竟忘了放箭。抬头一看,李广又搭一箭,瞄准了他。 他的表情很疑惑,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李广大声喝道:“战场上,箭如雨蝗,想成为一名真正的神射手,就得忘掉心中的恐惧。射!” 徐胜利再次引弓,每瞄到一只鸡便会有一箭飞来,急得他连忙躲闪。一刻钟内,勉强放了五箭,只有一箭射中鸡的屁股,其余的箭全都脱了靶! “现在该我了!”李广一边捡拾场上的箭,一边笑道:“你也用同样的办法对我!” 李广的手法极快,连珠的打箭葫中抽出箭,朝场上的鸡射去,对于徐胜利射来的箭根本不去理会。而且,他也非遥遥的射,每次都逼近目标十步之内,箭箭都击碎了鸡的脑袋,一刻钟下来,射了二十一只箭,没有一只箭失手。 “知道我是怎么赢了你吗?”李广将弓丢给旁边的一个羽林,问道。 “因为我心中有了恐惧,只知道躲闪你射来的箭,而不知道追逐目标!”徐胜利笑道。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你有了顾虑!”李广指了指徐胜利心口的位置,道:“你害怕射伤或者射死了我,无法向朝廷交待,所以不敢当真射我。我洞悉了你的顾虑,因此根本不去理会你射过来的箭。” “谢大人指点,我明白了!”徐胜利道。 “你明白什么了?” “大人是告诉我,战场上一定要洞悉敌人,才能随心所欲的战胜敌人!” “孺子可教也!”李广含笑点了点头,道:“走,我们喝酒去。” 有什么样的将领,便有什么样的兵士,李广这样的人所带出来的兵士勇猛程度可想而知。 这一日,鸿台阁楼檐角上落下一只喜鹊,叽叽杂杂叫个不停。徐胜利意识到将有好事发生,看公孙敖的表情也像,挤眉弄眼的似乎有话要说,可是又不说,他强忍着并不发问。到了快换岗的时候,公孙敖见徐胜利一直不问,终于忍不住轻声道:“今夜子时,听清楚了,是子时,在郎中署门口见?” “我见过疯子,可是没见过你这么疯的,长安城中所有的疯子你排第一。明天还得当值,深更半夜去那干什么?难道偷鸡不成?我记得郎中署里并未养鸡!” “你别管去干什么,反正是好事,一定要去!” “我不去!你疯了,我不能陪着你一起疯!”徐胜利把脸倒向一旁,不在理会公孙敖,过了片刻,公孙敖再次按耐不住,道:“本来不能告诉你的,可你若不去将坏了大事,说不定还会连累我丢了脑袋。给你透露一点……”他机警的朝四下打量一眼,道: “这是皇上下的密旨,叫你我今夜子时前去郎中署待命,至于什么事就不得而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今日起,你我便是皇帝身边的人了,再也不用来鸿台站岗了。” “天还没黑呢,怎么就做起梦来了?”徐胜利的心颤了一下,来长安三月有余,还不知道皇帝长什么样,际遇终于来了。 “你以为我骗你啊?夜里一定要去。注意保密,万不可让第二个人知道,贾子光也不行。”公孙敖道。 “我算服了,就陪你去一趟吧,免得你告诉别人我不够义气,坏我名声。除了你我,还有谁去?”徐胜利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公孙敖道,过了一会,又道:“今夜去了便知,反正会碰到不少的熟人。” 第十七章 两个倒霉的贼 “老大,我们站的地方是郎中署衙门,前边是卫尉署衙门,后边是中尉署衙门,在此行窃,是不是不要命了?” 说话的人叫李背,河南郡荥阳人氏,原本在宛城卖菜刀为生,因为卖出的一把菜刀被人用作凶器,受到牵连打入死牢。本来,这事与他八杆子打不着关系,若在其他郡求盗根本不会找上门来,可是他实在点背,偏偏生活在河南郡,碰到了以残暴闻名于天下的河南郡郡守——宁成。 河南郡的百姓私下里编了一首歌,其中有一句是如此唱的:“宁愿碰到正在喂崽的母老虎,也别碰到宁成发怒!”非常不幸,那年李背走背字,正好碰到了宁成发怒,被判了个伙同他人一起谋杀,等待秋后问斩。 宁成定罪的理由很奇怪,他不管李背有没有杀人,也不管李背是否参与杀人,只问李背有没有卖刀,堂上呈的证供是不是他卖出去的菜刀。李背点了点,宁成大笔一挥,就定了一个死罪。李背喊冤枉,宁成面目狰狞大骂道,你若不卖刀,凶手就没有刀使,凶手没有刀使,他就没有办法杀人,你有什么冤屈? 李背罪大恶极,罪在他不该卖菜刀,至于其他人没了菜刀无法做饭,就不在宁成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不幸中的万幸,李背被判死刑的时候正好是冬天,而大汉处斩囚犯只在秋天行刑,因此他才有足够的时间越狱,来到长安告御状。 被李背称为老大的人,是同牢的难兄难弟王春,获罪的理由也很奇怪。那年宁成路过函谷关,守关都尉王叔也是河南郡人,知道宁成是个心狠毒辣的人,对其恭敬有加。宁成认为王叔所以对自己恭敬,是因为王叔的家人犯了罪,罪恶隐藏的深目前尚未被人察觉。回到河南郡,他马上派人着手调查王叔家族有何罪状,三查两不查,还真查出来诸如欺行霸市,贱买高卖的罪状,大肆逮捕,一番严刑拷打之后又牵扯出许多或许有或许没有的罪状,他也无论重罪轻罪,快刀斩乱麻的将王叔全族两百多人尽皆屠灭。王叔闻听,三次弹劾宁成,可次次有人将弹劾压下,气得王叔吐血不止,郁郁而终。 抓人那天,身为王春站在王叔家门口瞧了一眼热闹,被求盗一并抓了,押入大牢。 王春与李背承受着天大的冤枉,一心想要伸冤,用了六个多月时间,硬是靠指甲与吃饭用的木箸将两尺多厚的牢墙挖通,趁夜逃出监牢,昼伏夜出,一路讨要来京城告御状。到了长安,两人顿时傻眼,因为穿的破烂,又没钱打点,三辅衙门司的门根本不让他们两个进,想见皇上更是异想天开。在长安呆了半月,白天遭受求盗的盘诘,一句话回答不对便是一顿毒打。晚上遭受巡城卫士的驱逐,被当作小丑戏弄一番后,无情的赶出长安城。 哭告无门,两人商量后决定再在长安呆一天,如果明天还是无法告成御状,便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或者随便找个地方饿死去球,或者占上为王,当个能够养活自己,不再饿肚子的山贼。去他妈的告状,去他妈的死罪,不管了。 他们躲着卫士走,游荡到郎中署门前突然看到停着一辆马车。赶车的御手不知去了哪里,朝车内望了一眼,里边装满质量不错的丝绸衣物,顿时起了贪念! “命?我们两个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要来干何?古人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够危险,所以也够安全。再说四下里又没有人,有人也睡到姥姥家去了,你又怕个什么?”王春鄙视的看了李背一眼,冲街口的方向大声喊了一句:“有人吗?我们两个是贼,要偷东西,求盗,卫士,快来抓我们两个啊!”喊完,他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郎中署门前,握拳朝门上擂了两下,叫道:“门外车上的东西有主吗?没主就送给爷爷了!” 李背额头上渗出一脑门子的汗,双脚发软的踉跄上前,把王春拽了下来,口中轻轻急呼:“爷爷类,别在这咋咋唬唬了,咱拿了东西便走成吗?” “你瞧,没人吧,卫士刚刚才过,咱们两个有大把的时间!”王春呵呵一笑,打车上拿下一套包扎好的衣物,递给李背。李背接过衣物,放到脚前,贼头贼脑的催促道:“快点,我的右眼皮老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左眼跳灾,右眼跳财,这哪是不好的预感,应该是暗示我们将要发财了!”王春又拿下一包衣物,朝后递去。李背接了,心中想应该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也没有争辩,怕王春一会没完没了的说了起来,耽误偷盗的时间,将衣物摞了起来,等到地上有了六套衣物,道:“够了吧,我们快走!” “急什么?还有大半车的东西,岂能将价值不菲的衣物留在这里?你想遭天谴!” 王春继续往外递衣服,李背接了,道:“老大,我们只有两只手,拿不了那么多,赶快走吧!” “是啊,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王春扭过头来,呵呵一笑道:“先拿下来再说,到时能拿多少拿多少,大不了多跑几趟就是!” “我总觉的这事太过蹊跷!”李背机警的又朝前后各望一眼,道:“深更半夜,郎中署衙门前莫名其妙的停放了一辆马车,马车上莫名其妙的装着一车价值数十两黄金的衣物,赶车的御手又莫名其妙的没了影踪,怎么老闻到一股陷阱的味道?咱们还是走吧,大牢的滋味实在难熬,我可不想再进去了。” “凡事都往好的一方面想!你太悲观了,为什么不想这是老天爷看你我太背,因此给你我一笔小财!”王春又拎起一件衣物,突然看到下边有件黑呼呼的东西,把衣物交给左手,伸手摸了摸。他不再把衣物往后递,而是扔回车上,双手握住那件黑呼呼的东西用力一拽,拽出一把制作精良,上边镶嵌有珠玉宝石的弓来。 “瞧,这是什么?”王春手拿良弓向后一举,道:“一把好弓,应该能值一斤黄金。你先拿着,里边还有很多!” “弓?车里边怎么会有弓?”李背接过弓试了一下弦,面色大骇,惊惧的道:“这不是一张普通的弓,而是一张战弓,瞧其装饰应该是候王大将之类人物才能用的弓。老大,事情越来越诡异,我们还是赶快走吧!” “别急,里边还有这个!”王春又从几张弓的下边抽出一把剑,转身回头拔出剑,呀呀一叫,道:“一把好剑!果真是老大送给你我的礼物,他知道我们要去做山贼,不仅给我们准备好了衣物,还给我们准备好了武器!” 看着闪着寒光的剑刃,李背双腿一软,瘫坐到地上。想起自己因为一把菜刀而被押入大牢,受尽非人的折磨,胃中开始痉挛,趴在地上干呕起来。 “你没事吧?”王春把剑夹在腋下,伸手去扶。李背摇了摇头,拽着王春相扶的手正要起身,一抬眼看到街口驶过来两三匹快马,脸上顿时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坐在地上连连往后挪退,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求……求……求……盗。” 好容易,他从地上站起身,想往后跑,看到那边也有数匹马赶来,顿时绝望,心中暗道一声:“果然是个埋伏。” 七八匹马把他们两个围了起来,王春与李背眼也不敢往上看,跪在地上求饶:“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第十八章 两个倒霉的贼 二 徐胜利以为自己来的够早了,等到了地方才知其实来迟了,已经有十个人在此等候。其中八个都认识,除了以前一伍的四个人外,还有司马相如、李敢、直不疑以及东方朔。还有两个不认得,穿得破破烂烂,身上肮脏无比,泥垢足有寸厚,模样像是乞儿,跪在地上磕头捣蒜,嘴中连连呼:“不要杀我!” 徐胜利疑惑的指了指那两人问道:“怎么回事?来就来吧,谁还带着两个跟班?” “两个小贼,胆大包天的竟敢来郎中署衙门偷东西,而且偷的还是我们的衣物,被抓了一个正着。”公孙敖视两个偷东西的贼儿为无物,鄙夷的笑道。指着车上仅留的一件衣物又道:“你也赶快换上,卫青他们该来了。” 来郎中署之前,徐胜利躺在榻上打了个盹,许久没有发过的热突然来袭,迷迷糊糊中做了两个断断续续的梦。他先是梦到一行数人出了郎中署,赶了一夜的路寻到一家酒肆休息,老板勾结豪士准备来个杀人灭口。突然间场景一换,一个青年正与一只熊搏斗,紧要的关头,狗熊大掌一挥,正中那名青年的脑袋,顿时脑浆四溢。 这次热来的快去的也快,与以往三次发热不同的是,以前发热后醒来,梦中情景往往清晰无比,这次发热醒来梦中情景支离破碎。酒肆在什么地方,又叫什么名号,一无所知。那名被狗熊一掌打得脑袋迸裂的青年是何模样,面容模模糊糊,根本无法记起,一会像是他自己,一会又像是卫青,一会又谁也不像。 从公孙敖神神秘秘的话语,徐胜利想,皇上让他们深更半夜相聚朗中署门前,一定是要微服出宫。再从梦境上的内容来分析,此次出宫,不会一帆风顺,将会充满无尽的危险。考虑再三,他把自己得意的几件兵器都收到黑漆大匣子里,放入马囊以备不时之需。 一边更换衣物,一边看着面前两个可怜兮兮的乞儿,徐胜利不由动了侧隐之心。把剑悬在身上,弓背到背上,来到两人面前,踢了踢两人的屁股,喝道:“站起身来。” 李背与王春头虽低着没抬起,暗中已把众人打量多遍,见来人来的时候全是便装,一到地马上更换衣服假扮成富家公子,身上又背弓挂剑,以为是群乔装打扮好的强盗,要去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假山贼碰到真山贼,李背哆哆缩缩的说不出一句话来,王春强自镇定,结巴了一句:“饿了数天,想偷几件衣服换点钱吃顿饱的,没想到不长眼偷到爷爷们的身上,求爷爷饶命!” “以后偷东西都给我带点眼,别谁的东西都偷,滚!”徐胜利朝两人的屁股上各踢一脚,大喝一声。两人如同领了圣旨,撒开脚丫子便跑,庄毕拦道:“慢!” 如同被绑上刑场后被无罪开释,还没走出刑场又被定了死罪,李背与王春顿觉天旋地转,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背后发凉,甚至已能感觉到黑乎乎三棱箭头正瞄着自己。庄毕拉着徐胜利走到一隅,怪道:“你怎能放他们走?” “不放他们又能怎样?莫非你要养着他们?”徐胜利不在乎的道。根据他的了解,接下来庄毕又该给他讲大道理了,不由的头有点晕。 “我们是郎中署的羽林,得维护长安城中的法纪,他们偷东西,应该送三辅衙门司,你私自放他们走,被人告到三辅衙门司,后果很严重!” “莫非你还能举报我不成?”徐胜利呵呵一笑:“放心,我相信你不会那样不讲义气的,就如同相信猪不会上树。” 庄毕微微一楞。与徐胜利交往久了,常常发现对方嘴中会说出一些古怪的话语,这是他这等正统的人所不喜的,把脸一沉,道:“跟你说正事呢,别在那嬉皮笑脸的!一会等巡城卫士来了,将他们交于巡城卫士。” “偷东西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徐胜利问道。 “按大汉律,应鞭打两百!” “你觉得以他们两个的身板能捱得了两百鞭子?我看不能,一百鞭就会要了他们的命,最多一百五十鞭,我敢跟你打这个赌。”徐胜利顿了顿,笑道:“你整日仁义道德挂嘴边,可我却看到你没有一点的怜悯之心,要把两个可怜的人拿去送死。嘿,”他往庄毕的身旁靠了靠,又道:“你悄悄的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他们,你们儒家讲的仁义是不是全是骗人的把戏?” “圣人有云: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他们自己犯下的案子,就得自己承受,人绝对不能放!”庄毕被徐胜利的嘲讽激怒,嗓门无形中提高了许多,奸细的让人浑身肉紧,惹得马车旁的数人纷纷朝这边看来。 “圣人还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也是跟着奈何而行,为了不饿死才不得以而为之。如果我们两个若处于他们两个的境遇下,相信也会偷点东西的以维持卑微的性命,不如给他们两个一次机会,放了他们算了!” 庄毕搜肠刮肚也没想出哪个圣人说过那话,毫不妥协的道:“君子谋道不谋食,君子忧道不忧贫。不管处于什么样的环境下,我绝对不会干偷东西这样的事情。” 徐胜利眼见无法说服,只得改变策略,顾左右而言他,笑道:“你说,公孙敖半夜三更的叫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你与他一同当值都不知道,我又怎么可能知道!” “公孙敖给我透露了一点,说是陛下的旨意。我猜,皇帝半夜三更来这里,估计是要微服出巡,让我们护驾啊!” “真的?”庄毕在末央宫只做了数天的羽林,遥遥的见过刘彻一次,做梦都想跟皇帝来一次亲密的接触,以展示自己的才能,不信的问道。 “有可能的,很有可能!”徐胜利点了点头,嘿嘿一笑,道:“我放他们两个走,便是基于这样的原因,怕他们惊了圣驾……” “对,千万不能让他们惊了圣驾,得赶快让他们离开!”庄毕颔首同意。 “就怕放了他们两个,他们两个还会在周围转悠。你也听到了,他们已饿了数天,如果能给他们几个大钱的话,他们一定会迅速的离开。可惜,临来时身上忘了装钱……” “我这还有十数个大钱,赶快打发他们走?”庄毕从身上掏出钱来,将两个贼儿的事情完全抛之脑后,低头沉思一会刘彻来了该使用什么样的礼节。 李背与王春偷东西被人当场抓获,不仅没有受到惩罚还白得了十数个大钱,玩了命的赶快逃离是非之地。转了两个街口,躲进一片阴影中,上气不接下气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明天我们去哪?”李背摸着袖口里的大钱,问道。 “皇帝就像神仙一样,看来我们两个永远也见不到了,冤屈无法洗刷还得逃避求盗的追捕。唉,咱们既然惹不起宁成难道还躲不起吗?”王春望着建在龙首山上,好像漂浮在空中的末央宫大殿,道:“听说百越是一片蛮荒之地,满目苍痍,国人都不愿踏足,不如躲到那里去?” “不是说好去当山贼吗?”李背不解的问道。 “山贼也不是容易当的,那可是刀尖舔血的活计,凭咱俩的倒霉样,第一天就被人杀了。” “可……百越离此上万里地,我们如何去?” “我有个计划!家里老宅中还藏有数两黄金,我们去取了出来,置办些货物,混在行商的队伍中先到淮南郡,然后想办法进入百越。”王春道。 “回河南郡……”李背问了一句,手脚忍不住的发起抖。 “小心一点,我想不会碰到宁成的!即使碰到了更好,早死早托生,十八年后又是一条……” “嘘,那边有人来了,似乎是巡城卫士,我们快走!” 第十九章 初见汉武帝 卫青与刘彻姗姗来迟,直到子时三刻,才见到两人骑着马从末央宫西门的方向缓缓而来。 卫青走在前边,脸上全是笑意,好像一个生活愁苦的人突然捡到一千钱,面前的一切难题顿时迎刃而解,嘴都有些合不拢。相反,跟在后边的刘彻心情却很郁闷,似乎丢了救命钱,耷拉着脑袋,眼睛盯着地面在寻找不见了的钱。 除了周冲,其他人望着赶来的刘彻都很兴奋,个个都跟见到绝色大美女的好色男一般,幻想着销魂一夜。当那个美女果真朝这边走来,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心情忐忑不安,如同系着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 两人离郎中署衙门还有二十多步,徐胜利努力克制自己保持平静,庄毕等已按奈不住,迎了上去,双手拱起,双膝一软就要往地上跪下。恭颂还未从嘴中说出,已被卫青制止。 “不必行大礼!我交待两件事:第一,这里没有皇上,只有平阳候。第二,我们将出长安城十五天,在这些天里诸位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保护陛下的安全。” “明白!”众人拱手道。 “徐胜利、公孙敖,庄毕、周冲,你们四个跟着我,在前边开路。公孙弘、李敢、司马相如、东方朔、直不疑,你们五个人跟在后边,每队与陛下保持三马距离,现在出发,方向‘西安门’” 一行人马十一人,如同凯旋回城的将军,朝西安门而去。用平阳候的印信顺利出城,顺着驰道走了大约一里多路,卫青赶马近到徐胜利身旁,回头忘了一眼尚在郁闷的刘彻,道:“陛下心情很不好!” “我注意到了!” “这次出巡是为了散心,我们的任务是想尽一切办法让陛下高兴起来!”卫青道。 “只怕不易!你挑选人的眼神不好,周冲冷的像块冰,公孙敖就像是个大男孩,庄毕一开口会惹人生厌。公孙弘虽会逢迎拍马,可惜这种人平时陛下一定见过很多……” “所以,我想到了你!”卫青道:“听公孙敖说,你平时会讲一些怪话,这些话常让人忍俊不止。你去陪陛下一起走,只要能让陛下高兴起来,今后的仕途之路将会一帆风顺!” 徐胜利开始沉默,他是需要一个能与刘彻单独呆呆的机会,可是如今对方一脸的不高兴,并非一个好的时机。 人与人交往有的时候很奇怪,如果对方是一个比你地位低的陌生人,或者你的气势压过那个陌生人,你会显得很轻松。但,若对方比你地位高,而且气势上压过了你,你便会产生一种焦灼感。 刘彻是大汉的天子,没有人在地位或者气势能压得过他,而且目前正处于不高兴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之下,徐胜利心中产生了焦灼感,随着时间的推移,焦虑越来越重。 “伴君如伴虎,一句话答不对,只怕项上脑袋不保!”他在心中暗想,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好吧!我去试试。” 徐胜利把马速放慢,退至刘彻的身旁,让千里雪与刘彻身下御马保持一个马头的距离。也不请安,眼视前方,好像在自言自语:“我家在边郡,那里虽然条件艰苦,但也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情。曾经有这么一个人……” 徐胜利在试探刘彻的反应,见刘彻只是回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像自己心中所想的那样勃然大怒,心中的焦虑顿减,暗道一声:“皇帝不过也是个普通人罢了,这个道理我一直懂,可是第一次见到活的,还是免不了自己吓自己。”情绪放松的接着道: “他是初从文,三年科举不中;遂习武,校场发一矢,中鼓吏,逐之出.后学医,有所成.自撰一良方,服之,卒.!” 这则简短的笑话是在徐胜利未穿越之前,某次网络聊天时别人给他讲的。出自何处,原创作者是谁,他不得而知。可是看到这则笑话时,他差点笑得肚痛而卒,因此记得清楚。 刘彻细细品味着简短的笑话,眼角先眯出两道鱼尾纹,接着嘴角外咧,然后哈哈大笑了两声。 卫青不可思议的回头望了一眼,没想到这么快的时间内,徐胜利已把皇上引得大笑,不解的看向公孙敖:“他给陛下说了什么,竟让陛下高兴成这样?” 公孙敖也是一头的雾水,无言以对,摇了摇头:“跟他交往这么久,好像还没见过有他办不成的事!” 刘彻努力的克制,可还是笑得前俯后合,若不是双腿把马腹夹的紧,双手又拽着马鬃,非得从马上摔下来不可。 “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云中徐胜利!” “听说,救卫青你的功劳最大?” “全仗陛下鸿福齐天,臣只是帮了一个小手。” “刚才那个笑话太逗人了,真的是云中郡里发生的事吗?”刘彻小孩子的天性毕现,伸手抓住徐胜利的马缰,让两只马靠到最近。 笑话终究是笑话,经过了一定的夸张处理,徐胜利若说是真的,只怕刘彻要派人去问问云中郡守,于是道:“臣见陛下闷闷不乐,因此杜撰出一个笑话来。” “我就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哪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三年科举不中,科举二字是什么意思?” 徐胜利的精神恍惚一下,差点从马背上摔下,顿时想起科举制度打隋唐才开始兴起,此时是汉朝,哪有科举之说。 “科举……科举是……臣住的是边郡,中原人都不愿往那里迁。亲人不至,郡守县令无以委任官职,大批的吏位空置。让百姓入衙前去当吏,县令又怕不知道底细,所托非人。于是,有个聪明的县令出题让读书人做答,选出有才能的人为吏,称之为科举。” 刘彻最近刚刚罢免了田蚡、窦婴的官位,三公之位还都空缺,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充当。此次出宫之前,他还在感慨天下的人才难寻,除了大臣们的举荐之外,也就是能从郎中署找点人才,门道少不说,还有些差强人意。大臣们的举荐,说的是天花乱坠,往往举荐出的人并不像说的那样好。郎中署的大多又都是武才,行军打仗或许能行,管理治国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要是有其他的门路选择人才就好了?”刘彻时时这样想,此时听到出题作答选择人才,眼前灵光一闪,问道:“为什么叫科举?不叫举荐,或者选拔?” 徐胜利只盼赶快从这个话题离开,胡乱的回道:“臣虽不知那个县令为什么称此为科举,不过臣想,举荐是郡守们往朝廷推举贤才,选拔是校场上争选武力冠绝的人才,至于科举吗?顾名思意应该是用考试的手段鳞选出人才来。这是臣猜想的,也不知对不对!” “有点道理。他考试之时,选的是什么题目,又是按什么标准认定出答的好与答的坏的?”刘彻问道。 “好像是在‘论语’中选出题目让考生作答,至于标准,我想全凭县令的喜好!” “这样不够公允,不过他的想法还真不错!等回到长安,你持节去云中郡,召此人来长安,朕要好好问问具体的方法如何,说不定今后可以用此方法为大汉选择良才!” 刘彻说的清松,徐胜利的脑门渗出一头汗来,这些都是他杜撰出来的,让他去哪寻找这个县令。道:“陛下想见这位县令的愿望只怕要落空了,因为……因为数年之前,匈奴人入侵云中郡,一刀将他杀了!” “又是匈奴人!”刘彻的眉头一皱,道:“总有一天,我要将匈奴人斩草除根,给大汉一个安静的疆域。科举如何进行,这事就交给你办,制定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规矩。不过……现在也不急着办,如果平民都能一升为郡守、县令,只怕有爵位的人会反对,得徐徐而来。” 第二十章 扩充上林苑 刘彻的一句话,徐胜利浮想联篇,忘了卫青让他与陛下并驾齐驱不是要他跟着一起发呆,而是要他使刘彻高兴起来。 徐胜利早就对大汉的为官制度深恶痛绝,正如庄毕时常埋怨的那样,七成往上身居高位的大臣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睁开眼等天黑,当资格够老之后,希望朝廷上体恤一把,往上边再升一级。至于有本事的人才,都被埋藏于民间,面前一片漆黑,承受着永无出头之日的压抑。比如他,明明是上天赐给大汉的一件礼物,却只能憋屈的蹲于一隅,来大汉都快十八年了,目前仅为一个小小的羽林卫。而且,还不能够乱说话,乱说话有被其他猴子咬死的顾虑。 该怎样制定科举制度?徐胜利首先想到隋唐之后的科举制度,不过又对这种科举制度深恶痛绝,从打小接受到的教育来看,八股文式的科举也是使中国走入虚弱的罪魁祸首之一。至于后来的公务员考试似乎不错,可惜他从没经历过一次公务员考试,根本不知里边都有些什么样的题目。话又说回来,就算考过几次,并且强行记下几次的试题又有什么用?把两千年前的东西移植到两千年后能成吗?只怕会水土不服! 卫青听到后边笑声渐止,回头一看,徐胜利在那低头沉思,恨不得调马过去踹上两脚,鉴于刘彻就在旁边,只能在前边狂使眼色。 徐胜利大约想了一刻钟,选拔人才的事也没有理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刘彻说这事不急,以后慢慢理出个头绪也就罢了。他抬起头,朝前望去,月明星稀,驰道上只有他们这十数人在奔驰,不经意间看到卫青给他连连打眼色,醒悟过来自己的任务,转头一瞧,刘彻又开始郁闷,笑道: “陛下有心事?” “嗯!”刘彻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口气。 “陛下的心事是为了一个女人?” “这你也知道?”刘彻深邃明亮的眼睛看向对方,道。 “陛下虽为九五之尊,可也是一个男人,是男人就会碰到男人这辈子总会碰到的三件苦恼之事。第一为权,第二为财,第三为情。陛下身为大汉的天子,权与财便不用说了,心中有事肯定是为情。臣在这里胡说八道,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你很聪明,能猜出我为的是哪个女人吗?”刘彻道。 “应该是为陈娇!”徐胜利的表情就跟一个得了道的高人一般。经过那次太皇太后询问新桓平是谁后,回去之后他就把新桓平的事迹了解得清清楚楚,继而发现如今的皇帝还跟秦始皇时并无什么区别,对于神仙、长生不老依然痴迷,所以才会让新桓平这样的装神弄鬼骗子有可乘之机。从新桓平的这件事情他总结出一条经验来——你越保持一种神秘感越能让手握极权的人物对你感兴趣。并不把在鸿台上的经历以及公孙敖讲的那些闲话说出,好像一开始便知道一样,道: “皇后无法生育,卫夫人新近又有了身孕,所以陛下想废了陈皇后立卫夫人为皇后。可是陈皇后的母亲馆陶公主势力太大,陛下才动废后的念头,赵绾便被人逼死,田蚡与窦婴又被罢免,卫青的小命也差点丢了……” “你知道的很多。”刘彻顿了顿,想从徐胜利的眼睛中看出点什么,对方双眼清澈,什么也没看出来。接着道:“一个既聪明又知道太多秘密的人,碰到一个昏君便会丢了性命!你在朕的面前信口开河,就不怕朕一怒之下要了你的小命?” “谢陛下不杀之恩!”徐胜利道。 “你怎知我不会杀你?” “陛下刚才也说了,臣这等不值一提的人,碰到一个昏君会丢了性命,如果陛下杀了臣,不是自认是个昏君!” “你倒机警!”刘彻重新打量徐胜利,见对方与自己年龄相若,人又聪明怜悧,想与对方说说心里话,好解心中的郁闷,道:“你能保守秘密吗?” “别人的秘密或许不能保守,陛下的秘密一定可以保守。臣听说,大汉律里有一条,私自泄露与陛下谈话的内容是诛连三族的大罪,臣很惜命,所以不会泄了一丝一毫。” “好!明白就好!”刘彻点了点头,道:“我想废陈娇的后位,并非因为其不能生育,而是自从封其为皇后之后,她与以前完全两样,不像朕的妻子,倒像是朕的母亲,凡事都想管着朕。最让朕受不了的是动不动又哭又闹,还以死相逼,那种感觉简直让朕寝食难安。” “臣能理解。不过臣觉得陛下若不想见她,不见她也就是了。” “要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刘彻道:“昨天太后把我叫到鸣鸾宫,跟朕分析厉害关系,让朕善待陈娇。可是,朕对她完全没有感觉,见一面都难,如何善待?对了,你结婚了没?” “尚未!”徐胜利道。后边还跟了两句话,但觉得自己还没跟刘彻相熟到开这种玩笑的地步,没有敢说出来,没想到刘彻反而说出来了。 “好男儿何患无妻?你也不用心急,等为大汉立了大功,朕封你为候,并把妹妹南宫公主许配给你。南宫是个好女孩,温柔贤淑,只怕你这辈子都无法体会朕的痛苦。唉!”刘彻叹了一口气,道:“不跟你说这些了,出宫就是为了一扫心中的郁闷,谈这些不开心的事干什么?等回了宫,打起精神善待她也就是了。” 熟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断汉武帝的家务事,见刘彻不再提起此事,徐胜利长舒一口气,道:“陛下心情不好,要不要我再说个笑话解闷?” “不用!”刘彻一时兴起,想让徐胜利长伺候自己左右,笑道:“朕还缺个侍中,擢升你为侍中吧,又怕你的才能不够,出个题目考考你。朕为太子时,常去上林苑狩猎,那时年纪虽小,可已觉上林苑太小,想将其扩充一下。前不久,将此事交于朝会上讨论,大臣们赞成与反对的各占一半,依你之见,应不应该扩充?” 第二十一章 扩充上林苑 二 扩充上林苑是件大事,牵涉的户、杜二县以及周边地区近百万百姓的利益,在长安城中早传的沸沸扬扬。徐胜利、庄毕、东方朔等在一起时,也偶有议论,对这件事情并不陌生。 从卫青透露出来的口风来看,刘彻已下定决心要扩充‘上林苑’,只是顾虑到百姓会反感,才将此事交于朝会讨论。但,私底下命令‘内史’着手调查上林苑周边田亩的总数,估计需要赔偿的金额,扩充上林苑已成定局。 ‘侍中’仅是年俸五百石的小官,可其身份十分特殐,因其常侍皇帝左右,是百官们羡慕、结交、贿赂的对向。如果能成为‘待中’,过上两年,为武则会放个‘中郎将’之类的‘武官’,为文则会外放个郡守之类的文官。 这是一个不小的诱惑,徐胜利只需顺着刘彻的意一番说道,便可成为侍中,今后常侍刘彻左右,影响刘彻制定大汉国策的机会无形中会上升数倍。可一想到仅仅为了偶尔的打一场猎,使近百万百姓流离失所,他又不赞成上林苑的扩充。回想起两日前与东方朔闲聊时,东方朔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词,道: “我们家乡有句话,叫‘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臣想当利病的良药,利行的忠言。” “这么说你是反对扩充上林苑了?” 刘彻道,心中暗暗点头。如果徐胜利赞成扩充,他一点也不会奇怪,有卫青这样的好友为伴,当然会透露一些他的想法。见对方反对,除了有些惊讶外还多了几分赞许,对徐胜利的好感又增,道:“说说你的理由!” “臣听说,新的上林苑北至阿城,西至周县,东至宜春,使上林苑可以连接到终南山。并打算将户县、杜县近百万的百姓迁移,因此不同意扩充上林苑。” “哦,继续!”刘彻道。 “从军事来说,终南山是屏障关中的天险,大汉王朝兴起,高祖抛开三河之地,定都泾水、渭河之南,就是考虑到这里乃‘陆海粮仓’,秦所以灭六国统一天下,靠的便是这里的资本!”徐胜利抬头看了一眼,见刘彻脸不露愠色,心中有了底,继续道: “从两县百姓生活以及供应长安生活所需这方面来考虑,终南山一带出产玉石、金、银、铜铁、木材等物,各种作坊都靠它生存,百姓也仰仗它生活。而且除了终南山,陛下要归入上林苑的户杜二县,出产稻米、种有梨树、桑树、麻、竹等物。土地里生长生姜、山芋,水塘里盛产各种鱼类。生活在这里的人,再穷苦也可以温饱,不用忧虑饥寒,因此户、杜两县的土地被认为天下最肥沃的土地,每亩地的价格要卖到黄金一斤。 现在,陛下因为私欲要把所有这些划入上林苑,根绝人民林产渔业的利益,夺取百姓农田蚕桑,使人民生活穷苦,国家赋税减少,仅仅为了使良田变成荆棘杂草,臣以为不可取。拼了命的扩张狐狸、野兔的领域,一意开拓狼豹的巢穴,却摧毁百姓祖宗的坟墓,拆除百姓的住宅房屋,使小孩们思念他们的故土,老人们悲泣被驱逐的命运,臣想秦王朝就是这样灭亡的。” 以扩充上林苑,引出大汉将会因此灭亡的预言,徐胜利再次抬头看了一眼,见刘彻不仅不生气反而颔首点头,以为将要说服刘彻,信心大增,又道: “上林苑既扩,朝廷就要花费巨资来经营。在四周筑起高墙,把整片地方团团围住,王候们骑着快马南奔西跑,只为一时的快乐而使百姓与国家遭受巨大的损失,不由得使臣想起三件事来。当初,商王朝兴筑‘九市’之宫,让宫女以及侍从假扮商人在里边做起买卖,封国顿时叛变。灵王兴筑‘章华’之台,楚王国人民开始离散。秦王朝兴筑‘阿房宫’,天下大乱。” 一连说了三件大事来影射扩充上林苑所带来的危害,虽然刘彻仍在点头赞同,徐胜利还是决定加上一句:“臣说的若有理,陛下便听听无妨。臣说的若无理,陛下只当臣放了一个屁,臭不可闻。至于顶撞陛下,败了陛下扩充上林苑的兴致,真是罪该万死,还请陛下饶恕。” “你说的很有道理!”刘彻点了点头,道:“你是所有反对朕扩充上林苑的人中,把道理讲得最明白的一个!朕打算擢升你为侍中,并赏黄金百斤。” 徐胜利长舒了一口气。把话说成那样都没惹得刘彻生气,他似乎触摸到刘彻的底线,明白该如何跟对方交往,呵呵一笑,道:“请陛下收回恩赐,臣有罪,不敢领赏。” “你有何罪?是不是嫌朕的赏赐少了?” “不是,臣真的有罪!”徐胜利道:“刚才那番说词,虽然都是臣的愿望,可并非臣想出来的,而是盗用了东方朔的智慧,因此请陛下治罪!” “东方朔?可曾来了?” “来了,就跟在后边不远!”徐胜利回头指了指东方朔,东方朔不知何意,做了个鬼脸,谁料刘彻也倒回头来看。恨得他在心中大骂徐胜利不是东西,无端端勾引他做鬼脸,在皇上面前出了丑。 “你可知,你不用告诉朕实情,便独占了这份大功?”刘彻哈哈一笑,又道:“朕还可以告诉你,虽然你讲的有理,朕也赞同你的说法。但朕心中主意已定,谁也改变不了了,上林苑必扩!” “妈的,主意已定,你又颔首又嘉奖的干什么,害得我白高兴一场,以为第一次出马便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让百万大汉百姓免于迁移之苦。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有自信的人才会刚愎自用,也才有可能不顾众多大臣的反对,制定出攻击匈奴的决策。”徐胜利在心中暗想,嘻嘻一笑,道: “臣听说,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这件事情早晚会被陛下知道。既然早晚都会被陛下知道,臣想晚知道不如早知道。早知道了,趁着陛下高兴,臣这颗脑袋还会安安稳稳呆在项上。晚知道了,陛下一定会龙颜大怒,臣只怕脑袋就会挪挪地方。还有,东方朔是臣的好友,如果让他知道臣窃取他的想法,冒领他的功劳,一定连朋友也做不了了。” “你倒是个明白人,不过你不想当侍中?”刘彻第一次碰到在他面前如此坦率的人,问道。 “想,做梦都想。但,为了不失去一个朋友,也为了项上的脑袋,臣还是暂时不做侍中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好,回到长安,朕仍升你为侍中,至于你那个朋友吧,擢升为太中大夫,两人同赏黄金百两,而且朕会让你持节封赏东方朔,好让他感谢你的恩德。” “再请陛下收回旨意!臣听说,要想把朋友的关系稳定,两人之间就得保持平等。我持节封赏东方朔,便有了一种高高在上的资态,我想朋友也会做不长久的。” “你很特别!说的话也有道理,好像不似我大汉人!”刘彻再次的惊讶,道。 “谢陛下夸赞,臣就是大汉的一个普通百姓!”徐胜利还想说些什么,刘彻突然指着田地稻丛中钻出的一只狐狸脑袋,大叫一声:“狐狸!”同时,两指插在口中打了个响亮的口哨,指了指田地中的狐狸,率先进入田地。 第二十二章 田间狩猎 一只毛色纯白的狐狸躲在一尺多高的稻地中,双眼充满恐惧看向急奔而来的刘彻,支起两只耳朵机警的听着,马上又发现两肋杀过来数名骑马猎手。 白狐慌了神,往左跑,数枝箭如雨下,封住了去路。往右跑,数枝箭如蝗来,堵住了退路。它停下脚步,乞怜的盯着刘彻,浑身白毛直楞楞坚起,凄厉的叫了两声。 刘彻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身体随着马的起伏而摆动,当座下马四脚凌空的瞬间,他屏住呼吸,松开夹扣的弓弦。 就在箭离弦的那一瞬间,白狐朝前急迈两步,羽箭擦着它的脑袋斜盯在田地中,射断两株稻苗。血染红白狐额前的一簇毛,它往斜里一杀,不等卫青他们的箭射过来,调头就往后跑。四只白色的短爪掀翻泥土,如一道白色的电光,冲向稻田深处。 “好聪明的一只狐狸!”刘彻高赞一声,持缰的手一抖让御马冲进稻田,双腿紧夹马腹,身体保持住平衡后,松开马缰,引弓又是一箭。稻苗过高,刘彻也没看清到底射中没有,只看到白狐急跃的身体嘎然而止,在稻田中滚了两滚,躺在地上不动。于是收了弓,持缰继续往前,走出没几步,看到插在地上的箭离白狐躺的地方足有两丈,心道一声装死,还未把弓持平,白狐打地上翻身而起,继续往稻田深处跃去。 卫青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双手朝稻田中一指,七个人兵分两路合拢过去,嘴中发出怪叫,不停放箭,努力让白狐与刘彻保持一条直线。 绿油油的稻田宽阔的跟海一样,微风一吹,稻苗此起彼伏,好似大海中起的波浪。白狐在波浪中上下颠簸,犹如一只随时可能倾覆的孤舟,刘彻与七个羽林就像八艘战舰,不顾一切的朝孤舟杀去。 马蹄翻飞,向下踏,一簇簇稻苗无奈的腰折,向上抬,一块块肥沃的泥土和着残苗被带到空中,滚了几滚掉落下去。马匹过处,稻田之中狼藉一片。 还未下地的只剩下周冲、庄毕、徐胜利,望着眼前‘触目惊心’的一幕,徐胜利吟道:“锄禾日当午,汗滴和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周冲侧目看了徐胜利一眼,庄毕嘿嘿一笑,道:“他这是叹息陛下不解稻谷得来不易,随意践踏农人田地。诗不错,就是用词太过浅俗。” “护驾!”周冲不想听两人斗嘴,冷冷的道了一声,随即纵马跃入农田。 “你呢?去不去?常听你讲‘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认为天下之定,重在民富。现在我们随意的践踏农人之地,使民不足,作何解?”徐胜利笑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在自家的土地上骑马奔驰,有何不可?”庄毕说完,自感自己的解释苍白无力,道:“你也别在这嘲弄我,还是赶快护驾去!” 两人一前一后亦入稻田,庄毕小心翼翼的寻着前马踏出来的足迹往前走,跟在身后的徐胜利心中暗骂一声装模作样,纵马超过庄毕,回头道:“既来之,则毁之。再慢腾腾的往前赶,陛下就没了影踪了。” 田地中出现一道宽阔的道路,快速向前延伸,长势正好的稻谷毁之不少。 张老汉是个种田能手,在杜县‘望安乡’也是出了名的,膝下有六个儿子两个闺女,四里八乡的人相信,再过上几年,张老汉一定可以成为乡里的富户。 今年关中地区可谓风调雨顺,稻谷长势喜人,张老汉盼望着收获的季节赶快来,到时卖了钱,全家每人做上一套新衣服,再给大女儿置办点嫁妆。大女儿今年二十岁了,该嫁人了,再不嫁只怕没人要喽。 张老汉今年四十八岁,头发花白,皮肤黝黑,额头爬满皱纹。十二岁进地劳作,整整干了三十六年,木制的锹头使坏四十二把,双掌龟裂出道道血口。 根据上年的收成,张老汉算了一下,今年最少能比上年多打一百二十石粮食。新帝登基,赫天下,人头税每人少交三成,如此算来能省下一百一十二钱。老伴新亡,家中少了张嘴吃饭,又少了一个人头税,又省下四五十钱。加上能够增收的粮食,总的来说,今年将比去年多收入一千一百多钱。除去做衣服将花去六百钱,再拿出四百钱当作女儿的嫁妆,还将盈余一百多钱。 盈余的钱干什么呢?张老汉有三个打算,想请个木匠打造一辆新的平板车,又想把自己的棺材加厚点,还想买两把铁锹。最后,他决定还是买几把铁锹吧。小儿子曾经借了邻人的一把铁锹,用完之后整天都夸铁锹比木锹省劲多了,他用了一辈子的木锹,心想儿子们也该用上铁锹了。 张老汉顺着垄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像一头领路的老山羊,扛着一把磨去一半锹头的木锹,后边跟着六个儿子,最小的两个儿子嬉闹不止,他回头充满爱意的看了一眼。 六个儿子,三个结了婚,大儿子生了一个小子一个闺女,二儿子与三儿子各生一个小子,其中最大的那个孙子今年五岁。乡里的赵绅士今年五十二,人家四世同堂,过着美满的生活。张老汉想,这辈子自己或许是无法看到重孙子了,也无法品味四世同堂的滋味了。不过,他也很想得通,明白人活在世上总要留下一点遗憾,哪有那么美满的事情,只要儿子们好好的便成。隔壁的王堂,二十一岁便得了场大病死了,留下一个遗腹子,孤儿寡母的可怜极了,与其一比自己要幸福上很多。 抬头看了看天,才寅时四刻,且不亮呢,除了他们这一家来到田地,其他的人家都还没起来。张老汉呵呵而笑,他相信‘人勤土生金’这句话,要趁着凉快,把自家地的土再松一遍。 站在自家田头,张老汉以为自己在做梦,田地被践踏的不成样子,暗暗掐了一把大腿,生疼,不是在做梦。忍不住大骂一声:“我奸你个祖宗十八代!”骂完,无力的坐在田头,抱膝号淘大哭。 六个儿子把拳头攥紧。此时践踏田地的人就在面前,他们一定会冲上前去,用木锹砸,用牙咬,说什么也要弄死对方。 “爹,怎么办?”大儿子恨恨的把木锹摔在地上,问道。 “杀了他们,杀了这些生儿子没屁眼的家伙!”张老汉的梦想成空,气得嘴直打哆嗦,站起身指着大儿子道:“你去乡里叫人,能拿什么拿什么,与他们拼了。”又对二儿子道:“你去县里禀告刘县令,说来了贼人,让他集合求盗、县兵捉贼。”等两个儿子离去,他对剩余的四个儿子道:“你们四个跟我来,顺着足迹找到这帮强盗。” 张老汉双手紧屋锹把,回头看到二儿子着急往县里跑,无意间踩到地里稻苗,大骂了一句:“走垄上,你姥姥的!” 第二十三章 田间狩猎 二 白狐机灵的很,东钻西窜,好像脑袋后边长了眼睛一般,总能躲过射来的箭矢。没过多久,它醒目的白毛已被绿色的稻汗染变了色,三躲两闪的竟从众目睽睽之下逃的无影无踪。 白狐虽然不见,刘彻打猎的兴趣未减一分,正好田地里的杂毛野兔不少。十个羽林一字铺开,呈线状向前搜索,一有野兔便往刘彻这边赶。天不亮,刘彻已亲手打了七八只野兔,公孙弘识相的把野兔挂在自己的马屁股上,再次报告着好消息:“陛下,已经八只了,再打上两只臣等每人就能领到一只的赏了。”话音未落,那边卫青又撵来一只野兔,喊道:“陛下,这只够肥够大!” 一路上刘彻纵马狂奔,又连连引弓射猎,身上早出了一层汗,抬手用袖口在脸上擦了一把,往背后箭葫一摸,箭葫已空,朝站在几步外冷眼旁观的周冲招了招手,道:“箭!” 周冲还没动,十几步开外的公孙弘麻利的将箭葫解下,高高的举起,打马朝这边过来,叫道:“陛下,臣这里有!”到了刘彻身边,一个收脚不住,从马上摔下,箭撒了一地。他也顾不得弹打身上尘土,手忙脚乱的将箭捡拾,举起一枝往刘彻手上递的时候,哪只野兔早不知溜到了哪处。 “可惜!”刘彻摇了摇头,冲远处的卫青等人招了招手,道:“再赶一只!” “毁了多少地?估计已近百顷!嘿嘿,今年将有百户人家得饿肚子了,如果他们知道自己辛苦耕种的口粮仅仅换来八只兔子,指不定如何骂娘呢?不过,刘彻既已决定扩充上林苑,这些地迟早都是个毁,早毁几天晚毁几天又有什么不同?” 徐胜利心中暗道,不知不觉已到周冲身边,见周冲神情凝重,问道:“怎么?” “有人!”周冲翻身下马,将耳朵贴在地上一听,伸出两根手指:“两百,西边,徒步。” 周冲耳朵极好,他说有人,必定有人。徐胜利伸出两指扣在嘴中,打了个响亮的口哨,做了一个有危险的手势,众人策马朝刘彻身边聚去。 十个人围成一个圆,把刘彻护在中间。公孙弘把葫中的箭一古脑的都拍了马屁,自己葫中没有一支箭,朝身边的庄毕讨要几支,问道:“什么情况?” “西边有人朝我们这边围来,人数大约在两百上下,徒步而行,不知什么来路!”徐胜利道。 此时天已快明,冷热两股气流一交汇,四周生起一层薄雾,一百步开外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公孙弘竖起两只耳朵仔细的听,又下马趴在地上听了一番,除了能听到风吹稻苗引起的沙沙声与蛙叫声外,什么也没听到。直起身狐疑道:“是不是听错了,四下里安静的很,没有任何动静。” “没动静就对了,没动静就是快了?”徐胜利抬头看了卫青一眼,用眼神询问:“可知来的是什么人?” 卫青轻轻摇了摇头。 徐胜利再次用眼神询问:“陛下出宫的事情可曾泄露?” 卫青又把头轻轻的摇了摇。 徐胜利将头扭向刘彻,道:“陛下,也不知来的是敌是友,人数又在我们的二十倍之上,向东撤吧!” “不急,且看看来的是什么人。要是来得是早起的农人,朕也好问问今年的收成如何?”刘彻盯着远处的薄雾,等待着来人出现。 把人家的地毁成这样,等于要了人家的命,是逼得人家跟你拼命。徐胜利有点哭笑不得,心中暗思来的若当真是农人,只怕容不得你询问今年的收成将如何,见面之后不容分说的便要拿着铁锹、锄头打将过来。他给卫青使了一个眼色,挥了挥手,众人虚搭一箭戒备。 还是看不到人,不过已能听到纷沓的脚步声及粗重的喘气声,种种迹象表明来得怎么都不可能是耕种的农人,而像是闹事的‘乱民’。徐胜利打了一个手势,十人由圆形阵变为两翼阵,只等来人出现,一看势头不对,夹着刘彻夺路便逃。 徐胜利与刘彻并排,清晰无比的看到刘彻脸上略带红潮,激动兴奋的等待着来人出现,不由的想起两句话来。其中有一句几乎已成为司马相如的口头禅,这还得从收了卫青赠的一百斤黄金说起。 有了一百斤黄金,不知怎么的司马相如的命突然金贵起来,最明显的变化就是无论酒楼喝酒还是在郎中署闲聊,他总是避免坐在或站在屋檐下。次数多了,人人都发现他这个秘密,问原因,他说是避免瓦片掉下来砸中脑袋,而且解释道:家有千两黄家的人,就不坐在屋檐底下,何况我有黄金两千二百两? 按照司马相如的说法,刘彻应该异常惜命才对。可,经过几个时辰的接触,徐胜利根本没有看到刘彻哪一点惜命。以皇帝之尊,独自出走长安,身旁只跟了十个羽林,不怕遭遇到任何危险。骑马纵横于田地之间,引弓搭箭追逐狐狸野兔,不怕打马上摔下来。见到有人朝他们赶来,敌我未明不仅不避,还要等在这里看人家要干什么,不怕来人意图不诡。 很特别,这个皇帝太特别了,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将徐胜利以往对于皇帝出巡,文武百官护驾,成群太监宫女伺候,动辄数千上万人随行的印象彻底颠覆。或许,这仅仅是因为刘彻还年幼,少年天性使然吧。但,徐胜利相信,刘彻之所以成为威震天下的汉武帝,与其什么都不怕的性格有必然联系。 徐胜利还想起的一句话其实是一句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而且,想到这句诗的同时还想到一个小故事——曾经有个皇帝接到奏报,说百姓们无粮可吃,那名皇帝竟问道:“没粮吃,他们不会吃肉吗?” 虽然徐胜利觉得刘彻很特别,还是惊叹于贵族与百姓之间的差距真大,完全属于天地不同的两个阶层,对对方的世界没有一丝一毫的了解,不然不会闹出将人家地祸坏一番后,还要问人家今年收成好不好的笑话。 薄雾中钻出一个老头,四十多岁,皮肤黝黑,手攥一把木锹。 徐胜利暗松了一口气,来的是农人,不是强盗,更不是得知刘彻微服出巡,意图变天的奸人。农人好,农人忠厚老实,手中又没什么武器,用钱能使其平息稻田被毁的怒气。 第二十四章 田间遭诟骂 张老汉面对刘彻等人,突然间心情有了异常的变化,看得出,这群人与想像中衣着破烂的‘山贼’有所不同。 他不懂衣服好坏,但那边十一个人身上穿的衣服他一打眼便知绝非普通货色,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同村的赵乡绅似乎有一件质地差不多的,可赵乡绅只在逢年过节,或者遇到皇帝大赫天下时才偶尔穿一次,平常都压在箱底。面前的人出来打猎竟然穿如此华丽的衣服,而且毫不爱惜,基乎每件都沾有污垢。 他虽不懂马,分不清什么叫好马什么叫孬马,可那边十一个人座下的马全是一人多高,膘肥体壮,直觉上便是良马。刘县令养的马与这些马比起来简直就成了没人要的瘦狗,倒是邻县御马厩里养的马能比上一比,但那毕竟是皇帝家的马,又没什么可比性? 除了不懂衣物与马外,他还没有眼色,曾经因为憨直而被里正、求盗斥责过几次,怪他没有眼色,看不出得罪的是亭长、狱椽。不过今天,他突然有了眼色,一眼便看出十一个人来历肯定不凡。面上的表情、身上的气势,一举手一抬足的派头,都比刘县令摆的谱都大。尤其是正中间的那位,谱大不说,践踏完田地一句内疚之色没有,还敢对他微微的笑。 张老汉拿捏不准对方什么来头,心中不觉产生了怯意,回头见助威的两百农人一拥跟了上来,怯意才减了几分。 “陛下,那老头好像是带头的,我去问问他们来干什么!”卫青禀了一声,骑马朝一群人中走去。 张老汉瞧对方见了他们这么多人,不仅没有丝毫的怯意,而且有一个从中迎了上来,更猜不出对方什么来路,愣了一愣。同村,横行乡里,最爱惹事生非的小‘霸王’李登向前迈出一步,道:“张叔,来者不善啊!” “嗯!”张老汉点了点头。 “瞧架势,中间那位估计是长安城中某个候府的公子,旁边那几位像豢养的死士,不如咱今天忍忍,放他们一马?你放心,我李登不是怕他们,改天独去长安打听一下,看看他是哪个候府的公子,亲自带上登门拜访,让他包赔你的损失!”李登道。 李登嘴上说不怕,张老汉看得出他怕急了,鄙视的看了一眼,嘲讽道:“长安城中的候府,没有一千也有数百,我想问问大侄子,你一番打听下来需要多少年?现在,人就在面前,有种就上前让他们马上包赔损失,别等以后啊!莫非,你也就是个敢欺负欺负乡里的窝里横,出了乡便成怂蛋了!” “你……”李登顿时满脸通红,如同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剥光了人服,恼羞成怒的调头便走,一边走一边道:“姓张的,我不图吃不图喝的来帮你,你竟然如此损我!算了,说到天边这事也跟我没有一丝关系,不管了,你自己解决吧!” 张老汉毫不理会李登的恼怒,反而激起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势,回头对众乡亲喊道:“前边便是祸害我们田地的罪魁祸首!有人怕了,说什么可能是个侯府的公子,咱们惹不起,不如算了!依我说,甭管他是侯府的公子,还是王公大臣的公子,哪怕是皇帝亲自驾到也不行。毁了我们的稻谷,便是要了我们的命,对付要我们命的人,只能跟他拼了!大家一起上,拿下强盗,交由县令发落!” 张老汉震臂一呼,举起木锹就冲了上去,剩余的百姓也纷纷举起手中诸如菜刀、撅头之类的各种武器,嘴中发出各种怪叫,朝刘彻等人杀了过去。 徐胜利在大汉呆了十八年,平时除了与方士铁匠打交道,从来没有跟农人打过交道。眼见大汉的农人说杀便杀,与印象中逆来顺受农民形象完全不同,大吃一惊,喊了句:“风紧,扯呼!”调转马头便要跑。 可惜,没人懂得‘风紧、扯呼。’是什么意思,卫青转身回到队伍中间,带领着其他羽林,拉弦上箭,准备射杀冲上来的农人。 “不能射!他们都是大汉的百姓,愤怒于庄稼被毁,才要找我们算帐,千万不可射箭!”徐胜利一边大喊,一边拉住刘彻的马缰,道:“陛下,我们快撤!”说完,不由分说的往刘彻御马的臀上抽了一鞭,对卫青等人喊道:“护驾,护驾!” 张老汉只剩数十步便要奔到对方的面前,没成想对方一溜烟的竟然逃了,使满腔的愤怒无法泄出,气得将手上的木锹掷了出去。木锹在空中飞了十多丈,无力的砸在地上,他指着狂逃的十数人骂道:“鼠辈,我叉叉你个祖宗十八代!” 跟在张老汉身后的农人,到了张老汉身侧的位置也都停了下来,把手中的家伙朝越逃越远的人身后扔了过去,很快,十丈外丢了一地的菜刀、锄头、木锹、撖面仗等物。 人人心中都憋着一股子气,叉着腰,手指逃跑的人骂道:“我叉叉你个老母,我圈圈你个婆姨,我空空你个姐姐,妹妹……”乡言俚语,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还怕对方听不到,好事者又组织起众人齐声大骂几次,一时间旷野中到处传来喝骂的回声。 众人追了十数里的路,又大骂一通,胸中的怨气稍解。先是田地未损,纯属前来尽帮忙义务的农人起了回意,捡了家具告辞而去。田地损失不大的跟着也告辞回去,半个时辰之后,田间地头只剩下张老汉与他的几个儿子。儿子们问是不是该回家吃饭了,张老汉怒骂一句,起身道:“回个屁,接着追,打探出贼人的踪迹后报官。抓不住这伙人,老子的气说什么也咽不下。” 一帮农人冲过来时,从没见过这等架势的刘彻猛的一愣,想不明白那群人是不是疯了,一句话不说便朝他冲来。直到徐胜利拽着他的马缰调了个头,往外跑出十数步后,才回过神来。接着,耳内便充斥满背后传来的声声喝骂,不过,对方为了骂的难听都是用最下流最不堪的俚语骂,打小接受良好教育又没怎么出过太子府的他,也没怎么听明白对方在骂什么。 逃出二里地后,刘彻深吸了一口气,大叫两声痛快。又往前逃了三里路,回头一望早不见了农人的踪影,旁边又正好有一片松林,众人索性把马驶入松林,暂时歇脚。 第二十五章 林中惊魂 深夜出城,一气赶了几十里的路,又于田间狩猎遭受农人诟声咒骂的惊吓,入林之后人疲马乏,留下一人戒备其余人等东倒西歪的和衣而睡。徐胜利靠在树上打了一个盹,被一阵马鸣惊醒,睁开眼见警戒的公孙敖上眼皮与下眼皮战成一团,伸了个懒腰让公孙敖去睡,顶替了他警戒的位置。 初晨的森林到处鸟语花香,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在草地上留下斑驳的光点。外边静悄悄的一片,想必农人们终于明白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的道理,各自散去回家。 刘彻躺在一块光滑平整的石头上睡得正甜,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 徐胜利回忆起刚才被农人追逐的那一幕,忍不住也露出微笑。中国人自古诟骂,好辱及对方的祖宗亲人,那些骂人的俚语虽然没能句句听懂,但恶毒的程度让他都忍不住想转回头去教训教训那些人,没有想到刘彻竟然忍住了。当然,凭刘彻身份的高贵,他相信刘彻虽未必能听得懂那些俚语,但只要将句子前后的意思一对比,傻子也能明白骂的是什么。 刘彻并不傻,相反还十分的聪明,徐胜利想,刘彻估计是活着听到别人对自己祖先亲人咒骂的唯一一个皇帝、这事怎么看怎么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最重要的是能够克制住自己不像有些皇帝那样勃然大怒,十分坦然的受之,无形中更加的佩服。 一只绿幽幽,脑袋呈三角状,两丈多长,腰有大腿粗,眼睛有龙眼大的蛇顺着柏树粗大的枝干往下爬,慢慢朝刘彻盘踞的大石游去。它身上的鳞片与沾着露水的嫩草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周冲的耳朵一动,睁开了眼睛,发现那条游动的蛇。蛇长得古怪,而且大得吓人,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根据以往的经验,脑袋呈三角状的蛇通常很毒。 周冲睡的地方离刘彻十多步远,中间隔着公孙弘、卫青,弓在马背上挂着,手中唯一能用的只剩下剑。他不敢去叫卫青,怕惊动了蛇,反而会加速刘彻被咬的命运,只得把剑慢慢抽出鞘,想将剑甩出去,结果蛇的性命。 周冲犹豫着,十几步远的距离想把剑正好甩到蛇的身上难度太大,他没有这个自信。犹豫的中间,蛇又朝前游动了三尺,与刘彻离得更近,更加让他忌惮,怕剑没甩中蛇反而甩中了刘彻,到时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 刘彻的性命不能不救,周冲打算拼一拼,从地上一跃而起,手中持剑,如同横行的螃蟹,站在那里怪叫,想把蛇吸引过来。可惜,他不知道,蛇是看不见静止不动的物体的,也许它往刘彻身边去,并非是去取刘彻的性命,仅仅是要在刘彻身边经过。他这一动,嘴上又大喊大叫,确实惊动了蛇,同时也惊动了熟睡的其他人。 刘彻打了一个机灵,睁眼看到身边有条吓人的怪蛇,吐着红信离他只有不足一丈的距离,心中一惊,本能的手足并用要从躺睡的大石上逃离。这一动不要紧,怪蛇随之而动,上半身朝天竖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刘彻掠去。 一只箭毫无预兆的飞了过来,正好钉在蛇的右眼上。受到冲力,蛇的脑袋向后一挫,血顺着眼眶流出。受痛,蛇腾起的上半身砸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再次举起,并把颚口撑到最大,露出里边吓人的毒牙。 刘彻在地上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撒开脚丫往公孙弘这边跑。卫青尚在地上寻找武器,公孙弘看到眼睛上插着一枝箭,张起血盆大口的怪蛇,有一股尿意,站在那里脸色苍白,想转身调头就跑,四肢乏力,怎么也迈不开脚。 又是一只箭飞来,正中怪蛇张开的嘴中,怪蛇的上半身在空中扭曲了两下,又一次摔在地上。它尚未死,身子在地上打滚挣扎,场景让人骇然,紧接着第三只箭把它身体钉在地上。 徐胜利射第一枝箭时,尚在百步开外警戒,听到周冲的怪叫声才发现刘彻有危险,连忙取弓搭箭,急冲冲的射了一箭。一箭未将怪蛇射死,他迈开大步便往这边跑,好似天降神兵,急奔十几步,又是一箭飞出。 怪蛇中了两箭,仍在地上挣扎,徐胜利飞起一脚踏在一块两尺高的土苞上,借力整个身体往空中一跃,居高临下,第三支箭又飞出。这一箭把怪蛇牢牢的钉在地上,怪蛇虽仍在扭曲挣扎,可再也无法挪动一步。 刘彻惊魂未定,见徐胜利已到身边,整个人很快恢复常态,微微一笑,道:“你真是朕的逢蒙!” 逢蒙是远古时代的一个传说性人物。相传他师从后羿,学羿射术后,与羿比箭射死了羿。暂且不讨论逢蒙的为人,单论逢蒙的射术,能杀了以射日闻名的后羿,就其本身来说箭术已是天下第一。 刘彻说徐胜利是他的逢蒙,其意不解自明。这句夸赞不可谓不高,众人皆现羡慕之色,徐胜利想尽量的展现谦虚,但心中着实满意自己射得三箭,面上的得意之色无法掩饰。 满招损,谦受益,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何况皇帝就在身边。得意之余,他不忘谦虚了一句:“多谢陛下缪赞,臣不敢当。”连忙转换话题,走到公孙弘身边,笑道:“怎么还站在这里发呆,蛇已经死了。” 公孙弘面色异常的难看,感觉自己的内裆中湿漉漉的一片,心中又恼又羞,欺欺艾艾的道了句:“没……没事了!”见众人都去看怪蛇,谁也没注意他,迅速在一处杂草丛中坐下,把整个身体隐藏在其中,伸手往裆里一摸,里边干干爽爽,并未尿湿。暗怪自己过于紧张,打草丛中站起,也来到怪蛇边对身边的人呵呵傻笑。 “陛下,蛇当我们是食物,没想到反而成了我们的食物!”徐胜利用脚踢了踢死透了的怪蛇,道:“大家一夜未睡,又受了一番惊吓,不如在此生火做饭。” 公孙弘想指出这里刚刚出现一条怪蛇,说不定还有其他的猛兽,应该换个地方生火做饭。他还没开口,见刘彻已点头同意,改口道:“马上还有陛下打的八只野兔,一起烤了,咱们来一个蛇兔会!” “好好,这个主意好,不过……”卫青顿了顿,面露窘态的朝刘彻拱了拱手,道:“臣被刚才的危险吓得肚内翻江倒海,臣请出恭!” “好好,去吧,去吧!”刘彻哈哈而笑,道:“走远点,可别让胶闻到你的臭气。” “陛下,臣也请出恭!”周冲拱手道。公孙弘的便意仍足,也想请个旨,又怕别人猜出他的害怕来,终于没有说出。 第二十六章 林中惊魂 二 卫青与周冲相携而行,入林中足有一里多地方相隔数丈各自出恭。出到一半,卫青看到面前五六尺远的地方灌木草丛一动,以为又要出现一条怪蛇,悄悄将腰上短剑解下。 灌木草丛不再动,卫青心情紧张也没了便意,拽了两把宽大树叶擦了擦屁股,提剑小心拨开灌木草丛。草丛后边是个人高的山洞,里边腥气十足,干燥的柴草堆中躺着两只眼睛半睁的小熊,憨态十足,非常的可爱。 卫青心中大喜,心想捉回去陛下一定惊喜异常,将剑插于地上,袖口往上一捋,踏步就要钻入洞中。突然,感觉脚被什么抱住,低头一看,还有一只小熊,正抱着他的脚踝蹭来蹭去! “原来刚才是你顽皮将灌木草丛摇动,吓了我一大跳!”卫青笑道,蹲下身将那只丢色灰白的小熊抱在怀里,又去洞中抱另外两只。小熊虽小,每只亦有二十斤往上,而且为活物,想一下抱起三个着实不易。卫青怀中抱了两个,丢下一只又不愿意,出了灌木丛朝周冲出恭的方向喊道:“周冲,周冲!” 周冲心中咯噔一跳,胡乱清理一下,握剑便往卫青那边跑。看到卫青脸上喜气洋洋,不似碰到什么危险,疑惑的问道:“怎么!” “你瞧!”卫青提着两只小熊的脖颈,努力将小熊举到最高,嘴都合不拢的道:“里边还有一只,你去抱来。” 周冲一见吱吱而叫的两只小熊,面色大变,脸朝左右一摆,惊惶的道:“放下!”喊完,看到卫青不仅不放下手中的两只熊,反而笑嘻嘻的朝这边走来,也急走两步,在卫青手中抢夺下一只小熊放在地上。 两三丈外,一撮灌草动了两动,好似被风一吹。周冲也顾不得再去抢夺另一只小熊,在卫青背后一推,道了一声:“逃!” 灌草丛中冲出黑漆漆一团东西,突然直起身,两只爪子在胸前左右一摆,尖嘴张开,露出里边雪亮獠牙,嚎叫一声。声音直透苍穹,震得周边几棵小树的枝叶都随之一动。 卫青回头一看,周冲已与黑熊战成一团,伸手去摸腰中配剑,摸了一个空。这才想起刚才去抱熊时将配剑插在地上,而此时一人多高两人多胖的黑熊将插剑的地方挡在身后,过去举剑根本无法穿过黑熊舞动的双爪,只得喊道:“我去找人相助!” 东方朔、司马相如等人捡柴生火,用木条穿了蛇肉兔肉架在火上烤。徐胜利三箭射死怪蛇让刘彻对他越来越感兴趣,继而发现徐胜利的马上装备不仅跟他们的一样都是头有辔、胸有鞦、尾有韆、背置鞯,还多了两样东西。鞯上多了一个两头上翘的古怪玩意,腹下悬持着两个容脚踏踩的东西。 他让徐胜利跟随自己朝前走去,离得司马相如他们有一百多步,询问徐胜利的具体家世。徐胜利照实情把自己家在何方,父亲原是什么官职,什么时候战死一一说了。 刘彻点了点头,赞叹一声徐冶的功绩,接着笑道:“你马背上‘两头翘,中间凹’的是什么玩意,马腹下那两件东西又是什么玩意,它们十分的特别,除了起装饰作用外,还有什么用吗?” 马鞍与马镫是徐胜利十三岁时的两项‘重大发明’,当时喜气冲冲的拿给父亲看,隐晦的讲出希望能够装备云中郡的所有骑兵,暗示可以提高骑兵的战斗力。 或许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让父亲伤透了心,又或许父亲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只是冷冷的一笑,对这两项‘重大的发明’根本不感兴趣,更别说什么装备全军了。后来,在他的软磨硬泡下,父亲终于答应试试,试完之后丢下两句评语:“鞯上加鞍,多此一举。鞯下加镫,腿脚别扭!” 徐胜利想,可能是因为父亲对自己的成见太深,所以好的东西在他看来也成坏的东西,也没放在心上。过了几年,他也就忘了,到了长安之后,又想了起来,寻铁匠给自己打造了一副安在马上,并试图引发一场新潮流。 他先是让骑射好的李广、周冲试,两人试完后虽然说的话各不相同,但同父亲当初说的意思大致相同。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古代的人会认为马鞍与马镫无用呢?没多久后,他想通了,原来并非马鞍与马镫无用,而是李广与周冲的骑术太好了。 李广与周冲,打小苦练骑术,已经适应了无鞍无镫的马,能够在鞯上自由的左右腾挪,对前、后、左、右各方应战或回旋进退。马有了鞍,有了镫,反而影响他们在马上的最大自由度,因此感觉‘鞯上加鞍,多此一举。鞯下加镫,腿脚别扭’。这就好比骑惯两轮自行车的人,你告诉他三轮车的稳定性强,不易摔倒。他一定会嗤之以鼻,不以为意。 骑术好的人排斥鞍与镫,骑术孬的人一定会喜欢的不得了?也不见得! 徐胜利又找来骑术并不佳的人,比如公孙弘、庄毕等。他明显看出,公孙弘与庄毕骑的时候脸上有按奈不住的兴奋,可当他们下马,你问他们可不可以大规模制造,装备全军。他们又总是摇摇头。 徐胜利有些糊涂了,究竟是为什么?后来,有一次公孙弘喝醉了酒,两人闲聊时,公孙弘透露出了其中的密秘——“那玩意虽好,可古时并没有!尧舜圣帝时期都没有的东西,你非得搞出来,不好吧!” 徐胜利忘了,忘了公孙弘他们是儒教,忘了儒教都是一些疯狂的崇古派。古代所没有的东西,他们通通视为洪水猛兽,绝对不允许在现代出现。徐胜利很失落,也不再推行马鞍、马镫,只在自己的马上挂了一套,准备自己哪天为将,或者在边郡作了郡守,再独自推行吧。 这时,刘彻问起,徐胜利心中暗喜,心想或许要提前在大汉推行马镫、马鞍了。 刘彻虽然喜欢儒教的学说,可他并不崇古。刘彻的骑射虽然也不错,可他并不自负。徐胜利相信自己能打动刘彻,在心中组织语言,希望一次便能打动刘彻。他还未开口,远处传来一声野兽的啸叫,正是卫青与周冲出恭的地方,忍不住朝那边看去。 还未确定那边出了什么事,这边一处荆棘堆又是一动,不知是人什么野兽要冲出来。几乎同时,徐胜利与刘彻把剑拔了出来,眼睛盯着荆棘堆,喝道:“什么东西?出来!” 第二十七章 与熊斗 “陛下,是我!” 公孙弘狼狈不堪的从荆棘堆里爬出来,脸露惧意频频朝身后望去。 “是你?跑那边干什么去了?”刘彻把剑插回腰中,问道。 “臣……臣……”公孙弘不知该如何回答。刚才,他实在憋不住,借着再捡些柴火的名头到草丛中放水。水放一半,突然听到一声野兽嚎叫,吓得尿又憋了回去,提起裤子便走。着急间分不清方向,晕头转向、东钻西爬的竟从荆棘堆中钻出,衣服挂烂不说,还让皇上看到他这一副窘样。 公孙弘欺欺哎哎道:“陛下……您听到没有,刚才有野兽嚎叫,这里不安全,我们快走!” “听到了!只不过是头成年的笨熊罢了。”刘彻当太子时,太子宫里就豢养过几头熊,因此认得那声音出自什么野兽嘴中,笑道:“你也别怕,那家伙行动笨拙,离我们这里足有里地!” “是熊?”徐胜利本已模糊的梦境逐渐又清晰起来,想起那个被一掌拍碎脑袋的青年来。四下一瞧,连周围的环境也与梦境中的几乎一模一样,更加预感此处危机重重,唯一还想不起来的只剩被拍碎脑袋的青年究竟是谁。 他把剑还入鞘中,手按剑柄,保持随时将剑拔出的姿势极目远眺。看到几十步开外,有处一人多高的灌木草丛又是一动,将剑拔出横在身前,道:“陛下,有危险!” 公孙弘处于极度紧张之中,听到有情况,本就忐忑不安的心更加纠在一起,手脚颤抖的拔出剑来,问道:“在哪!” 弓弩射得好的人,眼力通常极佳。灌木草丛中露出一片衣角,徐胜利马上认定来的是卫青,笑道:“虚惊一场,原来是卫青出恭完了。” “卫青?是卫青!”公孙弘顿时放松下来,右手提着剑,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努力使颤抖显的不是那么明显。为了掩饰心中的害怕,也为了在刘彻面前表现自己的勇敢,冲灌木草丛喊道:“卫青,出恭时可曾碰到豺狼虎豹,咱们烤的肉好似不够多,若碰到了再打……”话还没喊完,离卫青钻出灌木草丛不远的另一处灌木草丛中一阵剧烈的晃动,一只黑乎乎,体重绝对在五百斤往上的狗熊打里边冲出,横在路上。 公孙弘后边的话被突然出现的狗熊吓回肚中,同时裆内一湿,那股未尿完的尿终于尿了出来。 卫青跑得很急,满头大汗气喘嘘嘘,怀中仍抱着那只小熊。见到刘彻、徐胜利、公孙弘站在远处,一边急奔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快……快……快去救……” 突然出现的狗熊,让他急奔的脚步嘎然而止,抱着小熊与十步开外的狗熊对峙着。面前的狗熊似乎像是周冲正对付的那只,又似乎比周冲正对付的略微大些,模样长得实在雷同,他无法确认。 狗熊的前肢在空中乱舞,坚利如钩的爪子打黑色的毛中钻出,足有数寸长,被撩上一下不死也得开肠破肚。不过,奇怪的是狗熊虽然凶像毕露,但并不上前急攻,又似乎在忌惮什么。 卫青往后退了一步,狗熊向前进一步。卫青往左移一步,狗熊往左拦一步。反正,把去路拦的严严实实,不让卫青通过。 刘彻心中大急,出于对卫子夫的宠爱,爱乌及屋的对卫青也异常宠爱,哪能看到其受一丁点的伤害。刘彻拔出剑,冲身边的公孙弘、徐胜利喊道:“快,随朕去救卫青。” 徐胜利二话没说,提剑朝受到狗熊严重威胁的卫青奔去。公孙弘已吓得尿了,哪还敢去与狗熊搏斗,可刘彻捋袖提剑的要与狗熊亲自搏斗,他又不能不去?焦急万分的情况下,冲已往前走了数步的刘彻喊道:“陛下!” 刘彻回头一望,道:“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救卫青要紧!” “臣有话说!”公孙弘向前小跑几步,突然跪在刘彻身前,抱着刘彻的双膝,磕头捣蒜,道:“陛下千金之躯,乃国之根本,若为一个侍中而置天下百姓于不顾,臣以为不妥!” “他是卫青!是朕最宠爱妃子卫子夫的弟弟!”刘彻要往前走,双膝被抱,无法往前移动一步。 “臣知道他是卫青,而且与他还是好友,但为了天下考虑,臣不能让陛下犯险!”公孙弘用尽浑身之力,使劲的抱住刘彻双膝,道:“宫中佳丽没有一千也有数百,有弟如卫青这样身份的也有数百,若他不幸遇难,陛下还可以找到第二个第三个卫青,可陛下只有一个。臣请陛下万不可感情用事,一切从大局着想。” “你!”刘彻勃然大怒,提起手中的剑就想朝一副癞皮狗样的公孙弘身上来上一下,气道:“卫青与他们不同,卫青只有一个。赶快放手!”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公孙弘哭了起来,号淘大哭,哽咽道:“陛下要杀臣,敬请动手,臣无怨言,但臣的手说什么也不能放。臣身为羽林,保护陛下的绝对安全是臣的使命,只要能保住陛下平安,臣死而无憾!” 公孙弘的哭,让刘彻心意大乱,提起的剑怎么也刺不下去。公孙弘说的没错,身为羽林就是要绝对保护他的安全,无论用什么手段。这是他们的使命,也是他们的意义所在。 公孙弘说的一点没有错,做的也让人挑不出毛病,处处显得忠心耿耿,没有一点的私心,刘彻把举起的剑垂下,道:“你松手,朕不去就是!” “不,臣的手不能放,放了陛下仍会去犯险!臣知道,抗旨不遵是死罪,但今天只要能保住陛下,不使陛下有一点的损伤,臣死了值!哪怕臣三族被诛,全家都死了也值。臣求仁而得仁,无怨!” 刘彻无奈的将剑插还入鞘中,朝前看去。徐胜利持剑努力的想把狗熊注意力吸引到他的身上,可惜,狗熊不为所动,全力阻止卫青逃脱,偶尔回头利爪一扫,把徐胜利往后逼退几步。 刘彻转回头看去,司马相如等人仍在烧烤,对这边的情况完全不知情,冲那边喊道:“来人,护驾!” 第二十八章 与熊斗 二 狗熊膘肥体厚,成年累月的在林中穿行,身上的毛发与泥土、树脂混和结了一层类如铠甲的疤。徐胜利虽有背后偷袭之利,但手中的剑根本刺不透狗熊身上的毛皮,一剑紧过一剑的刺击起不到一点作用,仅仅是在给对方挠痒痒。 偶尔,狗熊会突然倒打耙,封利的爪勾朝徐胜利直扫过来,若不是躲闪的及时,他早已命丧狗熊的利爪之下。看似笨拙的狗熊转身攻击的时候动作一点也不迟钝,快速无比,纵使徐胜利竭尽全力的闪躲,身上的衣物还是被抓得道道条条,如破絮一般。 “环首刀在匣子里放着,如果有环首刀在此,杀这家伙还不跟切豆腐一般!”徐胜林心中暗思,想打狗熊挥舞的利爪下穿过与卫青汇合。不过瞧狗熊上下不断摆动的前肢,打那里穿过去而又能保证脑袋不被打碎的可能性实在太低。 “说起豆腐来,好久没有吃过豆腐了,要是能美美吃上一顿炒豆腐、煎豆腐、炸豆腐,一定很爽!可惜,以前虽说天天吃豆腐,也知道豆腐是磨出来的,但怎么做却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刘彻正在后边看着我,得好好表现一番,让他充分认识到我的勇武!”徐胜利接着想: “公孙弘那小子还真是不简单,明打明的就在刘彻面前装大尾巴狼,明明是自己害怕不敢上前,偏说自己是如何的忠心,儒教那一套还真不敢小瞧。他那一套说词还真不简单,要是我绝对说不出来,看来人不要脸则无敌这句话放之四海皆准。如果,我身披鱼鳞甲,左手犁花枪,右手环首刀,今天刘彻可就免费的看了一场好戏。一枪刺狗熊一个透明窟隆,再一刀砍下狗熊的脑袋,刘彻还不惊讶我为天人?奶奶的,这事也愿我,明明梦里已有征兆,为什么就没有事先准备,搞得现在只能拿着一把破剑在狗熊的背后刺来刺去!” 又一次的打狗熊利爪下躲过,徐胜利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自己完了命的往狗熊身上招架,但狗熊根本对他没有兴趣,直是对付卫青。借着狗熊上下翻动的前肢,徐胜利朝卫青看去,喝道:“卫青,你小子是‘母牛仰躺,牛叉冲天了’。手中抱的是什么玩意?我说在后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怎么就吸引不住狗熊转身对付我,原来你挟持了人家的儿子,人家不跟你拼命才怪!快将身上小熊丢下!” 卫青也是奇怪,徐胜利在后边玩了命的往狗熊身上招架,虽然力气小的没能刺透狗熊的躯体,可也是将狗熊刺得鲜血淋淋,为什么狗熊要一直追着自己打呢?听到徐胜利的断喝,猛然醒悟问题原来出在此处,刚才只为躲避狗熊追击,竟把怀里有只小熊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他着急把小熊丢开,没有注意丢弃的高度与手法,竟将小熊摔痛,嗷嗷两声怪叫,引得狗熊兽性大发,一边啸叫,一边玩了命的朝卫青扑去。 卫青脚步踉跄的朝后退去,打狗熊挥舞的双爪下笨拙的躲开,还时不时回头看一下身后,害怕周冲没有挡住另一只狗熊,自己陷入两面夹击的处境。 徐胜利攻击的更加凌利,有一剑刺中的位置正好是上一剑刺中的位置,剑入狗熊体内半尺有余。狗熊受痛,仰天长嚎一声,震得卫青差点两耳发溃晕了过去。它转身用肘撞击徐胜利一下,徐胜利躲闪不击,朝后倒飞数步,重重摔在地上。 剑还留在狗熊的体内,卫青眼急手快的猱身上前把剑拔了下来,不等狗熊完全倒过身来,朝狗熊乳下二寸刺了一剑。剑只入数寸,卫青马上醒悟并非徐胜利力小,而是狗熊皮厚,实在不好对付。 狗熊转过身来,举起右掌朝卫青天灵盖拍了下去。卫青一个驴打滚躲过致命的一击,一边继续往后退,一边拿剑不停往狗熊身上招架。 徐胜利解下弓,虚搭一箭,准备射又无从下手,道:“往它柔软的部位刺!眼睛、咽喉、嘴巴,下裆!”看卫青刺了两剑,都被狗熊精壮的胳膊挡住,四下一观察,又道:“你先挺住,我去你那边咱俩个联手!”说完,钻入旁边的一处灌木林。 这片森林长得极密,与狗熊战的地方是邻近村民上山踩出来的一条小道,旁边是荆棘丛与灌木从组成的屏障。钻入灌木丛中,里边杂草丛生,沟壑遍地,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跑了二十几步,又从一处灌木丛中钻出,抬头便看到卫青一剑刺中了狗熊的嘴巴,可惜这剑刺的不够快,被狗熊一嘴咬住。 卫青想把剑拔出来,狗熊咬得极紧,一时半会又拔不出来。两人正在僵持。突然,狗熊抬出一掌朝卫青的左肩拍去,卫青本能的朝右一闪,谁料这只狗熊也不知歪打正着,还是成了惊竟懂得了‘声东击西’的道理,另一掌也在同时抬起拍下,目标正是卫青的脑袋,与徐胜利梦中的情境几乎一模一样! “撒手!”徐胜利高喊,同时把弓拉满,如一阵急风朝狗熊跑去,离得十五六步远,先发一矢,正中狗熊右眼。狗熊受痛,下拍的手缓了一缓,卫青及时从狗熊的掌下捡得一条性命。 徐胜利继续往前奔,离狗熊越来越近,全身贯注的盯着狗熊的另一只眼睛。四周在那一刻突然安静起来,狗熊急速舞动的爪子也慢了下来,直到箭尖几乎顶住狗熊的眼珠,他才松开弦,三棱箭矢贯脑而出。 狗熊垂死前,做了最后一击,卫青将徐胜利扑倒,然而他的动作还是显的有些慢了,熊爪在徐胜利的肩头留下三道纪念! “不要命了?”卫青怪道。检查徐胜利的伤口,还好只是皮外伤,又道:“发什么愣?” “没什么?”徐胜利呵呵一笑,道:“现在我明白了李广话的意思了,当你不顾安危,奔至对手的前边放箭。亲眼目睹箭是如何穿入对方的身体,身上染满对手的血,鼻子中充斥血腥味,那种感觉真的很好!” “你疯了?” “我没疯,只是在体验刚才的快感!”徐胜利猛然想起不见了周冲的影踪,问道:“周冲呢?” “周冲?”卫青腾的站起身,朝正往这边赶来的刘彻、司马相如等人迎去,道:“陛下,周冲可能有危险,咱们快去营救。” 众人来到周冲对付狗熊的地方,周冲躺在狗熊的身上,衣服上全是血迹,一动不动!徐胜利走到他的身旁,轻轻叫道:“周冲!” “嗯!”周冲睁开眼睛,瞧了徐胜利一眼,道:“累,休息!” “我与卫青两个对付一头狗熊还险象环生,你怎么将它杀了的?”徐胜利悬起的心放下,笑道。 “剑!”周冲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到刘彻身旁,道:“陛下。” “你真是朕的乌获!”刘彻含笑点头,道:“好了,大家都没事最好,一起去尝尝司马相如他们的手艺。” 第二十九章 荒村野店 古时帝王出猎,动辄喜欢亲自搏斗狗熊、野猪,追逐飞禽走兽。鉴于刘彻身边只有十名羽林,无法策全他的安全,才入林便碰到怪蛇狗熊,卫青徐胜利一商量,决定还是在田间地头随意猎些野兔为好。 随便吃了些东西,十一人出了山林,一连七八天,只是在田间猎些野兔。时而在户县地界,时而又到杜县地界,时而早上杜县晚上户县或者早上户县晚上杜县。有了被一群农人追逐诟骂的经验,他们也不在田间驻足,打完猎便走,天黑前找家客栈投宿,若与行宫较近,则宿行宫。 这一日,已近子时,距‘长杨’行宫尚有三十多里地,赶去那里投宿的话天可能都亮了。众人风尘仆仆,一路劳累神情委靡,只盼能尽快找到一家客栈投宿,正行间在一村廓外边发现一家灯火全熄的客栈。 公孙弘跪劝刘彻不要冒险之后,心里边一直惶恐,怕刘彻自此对他忌恨。过了几天之后,发现刘彻并没对自己那天的行为过多指责,相反与自己亲近了许多,比‘朕的逢蒙’与‘朕的乌获’所受到的宠信还要多,心中始终荡漾一种快乐的情绪,努力在刘彻面前表现。 也不等刘彻吩咐,公孙弘骑马走近客栈,打地上捡起一块敲门砖,‘咣咣’的就在大门上砸个不止,也忘了读书人的斯文,口中叫道:“店家,开门。外边风大,爷爷们又冷又饿,再不开门一把火烧了你的鸟店!” 店老板叫刘一手,也算在村中横行的人物,因打人只出一拳,所以有了个刘一手的外号,本名却常让人无法想起。他平时仗义豪爽,好请四里八乡的少年吃饭喝酒,无形中渐成这一代的霸王。这一天,不到亥时,早早的关了店门,与屋内新娶的娘子一通巫山云雨,正到换个神仙也不干之时,听到外边马嘶人喧,草草收了场,一脸愠色的开了门。 “今天你算是赚着了,碰到爷爷们这批爽客。好酒好肉端上来,伺候的好,赏是少不了的,伺候的不好,鸟店一把火给你烧了。去,把大爷的马先牵往马厩!”公孙弘将手中的马缰往刘一手手中一递,转身欲去给刘彻牵马,舔了舔干裂的口唇,又道:“有好茶没有,先泡上一壶来,解解渴。” 刘一手本就怪来人打搅了他的美事,又见来人态度傲慢,张口爷爷闭口爷爷,呼喝他如同呼喝一个家奴,愤愤然道:“没有茶,只有尿,要喝的话这就去给你尿一壶!” “怎么说话呢?”公孙弘将腰中的剑抽出一半,喝道:“再敢胡言乱语,我手中的剑可不长眼,在你身上来一下,那就不美了。快去准备,这是一两黄金,用不完的就当打赏了!” 来人人多,个个腰中挂剑,刘一手自付不是对手,接了黄金牵马往马厩走,等给十一匹马都喂了料,小二急冲冲的打里边出来。 “又怎么了?” “客人嫌茶不好!”小二道。 “告诉他们,这是本店最好的茶,不喝拉倒!”刘一手将剁草的菜刀往横木上一砍,恶狠狠的道。小二领令正要离去,刘一手双眼一转,道:“招待他们的事留给我,你回趟村,告诉小七他们店里来了一伙强人,让他领三四十人过来!” 小二打了个躬离去,刘一手离开马厩进了屋,新娘子头发蓬松的正依在窗口往大厅中张望,回头看了一眼,懒洋洋的道:“什么来路?” “不知道!”刘一手从厢底翻出一把尺长的匕首别在腰中,道:“这些人,一个个衣冠楚楚,可行事嚣张跋扈,像是一伙强盗。” “你打算怎样?”新娘子又道。 “既然是强盗,一刀杀了,在店后挖个坑埋掉了事!”刘一手把外褂放下,站在镜前前后一照,看不出腰中别了匕首,准备出屋去前边招呼。 “慢!”新娘子拦住刘一手,把他拉到窗前,指着大堂内的一众人等道:“你瞧中间坐的那人,气宇嚣昂,不似普通人物。再看其他的人,一个个似乎随意而坐,实则戒备森严。靠门那两个,不动声色随意交谈,眼睛却正好盯着大门方向,而且右手垂于剑柄旁边,保持着随时出击的姿势。还有深处那两个,堵在后厨门口,防备里边有人冲出。一、二、三……怎么才十个人,应该还有一个人呢?”新娘子把脑袋探出窗外,又道: “他正在后门方向徘徊,似是查探周围环境,你可千万不要动手!” 刘一手奇怪的看着新娘子,过了半晌后,道:“你是不是看中哪个小白脸了?” 新娘子面色羞红,娇嗔的推了刘一手一把,垂首道:“瞎说些什么?” “没看中你处处维护他们?”刘一手眉宇之间阴霾之气很重,道:“什么戒备森严,我看就是稀松平常。什么气宇嚣昂,我看就一个普通货色,还不如村西头的癞头刘。什么查看周围环境,我看就是在打探我们店中人是否都已沉睡,准备打劫。” “你啊!”新娘子伸出中指在刘一手额前一戳,笑道:“我都已是你的人了,醋意还这么重!跟你说的都是正事,你可千万不可动手,这批人来路不善,小心后患无穷。” “管他什么来路,对我不恭就得付出代价!”刘一手将依在肩头的新娘子一把推开,站起身道:“那些马都是好马,行囊中沉甸甸的也装了不少财物,若是真杀错了人,钱财也够你我浪迹天涯,大不了做一对亡命鸳鸯罢了!” 刘一手出了屋,步入大堂。新娘子越想越不对劲,站起身也出了屋子,正好与在院中晃荡的徐胜利打了个照面,面挂微笑的道:“客官好!乡村野店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奴家这就给客官们杀鸡宰鸭,客官们将就吃些!” “有劳大姐!” 第三十章 鸡同鸭讲 林中遇险,已证明梦中之事必然发生,同时也证明梦中之事的结局可以改变。那天梦中,徐胜利一共梦见两件事情,除了林中遇熊之外还有客栈遇险。 数天以来,连这家客栈,一共投了五家客栈。每入一家客栈,徐胜利都打起十二分的小心,防备有事发生。其余的四家有惊而无险,到了这家更加的谨慎。 客栈有些破败,露出的椽头多遭雨浸风吹虫蛀,表层坑洼不平、腐败不堪。门框上不像其它的客栈那样贴上一幅诸如:“年年顺境财源广,岁岁平安福寿多。”之类寓意吉祥的对联,却搞了一副:“黄莺鸣翠柳,紫燕剪春风。”横批:“莺歌燕舞”这样的文诌诌对联,像是一家黑店。 院落中洒扫的十分干净,一片落叶找不到,一株杂草寻不见,东北角围墙处有一处却缺了一道口,离地面不足一丈,人可以轻易翻跃,像是一家黑店。 后门门板虫噬斑斑,锁门的锁锈成一团,好似从来没有开过,像是一家黑店。 井台旁摆着一把尖刀,尖刀被洗刷的十分干净,看不出一丝血迹,举在鼻端却能嗅出血腥味,像是一家黑店。 徐胜利七分确定这是一家黑店,见了老板娘后完全相信这是一家黑店。老板娘很漂亮,明眸皓齿,两腮粉红,头发篷在脑袋上,衣服大襟微微扯开,露出里边的一片脂白,像极了《水浒传》中的孙二娘,简直与《龙门客栈》中的金镶玉如出一辙。 老板娘进了大堂,徐胜利尾随而入,目送老板娘风情万种的入了后厨,他的眉头忍不住拧成一个结。 与司马相如闲聊,不时抬眼看一下门口方向的卫青,朝徐胜利瞅了一眼,随即双眉也拧成一股结,手握剑柄走到刘彻身旁坐下,同时给守在后厨门的周冲、公孙敖打了一个眼色。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司马相如也不管身边已换了人,自顾自的对徐胜利道:“陛下血气方刚,满脑子想的都是亲自搏斗狗熊、野猪,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就说上一次,幸好公孙弘拼了性命的拦住,不让陛下去与狗熊搏斗,不然顺着陛下的性子去了,哪怕只是受一点点小伤,我们也是万死不能辞其疚。这事想想就让人后怕,忍不住毛骨悚然,后颈发凉。徐羽林,我们应该找个机会,劝劝陛下,让他千万不可再出来狩猎。千金之躯,坐不垂堂啊,你说呢?” “哦!”徐胜利点了点头,用眼睛的余光打量店老板。 客栈老板在那殷勤的端茶倒水,口中不停道歉,称饭菜一会便上,请各位客官多担待一下。 “前倨后恭,此人一定有问题。还有,刚才服伺的店小二哪去了?”徐胜利心中暗道。 “你因箭射的准被陛下赞为逢蒙,周冲因独立杀死一只狗熊而被陛下赞为乌获!徐羽林,我在此并非嫉妒你们得到陛下的赞赏,而是就事论事说说心里话!”司马相如道:“我很愚顿,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于是就在心里不停的想,你给我分析一下,看我想的对不对!” “嗯!”徐胜利又把头点了点,心中又道:“店老板一定是心中起了歹意,见我们人多不是对手,因此亲自来大堂稳住我们,派小二去寻找帮手。怎么办?十里之内未必还有一家客栈,告诉刘彻因为一个梦而怀疑此地有危险他也一定不信,只能在此静观事变。” “我们人中有些特殐的人物,比如你善于射箭,周冲力大,这是由人的禀性不同而决定的。可问题是,野兽中间或许也是如此,也有些天赋异禀的兽类。”司马相如接着道:“陛下喜欢跳越山沟,闯荡险隘,追杀猛兽。万一哪天突然遇到一个不一样的野兽,来一个猝不及防,虽然有你与周冲在身边,纵使有惊人的绝技,也可能不及搭救。还有,马都有可能失了前蹄,缰绳也有断裂的可能,诸如此类种种不可以预料的意外,如果有一天……唉,不敢想,不敢想。” “是啊,不敢想!”徐胜利道,同时心中暗想:“强人若从前门入,只能带着陛下从后门逃,再不行从塌落的围墙也能逃出。怕只怕,到时强人来的人数太多,将整间客栈团团围起,那时如何逃?岂不成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尴尬境地?不行,得想个万全之策!” 司马相如道:“骑马飞奔于茂草之中,跳跃在丘陵之上,寻找搏取野兽的刺激,内心又毫不在意有突发事件的发生。灾害来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唉……陛下看轻龙榻的重要性,认为呆在长安没有趣味,跑到荒郊野外冒这种哪怕干一万次没事,只需一次便不得了的危险,以为这才是快乐,只有这样才能疏散心中的烦恼,实在是不应该。” “是啊,呆在长安多安全,何必要冒这样的险!”徐胜利道,继续想自己的心事:“店老板看起来也不像十恶不赦的贼人,老板娘看起来更不像蛇蝎心肠的美女,起了贼意一定是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或许能用言语来打动他们。刘彻的身份绝对不能透露,不说他早有明令,关键是透露的话不能保证对方一定会口呼万岁,恭敬有加。何况,一伙人半夜三更砸开人家的店门,大喊大叫要吃要喝,态度倨傲不敬,有如山贼闯入,传出去对陛下的声誉也不好。最最重要的是,说出来对方信吗?如果我是客栈老板,突然闯进来十数人,一番叫骂之后对我说来的是皇帝,我信吗?根本不可能相信!用什么身份好呢?” “徐羽林,这么说你都同意了我的想法?”司马相如笑道:“不如我们两个一起去劝陛下,陛下是个聪明人,能看到其中隐藏着祸苗,继而不再出城狩猎,躲开祸患。这是一件大功,我们现在就去。” “哦!”徐胜利抬起头,看了司马相如一眼,这才想起司马相如自顾自的说了一大堆,而他自顾自的又想了一大堆,根本没听明白对方在说什么,笑道:“去干吗?” “去劝陛下明日回京城,不再出来狩猎!” “还是你一人独领了这项大功吧!”徐胜利站起身。根据这些天对刘彻的了解,他相信司马相如说的再有道理,刘彻也不会按照司马相如的说法办的。或许,刘彻当即会对司马相如的说法赞许,还会大加封赏一番,可是要让刘彻改变心中已定的主意只怕不能,这是一个十分自负的皇帝。何怕,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办! 第三十一章 厨房定计 徐胜利朝后厨走去,经过客栈老板身边时故意往他身上一蹭,明显感觉到客栈老板身后别着一把硬梆梆的东西,暗暗把头点了点。 刘一手正给公孙弘斟酒,被徐胜利一撞,回头惊觉的看着对方。徐胜利哈哈一声大笑,搂抱住刘一手的肩头,往下压,去拿几案上刚斟满的酒樽。直到把刘一手压得大褂扯起,并让坐在旁边的卫青、周冲二人看到里边的匕柄,才直起身,把手中的酒樽往嘴边凑,笑道:“我家乡有句话叫做‘老张卖瓜是自卖自夸’,让我来尝尝这酒,看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刘一手担心背后藏着的凶器被别人看到,一边挣脱徐胜利的搂抱,一边用手去掩大褂,嘴中笑道:“酒绝对是好酒,这位公孙爷喝了都赞不绝口,你且尝尝,不好的话正如公孙爷说的那样,一把火烧了我的鸟店!”说话的中间,他眼珠子乱转,将大堂内的人等打量了个遍,看到最可能发现凶器的卫青正侧着身子与‘气宇非凡’的年青人说笑,一脸黑沉的周冲一樽接着一樽猛喝不停,似乎都没有发现,心中大安。 “酒还行,有长安城中‘大胜酒坊’的滋味,不过就是淡了点,是不是你在‘大胜酒坊’买了酒,回来又往里边兑了水,赚这种昧良心的钱?”徐胜利指着刘一手的鼻子笑骂一句,朝卫青、周冲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朝后厨走去。 刘一手打小就在此地土生土长,也没去过长安城,更不知‘大胜酒坊’在长安城什么地方。听徐胜利如此说,心中以为‘大胜酒坊’是长安城中了不得的酒坊,里边卖的酒都是闻名长安的美酒,暗思改日去了长安得尝一尝,笑道:“大爷说笑了,咋能赚那种昧良心的钱,小店保证不掺水。大爷哪去?” “这都什么时辰了,我去看看饭菜怎么还未端上来!”徐胜利头也不回的道,径直朝后厨走去。 刘一手心中一惊,道:“厨房里肮脏无比,大爷去了只怕再无食欲吃饭。大爷且坐,小的去催催内人先上几份开胃的小菜,大爷们好先垫垫底!” 卫青知道徐胜利去后厨必有用意,不等刘一手去拦,站起身拉住刘一手的胳膊硬拉到自己案前坐下,道:“刚才听你说村东林中出现一头吃人的猛虎,赵县令正组织县兵、游檄、求盗捕杀,并且悬赏千钱寻求天下猛士去杀!这事究竟如何,给我们详细说说。” “也没什么好说的。大爷们吃顿饭,随随便便就打赏给小的一两黄金,还会看中那点小钱!”刘一手随口道,起身要往后厨去,心中怕徐胜利进后厨是要挟持妻子,一会办起事来束手束脚。 “赏钱我们还真不看中,可我们喜欢狩猎,听说有虎心中狂喜阵阵。你给我们讲清楚了,这里还有一两金子也是赏你的。”卫青从怀中掏出一两黄金,放在几案上,拉着刘一手就是不让走! 老板娘已将三只鸭子两只鸡杀好放在鼎里炖,听到背后有脚步声,麻利的从陶罐里倒出几碟腌菜,道:“当家的,先将这些小菜送出,锅里蒸的稻米马上便熟,一会再来一趟。”说完,见身后人并不动势,回头嗔道:“愣在那里干什么……”看见站的是一个英俊少年,并非自己那个当家的,脸上微微一红,道:“没想到来的是客官,刚才言语上有些得罪,还望恕罪!” “大姐客气了!”徐胜利上前两步,嘻嘻笑道:“大姐模样长得俊,没想到还能做得一手好菜。我们家乡有句话,‘出得厅堂、进得厨房’说的就是大姐这号人物,外边的大哥真是有福,娶得大姐这样的人物简直三生有幸!” “农村婆娘,哪有你说的那么好!”老板娘咯咯一笑,点指徐胜利额头,道:“瞧我这糙脸粗手的,会做些让人难以下咽的食物,倒让客官见笑了。我看客官相貌堂堂,不知在哪里高就,可曾娶妻?若没有,村里倒是有位才貌双全的好姑娘,要不我当个媒人,也许她运气好,能攀上你这只高枝!” “大姐的嘴倒不饶人!”徐胜利又往前一步,借着去取箸的由头,伸手触碰老板娘的玉手一下,笑道:“明明是一双水嫩妙手,你却说自己长着一双粗手。明明是一张花容月貌,你却说自己长着一张糙脸。” “客人自重!”老板娘脸色微微一怒,马上又恢复成一片桃色,推搡着徐胜利往外边赶,道:“客人还是赶快出去静坐,别在此打挠做饭,也好尽快吃了饭歇息。” “我不能出去,出去了只怕会有一场厮杀,客栈将血流一片!”徐胜利靠着一根柱子,道。 老板娘一愣,试探道:“客官说笑了,哪有什么厮杀,怎会血流成河?” “若没有厮杀,先前招待我们的小二哪去了?若不会血流成河,你的夫君为何要在腰间别上一把凶器?”徐胜利道,死盯着老板娘的眼睛,直到对方眼神迷乱,才又道:“说说你们的计划,不然我这就一剑先杀了你,然后去杀了外边那位,再一把火烧了鸟店。天色漆黑,此地又十分的偏僻,我想报到衙门里,县令十年八年也查不出是我们干的。” 计谋已被识破,何况老板娘本身就没有杀人的念头,做饭时还在思考该如何劝丈夫放弃杀人的念头。呆呆的看了鼎里冒出的热气一会,道:“其实他也不是坏人,所以会去干杀人越货的勾当,只是因为你们入店时大呼小叫,待他跟奴仆一样,让他怀疑你们是强盗,起了杀你们之意。奴家刚刚还在想,怎样才能让他放弃杀人的念头,还没想好,客人便进来了。” “想杀我们,凭他一人,只怕没那么容易!”徐胜利笑道。 “当然不是他一人!”老板娘道:“我当家的,虽出身偏乡僻所,但言行豪迈让人信服,平时结交了许多的好友。店小二已去叫人,不刻只怕有数十人前来。奴家劝客官趁那些人没来,还是走吧,免得一会有血光之灾?” “走,往哪里走?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莫非让我们露宿荒野?我肯,我家主子也不肯。”徐胜利顿了顿,笑道:“你当家的想杀我们,起因是见我们言行倨傲,怀疑我们是强盗罢了,你看我们像坏人吗?” “不像!”老板娘摇了摇头。 “实话告诉你,我们是平阳候府上的,店中坐于正中那位便是平阳候。他在京城呆得烦了,出来散散心,今天贪玩错过了宿头,暂时在你这歇歇脚。” “那位便是平阳候?平阳公主的附马?难怪气宇不凡,原来是公主看中的人!”老板娘喜道,往门口走去,想再看一眼公主看中的人是何模样。 “既然你已知道我们的身份,何不去告诉他,也免了大家厮杀一场。流血不说,惊吓了平阳候,惹恼了平阳公主,你们说不定还有牢狱之灾!”徐胜道:“我们可不是怕你们!我们手中有弓有剑,又以客栈为依托,纵使再来两百乌合之众,也不是对手。我完全是出于不惊动平阳候的目地,也不想你们为此送命,才不愿大家厮杀一场!” “我懂,可……”老板娘叹了一口气,道:“我当家的脾气很怪,为人最是看重一诺九鼎,他竟然派人去请人前来杀你们,不管你们是强盗也好,平阳候也罢,是非杀不可。不然,没法向朋友们交待。” “他的为人倒让人敬佩,颇有侠义之肠!”徐胜利来回走了两步,道:“不如这样,蛇无头不行,他既然是带头人,来的又是乌合之众……” “你想杀了他?不行,不行!”老板娘连连摇头,愕然的打断徐胜利道。 “不!绑了他,藏于某处,等来的人散去,再放开便罢!” “不害他的性命我就放心了,不如这样。”老板娘笑道,附耳上前:“我当家的最爱喝酒,一会想个办法灌醉他!” 第三十二章 斗酒 刘一手终于摆脱了卫青的纠缠,打着解手的幌子出了大堂,由厨房的后门而入,一眼看到妻子附在徐胜利的脸旁,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动作十分亲昵,忍不住勃然大怒,喝道:“贱人,在干什么?” 老板娘一惊,被刘一手脸上的怒气吓得一呆,期期艾艾不知该如何解释,道:“没……没干什么啊!” “我都看了一个清清楚楚,还想骗我?”刘一手怒气更盛,如苍鹰扑兔朝老板娘扑了过去。老板娘连忙躲到徐胜利身后,道:“你疯了?我在做饭,这位客官进来,随便说了几句闲话而以,能干什么?” 徐胜利也不知刘一手叫来的人什么时候到,眼见厨房里越来越乱,笑道:“这位大哥息怒,我们两个真的没干什么?” “先杀了你再说!”刘一手不听解释,于案板上拎起一把菜刀便朝徐胜利砍来。他为人虽说豪爽,出拳打人又能博得一个一手的外号,但终究不是徐胜利这种自小苦练杀敌本领的人的对手,被对方闪身一避,人没砍中不说,还被对方夺了菜刀,别住右手手臂。 刘一手伸左手去取别在腰间的匕首,却没成想摸了一个空,扭头去看背后的徐胜利,脖间已多了一把匕首,对方正笑呵呵的看着他,道:“是不是在找这个?” “老子跟你拼了!”刘一手大喊一声,也不顾脖间被匕首威胁,挣扎起来。才挣扎两下,听到厨房中大乱的卫青、公孙敖、周冲也冲入了厨房,拔出腰中剑,抵在他的胸口。 “怎么?”卫青问道。 “没事!”徐胜利收了匕首,扔在案板上笑道:“这位小娘子吹嘘她当家的如何能喝酒,我不信就辩了两句,没想到他从后门进来,以为我与她有了奸情,因此闹了起来。” “原来是个离不开女人的孬种!徐兄弟又怎会看中此种姿色的女子!”公孙敖先收了剑,嘲讽了一句。 “不管怎么说,他心中有了怀疑,现在怒气冲冲,得让他泄泄气。不然,天晓得会不会在我们的饮菜中拧把鼻涕,吐口痰什么的!”徐胜利把扭住刘一手的手松开,笑道。 “那吃起来可有得恶心了,得让他泄泄胸中的闷气!”卫青也收了剑,道:“要不,你趴在地上,给他狠狠的踹一顿算了!” “我倒想,不过看此人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对付不还手的人只怕下不了手!不如这样……”徐胜利给周冲打了个眼色,让周冲撤剑,走到刘一手的面前接着道:“我们打个赌。” 对方人多,自己的帮手还没赶来,刘一手揉着发痛的胳膊,没好气的道:“赌什么?” “赌酒!”徐胜利笑道:“我们两个出去喝酒!我赢了,你就得相信我与她并没有什么奸情。我若输了,随便你怎么处置,而且保证他们不会找你算帐?” “赌酒?”刘一手对于自己的酒量颇是自负,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喝醉过,不信的问道:“我赢了,你当真随我怎么处置?哪怕我要杀你?”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还能骗你不成?”徐胜利回到大堂,在一张几案上坐下。刘彻等听说要斗酒,一时间兴志高昂,也不问情由,只等两人斗酒。 趁着这会功夫,老板娘将开胃的小菜送上,又给各人都盛了一碗米,拎着两个三斤装的小酒坛出来,放在对面而坐的两人几案上。酒坛已启了封泥,徐胜利闻了闻,里边传出淡淡的酒香,拎起将自己面前的酒樽倒满,双手举樽道:“请了!”喝了一口,淡而无味,又仔细的品了品。这哪是酒,明明是水,顿时明白老板娘为了把丈夫灌醉,已把他坛子里的酒换成了水。 与贾子光喝酒,这样的坛子最多的一次喝了三坛。与卫青喝酒,这样的坛子最多的一次喝了三坛半,徐胜利对自己的酒量还是颇有自信,相信凭借真实的本事也能赢了刘一手。不过,在心中仍是什分感激老板娘,他今天要对付的不仅是喝酒的刘一手,还有即将赶来的帮手。 两人闷声喝酒,第一坛很快便完。刘一手一点醉意也无,满面春风,谈笑自若,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徐胜利暗道一声:“若当真与他拼酒,很可能真不是他的对手。”冲依在门口朝这边看的老板娘喊道:“再来两坛。” 酒送上来,徐胜利闻了闻,依然淡而无味,笑道:“好酒!不过,一樽一樽的喝着实不解渴,上两个大碗来!” 本来能倒十来樽的酒,倒在黑陶大碗内仅仅只及碗沿,徐胜利站起身,端着碗咕咕的喝了起来。如此喝了四坛,为了装得逼真,他站在那里故意将身体微微晃动,看到刘一毛面不改色,心中更是一惊。 喝到五坛,满座皆惊,公孙敖歪过身子,悄悄的对卫青道:“原来他平时喝酒都是装的,酒量竟是如此之大!” 卫青担心徐胜利输了有性命之忧,把头点了点,并未搭话,紧张的看着场上情景。 水虽不醉人,但喝多了一样占胃。第五坛酒下肚,徐胜利感觉水已到了喉咙口,肚子胀大如吹鼓了的皮球,再喝下去只怕会胀破了肚子之忧。手心不仅泌出一层细汗,冲老板娘再次喊道:“拿酒。” 第六坛,徐胜利掂量着喝,碗举到唇边并不急着往下灌,眼睛打量刘一手。等刘一手把整坛酒灌入肚内竟还不醉,心中暗暗叫了一声苦,强忍着往肚里灌,才灌了几口,水从嘴里真喷而出。 “哈哈,你喝多了,跟我比你还嫩点。”刘一手脸色平常的朝前走,脚下踉跄不止,走了三步摔倒在地再也起不来,脸贴着地面吐了起来。 “原来是喝酒不上脸,倒吓了我一跳!”徐胜利朝前走去,初时脚步还略显踉跄,走到刘一手身边时恢复自如,对周冲与公孙敖道:“帮把手,将他绑起来。” 公孙弘常与徐胜利喝酒,不相信他有这么好的酒量,心中很是奇怪徐胜利今天怎么如此能喝,跑到酒坛前尝了尝,笑道:“你喝的竟是水!” 刘彻对眼前的危险没有一点察觉,也起身问道:“绑他作何?” 徐胜利拱了拱手,正要告诉刘彻此事的来龙去脉,肚内一阵翻江倒海,连忙步出大堂,手扶墙角吐了起来。 第三十三章 一围客栈 徐胜利扶墙干呕了好大一会,吐出的水还不足一罐,把手指伸到嗓子眼吐到胃酸上翻,吐出来的水加起来还没有一罐半。 肚胀得难受,却怎么也吐不出一点来,徐胜利直起腰深吸了一口气,一边揉着肚子,一边踌躇该怎样婉转的对刘彻说出目前所受到的危险,再与卫青商量一个妥当的办法连哄带吓将赶来的‘乌合之众’骗走! 大门虚掩,外边传来窃窍私语,徐胜利暗道一声来得好快,蹑手蹑脚走到门后,透过门缝看到门外站着三五个人正在说话。其中一个认得,是先前接待过他们的店小二。 “各位大哥,是我先去见见刘大哥再定捉拿之策,还是立马冲进去,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店小二道。 “不急!我们现在才五十多号人,等人来齐了再动手不迟?”一个人道。 “还有人?我不是交待过,刘大哥让你带上几十人便好!”店小二道。 “呵呵!兄弟们平时总吃喝刘大哥的,一直也没个机会图报刘大哥的恩德,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自然是人人都愿凑这趟热闹!人多好办事,万一对手强悍,来的人多了可以保证万无一失!”那人笑道:“估计还能来两百多,等一会人来够了,大家将此宅团团围住,让他们变成鸟儿也休想飞出此宅。” “唉!这次刘大哥只怕要给你们彻底吃穷!近三百人,得杀几口猪才够让你们吃喝一顿?”店小二挪揄了一句。 “又不吃你的,心疼个什么,只要刘大哥乐意便成!”那人笑道,把手伸到嘴边轻轻一嘘,拉着众人往后退去,轻声又道:“咱们那边说话,莫让他们听到了,趁机溜走!” 徐胜利伸手将门轻轻搭上,蹑手蹑脚朝后退去,进到大堂,看到老板娘左一声侯爷右一句侯爷的与刘彻谈得正高兴,给卫青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走到外边! “天底下最不严实的是女人的嘴,我出去这会功夫,她已对你们说我们所面临的情况了吧?”徐胜利道。 “讲了,而且趁这伙功夫已把刘一手安顿在大酒缸里,上边压着十数个小酒坛,保证那些人翻个底朝天也想不到刘一手在酒缸里!”卫青呵呵一笑,又道:“她不光给我们讲了这些,而且讲你借着拿箸的机会摸她的手,告诉陛下说你是想女人了,让陛下,不,让平阳候抓紧给你找门亲呢?” “情况有变!”徐胜利不理会卫青的取笑,道:“来的人数不少,在三百人左右。” “多了数倍?”卫青一愣,转瞬又笑道:“不过也没什么,我觉得你想出的法子同样可以处置!”卫青道。 “不!人来的多了,所面临的情况更难控制。几十人好对付。他们见我们装备精良,人数上虽占优,动起手来不见得能占到便宜,在找不到带头大哥的情况下自会离去。如今,来的是三百人,人数上占了绝对优势,自不会对我们有所忌惮。三百个人有三百种心思,有的人见了我们的良马可能心中起了邪念,有的见我们出手阔绰会起了贪念,到时有人登高一呼,众人头脑一热便会响应。不好处理啊……”徐胜利的话还没说完,门被人叩了两下! “说曹操,曹操就到!”徐胜利回头望了一眼,道。 “曹操是谁?”卫青问道。 “这……事不宜迟,你护住陛下,躲到靠墙到房间里,有人若敢硬闯,格杀勿论!” 走到大堂门口准备前去开门的老板娘正好听到‘陛下’二字,一脸疑惑的问道:“陛下?什么陛下!” “没人说陛下,你听错了!”徐胜利知道这种情况下越解释越麻烦,道:“先别去开门,我进去拿点东西,一会陪你一同去开门!” 徐胜利与卫青相携入了大堂,走到自己的那张几案旁,将黑木匣子缚在背上。目送众人上楼,在一个黑陶碗内扯下一个鸭腿,放到嘴里一边大嚼一边朝大堂外走去。跟老板娘一同走至大门附近,他停下身,解下背上的黑漆匣子,将几件兵器依次取出,先把鱼鳞甲套在身上,道:“稳住他们。” “谁啊?”老板娘冲门外喊道,声音柔得能把骨头麻酥了。 “是我!”店小二道。 “是你啊!刚刚来了那么多客人,你却跑出去玩,到此时客人都睡了才回来,干什么去了!”老板娘佯装生气,声音依然柔嫩,朝门外喊道。 店小二道:“夫人有所不知,并非小的贪玩出去,而是领了刘大哥的令去找些朋友回来。现在朋友已到,都在外边等着,请夫人开门。” “深更半夜的找什么朋友?让他们且都回去,有什么事明天早上再来!”老板娘道。 店小二见老板娘一直不开门,以为刘一手出了什么危险,老板娘受到挟持才会这么说,急道:“刘大哥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快开开门!” “他能出什么事?倒是有点事情去长安去了!且等一下,我换件衣服便来开门。才把客人都伺候的睡下,你又来叫魂!”老板娘说完,看到徐胜利将一把奇怪的提在手上,眼珠子一转,轻声笑道:“你别骗我,那个自称平阳候的是不是当今的皇上。我说怎么如此撒野,原来你们都是保护皇上的羽林,县令见了都得让上七分,难怪如此跋扈。” “别瞎猜,此地没有皇上,只有一个平阳侯。去开门吧!”徐胜利站在老板娘的身边,一只手轻轻扶着老板娘的娘,防备开门后对方如果不由分说的杀将起来,好把她护在身后。 “你骗不了我的。你的嘴能说谎话,眼睛却不会骗人!”老板娘将手搭在门闩上,轻声道:“奴家会用尽一切办法助你将外边的人骗走,但是有个请求!” 徐胜利心中除了外边的人,别无旁念,随口道:“什么请求?” “也没什么!事成之后,请陛下让我当家的去长安当羽林!” “这里根本没有什么陛下。不过,当羽林这点小事,我想平阳候也可以办妥!”徐胜利道。 老板娘把头轻点,道:“好,不管他是平阳候还是当今的皇上,咱们这就说定了!” 门闩轻轻拨开,老板娘还未去拉门,门已被众人挤开。前头的几个人手中都拿着铁制利器,看到老板娘的身边站着那人手中握着兵器,以为老板娘正受此人挟持,一同将手中的兵器往徐胜利身上招架。 第三十四章 亮威 徐胜利大喝一声,同时伸出环首刀在身前一格,招呼上来的各种兵器纷纷断成两断。站在前首的人,哪见过如此锋利的兵器,又见对方披甲带盔,身上除了有锋利的刀外,背上背着弓,腰间挂着一柄短枪,犹如一个下凡的天兵,威风八面,气势上首先就压了他们一头,顿时愣在当场。 “大家这是在干什么?”老板娘挺起胸朝前走去,胸前双峰好使两柄杀人不见血的利刃,所到之处众人纷纷避让。 “你们是我当家的好朋友,这位是来捧生意的财神爷,三更半夜你们聚到我家门口,手中拿着杀人的利器,要为难我们的财神爷。怎么?”老板娘杏眼一瞪,喝道:“是不是想害我明天关了店门,自此过上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 “不!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为首的少年把手中刚刚磨锋利,却被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划,少了大半截的柴刀扔到地上。将店小二往前一推,道:“我跟你解释不清,让他说!” 老板娘性格泼辣,谁见谁怕,店小二道:“夫人,刘大哥可在,让他出来说话!” “刚刚我就说了,当家的去了长安办事,你让我怎么把他叫出来跟你说话?”老板娘道。 “不可能!”店小二往地上啐了一口痰,回头朝众人道:“好朋友吗?今夜三更,来了一伙强人,对刘大哥呼三喝四,仗着手中有几个臭钱,简直不把大哥当人看。刘大哥心中窝火,叫我前去通知大家前来助他出一口恶气,怎么可能我前脚走他后脚去长安。大家想一想,三更半夜、路不能见,刘大哥如何去长安?再说,刘大哥去长安办什么事,无亲无故……” “嗯,有理!”有人把头点了点,赞同店小二的说法。 “可,嫂夫人都说刘大哥去了长安,刘大哥自然是去了长安,难道嫂夫人还能骗我们不成?”有人反对店小二的分析。 “是,夫人是不可能说谎的,但如果她受到别人的挟持呢?”店小二眼睛斜看着就在老板娘身边站着的徐胜利,蛊惑道。 “杀了他,进屋寻找刘大哥!”有人喊道。 “不能杀!刘大哥说不定也被他们挟持在店中,我们应该活捉了他,以一人换一人。”有人喊道。 “不管是杀还是抓,我以为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手中兵器厉害,如何近身?”又有人道。 “奶奶个熊,贪生怕死的家伙。大家一拥而上,拼个死伤十数人,也要把他拿下!”一个人喊着最凶,将拳头举过头顶来回挥舞个不停,奋勇直前向徐胜利冲去,回头喊道:“不怕死的跟我冲了!” 他向前迈了两步,把头转回过来直面徐胜利时,看到对方把刀衔在嘴上,右手持弓左手拉弦,黑黝黝的三棱箭头正对着自己的脑袋,忍不住停下急进的脚步。 徐胜利把头向左偏了两下,那人自是会意,把身体朝左移去,避开黑黝的三棱箭头。徐胜利又把弓箭左右摆了摆,被箭尖所指到的人如同被施了魔法,各自朝两边移动,腾出一条二尺见方的通道。 “你!”徐胜利用箭尖点指一下店小二,店小二顿时心头一惊,梗起脖子道:“干嘛?” “那边有一颗树,你往树上放个大钱!”徐胜利道。 店小二不用去看,也知徐胜利说的是哪颗树,接过同伴的一把火把,迈开步子走了五十多步,从怀中取出一枚大钱,两指夹住,寻到一块凸起的地方去放大钱。突然,被后边传出一片惊呼吓了一跳,才在心中暗道一声不妙,起了回头看一眼的念头,两指一痛。指上的皮被大钱刮去数层,发白的肤肉上渗出黄白色的水珠,抬眼看时夹在两指间的大钱不见了。 羽箭穿过大钱中间的孔,直没一人合抱的大树,箭尖从树的另一端透出,大钱挂在箭矢的羽上。 离树近的人,最先发现此等神技,围在树的周围感叹不已,诱引着离得远的人也上前观看。不一会的功夫,树前已围了数百人。大家都是住在山脚下的山民,时常也上山打猎,自是明白能在五十步开外射中大钱中间方孔,射术之精天下少有,何况此时还是深夜。而且,一箭射透合抱粗的大树,其弓也绝非普通弓,是一种特制的弓箭。 徐胜利收起‘神臂弓’,把环首刀也插入鞘中,提起犁花枪,回头对老板娘道:“你守在门口,发现苗头不对,马上进去关门上锁!”说完,朝前走去,分开围观的人群,站在那颗大树前。 他提起犁花枪向外一甩,三尺多长的枪暴长成一丈有余,擦着射入大树的箭身用力一捅,大树上又多出一道两指宽的圆洞。 徐胜利一言不发,只是尽情的表演着。他把犁花枪朝天坚起,于地上重重一磕,一丈多长的枪身又缩回成三尺左右,往腰间一别,小心的把树中的箭矢取出,收入箭葫。然后把环首刀抽出,顺着犁花枪钻出的圆洞,将环首刀插入,两手紧握刀柄向外一推,刀锋割断树身而出。树身一半尚连,没有即刻断落,风一吹发出吱吱咯咯的声音。 徐胜利头也不会的走到大门,众人又都聚集到大门口,走在最后的一句少年,伸出一指推了推大树,‘哗啦啦’一片响声之后,大树嘭然倒地。 “你说,就凭你们手中的兵器,多少人能杀了我?”徐胜利对店小二道。店小二默然的低下头,这笔帐实在有些难算。 “你说,你们三百多号人杀我们十一个身上装备如此兵器的人,得死多少人。会不会死的人中也包含着你?”徐胜利对喊得最危,眼神中却有最多狡诈的人道。心中清楚,这种人就跟狂吠不止的狗一样,叫得最凶,往往最是贪命。 那人不得,往后退了一步,躲入身材略微肥胖的一个背后。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刘大哥又在什么地方?”店小二苍白着脸,问道。 第三十五章 开门见求盗(冲榜,求票) 徐胜利的古怪装扮以及体现出的神勇暂时将众人震住,老板娘趁着这个时机,笑道:“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当家的去了长安。至于他们,身份可不简单,是保护‘平阳候’的卫士!你们知道谁是平阳候吗?咱大汉当朝的附马,也是当今皇帝的姐夫,身份之尊贵……” 平阳候是谁,众人并没什么兴趣,店小二再次问道:“当家的去长安干什么?” “去长安干什么?你说去长安干什么!当然是替平阳候办点小事!”老板娘道。 “不会的,刘大哥的为人我很清楚,既受其辱,怎会又去给所谓的平阳候办什么事情!”店小二道。 “你说的没错,搁在以前,他是不会给平阳候办什么事情。但今时不比往日……”老板娘咯咯一笑,道:“你还以为他还是以前那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现在,他可是成家的人了,除了自己吃饱外还得养活我。过上几年再生上几个孩子,他还得养活孩子,钱从哪来?难道让我们靠这间破店喝西北风?再说,当初是以为平阳候他们是强盗,所以叫你去找些朋友来捉拿强盗。平阳候亮明身份,既然不是强盗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何况平阳候答应回长安之后举荐他为羽林,你说让他去趟长安办一点小事能不去吗?” ‘羽林’的前途如何,众人自是明明白白,将心比心之后,众人心想自己若在刘一手的处境下也会前往长安的,毕竟这种机会千载难逢。有人已打了回去的念头,有些则嘻笑的道:“刘大哥既然要去长安当羽林,那我们今后去长安打个秋风,嫂子不会拦着门不让进吧。” “哪能呢!我打开大门,随时欢迎诸位去长安做客!”老板娘俨然已是一个羽林夫人,豪迈的道。 “既然刘大哥撞了鸿运,从此后步步高升,那我们就不打挠了。”有人道。 “大家别急!”店小二叫住就要走的人,道:“我们让一个妇道人家三言两语的打发走,传出去会让人笑话的。万一她在骗我们?或许刘大哥此时被强人捆绑在客栈某处?又或者平阳侯看中了她,答应带她回平阳侯府,双方在客栈内干出弑夫的事情,又该怎么办?” “我待你不薄,你竟敢如此冤枉我!”老板娘眼圈一红,楚楚可怜的道。 “嫂子不是那种人,我们还是走吧!”有人不忍看到老板娘落泪,道。 “不!”店小二的态度十分坚决,道:“我们最少也得去里边看上一眼,不能白来一趟。” “好!你也是店中一员,没理由不让你入店。可让你单独入店,你一定又怕里边暗藏杀机进去之后出不来,心中不安。这样吧!”老板娘道:“客栈中还有贵客,进得人数不易过多,打挠了侯爷休息,可能连累当家的前途。你们选出四五人来,我带大家进去看看。” 人数很快选定,店小二悄悄对刘一手的好友,同时也是他最好的朋友小七道:“两刻钟我们还未出来,你带人杀进去!” 老板娘走在前头,徐胜利走在最后,一入客栈大门,徐胜利顺手关上了门。老板娘先领着人在庭院中转了一圈,指着空空落落院子道:“这里可有人?” “没!”众人道。 老板娘又带人走到井台,让众人依次往井里望了一眼,指着井口道:“里边可有人?” “没!”众人道。 老板娘进了自己屋,将衣柜打开,道:“这里可有人?” “没!”跟进来的几人明显不好意思,道。 “说吧,你还想看哪里?”老板娘道。 “厨房,客房!”店小二黑着脸,出了屋直奔厨房,打量了一眼什么也没发现,腾腾上了楼。卫青与周冲守在门口,店小二想硬往里边闯,被周冲推了一把,差点滚下楼梯。 “一定在这间屋子,不然为何不让进?”店小二指着房门,对随后上来的人喊道。周冲上前一步,扬起巴掌就要往店小二脸上盖去,徐胜利一把拦住,转头对店小二阴阴的道:“你什么身份,想见侯爷便见侯爷?郡守大人想见侯爷一面还得看侯爷高兴不高兴,你以为自己是谁?” “我……”店小二想说些什么,被徐胜利狠瞪一眼,说不出话来。 “小声点,打挠了侯爷休息,想想自己有几颗脑袋!既然你想看,也不能不让你看,不然你心中怀疑不释又要生出什么事端,趴在窗户往里悄悄看一眼!”徐胜利带着店小二近得一扇窗前,挑开一道缝,让其趴在上边朝里边打量了一眼。 刘彻坐在榻上正与司马相如笑谈,公孙弘坐在旁边不时的插上两句嘴,东方朔与庄毕在几案前各捧了一本书挑灯夜读,公孙敖则用手指借着灯光在墙上组合出各种影象,直不疑与朱买臣守在房门内侧。 “刘一手在吗?”徐胜利轻轻问道。 “不在!”店小二一脸惨白的回道。 “现在能让聚在外边的豪杰散去了吧!”徐胜利道。 “小的这就去叫他们散去!”店小二急冲冲的下了楼,出了大门把里边实情一讲,众人慢慢离去,半个时辰之后,外边的喧闹声才止。店小二回到大堂把残羹收拾干净,朝楼上望去客房中的灯光已熄,出了大堂见老板娘房间内的灯光仍燃,于是走到门前轻叩两下,道:“夫人睡了吗?” “还没?”屋内传来老板娘朦胧的声音。 “小的越想,今天这事越对不起夫人,胡言乱语让夫人受到天大的委屈!”店小二等了半天,见里边不说话,又道:“刘大哥救过小的命,所以小的才会异常紧张刘大哥的安危,还忘夫人千万不要怨恨。如果夫人心中愤恨无处渲泄,小的愿自断一臂谢罪!” “别这么说,血淋淋的怪吓人,天色不早,快快休息去吧!” “谢夫人大量!”店小二拱手道,慢慢朝大堂走去,未进大堂,又有人敲门。 “又是谁?都快四更天了又敲门,今夜看来是睡不成喽。”店小二在嘴中嘟囔了一句,走到大门口问道:“谁?” “张风!” “原来是张求盗!”店小二把门打开,拱手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请进。” “不进了!”门外站着一个黑头大汉,朝里望了一眼,道:“出来说话!” 第三十六章 两个县令 张风在前,手按刀柄,一言不发。店小二跟在身后,越走越心虚,忍不住两脚打颤,心中暗道今日呼啸聚首三百多人是不是东窗事发,被县衙察觉,张求盗是来拿他的。 根据大汉律,二十人往上的集会便是犯罪,轻则鞭打一百,重则苦役十年,如果被定罪为意图谋反,很可能三族被诛。 店小二越想越怕,走了里地问道:“张求盗,我们这是去哪?如若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我想回去,门还没锁呢。” “就到!”张风继续往前走,拐近一片小树林。借着月光,林中藏匿着许多人,正走间店小二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嘿嘿,你也来了!”按声寻去,原来是刚才那群伙伴全被押在林中,周围有数百县兵看守,远处还有近千农人。 “张求盗,什么意思?”店小二道:“刘大哥待你不薄,你可不能说翻脸便翻脸。今夜之事与他们无关,你要找个人出来扛事,我扛!” “你扛?你扛得了吗?”张求盗回头道:“有人要见你,有什么话到那再说。” “谁?”店小二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张风继续往前走,店小二粗略估计了一下,除了被押的三百多好友,林中藏匿的县兵、农人、求盗、游檄加起来在两千人左右,实在想不通这些人都在此处干什么。又往前走了大约一百多步,穿出林子,前边有三间空置的土房。 土房的主人数年之前带着一家老小跑关外与匈奴人做起了生意,这些年从来没有回来过,有人说与匈奴人起了争执被一刀杀了,有人说赚了好大一笔钱在云中或者五原买了一间大宅子。自从房子的主人离去,房子里从来没有亮过光,今天房子里不仅透出亮光,房外还有许多的县兵把守。 张风来到堂屋门前,躬身道:“大人,您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 “让他进来!”屋内传来一声苍老但不失威严的声音。 声音很熟悉,听起来好象是赵县令的声音,店小二曾随刘一手去县衙保过几个友人,因此认得。进了屋,店小二扫眼一看,屋内席上坐着两人,地上还蹲着一人。正中的那人正是赵县令,麻杆一样的身形,深藏不露的眼神,脸始终僵着,说起话来阴阴沉沉,老是给人一种琢磨不透的感觉。 赵县令旁边那人,体态微胖,眼神柔和,嘴角上翘,给人一种笑眯眯的错觉。瞧其穿着打扮,也是一个县令,店小二突然有些搞不懂,县里怎么又多了一个县令,一山还容不下二虎,莫非一县倒能容下两个县令不成? 蹲在一旁的是个老农,五十开外的年龄,双眼通红,好似数日没有休息好。 看到老农,店小二紧悬着的心往下放了放,感觉张求盗把他抓来似乎不是为了深夜聚会这事,不然不会留个老农在旁旁听。而且,两个县令看他的眼神也不像为了聚会这事,应该是另有所求。 “这位是邻县的刘县令!”赵县令向前微微欠了欠身,道:“说说吧!” 店小二不知要让他说什么,朝屋中三人各扫一眼。赵县令眼内闪烁毒辣之色,朝他上下打量。刘县令双眼眯成一道缝,笑眯眯的看着他。老农眼内焦灼,恨不得走到他的面面,掰开他的嘴,让他赶快把话说出来。 过了一会,店小二终于道:“不知大人让我说什么?” “听说你店里投宿了几个客人,就说说他们吧!”赵县令冷冷的道。 “他们?我就知道他们是惹事的祸根,杀人的强盗!今日三更时分,店外来了一群人,大呼小叫言语无礼……”店小二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今夜发生的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从两个县令的表情上来看,林中所藏之人也是对付店中之人的,于是将聚首三百多人准备擒拿这些人的经过说的绘声绘色,引人入胜。 “你们计划的如此周详,为什么没有捉到他们呢?”刘县令笑眯眯的道。 “唉!”店小二叹了一口气,还没将那些人是平阳候府上的事说出,赵县令已打断他道:“一群废物!这几人长相如何?” “有一个……”店小二又把刘彻、徐胜利等人的长相一一说了,刘县令转头对蹲在地上的老农道:“是他们吗?” 老农站起身,走到店小二的面前,问道:“他们拿的是什么弓?” “檀木雕花,上边镶饰金玉宝石的八石强弓!”店小二回道。 “他们骑的是什么马?”老农道。 “身高九尺,体长一丈,毛色纯一的良马!” 老农点了点头,转过身去跪下身,泣道:“没错,是他们,求大人给草民做主。” “你怎么看?”刘县令转过身去,道:“这里是你的地界,能不能给百姓伸张正义,全看你了。” “好说好说!”赵县令颔首道:“莫说他毁我县之地比毁你县之地还多,就是没有毁我县之地,刘老弟来求我也得全力以赴,将贼人缉拿归案!” “大人!”店小二又将徐胜利所持有的兵器一一说了,两个县令面面相觑,良久后,刘县令道:“这种兵器倒挺古怪,似乎不是我大汉所有。” “管他呢,拿下这伙贼人再说!”赵县令摆了摆手,道:“你们两个且退下,我与刘县令商量一下如何才能万无一失的拿下这伙贼人。”“是!”店小二拱手朝门外走去,才走两步猛然想起对方的身份是‘平阳候’而非县令嘴中的贼人,并且刘一手的前途命运都在这伙人的手中握着,急忙又回身道:“大人,小的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些人好像是平阳候府上的,其中一个人似乎还是平阳候!” “那人长什么样?”刘县令大吃一惊,道。 “那人年纪大约十七岁……”店小二把刘彻的容貌形容了一遍,见两位大人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讪讪退了下去。 第三十七章 孤投一掷 赵县令与刘县令的几案之间摆着一柄孔雀造型的烛台,打窗缝、门缝透进来的风把烛火吹得左右摇曳,时不时还传来一声轻微的炸响,火星四溅。 赵县令站起身,手中持一把精巧的烛剪,将过长的烛芯剪短,道:“刘老弟,如何办?” “我早怀疑这些人的来路不凡,没想到竟是平阳候府的,着实棘手。不如这样……”刘县令是个圆滑的人,听张老汉报案说来的是贼人,便跟百姓们许诺一定要把这伙人法办。此时得知来的是‘平阳候’,口风顿转,道:“一会你我一同去拜访平阳侯,略进地主之谊。至于百姓的损失,我们各拿出一份,百姓们再承担一部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赵县令在县令的位置上几乎干了一辈子,准备离任之时想办法往上再升一格,混个郡丞、都尉之类的官当当。整日挖空心思的在想门路,听到来的是平阳候,心中顿生一计,道:“刘老弟一直以百姓的亲生父母自居,怎么一见对方是‘平阳侯’,就不理百姓的死活?” “赵大哥说的话欠妥,我怎么不理百姓死活了?咱们各拿出一些粮食来,补偿百姓的损失!”刘县令辩了一句,嘿嘿一笑又道:“谁让平阳侯看中咱两县的土地,在此放马南山,我们也只能自认倒霉了。莫非赵大哥竟吃了熊心豹子胆,要拿公主的丈夫,陛下的姐夫不成?” 赵县令把烛剪放下,回到几案前直腰跪坐,道:“我想先问问老弟,被祸害的土地有多少?受灾的百姓又有多少?” “大约有数千顷左右,受害的百姓估计在万人以上。”刘县令道。 “万余百姓!一个百姓一年得吃多少,穿多少?凭我们两个的能力能让他们在这一年内不被饿死?”赵县令道。 “不能!”刘县令摇了摇头。 “所以,你要去舔‘平阳侯’的股,百姓们便有饿死之虑。百姓们有饿死之虑,就有造反的可能,到时朝庭怪责下来……” “你的意思是……”刘县令的心头一惊。 “对平阳侯的身份故作不知,仍将他们当贼人看待,命县兵、求盗攻打客栈,拿了‘平阳侯’送往朝廷,其余的事情不再理会!” “可……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我们再想想!”捉拿平阳侯的事情太大,刘县令一时接受不了,长叹一口气。 “是啊,或许还有别的办法,粮仓内的粮食尚多,不如开仓放粮?” “不不!”刘县令倒抽一口冷气,连连摆手道:“那是军粮,擅动是会被砍脑袋的!” “这不就对了!”赵县令呵呵而笑,走到刘县令身前并膝而坐,道:“自古华山一条道,马上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别急,我再想想!要不这样,我们去跟‘平阳侯’讲道理,他家大业大,地又是他毁的,应该能说服他拿出粮食补偿百姓。” 刘县令的忧柔寡断让赵县令急火攻心,眼见天色渐明,只得把心中的念头和盘托出,道:“方士有句话说的好,凡事都有阴阳两面,盛极则衰,否极泰来。把‘平阳侯’当作强盗捉拿,你别光往坏处想,要往好处想。” 刘县令不知赵县令意指什么,顿了顿,道:“为弟愚顿,请赵兄明示。” “刚才你也听到了,那个所谓的‘平阳侯’今年才十七岁,据我所知,‘平阳候’今年最少二十三岁!”赵县令道。 “你是说有人冒充平阳侯!”刘县令略一思索,摇头道:“可能性不大!也许是‘平阳侯’显得年青,也许是店小二眼神不济,能在田地中飞奔逐兔,除了盗贼也只有皇室亲贵能干出这种事!” “就算是真的平阳候,又有什么关系,我们照拿不误。”赵县令顿了顿,道:“拿他有两利:其一,可给义愤填赝的百姓一个交待,也可让朝廷颁下赈灾之物,免得你我对百姓如何度过此年束手无策。其二,你我不畏权贵的这种作风,能够得到朝廷的赏识。陛下现今正忙于搜寻贤才,此举可让陛下眼前一亮,委以重任。还记得‘苍鹰’郅都吗?” 郅都的大名,天下官员又有哪个不知道,以执法严格,甚至残酷闻名于世。当初,太子刘荣侵占祭庙墙外余地,郅都铁面无私,抓拿太子于大牢。太子要求借刀笔写信给先帝,郅都无情的拒绝。魏其候窦婴要求见太子,郅都断然不许。最后,刘荣眼见出头无路,留下血书自杀。因此事,满朝文武见了郅都都不敢正视,唯恐冒犯。也因此事,他自此受到先帝的重用,被封为‘苍鹰’。 “知道!”刘县令点了点头,道:“可他终因得罪人太多,被太皇太后诛杀!” “郅都是那种宁折不曲,不懂得变通的人。我们两个只不过是要借他的作为升官,升官之后说话办事圆滑一点,便可躲过所有的灾祸。”赵县令道。 刘县令低头沉思半晌,直到窗外蒙蒙亮,终于把头点了点,道:“好吧!” ……围在客栈外的人既走,卫青等各寻了一间屋子暂作休息,徐胜利与公孙敖守在刘彻睡的屋内彻。 前几天,刘彻答应回长安后让考工部做一千套马鞍、马镫,如果在军中反映良好的话,全军大范围内的推广。受到此事的激励,徐胜利干劲十足,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筹划马鞍与马镫有没有值得改进的地方,继而想起今后已成待中,常在刘彻身边转悠,能不能多做些现在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继而在全国推广。 比如改变人们跪坐习贯的桌椅板凳乃至于沙发,再如有利于人们出行的橡胶外带,让现在的人不用往车轮绑兽皮或者蒲草来减轻震荡。今天,被数百人围攻,他又想起能不能制出一种连弩,这样一个人便可对付十个往上的人。 据说,后世有种连弩叫诸葛弩,是什么样式,如何拨弦上箭徐胜利并不知道,但一想起这事精神奕奕,没有一点的睡意。天已渐亮,他回头见刘彻睡得仍甜,公孙敖也靠在墙上打盹,推开门伸了一个懒腰。 第三十八章 二围客栈 张老头临出门时,听店小二说那些人是‘平阳侯’府的,心情异常低落,以为敬重的两位县令迫于‘平阳侯’尊贵的身份将这件事情不了了之。 回到农人堆中,他哀声叹气,其他的农人从他的反常的情绪中猜出这事要黄,也都异常沮丧,无精打采的等待天亮之后各自回家。谁也没料到,天还没亮呢,两位县令传下令来,命令攻打客栈继续。 张老头不顾自己年纪已老,像年青人那样一蹦三尺高,自动前缨要为前锋。挑选了三十多个精壮青年,又把手中的菜刀在县兵手上换了剑戟,率先摸进了客栈。 张老头让其余的人都在大堂外边等,他与两个儿子先进了大堂。张老头持剑走在前头,两个儿子持戟跟在后边,三人弯着腰慢慢往上爬。爬至一半,听到有间屋子开了门,停止上前的脚步,把腰弯到最低,脸几乎与楼梯贴上。 天尚未大亮,屋内略显得黑,徐胜利站在门口正对着楼梯伸了个懒腰,恍惚之间察觉楼梯上黑呼呼伏着三个物件,将腰间的环首刀拔出,暗呼一声:“谁?” 没人搭话,倒是有一把剑掷了过来。徐胜利侧身避开,又有两柄戟刺了过来。他横刀一推,把两柄戟的戟头斩断,眼瞧伏在楼梯上的三人站起身转头就往下跑,飞身一扑,四人‘咣咣当当’一起摔下楼梯。借着门口的光线,瞧出身下压着的是曾在田间诟骂的老头,忍不住笑道:“是你!还真有鼓坚韧不拔的意思,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乡什么村,回头我把你地中的损失补上。” 外边的响动已惊动高动警惕的卫青等人,纷纷出来手持武器护在刘彻房前,公孙敖探头问道:“来的什么人?” 徐胜利起身回头笑道:“还是田间诟骂我们的老农!”话没说完,老头已挣脱报拽扯衣服的人,一边往堂外跑,一边喊道:“杀人了,强盗杀人了!” 屋外伏着的三十多人冲了进来,卫青等一见情况不对,下了楼,与徐胜利站于一线,拿起手中的兵器抵御刺上来的剑戟。农人虽然勇猛,有些还当过郡县兵乃至于边防兵,但终究不是周冲这些苦练杀敌本领人的对手,何况徐胜利手中的剑十分锋利,一会的功夫已将五把剑七只戟削断了头,逼得农人连连后退。 “两翼包围,中间冲击,别伤了他们的性命!”徐胜利又削断一只戟,指挥在两边的几个把冲进来的农人往中间赶,中间的又往前一冲,三十多个农人一起退出大堂。 留下司马相如、直不疑、公孙弘守住大堂门口,卫青等把农人往客栈外边赶,徐胜利折而返身去牵马。老板娘不知出了什么事,睡眼朦胧的打屋内出来,道:“怎么了?” “赶快过来牵马!”徐胜利将马解开,递给老板娘两根缰绳,又把剩余的马匹都解开,往大堂的方向赶。公孙弘得了一匹马,搀扶着刘彻往马上上,才坐稳,卫青与周冲扭头往大堂跑,公孙敖等关紧大门也转身往大堂跑。 “侯爷!”卫青道:“门外被农人、县兵、求盗围了个严严实实,人数不详!” “两千多!”周冲插了一句口。 “来的有县兵,手中有远射的弓箭,留在院内危险,还是先退回大堂吧!”徐胜利又扶刘彻下马…… “何必躲入大堂?”公孙弘道:“告诉县令我们是平阳侯府的,还怕他不放人?” “我好像看到了店小二!他怎么又跟县衙的人混在一起了,莫非昨天没有骗过他们?”公孙敖道。 “骗是肯定能骗过他们。”徐胜利摇了摇头道:“刚刚摸进大堂的是曾在田间追击我们的农人,看来他们已报了官。店小二又到对方的阵营,相信指挥围攻客栈的县令也知道我们的身份。明知道我们是平阳侯府的,还要围攻捉拿我们,那是要给百姓一个说法了,呵呵,是个不畏权贵的好官,不捉拿毁坏田地的元凶是不会收兵的!” “捉拿平阳候?万万不可!”公孙弘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道:“堂堂一国之君,当今天下之主,因践踏田地被一群农人捉拿,这不成了笑谈?让陛下今后如何坐在朝堂驾驭群臣,让后世史家如何书写陛下?不行,化做鸟儿也得飞出此地,变成虫儿也得逃出此地。跟他们拼了,杀出一条血路,救陛下出重围。” “你们这些学儒的,外表假装仁义,内心充满私欲。不说外边重围,咱们区区十几人根本不可能杀出去,就算能杀出去,得杀多少人,流多少血,你的仁义哪去了!”徐胜利道,回头见外边已用擂木冲撞起大门,又道:“先退入大堂再说。” 刘彻卫青鱼贯退入大堂,老板娘斜眼看了一下徐胜利,似乎在说:“怎么样,我猜的没有错吧,他果真是当今的皇上!”也入了大堂,招呼着公孙敖一起去把刘一手放出来。 公孙弘犹自站在大堂门口,双手合抱朝天一举,道:“陛下性命无忧,声誉无损便是最大的仁!” “进来吧,一会飞来一矢射死你!”徐胜利把公孙弘拽入大堂内,顺手关上了门。 卫青等几乎不约而同的看向徐胜利,徐胜利走到刘彻面前拱手道:“陛下,看来只能泄露你的身份,才能免于牢狱之灾!” “不能,坚决不能泄露陛下的身份,杀出去!”公孙弘叫道。 “如今你已把陛下的身份泄露给了她,是不是现在就一剑杀了她?”徐胜利朝老板娘撇了撇嘴,老板娘将仍在大醉的刘一手往地上一放,捋起袖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公孙弘面前,道:“想杀老娘?老娘就站在这里,你杀啊!要杀也得先杀了你,是你泄露给我听的,凭什么先杀我啊!” “呵!”刘彻一笑,道:“都别闹了,听刘羽林有没有什么妙计可解此次之围。” “除了亮明陛下的身份,没有第二条路可行,不过能将泄密的事控制在极小的范围之内,臣想借陛下身上的信物一用。” 刘彻给卫青使了个眼色,卫青把自己携带的包裹呈的刘彻的面前。 “此是节杖,见节杖如朕亲临,你拿去。” 第三十九章 二围客栈 二 节杖这种东西徐胜利早有耳闻,苏武在北海牧羊,张骞出使西域,手中都拿有这样的东西。既然代表大汉皇帝的尊严,在他的印像中,节杖应该是由美玉精雕细琢而成,上边再镶嵌金玉宝石,富贵无比,惊艳绝伦。 徐胜利把节杖接到手中,首先感觉到节杖显轻,应该不是用玉制成,把包在外边的细绢袋口松开,抽出一尺看了看,竟是由细竹制成。若说与普通的竹有何不同之处,仅仅颜色上极绿,翠得如一洼潭水,猛的一看像极了玉。节杖的头前绑着一段黄色丝绸,随风飘逸,代表帝王的尊贵。 徐胜利把袋口重新系上,一手拿了站起身,刘彻问道:“你一人前往?” “臣一人前往!” “不带兵器防身?” “不带!” 徐胜利想搞个白旗打打,可是从未上过战场的他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这样的传统,再说有这样的传统也不能打。他此番身上揣着节杖,已经不是他了,所代表的是皇上,哪有皇上给下属投降呢?公孙弘一定是要反对的,庄毕、司马相如也一定会反对的,还是不出这样的洋相为好。出了门,破门的农人正好把大门撞开,看到徐胜利两手空空孤身一人朝他们走来,不觉一愣。有的抱着擂木发呆,有的松手去解身上的武器,一不留神擂木砸到一个农人的脚背,直痛的那个农人抱着脚哇哇乱叫,严肃的厮杀攻栈场面顿时显得有点滑稽。 “奉我家主人之命,去与你们的县令谈谈!”徐胜利举起手,原地转了个圈,让入门的农人看清楚自己的身上没有武器,道:“俗话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咱们自己人闹了点纠纷,你们不会杀了我吧!” 张老汉又挤了进来,念及刚才摸入大堂时,这人明明有机会杀了自己而不杀,还命其他人不得杀人,点了点头道:“不杀!” “根据交战的规矩,我没回来前,你们不得攻入大堂。双方究竟是战是和,一切等我见了你们的县令再说。”徐胜利又道。 张老汉又点了点头,命身边的两个儿子上前把人绑了。两个儿子愤怒田地被这伙人给毁得干干净净,下手绑的力道自然有些重。绑完,一个儿子抽出徐胜利腰间的节杖看了一眼,也不知是什么玩意,顺手就要往地上摔去。 “千万别摔,摔了你们的县令会很生气!”徐胜利被绑的嘴个棕子似的,腰都直不起来,歪着脑袋笑道。那个儿子看了看手中的节杖,又看了看张老头。张老头在土房子中时曾听店小二说过对方是个什么候,心中猜测这东西说不定是什么侯的信物,对儿子点了点头。 麻绳从颈部一直捆到胯部,出于恼怒,还故意的穿过裆部在颈部打了一道,徐胜利只能在农人的推攘下躬着腰走。腰弯着走得自然极慢,比女人的小碎步还要慢上些许,才出了大门,张老汉心生烦燥,道:“拿杠杠上,抬了走!” 一根胳膊粗的竹棍打麻绳中穿过,徐胜利如一件衣服一样被吊在空中,两个农人抬了便走,运脚如飞。不到一刻钟,已赶到那三间土房前,张老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净下来,语气依然有些兴奋的道:“禀两位大人,捉到一个。” “哦,带进来,让我瞧瞧贼人长得什么模样!” 里边传来赵县令的声音,张老汉推门而入,给正在下棋的两位县令各行了一个礼,冲门外喊道:“抬进来!” 进了屋,两个农人把徐胜利往地上一摔,一个在抽竹棍时还暗暗的踩上一脚。徐胜利也不以为意,在地上滚了一滚,挣扎着站起身,道:“我是被你们抓到的吗?我是来跟你们讲和的,用如此手段对付一个讲和的使者似乎不对吧!” 张老汉面上微微一红,伸手去解徐胜利身上的麻绳,赵县令手捏一子,冷笑一声,道:“慢!我赵某人为官数十载,从不与贼人讲和,先丢到一旁严加看管,待将贼人全部捉拿再一并审问!” 刘县令先是不解的看了赵县令一眼,马上会意赵县令此举是怕对方突然道明客栈中的并非贼人而是‘平阳侯’,到时不好收场,要来个‘先斩后奏’,将手中棋子打了个劫,道:“先关入隔壁屋子!” “两位大人且慢!”徐胜利躬着身朝前赶了两步,张老汉连忙上前按住他的肩头,徐胜利道:“我是来救两位大人的,两位大人怎能自掘坟墓!” “满口胡言乱语,堵了他的嘴!”赵县令道。张老汉得令,一边扯下徐胜利的衣角,一边道:“大人,是否继续攻打客栈?” “当然!”赵县令将手中一子下到棋盘上,道:“形势一片大好,马上便要杀他个落花流水!” “我带来一物,两位大人看看再做决……”徐胜利的话还没说完,嘴巴已被堵上。张老头让人把徐胜利带出,刘县令好奇对方带来一件什么东西,道:“慢!你这招直捣黄龙是不错,可是后方空虚一片,谁胜谁负还得两说。” 张老汉停下脚步听了听,以为刘县令在跟赵县令说话,双手一拱正要告退,刘县令又道:“他带来的是什么东西,呈上来看看!” “草民这就去拿!”张老汉转身去取儿子手上把玩的节杖,回屋放在几案旁,低头退了出去。 “看那干嘛,不过是证明‘平阳侯’身份的印信罢了!”赵县令两指夹着一粒黑子,劫杀了刘县令七八个子。 “看看无妨,反正胜券在握,还真没见过侯爷的印信是什么样子!”刘县令一边思索棋盘上的局势,一边将几案上的节杖拿起,根本没有注意到手中的东西怎么也不可能是印信。将袋口解开,节杖露出一个头,突然发现有个妙着,连忙夹起一子下去,下完后道:“此子一落,你我平分秋色,之后就看我如何反败为胜!” “妙,此招真妙!”赵县令又夹起一子,纵观全局之后,正要落子,耳听刘县令尖叫一声,心中一惊,手上的子落到位置正好堵死自己的一片活路,急道:“这子不算,我不是往这里下的,都怪你大叫一声!”说完,捡了子下到自己要下的位置,见刘县令并不反对,抬头看去。 刘县令完全呆在了那里,嘴解哆哆嗦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顺着刘县令的目光瞧去,赵县令看到了翠绿的节杖,黄色的丝带在节杖头前飘来飘去。 “节……节……”赵县令结结巴巴,语不成声。 “皇……皇……”刘县令断断续续,词不达意。 两人几乎同时站起身,开了门来到另一间屋,争抢着去给徐胜利松绑。 马邑之战 第四十章 连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回到长安,徐胜利对这句话有了深刻的认识。 刘彻毫不理会文官制度,随意擢升他们几个的官职。司马相如、东方朔被擢升为中大夫,秩比千石。卫青被擢升为中郎将,秩比两千石,仍兼着侍中的虚位。公孙敖、庄毕、直不疑以及他被擢升为侍中,公孙弘因为拉着陛下不让与熊搏斗而得到太皇太后以及太后的赏识,擢升为京畿左冯翊,坐上了相当于半个长安市市长的高位,升迁的速度之快,地位之尊,让人唏嘘感叹不已。 还有一个升得快的是朱买臣,也不知因为了什么,刘彻命其为准南国丞相,不日即将赶往淮南。唯一没有得到擢升的是周冲,听说本来是要与徐胜利一样升为侍中的,但被太皇太后拦着,开始刘彻还抗争一下,最后也不了了之,仍为羽林。而周冲似乎对这件事情也早有预感,并不以为意,脸色依然黑沉,干着他的羽林。 此次狩猎徐胜利的功劳最大,封得却又最低,换作别人肯定会愤愤不平,而他却不嫌自己的官小,反正有了侍中的身份干起事来顺手许多。 以前去考工部,大啬夫见到他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若想去看看制造兵器的工艺,一定会被喝止驱逐。自从有了侍中的身份,大啬夫见到他巴结的不得了,除了为他打造皇帝下令的一千具马鞍、马镫外,还介绍他认识主管木器以及铁器的大啬夫,为他制造那些床、桌椅之类的东西。而且这两个啬夫也十分上路,豪爽的坚持不收钱,在徐胜利威胁不收钱便不要的情况下,才勉强的收了一个极低的成本价。 利用新赏下的百斤黄金,徐胜利在北阙里(因为北阙里紧挨着皇官,所以那里的地价很高,住的全是达官贵人。)买了一处小院子,把新打造出来的汉代暂时没有的生活用具摆放在里边,等待某日约陛下来看看,然后在全国推广。 他算了一笔小帐,如果大汉的家庭每人购买其中的一件,其利润的可观程度绝对能让他成为首富。不过,这个时候也没什么专利之类的说法,东西又极好模仿,除非搞成官营禁止百姓仿制,但似乎又与他让天下百姓从膝地跪坐解放出来的初衷违背。 这一天,徐胜利想到了气枪,转念又一想,能不能把气枪压气的原理移移植到连弩上。抱着这样的打算,他找到考工部的大啬夫,将自己的构想说了出来。 大啬夫听罢,想了一会,道:“用连杆上弦?真要如此的话,弓弦拉力连不到标准劲弩的八石张力,或许连三石四石也达不到。” “我知道,但是求快而不是求远,只要能达到一石张力,矢能射到三十步之外便可!”徐胜利把玩一只新打造出来的马镫,经过大啬夫的改进,这个马镫比他找铁匠打得精致美观许多。 “箭匣好做,但有个难题,怎样才能把里边的弩箭推到弦上。我们都不是神仙,不能念咒施法,让匣子中的箭自动蹦跳出来,架在弦上!”大啬夫道。 “这个好办!”徐胜利从怀里掏出一截弹簧,道:“我找了老张(铁器啬夫),让他把铁块打成铁丝,又弯成这样的形状。你拿在手上试试,将它往下压,看是不是会产生弹力!” 大啬夫把那段弹簧往几案上压,压到不能再压,手上力稍松,弹簧上产生一股力道,要把他的手弹开。大啬夫马上明白徐胜利的意图,道:“有了这个东西倒能解决上箭的难题,不过仍是件麻烦事!” “我知道,一个匣子里需要几根‘弹簧’,每根弹簧的压力多大,得经过长久的试验方可。成本很高,费力又费钱……” “钱不是问题,徐侍中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大啬夫闭眼沉思,良久之后道:“按照徐侍中先前的想法,箭匣放在上边,拉杆位于下边,我以为这样的办法不妥。箭匣于上,影响望山的瞄准,也影响弩箭的卡位。有了这个叫弹……弹什么的东西,箭匣完全可以安置在下边,拉杆则可以放在弩臂一侧……” “不急!”已近上岗时间,徐胜利站起身,道:“这方面你有经验,该如何做自己拿主意……” 告辞大啬夫出去,于司马门递了腰牌,徐胜利从偏门来到末内宫大殿的清凉殿,直不疑与公孙敖守在殿外,往里探了一眼,正好看到卫青守在里边,刘彻与田蚡盘膝坐在白色玉石榻上交谈。 卫青朝他招了招手,徐胜利整理衣冠,入门给刘彻与田蚡各请了一个安,站到卫青的身侧,眼观鼻、鼻观心。 田蚡是这里的常客,虽然已被罢免了太尉的官职,不过身为刘彻的舅舅,太后的弟弟,出入末央宫如同出入自家的院子。每日下了朝,总会来寻刘彻促膝相谈,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样子,提出很多的建议。这些建议也都有理,刘彻往往接纳,时间久了,让田蚡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自己这个侄儿好控制,越来越跋扈起来。 “乐成的董毕,即墨的王强……”田蚡一口气念了十几个人的名字,道:“他们对儒学的研究颇深,深受百姓爱戴。圣人说,一个有本事的人,你放在略低的位置上,他无法发挥出自己的才能,只有放到适合他的高位才能发挥出他们的才能。所以,臣以为不应该再让他们在县令的位置上干下去。汝南、汉中、渔阳、上党……” 田蚡又一口气念了十几个郡的郡名,道:“这些郡的郡守,或昏庸无能,或老迈无用,臣认为可让他们暂代这些郡的郡守。” 徐胜利睁开眼,瞧田蚡打量去,实在没想到此人竟要一气换掉十几郡的郡守,简直与秦二世时指鹿为马的赵高有一拼。而刘彻是个极其孝顺的人,出于对母亲的尊敬,爱屋及乌的不忍拒绝舅舅的请求,一脸的难色。 徐胜利心头一动,上前朝水晶石做成的鉴盘拂袖而去。鉴盘被扫落在地,碎了一地。 “皇上恕罪!”徐胜利叩拜道:“臣以为是块冰落在了白玉榻上,没想到是水晶鉴盘,请陛下责罚。” “恕你无罪!” “谢皇上!”徐胜利朝自己站的位置走去,摇头苦笑道:“你说这冰也怪,明明是块冰,却要冒充水晶鉴盘,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第四十一章 王恢出计 徐胜利一语双关,刘彻猛然醒悟,心中明白这样下去只怕天底下所有的官员都成了田蚡的门生,后果很严重,自己将无法控制往这个舅舅,愤愤然道:“舅舅为国举荐人才这份心朕领了,不过舅舅今天也举荐,明天也举荐,什么时候才是个完?朕也想用两个人,照这样下去所有的官位都被舅舅的人占着,竟没有什么官位能给他们安排了。” 田蚡看出刘彻的怒意,怨恨的朝徐胜利看了一眼,道:“陛下不允,那就算了,也许他们也没有那么大的才能。” 他今日前来除了给送了巨额贿赂的十几个人讨要官职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官职没要到,他也没放在心上,反正当初并没对送贿赂的人打包票,又道:“臣的府上前两天来了个侍奉灶神爷的术士李少君,是深泽侯介绍过来的,据说有长生不老之术。臣本不信,谁知宴请他时,座上有个九十多岁的老人家,李少君对他说曾与他的祖父一块在某地打猎。老人家还是顽童时,确实在某处打过猎,当时大吃一惊,臣也是目瞪口呆。” 田蚡朝上望了一眼,见刘彻已对这个名叫李少君的起了兴趣,接着又道:“宴毕,臣请李少君卜了一卦,卦象说臣流年不利,今年有血光之灾,欲想逢凶化吉,必须扩充宅院。昨日臣去找姐姐闲聊,无意间说出此事,姐姐也赞成臣扩充宅院。” “你还要扩充宅院?”刘彻道:“你的宅子已是长安城中所有臣僚中最大的了,何况东边挨着皇宫的墙,西边离祭庙很近,北边又是洛城大街,往哪扩充?” “臣想往南扩充!”田蚡道。 “往南?那里是考工部!”刘彻倒抽一口冷气,道。 “臣知道。请陛下念在臣对大汉还有一点用处,姐姐她老人家也只有臣这么一个弟弟,让臣往南扩充宅院化解今年的血光之灾,为大汉再尽薄绵之力,陪姐姐再说几年话。为此,臣愿意在城外捐出同等大小土地,重建考工部!” “好好!”刘彻把头点了点,微微一笑道:“要不把武库也一并给你?” 考工部是国家兵工厂,武库是中央军械库,田蚡提出把考工部划给他扩建宅院已是不情之请,心中料定刘彻不会爽爽快快的答应,所以把姐姐搬了出来。见刘彻要把武库一并给他,知道刘彻是在说反话,站起身讪讪一笑,告辞道:“臣再考虑考虑,或有其它的办法化解血光之灾,就不在此叨挠陛下。” 忘着田蚡远去的背影,刘彻吐出一句:“岂有此理,真把我当成三岁小儿,任由你来糊弄?”从榻上站起身,正要出清凉殿去长乐宫给太皇太后请个安,一名宦官入殿禀报:“大行(主管外夷事务)王恢、京畿左冯翊公孙弘求见。” “召!”刘彻转身又回到榻上坐好。 王恢的官位与公孙弘的官位相若,都是比九卿低了一格,不过公孙弘在刘彻面前总是把事情做得面面俱到,跟在王恢的身后进了殿中。他朝卫青、徐胜利友好的笑了笑,张嘴不发音的问道:“今夜出去聚聚?”见两人点了点头,停在王恢身后半尺的地方同时下跪,山呼一声万岁。 “平身!”刘彻抬了抬手让两人站起,问道:“何事要奏?” “臣刚接到匈奴汗王挛鞮军臣送来的和书,愿与我大汗重修旧好,永保疆界太平,使两国百姓能够休养生息。”王恢道。 “哦,他不是前些时才率十万控弦之士入我上郡,烧杀抢掠一番凯旋而回,无缘无故的又要与我大汉修好,可提出什么条件?”刘彻道。 “挛鞮军臣说想娶一个真正的公主,不能像以前那样用个亲王女儿冒充。还说听说南宫公主今年已过十四,长相一流,愿娶南宫公主为阙氏。”王恢道。 南宫公主是刘彻的二妹,聪明伶俐,明艳照人,最得刘彻的喜爱。听到挛鞮军臣要娶她为阙氏,要让心爱的二妹去西北蛮荒之地过野蛮人的生活,好似有人拿了一把尖刀剜去他一块心头肉,将脸一黑,道:“挛鞮军臣还有什么条件?” “他还要陛下每年赐黄金百万两,漆器、铁器千车,牛羊数十万头……” 王恢的话还没说完,刘彻道:“何不来抢?”转头对公孙弘道:“你有何事要奏?” “禀陛下!”公孙弘深深一躬,脑袋几触膝盖,十分恭敬的道:“东海国王骆望派人赶来长安,说闽越王国在刘驹的鼓动下,对东海发动突然攻击,希望陛下施以援手,救东海与水火之中。” “嗯,骆望也是个懂礼仪的人,百越小国要都能像他就好了!”刘彻赞许的点了点头,又对王恢道:“你打算如何应对挛鞮军臣。” “陛下,臣以为我们应该‘明修栈道,暗渡阵仓!’表面上,同意匈奴人的条件。不仅同意,而且开出更诱人的价格,以重大利益引诱他,让他们深入大汉边境。暗地里,伏下重兵,给他们来一个十面埋伏,重创匈奴实力。”王恢道。 “你呢?”刘彻眉角微微上扬,嘴角挂笑又问公孙弘:“你准备如何应付东海王的请援?” 公孙弘又恭敬的行了一个礼,道:“百越之地,越人互相攻击,反复不止,原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那一带,在秦王朝时,便被秦二世抛弃,不再属于我国,不必为他们劳师动众,耗我大汉国力。” 刘彻对公孙弘的话不置可否,仰头对王恢道:“你想把匈奴人诱到哪里,打算动用多少兵马,重创他匈奴多少人马?” “马邑!那里山谷众多,可伏数十万兵马而不使敌发觉。如果计划进行的顺利,能诱来匈奴骑兵十数万,歼其十万之众。他匈奴人不是号称三十万控弦之士?杀其十万,伤其数万,使其元气大伤,看他还有什么能耐侵入我大汉疆界。” 刘彻低头沉思不语,过了半晌,道:“你们两个且退下!” 第四十二章 答辩 “马邑之战,马邑之战!” 听得王恢准备在马邑设伏,徐胜利在心中狂喊。 马邑之战是场著名的战役,在诸多史书上都有记载,徐胜利虽然对于此战的具体细节不甚清楚,可是也知道这是一场大战。依稀记得,当时刘彻派出步兵、骑兵以及战车部队合计三十多万,在马邑附近进行合围。开始时,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可惜到了最后不知怎么一回事,匈奴骑兵发现这是一场骗局,离合围地点只剩数十里地,折而返回,全身而退。似乎是因为一个小官的泄密,又或是其它的什么原因。 徐胜利心情澎湃,希望能够加入这场战争,改变这场战争的结局,重创匈奴骑兵精锐。他想的很专注,以至于没有听到刘彻对他说话,直到卫青轻轻踢了一脚,才醒悟过来。 “在发生什愣?”刘彻笑道。 “臣的父亲与匈奴战了十数年,后被匈奴人所杀。刚才听到王大人设伏诱骗匈奴骑兵,臣心想此举定能为父亲报仇,一时不能自制,没听到陛下与臣说话,还请陛下恕罪!”徐胜利弯腰一揖回道。 “你会有机会报仇的!”刘彻呵呵一笑,道:“刚才,公孙弘讲闽越国攻打东海国是越人之间的互相攻击,并指出百越在秦王朝时已被抛弃,不再隶属于中国,不必为他们劳师动众!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百越处于蛮荒之地,越人们的兵器装备又极差,重新收归大汉本不是问题,所以徐胜利满脑子想的还是有关诱匈奴骑兵入马邑的围歼之战,顺口道: “问题不在于百越是否隶属于大汉,而在于我们有没有力量救援,有没有能力保护?这就好比两个路人打架,一个高大威猛,一个瘦弱矮小,瘦弱矮小的自然不是高大威猛的对手。如果我正好在侧,瘦弱矮小的眼见不敌向我求救,只要我有力量救援自然救援,有能力保护自然对他提供保护。臣家乡有句话:能力有多大责任便有多大,指的就是这个道理。 至于秦王朝抛弃百越,更不是不救的理由。秦王朝连它的都城咸阳都抛弃了,抛弃的又岂止南方的越人?现在,小国危急,来向我们求救,我们不救,他们向谁诉苦?我们自来以礼仪之邦、天下正统自居,要创建万国朝仪的盛世,如果不救,又如何臣服万国?” “有道理,公孙弘的见解不足取!”刘彻又道:“对于王恢提出的马邑合围,你又有什么看法!朕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也不是要你去朝廷上与大臣们争辩,只是与你无事之间的闲聊。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心中不要有所顾虑。” “臣常想……” 有一个问题徐胜利从穿越的第一天便想到今天,足足想了十八年之久,憋在心中异常难受,此时见刘彻问起,不吐不快的道:“过去,代郡还是一个国家的时候,北方有强大的胡人,南方与晋国对抗,东方与燕国对峙。为什么它凭一郡之力不仅能与三国周旋,还能养老育幼,种树耕田,仓库禀实,使匈奴不敢侵犯,燕晋不敢攻击?而今以陛下的威武,挟四海一统之利,却不能阻止匈奴人?反而使匈奴人不停的南下,侵犯大汉疆土,屠杀大汉百姓、掠夺大汉牛羊、奸淫大汉妇女?莫非说大汉现在的国力还不如当初小小的一个代郡?” 说到这里,徐胜利故意的停顿一下,抬头见刘彻正在沉思,又道:“其实这中间的原因很简单,匈奴人现在对于大汉毫无恐惧之感。正所谓,扫把不到,灰尘不会自己跑掉。小鸡不杀,猴子不会害怕。只有打他们一次,把他们打痛了打怕了,他们才会对大汉产生畏惧,不敢再犯我大汉边界。” 刘彻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你是赞成王恢的想法了?” “臣举双手赞成,如果可以的话,臣愿把两只脚也举起来赞成!”徐胜利道。卫青插了一句嘴,道:“那不成了四脚朝天的王八了?” “只要能把匈奴人打跑,莫说让臣当王八,就是当龟孙也愿意!”徐胜利笑道。 “可朝廷上的那些大臣们安逸惯了,一听要与匈奴人战,铁定反对。他们会说,”刘彻站起身,学着即将步入坟墓的老头形像,把节杖当拐杖,一手持仗一手不停捶打后背,咳嗽声不断的道:“咳咳……当初,高皇帝被围‘白登’,七天没饭吃,等到解围之后,回到长安并没有愤怒之心,寻求报复。而是以圣人的胸襟,以天下百姓为重,与匈奴人和亲,到今天已获得七世的和平。让百姓们得以休养生息,家家户户粮仓禀食,过着富裕的生活。匈奴人既然已提出和亲的策略,我们应该继续和平下去,万不可提出动武,使百姓再历战争磨砺。” “彼一时也,此一时也!”徐胜利一直鄙视刘邦受了‘白登之围’后不报复匈奴,却走起了和亲之路。不过,在刘彻面前不能诋毁刘邦,还得想尽办法维护,道: “高皇帝亲自临阵,身披坚甲,手执利器。从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始,转战疆场十数年,终使天下一统。他从一个小小的亭长战至大汉的开国君王,战功之显赫已用不着靠报复来洗刷‘白登之围’的羞辱,因为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大英雄而非一个儒夫。而且,那时的百姓历经战争十数年,生活极度贫困,也需一段时间来休养生息,恢复生气。 如今,边境不断传出警报,匈奴人入我大汉疆界如入无人之地,士兵们死伤累累,大将们也多有战死。收藏忠骨英魂的柩车,于驰道上前后相望,场面让人见了忍不住怆然泪下。怀有爱国之心的仁人义士,心中悲痛异常,恨不得生啖匈奴肉,渴饮匈奴血,在战场人杀戮匈奴骑兵,以慰在天的英魂。古人云,战场上欲取胜,天时、地利、人和占其二便可。如今,时机对我们有利,占了天时。马邑在我国境内,又占了地利。百姓们万民一心,誓杀匈奴人以保大汉疆界平安,更占了人和。天时、地利、人各尽占,此时不出击,何时才出击。” 第四十三章 答辩 二 “好!”卫青忍不住大叫一声,道:“徐侍中说的太对了,此时正是给匈奴骑兵一个教训的时候!” 刘彻也被徐胜利的话打动,不过身为一国之君,考虑事情自然比卫青、徐胜利多些,不再依着少年天性装扮成老头模样做一些可笑滑稽的动作,道: “一定还有些大臣将如此反对,他们会说自古以来军事攻击的最高境界是我们饱食而敌人饥饿,我们严阵以待而敌人阵势大乱,我们养精蓄锐而敌人筋疲力尽。沙场上交锋,与其耗尽精力击败对方主力,摧毁对方守御,不如静坐不动就能使敌人疲惫。我们若轻率的发动攻击,长驱直入,很难收到功效。如果以一个纵队前进,一旦接战,怕无法承受敌人骑兵所带来的压力。要是分为数路并肩并发,又怕后继无力。推进的过快,粮秣可能不继。推进的太慢,匈奴骑兵本来就快,无法捕捉到战机,得不到想要的战果。用不了奔袭一千里,我们的士兵就会人困马乏。兵法上有云:派出去多少军队,等同于送给敌人多少俘虏,就是形容这样的局势。” “陛下!”徐胜利呵呵一笑,道:“如果真的有大臣如此劝陛下不要对匈奴人用武,臣想陛下可以免除这个大臣的官位了。” 刚才刘彻说的话,并非空穴来风自己临时发挥。他正年青,处于天不怕地不怕不将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放在眼里的年龄,从登基始就对匈奴抱着深深的成见,欲灭之而后快。所以,当刚刚登基时太皇太后问他想怎样对付北方匈奴隐患时,他意气风发的要派数十万大军直捣匈奴单于庭。太皇太后听罢,便用上边的一番话警告他。此时听到徐胜利反对太皇太后的话,顿时有些激动,道:“此话怎讲?” “按刚才王恢所说!”徐胜利道:“我们此次所发动的攻击,并不是深入敌人心脏的攻击,而是利用匈奴单于的贪心,把他引到边境。我们的精兵良将,在隐蔽处埋伏、严密戒备,在险要隘道构筑阵地。等到挛鞮军臣进入马邑,伏兵四起。或攻击他的左翼,或攻击他的右翼,或攻击他的先锋,或断绝他的退路,只要我们愿意,随时可以生擒挛鞮军臣。此是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如果哪个老臣真要说出上边的话语,足以证明他已彻底的昏庸,不适合再占高位。” “说的好!”刘彻鼓掌而起,马上又想起亲近且又信任的儒生来,脸又阴了起来。 对于儒生强调人要分等级,才合天地正道的思想,刘彻十分受用。只有利用儒教强行把人分成几个等级的理论,才可以把皇上置于至高无上的地位,有利于帝王皇位的巩固。引用徐胜利的一句话,他是举双手赞成儒教的这种等级制,如果可以的话甚至举双腿赞成。不过儒教虽有他的好处,但却是最反对战争的,不光反对君王所热衷的以开疆拓士为目地的战争,也反对他国入侵的战争,整日畅谈三皇五帝时那种和睦的生活。于是,又道: “朕想,不光大臣们将反对王恢这个计划,一些儒生们只怕也会反对这个计划!” 徐胜利早就从刘彻的眼睛中看出刘彻对王恢这个计划十分赞赏,并且在心中下了施行这个计划的决心,可是有些不明白为何还总是与他谈这谈那。等到刘彻提出儒生,徐胜利猛的明白刘彻在找一些说服儒生必需要打此战的理论依据。说的简单一些,就是要师出有名。 “儒家是反战的,所以臣想他们一定会反对王恢的计划!”经过与公孙弘、庄毕等的接触,徐胜利已对儒生有了入木三分的认识,侃侃而谈,道: “臣不是儒生,但臣也反战,因为不管是胜利的战争还是失败的战争,都会带给百姓无尽的痛苦。但臣却不反对侵入我大汉疆界的战争,反而要赞扬这种保卫国家不受侵略,百姓免受屠戳的战争。从汉高祖至今,或者往前再数上千年直至三皇五帝时期,为什么匈奴人总要不断南侵?我们总会受到他们的威胁?” “为什么?”刘彻道。 “因为匈奴人居住在寒冷的北方,生活十分艰苦。而我们生活在‘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南方,怎会不使他们眼红?如果依照儒家的愿望,全国士兵都该解甲归田,真这样干的话匈奴人不仅仅是穿过长城,说不定战马铁蹄都踏到南海了。与匈奴战,我们事实上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马邑之战的目地不是要彻底消灭匈奴,侵占他们的领土,为的是摧毁匈奴骑兵主力,使他们没有力量再进入边境烧杀抢掠而已。” 徐胜利顿了顿,又道:“儒教之辈却认为这种战争也是罪恶的,一并加以反对,以为这是对天下百姓好,使天下的百姓免于战争。可是他们居于繁华之地,安坐在柔软的榻上,是无法看到边界的汉人年年被杀,被奸,被掳,家破人亡,血流成河的场面。敢情死的不是他们的父母兄弟,奸淫的不是他们的姐妹。是不是要等到边民们全部死光,马蹄声响到他们家门口,他们才能醒悟。不!他们永远不会醒悟的,接下来一定又该责备陛下无能,不知道保国安民。没错,反战是一种仁慈的心肠,可是反对侵略之战,却与懦夫无异。” “你这番话说的可谓慷慨淋漓,一定会让儒家们全部闭嘴!”刘彻笑赞一句,过了一会又道:“如此看来,汉匈之间的战争注定是一场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战争。既然避不了,那就一战!” “陛下圣明!”徐胜利弯腰一揖,起身呵呵笑道:“陛下看可否委派我一个官职,也在此战中略尽一点绵力!” “瞧,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他已开始急不可耐了!”刘彻朝卫青撇了撇嘴,伸出两指道:“你有两个选择。其一,率兵去东海国,解救东海于水火之中。其二去匈奴地,使尽一切办法让挛鞮军臣上当。” 去东海对付闽越,是件十拿九稳的功劳。去匈奴地不说能否立功,随时都有可能丧命。很明显,刘彻鉴于徐胜利没有什么大功,又无太皇太后之类的强硬后台,上次狩猎仅仅被擢升了个侍中也心怀疚意,想让徐胜利去东海,白捡一件大功,回来之后好大加封赏。 “臣愿去匈奴地!” 徐胜利几乎没有考虑的回答,他的回答既在刘彻的意料之外,又在刘彻的意料之中。好像,徐胜利若不选择去匈奴地便不是徐胜利一般,刘彻颔首笑道:“既如此,你举荐个人去东海吧!” “周冲!臣举荐周冲去东海!”徐胜利再次不加思索的道。 第四十四章 武力冲关 刘彻既已下定马邑活捉挛鞮军臣的决心,很快命中尉(职掌京城卫士)程不识为护军将军,率七万边兵,屯军马邑东边一百二十里外的简畤。命郎中令李广为骁骑将军,率五万骑兵,屯军马邑南边一百六十里外的阴原。命太中大夫(中级国务官)李息为材官将军,率八万步兵屯军马邑西边一百八十里外的灵狐。命太仆(主管全国交通运输)公孙贺为轻车将军,率领轻式战车两千辆,车混步兵八万人屯军马邑东北边一百三十里外的高柳。命大行王恢为将屯将军,率步兵、骑兵、战车部队合计三万人马,屯军雁门关附近。 为了不使匈奴人察觉,刘彻对外宣称数人所率兵马去长城关隘换防,等到了屯军地点,秘密进驻各自军寨。这其中,除了正面对敌的李广部与两肋对敌的程不识部、李息部外,公孙贺部主要肩负的任务是抄匈奴骑兵的后路,夺取匈奴骑兵辎重。王恢则是防范漏网之鱼从雁门郡逃脱,另外身为主管外族事务的大行,他还兼负另一个职责,出使匈奴地,同意挛鞮军臣的和亲请求。 徐胜利的任务是骗取匈奴单于的信任,继而把匈奴骑兵引到马邑,送进包围圈。为了能够得到挛鞮军臣的信任,他招呼贾子光叫来一百多混迹于东西两市的豪杰,打扮成为了钱财而不惜挺而走险的亡命徒形象,在考工部借了上万斤的精铁,装了三十多车,于云中郡出关。 因为与云中郡郡守熟络,手中又有皇帝的手诏,于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在长城隘口上演了一幕夺关的好戏。所领豪杰十数个身负重伤,二十几个身负轻伤,并借了云中死牢十数个死囚头颅,给他们系上盔当作守城兵卒被杀的头颅,出了关朝单于庭的方向而去。 在边郡生活十多年,虽然没出过几次家门,但鉴于父亲是个都尉,所以徐胜利对匈奴人的习性并不陌生。他知道,无论白天黑夜,长城之外总会游荡许多的匈奴斥候,他们的强行出城一定会被匈奴斥候察觉,继而一层一层往上报,直到报到挛鞮军臣的面前。 一入匈奴地,徐胜利便令车队停下,让随行的郎中为受伤人员治伤,静待匈奴小队出现。果不其然,伤员们的伤还没有处理完毕,一队大约一百二十多人的匈奴骑兵摆出一条散兵线,悄悄将他们围了起来。 贾子光等,在徐胜利的授意之下,全都显现出一片惊惶之色,把马车聚到一起,抽剑、拔刀、挽弓,严阵以待。两帮人马大约对峙了一刻钟,徐胜利叫上通译,手打一面白旗,脸上露出奸商所特有的笑容,徐徐朝匈奴骑兵中一个身披双层皮甲,臀跨一匹毛色如缎的黑色战马,头带一顶瓜式皮盔,貌似匈奴小队长的人走去。 离匈奴骑兵只剩三步,那名小队长将胯间弯刀拔出直指面门,徐胜利停下身,皮笑肉不笑的指了指后边的车,道:“我们是地地道道的商人,来你们这里是卖货物的,绝对没有其他的目地,请放行。” 那名匈奴小队长听完通译的翻译,嘴中叽哩呱啦的说了老大一通,等到说完,通译道:“少爷,他问我们车上既然是商品,为何不在边关开放出来的汉人市场上卖,却要干出闯关的事情,而且非得进入匈奴地不可!” “这些东西若能在关市上卖,哪个乌龟王八蛋才愿冒九死一生的危险。着实是被查出便是死罪,不得以才冲关。”徐胜利拱手打揖,神神秘秘笑道,引起对方的好奇之后。 匈奴小队长又是叽哩呱啦的老大一通,通译撅着嘴道:“他说,我们车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开个价出来,他们的骨都候愿意全部买了。” “只怕他买不起!”徐胜利把嘴解翘起,嘿嘿一声冷笑,道:“告诉他,车里装的全是经过八炼之后的好钢,数量在万斤以上,问他能要得起吗?” 匈奴小队长听罢,倒抽一口冷气,有些不敢相信。 汉匈连年混战,虽然汉人并不将边关开辟出来的市场关闭,但市场上所卖的东西全是一些布匹、绸缎、漆器、金银制品等一些东西。汉人为了保持兵器上的优势,军用物资一点不售,铁更是寻找不到一点踪迹,而且定下严苛法律,夹带私藏铁十斤者便是死罪。 自打中原混战,秦王朝疲于应付各处的叛乱,匈奴人又趁机夺下阴山一带,方找到一条铁矿矿脉,才算能够产些铁制造箭矢所必需的铁簇。可,由于开采技术与冶炼技术的落后,每年的产量还不足万斤。听到对方车上便有万斤铁,而且不是普通的铁,是经过数炼之后的钢,如何能不让匈奴小队长不吃惊。 “他问我们带着这么多的钢要去哪里?”通译翻着匈奴小队长的话。 “单于庭!我想,这么一大笔东西,除了匈奴单于有能力买下,谁也买不下来!”徐胜利奸笑道。 “他说可以!”通译翻译道:“而且他会禀告骨都候,派一只千人队护送我们前往单于庭,免遭土匪强盗的劫掠。不过,他要先检查一下货物,看我们是不是在说大话!” “行!”徐胜利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匈奴小队长收回腰刀下了马,随徐胜利与通译来到马车旁,先掀开一辆马车上边遮盖的兽皮,再起出两层布匹,方露出下边摆放得整整齐齐铁锭。每块铁锭都是一样的大小,上边刻有制造的衙门以及制造人的胜名,并连重几斤几两都刻得清清楚楚。 匈奴小队长自然是不认得上边的汉字,不过铁锭拿在手上,眼睛里已开始放光,嘴中啧啧有声。随机又查了数车,不再往下查去,转身回头嘴里又叽叽咕咕说了起来。 “他说少爷这回发了,这些铁锭在匈奴国卖的价格绝对比在中国卖的价格高出十倍。”通译笑道。 “还用他来告诉我?不然干嘛冒这么大的险!”徐胜利又是奸笑一声,将一个制作精美的玉坠塞入匈奴小队长的怀中。 第四十五章 匈奴骨都候 匈奴骑兵小队长口中的骨都候名叫须卜邪,是这一片的最高首领,手下有控弦之士六千余骑,根据传统对外号称万骑。 须卜在匈奴族中是个贵姓,汉匈尚未和亲之前,匈奴大单于的阙氏通常姓须卜,所以匈奴骑兵小队长每次称呼须卜邪时语气极其的恭敬,让徐胜利怀疑这须卜邪是不是挛鞮军臣的化名,不然匈奴骑兵小队长的脸上为何总现公孙弘面对刘彻时的神色。 一百多匈奴骑兵分为两部分,前边三十多骑带路,后边八九十骑压阵,美名其曰保护,不过徐胜利总有一种错觉,以为匈奴骑兵并非在保护而是在看押,防范他们带着铁块跑了。 一路狂奔,至夜方赶到须卜邪府上。严格的来说,须卜邪所住的地方不能称为府,只是十几个小帐篷围着一个大帐篷罢了,条件十分的艰苦。帐篷中也没有奢侈品,简简单单,除了摞起来的兽皮以及数张从汉疆缴获过来的弓箭外,什么也没有。 骨都候须卜邪大宴徐胜利一行,什长、百长、千长在廖天野地中陪贾子光等人喝酒,裨小王、大当户等十几人在须卜邪的大帐中陪徐胜利,场面十分的融洽。吃的不错,有烤全羊、煮牛肉、炖驴肉、荤粥等,全是肉类没有一点素,让来自中原的众人不由感叹一声匈奴人的生活质量还真高。喝的很差,是那种带着浓烈膻味的羊奶酒,如果不是吃肉吃的太腻,徐胜利等人还真不愿喝。 须卜邪长得很结实,好像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肉全绷在身上没有一点累赘。他的年纪大约二十多岁,在草原上受惯了风吹日晒,瞧起来倒像是三十多岁。走起路来,两脚十分明显的呈外八字,一看便知是经年累月骑在马上造成的。 或许是天天吃肉的缘故,帐中十几个匈奴高官全都长得异常壮实,身材高大宽阔,一个能抵汉人一个半。他们异常的豪爽,不时劝客人吃肉喝酒,酒过三巡之后,徐胜利发现与自己并排而坐的须卜邪竟会讲汉语,虽然讲得磕磕绊绊,但能把意思表达清楚。 须卜邪是个能吃能喝能说的人物,用并不流畅的汉语告诉徐胜利,他一共攻进过长城八次,并解下身上皮袄指着十数道触目惊心的伤疤,道:“这几个圆形伤疤是你们的弓弩射出来的,这几道月形伤疤是你们的戟戈刺出来的,这几道口子是你们的短剑刺出来的。你们的武器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弓弩射得比我们远上数倍,皮甲根本无法抵挡,可你们的人如同库布奇沙漠里的沙子一般,风一吹四处飘散,不是我们的对手。” “那是!”徐胜利点了点头,用二鬼子的口吻道:“如果你们能有他们的武器装备,早就打到长安去了。” 须卜邪很能说,简直可以用言语琐碎、唠哩唠叨来形容。他告诉徐胜利,他打小就喜欢汉人做的东西,美观的漆器,漂亮的金玉制品,保暖舒适的布匹,华贵的丝缎。尤其喜欢汉人女子,不像匈奴女人那样又黑又壮,温柔水嫩让人看了忍不住想亲近。他说,他十二岁时父亲受大单于的指派闯进过一次长城,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了很多东西,最让他兴奋的是一个年方十六的汉人女子。她长得很漂亮,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两只眼睛呼闪呼闪的好像会说话,他在十二岁那年爱上了这个女子,虽然她是个等同于牛羊的奴隶。 他说,那个女子很会骗人,假装也很喜欢他,其实另有目地。在他十三岁时,有一次他带着她一同去父亲帐中,正吃饭时她突然从袖中抽出一块匕首,刺入了父亲的心脏,父亲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便升了天。 “那个匕首是我送给她的!草原上有狼,我怕她有什么危险,便花重金买了一把精致而又漂亮的匕首送给了她,没想到却要了父亲的命!”须卜邪苦色的一笑,眼神十分的痛苦。 “最后……她怎么了?”徐胜利已经猜出了结果,可是忍不住问道。 “她自杀了。用沾满父亲血的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脏,临死前面目狰狞的朝我嚷嚷了一句什么。我听不懂,不过可以感受到她的仇恨,很害怕,不知道自己对她那么好,为什么她要杀我父亲,躲在冲进来的卫兵身后。卫兵们不放过她,拿着弯刀把她的头砍了下来,四肢也砍了下来,等他们离去的时候那里只剩下父亲的尸体与一大滩血迹。我知道,那里边有父亲的血也有她的血,可是已分清哪是父亲的血哪是她的血。” “我明白了,你是想弄清楚她最后说了什么才学汉语的吧,看来你还没忘记这个杀父仇人。”徐胜利道。 “不是!”须卜邪的脸痛苦抽了一下,随即笑道:“我父亲死前已是仅次于右贤王的右谷蠡王,我继承了父亲的贵族身份,过了两年以当户的军职入了伍。那年,抓到了一个在匈奴地四处抢掠的汉人强盗,传说他的财富足可以与大单于相比。我主持了那次审问,一连拷打了数日,直到他的身体上再寻不到一块好肉,他才愿意开口。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话,于是便找来一个通译,通译听了一遍后,道:‘这个汉人的嘴很硬,说情愿被打死,也不告诉我们这些匈奴狗贼财宝藏在何处。 当时我很年青,对于人情事故不懂,根本没有发现强盗当时的表情不像是很硬气的样子,而通译看似神情自若,其实已紧张到了极点。一怒之下,我下令把强盗一刀杀了,第二日通译不辞而别。过了数日,通译被抓了回来,并从他的帐篷搜到大批的金银珠宝。原来,那日强盗已经说出金银珠宝藏在何处,通译起了贪心,用谎言把我骗了。经过这件事之后,我觉得天底下能够相信的人除了自己再无他人,于是便开始学习汉语。” 徐胜利有充分理由怀疑须卜邪的这个故事是杜撰出来的,学汉语的真正原因还是为了弄明白那个汉女临死前到底跟他说了什么。须卜邪故意掩饰,他也不再追问,反正也能猜出那个女的临死前说的话一定是有关血海深仇的语。 众人又喝起了酒,须卜邪仍是有一句没一句的絮絮叨叨,三更时分,酒宴方散。 第四十六章 色诱 第二日一早,须卜邪亲率一千精骑护送徐胜利等人前往单于庭,一路上碰到许多的盗贼窥视,这其中有匈奴人、羌人、乌孙人、康居人以及流落在匈奴地的汉人。小则十数人一伙,大则两三百一帮,虽眼馋徐胜利的三十多车东西,但看到护送的一千多匈奴精骑,谁也不敢拿鸡蛋往石头上碰。 月余之后,一行人将进单于庭,此时王恢率领的大汉使团也在数百匈奴骑兵的护送下出了单于庭。两帮人马错身而过,王恢将车窗帘布挑开,对骑在马上经过的徐胜利意味深长的一笑。 单于庭是匈奴人的王庭,比之须卜邪的府上自然是奢华许多,不过依然十分简陋。匈奴人的名声很大,盘踞西北一千多年,威摄周边诸多小国,与号称天子之国的大汉对抗,可是王庭却比不上大汉最简陋的一个县。 单于庭占地方圆十里,外围为骑兵驻扎的地方,清一色的小帐,偶尔出现一两顶高级将领居住的大帐。中间为各等贵族居住的大帐,里边是挛鞮军臣居住的地方。为了与其他地方区分开来,挛鞮军臣把他的阙氏以及众多美姬居住的地方用篱笆围成一个圈,帐篷的顶尖涂成金黄色,以显尊贵。 三十多车里装的全是铁锭的消息迅速传遍单于庭各个角落,一拨接着一拨的人前来围观,须卜邪命精骑连推带扛,才算进了单于庭。 挛鞮军臣身为匈奴大单于倒也没有什么架子,随和的跟一个普通匈奴人没有什么两样,亲自迎到篱笆墙门口,揭开一辆车子上的伪装往里边望了一眼,呵呵一笑,吩咐身旁的侍卫将车子先推到王帐外边,再给远道而来的贵客找几十顶上好的帐棚,晚上给他们洗尘接风。 在侍卫的带领之下,徐胜利来到自己的帐篷,进去之后看到一个美姬半裸着身子躺在鹿皮制作的褥卧之间,心头一惊。 自打穿越之后,他还从没近过女色。在云中时,一心扑在打造兵器上,没有时间近女色。到了长安,除了见过贾子光的麻脸老婆外,就见过太皇太后、馆陶公主以及皇后。若说还有,便是来往家中与皇宫之间的路上所见,那些女子大多穿着普通严实,长相也很一般。对了,在刘一手的客栈中还见过漂亮、泼辣、风骚的老板娘,其他之外竟无一个认识的女人。 半裸女子长得很妖艳,眼睛充满诱惑,皮肤雪白,双唇如火,瞧模样应该是个汉人女子。徐胜利以为自己走错了大帐,连忙往后退,一出大帐,领他前来的侍卫捂着嘴角直笑。 “你一定是搞错了,里边有个女人!”徐胜利一脸严肃的道。 匈奴侍卫嘴中叽哩呱啦的连比带划,虽然徐胜利一句没有听懂,不过从侍卫的神情以及动作上可以猜出,他并没有搞错,这是匈奴大单于给他的特别优待。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在说:“尊贵的客人,一个女人就把你吓成这样?” “她只是一个女人,而且我也禁欲了这么多年,她又主动送上门来……”徐胜利心中想着,对匈奴侍卫微微一笑,再次挑帘入内。 帐内的女人换了一个姿势,如贝的皓齿轻咬下唇,脑袋下垂,眼睛微微上翻。瞥了徐胜利一眼,马上又害羞的垂下眼帘,双颊一片绯红,异常胆小娇弱的样子,让人忍不住产生不惜一切保护她的欲望。 女人太过诡异,一会的功夫已换两种动人心魄的姿势,徐胜利大踏步来到女子的身边坐下,给对方留了一个后背,问道:“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看你也是一个汉人,怎会流落到这里?” “奴家叫楚楚,多年之前被匈奴掳掠到此!官人,我好冷,快抱紧我。”女人吐气如兰,娇喘连连,像一条无骨的蛇盘缠到徐胜利的身上,对着徐胜利的耳朵轻轻哈热气。顿时之间,把徐胜利诱惑的面红耳赤,心跳加速,浑身烦燥不安,直盼把对方搂在怀里,紧紧的抱着,直到两人合二为一。 他想站起身来,赶快离开这个温柔陷阱,屁股还未完全抬起,已被自称楚楚的女人搂住脖子一把拖到褥中。对方香唇在他脸上吻来吻去,欲去推开才发现对方浑身一丝不挂,入手处一片滑腻,双手立刻无力,直得把眼睛闭,道:“想回大汉吗?我可以带你回大汉!” “大汉有什么好的,还是这里自由自在!”楚楚将红唇盖在徐胜利的嘴上,滑腻灵巧的舌头伸入对方口中,很快两条舌头交织在一起。 一个时辰之后,楚楚弯腰低头在徐胜利唇上轻轻一吻,起身走到一个精致的箱前,取出一块丝帕将身上的汗珠擦尽。穿好丝绸衣物,用一把木制梳子轻轻梳着自己如缎的头发,笑道:“他们说你是个玩命的强盗,可我看你不像,你已有太久的时间没有碰到过女人了吧!” “一个强盗就得天天有女人?”徐胜利微微一笑,道:“挛鞮军臣为什么让你来伺候我,是不是想用美色来压低货物的价格。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失算了,我是个无情的人,不会被美色所诱。” “是我要求来伺候你的!”楚楚妩媚的一笑,拿着那块曾经擦拭过她身子的手帕跪到徐胜利的身边,一边替徐胜利擦拭身子,一边笑道:“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徐胜利点了点头,楚楚接着又道:“挛鞮军臣有一颗龙眼大的夜明珠,每个女人见了都会发狂。我听说你带来一批铁锭,为了这批铁锭他什么价格也肯出,只需在你想要售出的价格上再添一颗夜明珠,我想他是不会拒绝的!” “我说过,我是个无情的人!”徐胜利把楚楚一把推开,开始穿衣物。 “一看你就是个聪明人,一定不会拒绝我的!”楚楚又迎了上去,在徐胜利的耳旁轻轻吹了一口气。 “若我拒绝了呢?”徐胜利站起身,准备朝帐外走去。 楚楚甜甜的一笑,把徐胜利送到帐门口,道:“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第四十七章 狮子开口 站在帐篷外边,徐胜利仍然想不通这个名叫楚楚的女子竭尽全力伺候自己一场,究竟意欲所何,莫非真如她所说的那样仅仅为了一颗夜明珠? 他有种预感,沾上楚楚还个女人今后将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不过她的媚功实在够好,这才刚从帐中出来竟然有了一点想拐回去再找她的念头。 徐胜利把头努力的甩了甩,希望将脑中蛊惑人心的美丽容颜甩掉,可事与愿违,楚楚那张脸反而越来越清晰,在心中暗道一声:“简直跟个妖精一样!”抬头看到须卜邪正朝他走来,迎了上去,笑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大单于。” “徐兄弟急了!”须卡邪点指笑道:“不用心急,兄弟这是头一次来单于庭,何不多玩几天?” “我倒想多玩几天!可……”徐胜利撇了撇嘴,抬手朝单于庭外边指了指,道:“这里除了草便是沙,风一吹尘灰四起,连天都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又有什么地方好玩?还是赶快拿了钱,去大汉找个销金窟,好好的玩上一玩!到时约上哥哥一起去,须卜哥哥可不要推辞啊!” “兄弟有这份心即可,哥哥这副模样一入汉界便被人当成细作拿下,哪还有性命去销金窟?既然兄弟着急领货款,那我们这就去见大单于!” 须卜邪上前去拉徐胜利,徐胜利向外一闪躲过,笑道:“哥哥先请一步,兄弟马上便去!” “为何?” “我想起一个故事,有个强盗抢了许多的金银……”徐胜利刚刚起了个头,须卜邪已知他意指什么,点指笑道:“你啊你,连哥哥也取笑,莫非还信不过哥哥?” “信!可你终究是个匈奴人,我还是相信自己的通译多一点!”徐胜利开了个玩笑,迅速给须卜邪拱了拱手,告辞去找贾子光他们。吩咐众豪杰在帐中安心等待,带上通译朝挛鞮军臣的金帐走去。 到了金帐,挛鞮军臣已在帐中等候,徐胜利按照匈奴人的规矩行了一个礼,在挛鞮军臣的左边坐下。 饭菜端上,依然是烧烤炖煮各种肉类以及让人难以下咽的羊奶酒。众人用汉国所产的金樽先饮了一杯酒,挛鞮军臣拍了拍手,在大帐中间的空地上有人表演起了节目。 先是两个体壮如牛的匈奴大汉在上边摔胶,一个着黄色的虎皮裤衩,一个着黑色的熊皮裤衩,两人挪动胖大的身躯在空地上摔了大约一刻钟,摔赢的得到挛鞮军臣赏赐一樽酒,摔输的那个则恨恨然出帐了事。 接着是两个卫士在空地上表演弯刀格斗,也用了大约一刻钟时间,刀被挑飞的卫士黯然离开金帐,胜利者得到了一杯酒的赏赐。 然后是几个射雕手表演射术…… 最后是一群颇有几分姿色的匈奴女子在场中跳舞,可惜舞步简单,舞姿无聊,直看得徐胜利哈欠连连,若不是有任务在身,早就退场离去。 “徐贵客,刚才那几个女子长相如何?”挛鞮军臣指着退出金帐的舞女笑道:“若有看中的,便叫她们伺候在你的左右!” “不错!美艳绝仑、舞姿轻盈。简直是闭月羞花,人见人爱!”徐胜利道,见挛鞮军臣自得的点了点头,又道:“大单于,我们还是先谈谈这批货物的价格,其他事情等以后再说!” “也好,不知徐贵客想要多少钱?”挛鞮军臣笑道。 徐胜利伸出一指,含笑不答。 “贵客想要一千两?”挛鞮军臣轻松自若的道:“好说好说,我这就去叫人准备。” 徐胜利依然伸出一指,含笑把头摇了摇。 “莫非贵客想要一万两?”挛鞮军臣面色微微一愠,道。 徐胜利的手还坚在面前,又把头摇了摇。 挛鞮军臣大吃一惊,不知徐胜利究竟想要多少,道:“我说的可是黄金,并非黄铜。” “若用上万斤的精铁换你一万两黄铜那不成了傻子?”徐胜利呵呵一笑,道:“大单于,在报出价目之前,能先问你件事情吗?” “可以!”挛鞮军臣点了点头,道。 “在我们来单于庭的路上,看到大汉的使者刚刚从这里离去,能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吗?”徐胜利道。 “他们是来求和的!”挛鞮军臣道。 “汉疆这么多年一直受到匈奴侵饶,他们一定迫切的希望两国罢战,能知道他们开出来的条件是什么吗?”徐胜利道。 一说起这事,挛鞮军臣就想乐。本来,从斥候探来的消息来看,这么多年来大汉的国力越来越强,并在全国各地养了近百万优质良马,是要准备全面进攻匈奴了。 汉人的兵器盔甲本来就不是匈奴人所能比得,匈奴人所以能够侵入汉界,靠得全是战马的快速移动,如今汉人也装备骑兵,今后匈奴骑兵的优势荡然无存。于是,挛鞮军臣想未雨绸缪的先与汉人搞好关系,搬出和亲这面大旗。 和书是挛鞮军臣经过再三的考虑写就,之所以要娶刘彻最疼爱的妹妹,以及把索要的东西在以前的基础上提高十倍,他也是为了试探一下汉人的反应。如果汉人强烈反对,那么他就把条件销减,哪怕减的比以前低也没什么。谁知,汉人一口答应了他的条件,不仅答应了条件,又在此基础上提高了三五倍,使得他除了心中暗喜之外,无形中也不再把汉人放在眼里。 “这个你无须知道,只要知道汉人将会送给我许多的礼物,包括一位真正的公主!”挛鞮军臣笑道。 “既然大单于凭空的得到大汉那么多馈赠,那我这批货物就要个高价,黄金十万两!”徐胜利笑得跟挛鞮军臣一样开心,道。 “什么?你疯了!”挛鞮军臣大吃一惊的道。 听到通译的翻译,在座的匈奴贵族,全都愕然,用看疯子的眼光看着徐胜利! “我没疯!”徐胜利呵呵而笑,道:“请大单于屏退左右,我有话要说。听完我的话,大单于再看我是不是疯了。” 第四十八章 故弄玄虚 所有的贵族都退了出去,包括坐陪的美姬,金帐中只剩下徐胜利、挛鞮军臣以及两人的通译。 挛鞮军臣手持尖刀在一条羊膀上剜下一块好肉,放在嘴里嚼了两嚼借一口酒送下,抬头见徐胜利只是含笑看着他并不说话,忍不住道:“你有何话要说,现在可以说了!” “十万两黄金,听起来数目大得有些吓人,不过我想比起中国送给你的东西来,只怕还不到其中的一成!”徐胜利脸上现出贪婪之色,道。 “哪怕连半成也没有,又如何?我用十万两黄金换你一万斤精铁,如此换法你的铁都快有黄金值钱了!”挛鞮军臣笑了笑,道。 “但,如果我出的价格能换你一命呢?”徐胜利奸笑一声,道:“大单于的性命不至于还不值九万两黄金?” 挛鞮军臣愣了愣,不知徐利指的是什么,道:“此话怎讲?” “知道为什么我能把一万斤铁从汉关要塞运出来而又毫发无损吗?”徐胜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除了胆大不要命外,这里还必须得聪明。我听说,打文帝景帝开始,汉人已开始圈养骏马、训练骑兵,如今听说战马已达百万匹,骑士已近三十万。照这样看来,用骑兵对付骑兵,汉人的骑兵已足以对付大单于的三十万控弦之士,请大单于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汉人在明显不惧怕大单于的情况下,会同意和亲的请求?莫非他们早忘了‘白登之围’?也忘了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大单于破关的耻辱?” “为什么?”挛鞮军臣的心弦一动,道。 “因为这是他们设的一个计,想借此要了大单于的命!”徐胜利嘿嘿一声冷笑,道:“如果我所料未错的话,汉使一定要求大单于去接近汉关的地方迎亲,而且让大单于只能带少量的兵马,以示诚意!他们呢,应该已在汉关伏下重兵,只等大单于一出现,伏兵尽出,围歼大单于于汉关之前!” 挛鞮军臣汉使王恢与他谈事的情景,那家伙一直对他眯着眼笑,背后似乎藏着什么大阴谋,倒抽一口冷气,道:“他们让我带两千骑兵去萧关迎娶南宫公主!可,这也不能证明你猜的便是对的,要知道伏兵尽出死的不光是我,还有南宫公主,难道刘彻小儿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要了?” 挛鞮军臣笑了笑,接着又道:“况且他们杀了我又有什么用,我儿子已经成年,能够接替单于位。杀了我除了挑起汉匈之间的大战外,并没有其它的一点用处。” “你又没见过南宫公主,怎知去的便是南宫公主!还有,杀了大单于真的没有一点用处吗?”徐胜利道:“大单于就是匈奴人头顶的太阳,大单于一死,匈奴人必定会军心大乱,半年内无法恢复。汉人要的也许正是匈奴人的军心大乱,借此时机横扫单于庭。” “我……”挛鞮军臣的脸色苍白,额头泌出一层细汗,道:“我也可以不去汉关,随便派个使者便罢!” 瞧着挛鞮军臣大乱的神情,徐胜利心中嘿嘿冷笑不断,暗道:“饶你精似鬼,还不堕入我的毂中。早料到杀你不足以征服匈奴,反而会使新任大单于打着为你复仇的旗号全面进攻长城关隘,所以设此计中之计。” 他站起身,径直走到挛鞮军臣面前对坐下来,先喝了一樽酒,润了润略显干涸的喉咙,伸手去拿尖刀。谁知,挛鞮军臣一把将尖刀抄入手中,直指徐胜利的喉咙,厉声问道:“说,是谁派你前来行刺我的?” “我行刺你?” 徐胜利面色大窘。坐到挛鞮军臣对面,只是为了近距离的观察挛鞮军臣的表情,以备进一步打动挛鞮军臣上当,哪想过什么行刺。见自己拿刀割肉的举动被对方理解成行刺,暗悔不该事情未完成之前得意之象毕现,哈哈一声大笑,道:“大单于喝醉了,我明明是来救大单于的,怎会行刺大单于。” “汉人太过狡猾,和亲之事既是奸计,谁能保证卖铁之事不是奸计?”挛鞮军臣面目狰狞,一手拽紧徐胜利的领口,一手把尖刀的利刃抵在徐胜利的喉咙口,只待对方有一句回答不对,便将手中的匕首送入对方的咽喉。 “哈哈!”徐胜利继续大笑,脸上不现惧色,道:“我明白了,大单于是既想要车上的精铁,又不想出十万两黄金,于是便使出黑吃黑这一招!算了,当我徐某人瞎了眼,还以为大单于是个英雄豪杰,没料到也不过如此。请放手,精铁我不要了,黄金我也不要了,算我倒霉,所有的东西都白送给你了!” 俗话说,负心多是读书人,仗义每多屠狗辈。匈奴人浪迹于西北草原沙海,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莫说读书,连自己的文字也没有,一个个杀牛宰羊性格豪爽,最是不能被人小瞧成无义小人。 挛鞮军臣将紧拽领口的手松开,刀尖仍旧指着徐胜利的喉咙,道:“那一万斤精铁,我都仔细查看过了,全部出自考工部。如果你不是汉人的奸细,怎么可能从考工部运出这么多的精铁?” “我可以给你解释,请大单于先拿开匕首!” 挛鞮军臣迟疑了一下,将尖刀慢慢移开。徐胜利揉了揉脖子,道:“我们家乡有句话:世上的人无所谓高尚,高尚是因为受到的诱惑还不够;世上的人也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高。可见,人都有贪念,只要价钱出得高,都可以使他们背叛。我们家乡还有句话:千里为官只为财!为了得到这一万斤精钱,我下了血本,买通了考工部的大啬夫……” “他就不怕被你们的皇帝知道丢了性命吗?”挛鞮军臣已有了几分相信,问道。 “怕,怕的要命!可钱这种东西魔力太大,为钱铤而走险的人又何止他一个!”徐胜利指了指面前的羊腿,又指了指挛鞮军臣手中的尖刀,慢慢接过尖刀割了一块肉,放在嘴中细嚼。 第四十九章 成功诱骗 徐胜利只是坐在挛鞮军臣对面吃肉,不再说话,他知道,经过前边的铺垫,挛鞮军臣会开口的。 过了大约一刻钟,挛鞮军臣终于从沉思中走了出来,先是给徐胜利道了歉,接着笑道:“既然你已经打通了关节,希望咱们之间能够长久的合作下去。这样吧,此次你所带来的一万斤精铁我给你五万两黄金,今后每年你送一次精铁来,我以一万斤两万两黄金的价格跟你买,如何?” “价格很诱人,不过……”卖铁不是目地,诱敌才是目的,徐胜利把头摇了摇。 “嫌价格低?”挛鞮军臣道。 “价格不低!就拿一万两黄金一万斤精铁来说,价格上已是中国那边的十多倍,不过我们家乡有句俗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徐胜利眼睛中透露出智慧,就像在指点迷津,很真诚的道:“并非我不想揽下这笔生意,只是有了钱之后我的命便变得金贵起来,也成了穿鞋之人,想再干这种刀尖舔血的生意只怕不行!所以,请匈奴单于还是按刚才我们说的价格来付钱吧。” “十万两,这……”挛鞮军臣为难起来。五万两黄金已是他能出起的最高价格,如今已决定不去萧关行什么和亲之事,让他去哪找十万两黄金出来。 “好了,好了,我再送给大单于一笔大买卖,这样总值十万两黄金了吧!”徐胜利笑道:“听说过马邑吗?” “马邑?没听说过!”挛鞮军臣摇了摇头,迷惑的看着对方。 “马邑是个大县,在武州塞南一百里开外,那里居住有百姓十多万,圈养的战马近十万匹。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此县是个粮草中转站,屯积有大量粮草兵器,供应周边数郡边防兵粮秣兵器。另位,离此县不远的句注山盛产铁铜,粗炼的铁块也在此县堆放,总数大约在百万斤往上。如果,大单于能够拿下此县,所得到的缴获绝对在千万两黄金往上。” 挛鞮军臣的两眼已开始放光,如果徐胜利所言非虚,拿下马邑后的获得何止万亿。更何况还有近十万匹的优良战马,十多万的百姓,数不尽的牛羊,让人羡慕的汉朝兵器,百万斤往上的铁块。他已彻底动了心,这次行动将会给他不凡的人生再添神奇,道:“马邑既然如此重要,防护一定很严密。” “很严密,可谓铜浇铁铸!首先大单于需要拿下一个长城关隘,然后得破掉马邑前沿的武州要塞。长城关隘如何打,要塞如何破,大单于也不知打了多少回,我就不在这里班门弄斧了,只说马邑。此地驻有步兵、骑兵、战车部队合计共有三万人马,加上郡县兵以及随时可以武装起来的百姓,人马总数在五万到六万之间。此县,城高墙厚,高约四丈二,厚约六丈七,里边有瓮城,墙上有巨弩,可谓铁桶一块。” “唉!”挛鞮军臣叹了一口气,道:“打下一个长城关隘并不是什么难事,十五万铁骑半日便可拿下。一个要塞里人马最多一千,也只需一日左右既可拿下,但像‘马邑’这样的城池,十五万控弦之士兵围一月也不见得能够拿下。看来,马邑虽是块肥肉,想要吞下却有被噎死的危险!” “我有一计可以助大单于拿下马邑!”徐胜笑道:“我把三十多辆车上装满兽皮,装扮成在匈奴地大赚一笔的行商,从代郡入关直奔‘马邑’。入城之后,寻找时机攻进县衙,杀了县令以及县丞,挟持县尉令郡县兵关上城门,挡住城外屯军不让入内。城外屯军不知道这是大单于施的一计,以为仅是乱民造反,不会急攻县城,只会将县城围起来派人入城交涉。如此,可顶上三五天,如果大单于速度够快的话,在城外屯兵入城之前便可赶来马邑!” “好!”挛鞮军臣拍了一把大腿,道:“十五万铁骑对付三万没有城池为依托的汉人骑步混军两三日便可解决问题,再用上四五日内可将城池劫掠一空,等到得讯的边郡援兵赶来,我们早就又回到了匈奴地。哈哈,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如何才知你们已拿下马邑,派兵入关?” “所以,我请大单于派两个信得过的斥候给我,让他们随车队同行,到了马邑并不进城只在城外观望。如果瞧到城门上挂出两颗人头,那便是已经杀了马邑县令,斥候可速出关外通告大单于,匈奴铁骑随即入关,直奔马邑。” 徐胜利说的简直天衣无缝,挛鞮军臣听在耳内激动不已,恨不得马上按此计行事,一鼓作气拿下马邑。不过,面前这人今日才是第一次见面,对对方的来历可谓一无所知,挛鞮军臣踌躇着,害怕徐胜利若是对方的一个细作,马邑便成了自己的葬身之地。 徐胜利说完话,通译便在那叽哩呱啦的翻译,他则继续低头吃肉喝酒,用眼睛的余光已瞧出挛鞮军臣的狐疑,道:“大单于,咱们事先可得说好了,一拿下马邑,即速将十万两黄金交给我,从今往后只当谁也不认识谁!” “是啊,正如他说的那样:世上的人无所谓高尚,高尚是因为受到的诱惑还不够;世上的人也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高。十万两黄金是个不小的数目,足以让所有的人出卖自己的灵魂!牛羊总爱往水草多的地方去,畜牲都有这种天性何况人乎?”挛鞮军臣在心中暗道,大约过了盏茶时间,完全相信徐胜利绝对不是一个细作,笑道:“就这样办!” “我还有一个请求!”徐胜利笑道。 “莫非徐贵客又要坐地起价?”挛鞮军臣面含微笑,如果能顺利的拿下马邑,莫说十万两黄金,二十万两黄金他也愿意给。 “我又为大单于冒了一次生命危险,所以希望能够得到一点小小的补偿!”徐胜利道:“听说大单于有一颗价值千金的夜明珠,到时希望一并给了我!” “你一定是听楚楚说我有这颗夜明珠。她已问我要了多次,我都没给,本想把它镶嵌在阙氏的皇冠上,你既提了出来就送给你吧!”挛鞮军臣顿了顿,看了看面前贪财又好色的徐胜利,心中暗问一声:“这样的人都不能相信,什么样的人才能相信?”又道:“楚楚也一并送给你吧!” “谢大单于!不过请大单于将她先留在此处,等拿下马邑再给我送来不迟!”徐胜利色眯眯的笑道,好像他之所以助挛鞮军臣拿下马邑,就是为了钱财与美女。 第五十章 破长城关隘 隆重推荐黑瞳大大新作 《丹尊》1221874广告词:我炼我炼我炼炼炼炼出个未来练出辉煌的新世界 正文开始: 想要拿下马邑,得到徐胜利劫持县城的消息是重中之重,所以随车前往的匈奴斥候能否传回消息成为成败的关键。 挛鞮军臣考虑再三,决定让略通汉语的须卜邪与自己最赏识的射雕手栾缇莫斯来充任斥候。两个匈奴人混迹于车队中,缓缓朝代郡出发,后边两三百里开外,挛鞮军臣率领十万铁骑尾行。沿途经过左右贤王的领地,左右贤王得到命令也派精兵加入,等到了代郡的长城关隘附近,匈奴铁骑已近二十万。 关隘的守将早得到密令,佯装对车队严加盘查,把两个匈奴斥候给惊的不轻,以为要坏事。后来,在徐胜利的贿赂之下,守将才笑呵呵的放行了事。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路过武州塞,徐胜利故意的停留了一天,好让匈奴斥候把里边的情况‘摸清’。又赶了大约一天的路,终于到了目的地——马邑。须卜邪与栾缇莫斯留在城外,徐胜利则率领众人赶车入了城。 马邑县令十数日前就得到了朝廷上送下来的密令,自此,每时每刻都处于一种难言的紧张重压之下,数日以来从没睡过一次踏实觉。这一日,听闻城门小校来报城中进来一伙行商,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意识到大战即将开始,精神反而更加紧张。换了一身便装,叫上县丞、县尉一同前往徐胜利的客栈拜访。上了车,他才把这件密令说出,县丞、县尉一脸的愕然,到了客栈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叫来店小二,问明徐胜利住的房间,三人敲门进了屋,一番客套之后,围在一张几案前嘀咕了大约一个时辰。等到分工明确,三人才告辞离去。 到了四更天,一辆马车按时停在门外,徐胜利带贾子光等众豪杰打客栈中出来。马车旁跟着四位县兵千人长,分领贾子光等豪杰朝四座城门而去,徐胜利则上了车,御手扬手一鞭赶了马车离去。 车在马邑大牢前停下,县令、县丞、县尉三人已在牢门前等候,领着徐胜利进入大牢,选出两个强奸杀人的死刑犯一刀斩了,割下血淋淋的人头把县令、县丞的官帽给两人戴上,徐胜利又上了马车。 他让县令与县丞先回衙中等待,令县尉骑马跟随,朝西城门而去。到了地点,贾子光与二十多个豪杰换了甲衣于城门下等待,接过两颗还冒着热气的人头迅速上了城楼挂在城外…… 打徐胜利入马邑县城的那一刻起,须卜邪便一直在城外客栈中焦急的等待。一会感觉事情顺利,徐胜利已将马邑县令与县丞杀了。一会又怀疑事情失败,攻打衙门时徐胜利不是对手,反被马邑县令给杀了。 身为匈奴最出名的射雕手,栾缇莫斯冷静的就跟一块石头一样,坐在几案前不动声色的喝着酒。须卜邪终究没有栾缇莫斯的修为,时不时跑到窗边朝城墙上望一眼,虽然无数次的窥视已让他明白这天夜里天空不作美,乌去密布,光线异常黑暗,城墙上除了巡逻士兵手上的火把什么也看不到,但还是忍不住跑到窗口瞧上一眼。 将近五更时分,天已蒙蒙发亮,须卜邪与栾缇莫斯对饮一杯,再次忍不住站起身来到窗前朝外望去。这一次,终于发现有人在往城墙上挂着什么。他不是射雕手,眼神没有那么犀利,只看到挂的是两个黑呼呼东西,像是两颗人头,但无法确认。心情激动而又不安的道:“栾缇大哥,你眼神好,快来看看城墙上在往外挂些什么,是不是人头!” 栾缇莫斯将手中酒樽往几案上一置,一步一顿的来到窗前,手搭凉棚朝外望去,一眼便认出城墙上挂着两颗戴官帽的人头,还看到徐胜利立于城楼上朝他们这个方向微笑,手中持着一把利剑架在身旁县尉的脖子上。 栾缇莫斯眼见事情已经成功,心中也是暗喜,回头对须卜邪一笑,道:“下楼,上马!” 为了在得到消息后一日之内出了长城关隘,两人这次前来各带了三匹马,下楼退了房,赶到马厩牵马走出客栈,天已大亮,须卜邪也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城墙上挂的是两颗带着官帽的人头,翻身上了马,道: “徐兄弟成功了,栾缇大哥我们快出关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单于!” 栾缇莫斯心细如发,并不急着回去报信,想把事情给探个明明白白,确保万无一失。领着须卜邪又到了其它三座城门前转游,放眼看去,见徐胜利手下豪杰都换了甲衣夹杂在兵卒中站在城楼上,心中七分确定徐胜利控制了马邑县。若不是城外屯兵已赶来合围马邑,他还真想入城探个仔细明白。 两人离开马邑,跑垮了两匹马,天黑之前,栾缇莫斯与须卜邪赶到了长城关隘。守城的兵卒依然对他们严加盘查,按照徐胜利交待的,须卜邪塞给盘查的两名兵卒每人一两黄金,等到守城将领赶来,又送出十数两黄金,才顺利出城。 挛鞮军臣就在关外往北数十里开外的一处地方等候,得到回报,派早已打扮成行商的一百多精兵前去通关,两千精骑随之尾随其后,等扮成行商的精兵赚开关门,精骑顺势杀进,拿下长城关隘。 挛鞮军臣又命一万先锋前去接应两千精骑,等到了月至中天才令其余的十多万精兵拔营,天大亮,庞大的帐篷营地才算全部拔起依次往关隘赶去。这时,前锋斥候回报,长城关隘已被拿下,守城的汉兵死伤四百多,剩余的数百人见将领逃跑早没了斗志,顿作鸟兽散。而匈奴骑兵仅仅损失了不到两百人。 首战得利,挛鞮军臣信心大增,全军加快速度朝长城关隘而去。过了长城,斥候又来报,先锋营已与武州要塞接上仗,要塞中的汉兵拼命抵抗,仗打得很苦,骨都候须卜邪要求大单于支援。 马邑在望,数不尽的财富就在眼前,挛鞮军臣急不可耐的亲自带领一万铁骑骑赶往增援须卜邪,于夜赶到武州要塞。 第五十一章 画蛇添足(求票) 徐胜利遥遥望着栾缇莫斯与须卜邪离去,抬头仰望苍穹,天空晴朗无比,蔚蓝的大背景下悠闲的飘散着几朵洁白云彩,似乎在预示即将大功告成。 近两个多月来,与挛鞮军臣勾心斗角,总算把匈奴近二十万骑兵诱到长城。如今大局已定,他亦有些困意,下了城楼上车来到县衙,让县令找了间房间,往上一躺,呼呼大睡起来。 迷迷糊糊中,徐胜利做了一个梦,梦见身着裘皮的匈奴大单于,眼望马邑附近遍地牛羊却看不到一个人烟,心中顿起疑虑。于是打下一个亭障,抓住守亭障的尉吏,一番拷打之下那个尉吏把什么都说了,挛鞮军臣随即带领大军退出汉境。 徐胜利从榻上坐起,身上大汉淋漓,梦中的情境渐渐模糊起来,先是褪去颜色,接着情节也模糊不堪,等到头脑清晰起来,唯一还能记得的只剩下两件事——遍地的牛羊与贪生怕死的尉吏。 这个梦也正好印证了史书所记!有时候,徐胜利有些怀疑自己的这些梦并非无端端而做,而是潜意识中残留有这方面的知识,每到紧要关头时,便在梦境中警醒他一下。 “徐侍中,您终于醒来了,又发热又一睡不起的,可把我们吓坏了!” 县令与县丞、县尉站在榻边,见徐胜利没事,县令笑道。可以看出,他们几个确实是吓坏了,虽然嘴角已挂出微笑,但脸上的忧虑并未完全褪尽。 “我睡了多长时间!” 徐胜利朝窗外瞥了一眼,阳光打东边射进屋内,好像只是刚刚睡下。 “一天一夜!” “贾子光他们呢?” “全都守在城楼上!” “匈奴人到了何处?” “探马刚刚来报,匈奴人两万人马正在急攻武州塞,其余十数万人马亦都进了长城关隘,公孙贺将军已带领轻车部队悄悄的去堵匈奴骑兵的后路。” “来得好快!” 徐胜利问得快,县令回答的也快,只是这一句不知该如何回答,讪讪的道:“是啊,好快!”心中却想,匈奴人来的还是快点好,这场战事越早结束,自己身上的担子才能越早放下。 “武州要塞到马邑之间,可曾放了许多牛羊?”突然,徐胜利犀利的眼神一扫,问道。 “徐待中也认为两地之间需放些牛羊?” 马邑县令完全误解徐胜利的意思,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挑衅的看了一眼曾经强烈反对他,说什么这是画蛇添足之举的县丞。嘻嘻而笑,深为自己的杰作骄傲,道:“在徐待中发热昏睡时,我已命两地之间所圈养牛羊全部放出,有近百万头之多!目地是要匈奴人见到这么许多的牛羊,心中狂喜,抢掠的连自己老妈叫什么名字都忘了,哪会还有一丝的怀疑!其实……” 他顿了顿,朝徐胜利意味深长的一笑,道:“这也不全是下官的功劳,要不是侍中坐镇马邑,下官又怎能想出这样的一个好计策。侍中放心,等此间战事完毕,朝廷上论功行赏,下官一定说是侍中让下属如此干的。” “放屁,我什么时候让你这么干了!”徐胜利眼见马邑县令拍马屁拍到马腿之上,竟把一件杀头的大罪往自己身上安插,恨不得起身踹死这个自以为是的县令,喝骂道:“既放牛羊,为何不派人看守!” “密旨中交待,尽量转移马邑附近的百姓,使百姓免遭战火涂炭,因此下官未派人看守!” 徐胜利嘿嘿一声冷笑,道:“若我看得不错,你也是个读书人吧!” 县令才经一声怒骂,正自惶恐,又见徐胜利突发冷笑,心虚的道:“不敢妄称读书人,对礼乐诗经略有研究!” “又是一个有妇人之仁却又愚蠢无比的儒生!”徐胜利在心中暗道,筹划该如何才能弥补县令所犯下的大错,将纷乱的思索理顺。 此时,挛鞮军臣正在攻打武州要塞,说不定已打下要塞正朝这里进发。去将散落的牛羊驱赶已是不能,只能祈盼挛鞮军臣蠢的就跟面前的县令一样,不会对这一切产生怀疑。然而,与挛鞮军臣的一番交往已证明这个匈奴大单于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不可救药的人,而且多次的事实也证明梦中的情境必然会出生,究竟该怎么办? 徐胜利抬起头,心中没有一个计划,将头低下还是没有一个妙计,突然听到有人轻轻的传出一声冷笑,抬头望去竟是满脸大胡子的马邑县丞。 他假装并没有留意到县丞的冷笑,笑道:“县中可有马邑周围的地势图!” 县令正捉摸不透喜怒无常的徐胜利,连忙答道:“有有,下官这就带您去!” “你也劳心劳神的忙了数日,且去休息,由他带我去便可!”徐胜利指了县丞,转身出了门。 徐胜利让县丞陪的举动使得县令心中惶惶不安,回头瞪了县丞一眼,道:“他可是陛下身边的人,小心说话,别再不知好歹的胡乱说话,惹恼了他你连县丞也别干了,明白吗?” 县丞一言不发的快走两步出了屋,领着徐胜利进入一间密室,将一张牛皮制成的地形图铺在几案上,垂手侍立在旁。 地形图画的简陋不堪,不过重要的关隘都有所标注。徐胜利的跪坐在地形图前,在挛鞮军臣进入的长城关隘点指一下,又在武州要塞点指一下,轻轻道了声:“若我是挛鞮军臣,将从何处退出汉境?” “雁门关!” “我也想过雁门关,可……”徐胜利抬头笑道:“雁门关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关,那里尚有王恢的三万兵马,挛鞮军臣在那闯关,岂不是同送死无异?” “大人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县丞跪坐下身,指着雁门关道:“此关虽是个险关,但是个东西走向的关隘,由南往北逃并不会受其多大阻碍,何况,他也并非非得从雁门关过,擦着雁门县东二十里外亦可直抵长城。这里只有一个容兵五百的小小要塞,小的连地形图上也无标识,十分容易通过!” “哦!”徐胜利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有人咚咚咚敲了三下门。 “谁?” “下官!”门外传来马邑县令的声音。 “不是让你休息去吗?” “衙门外来了个羽林,自称是大人的朋友,叫周冲!” “他回来了?”徐胜利惊喜的站起身,开了门迎出去,道:“在哪?” “正在马厩停马!” 第五十二章 周冲出东海 周冲知道,自己这一次所以有机会出使会稽郡,调兵增援东海国,全因徐胜利的推荐。站在马厩内,一边拴马一边朝风一般奔来的徐胜利抱以感激的一笑。 “东海国的事都解决完了?”徐胜利冲入马厩内,伸开双臂紧紧抱住对方,问道。 周冲点了点头。他前来马邑除了想加入马邑这场大战外,还有就是给徐胜利带来‘千里雪’与宝贝似的‘黑漆匣子’,从千里雪的马囊中抽出‘黑漆匣子’递了过去。 “老伙计,你也来了!刚才只顾跟好朋友打招呼,竟没有看到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徐胜利轻轻抚摸‘千里雪’的脑门,等到‘千里雪’仰脖发出一声快乐的嘶鸣,才将黑漆匣子背到背上,拉着周冲道:“走,屋里说话,给我讲讲此次去东海郡的经历。” 县令殷勤的把两人带入堂屋,麻利的让杂役端上茶水,见徐胜利不断的要求周冲讲出使东海的细节,而周冲却一脸黑沉的不愿多谈。先前,他已不知自己怎么惹恼了徐胜利,如今见周冲沉默寡言还以为是自己在侧的原因,讪笑告退。 “唉!”周冲叹了一口气,还是不愿讲出使东海的细节,道:“讲你出使匈奴地的事吧,我不爱说话,你是知道的。我爱听你说话,你也是知道的。” “算了,算了!三棍打不出一个闷屁来!”徐胜利戏谑的一笑,把自己前往单于庭的事情巨细无遗的讲了起来,大半个时辰才讲到单于庭遇到一个叫楚楚的女人,突然发现周冲在听到这个女时,本来满含笑意的脸扭曲起来,问了句:“那个女子的胳膊上是不是有颗如豆的红痣?” 徐胜利还是头一次看到周冲在别人说话时插嘴询问,敏感的察觉出周冲似乎认识这个叫楚楚的女人,不过可惜的是那次只顾欢愉根本没有注意到是否有红痣的细节。但,他也意识到可以利用这一点来让周冲说出出使东海的细节,莫测高深的一笑,道: “好像有吧,又好像没有。你先告诉我怎样去的东海,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周冲目光空洞的盯着徐胜利,陷入对往事的睱想中,祈盼的又问了一句:“她手臂上究竟有没有一颗红痣?” “你先告诉我你的事,我一定告诉你她胳膊上有没有红痣!” “不管她的胳膊上有没有红痣,你最好离她远远的,不然会陷入身败名裂,乃至于三诛被屠的危险中!” 徐胜利以为周冲说出这样的话后不会再讲什么,没料到周冲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之所以能揽到出使东海的美差,一定是徐兄弟的功劳。当传旨的宦官让我去清凉殿见驾时,我就有一种自己即将转运的预感,而在其中起重要作用的必定是徐兄弟。果不其然,陛下一见我便说得你举荐,想让我出使东海,问我有没有信心。 闽越打东海的事情我知道,当初七国之乱被平叛后,吴国太子刘驹逃到闽越国,恨东海国王骆望杀了他爹,不断鼓励闽越打东海。其实,闽越国王也是被刘驹逼的太急,并非是与东海国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置对方与死地才罢休,大汉兵马一到,闽越必定退走。于是,我点了点头,告诉陛下有信心!” 徐胜利一直认为周冲不简单,没有想到他不吭不咳的连闽越为何打东海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更加确认他是个不简单的人物,问道:“然后陛下怎么说?” “陛下说:‘朕登基没多少,不想在闽越这件事上动用虎符,希望第一次将虎符动用在与匈奴人的战争上。所以,如何才能调动会稽郡兵马,全看你的本事了!’陛下给了我一根节杖,出长安的时候马邑合围匈奴大军已露出端倪,为了赶上这场大战,我只用了十六天便赶到了会稽。” 周冲说十六天赶到会稽时,脸上很轻松,就好像吃了一顿中午饭那样平常。可徐胜利知道,会稽郡就在后来的江苏省境内,骑马从极西的陕西赶到极东的江苏只用了十六天,只怕周冲是逢驿站换马不留宿,黑天白夜的赶方能赶到,忍不住叹道:“周大哥好体力,这一趟一定累的够呛。” “累倒没什么,关键是能够完成陛下交待下来的任务!”周冲道:“到了会稽郡,没有虎符郡守拒绝发兵。我举着符节,把陛下为何不发虎符的原因讲了个一清二楚,可是他仍然拒绝发兵,说不符合军律规定。其中有个军政司马反对的最是厉害,其他的官员似乎全看他的意见,我在震怒之下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一剑杀了他。” “这一下,会稽郡守不敢不发兵了吧!”徐胜利笑了笑,道:“其实那个司马也没什么错,他完全是按大汉律法办事,死的倒也冤枉。不过,大哥已把事情讲得如此明白,他仍在旁叫嚣不能发兵,也太迂腐了些!” “嗯,回长安的时候我已令会稽郡守好好厚葬他,并比照战死将领给予体恤。”周冲点了点头,道:“会稽郡守不敢不发兵,派出材官三万,乘船南下赶往东海国。般还没有抵岸,闽越国兵马已开始撤退,上岸后东海国王率全体臣僚百姓来迎,并让我转告陛下,他们全国百姓愿意内迁,放弃东海国的领土。 我又回到长安,把事情禀告给陛下。陛下与大臣们商量后同意东海国王的请求,并让我再去传旨,准他们迁往江淮一带。但,一想到徐兄弟正在马邑与匈奴人准备大战,哪愿去传这等旨意,便给陛下直白原因,陛下也就同意了我的请求,另派他人前去传旨。” “大哥舍弃安逸,来此与兄弟一起共苦,小弟在这里谢谢了!”徐胜利拱手笑道。 “其实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周冲亦拱了拱手道:“现在,能告诉我那个名叫楚楚的女人手臂上有没有红痣了吧?” “实在抱歉,说出来大哥可能不信,小弟确实不记得她手上有没有红痣!”徐胜利道,还想再说些什么,县令站在门外道:“大……大……人,卑职有要事相报!” 第五十三章 弥补之策 马邑县令进屋站在徐胜利与周冲面前,恨不得自己现在已经死了,也好过受此煎熬。如果地上有个地洞的话,他早已缩身钻了进去,情愿在里边躲一辈子。 刚才探马来报,匈奴人已拿下武州塞,近二十万骑兵整装齐鼓的正往马邑进发,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明明面前一马平川,可一股作气杀到马邑,但他们在距马邑一百二十里的地方却停了下来,派散兵去攻打周围微不足道的亭障。而且,匈奴兵马似乎已显现出向西北撤离的迹象。 整个计划很完美,可匈奴人有了反常的举动,这中间的某个环节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马邑县令想,或许是轻车将军公孙贺欲断匈奴后路的行动被发现。可他也知道这种机率小之又小,公孙贺说不定现在还在高柳附近等待匈奴骑兵抵达马邑,然后才全面挺进断截匈奴骑兵的退路,没理由会被发现。如此看来,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他自做聪明的行径被匈奴骑兵察觉。 当初,在他想到放逐牛羊可让匈奴骑兵心中大喜,继而完全放松警惕的这条‘妙计’时,曾与县丞商量。县丞说他此计有画蛇添足之嫌,可能会引发匈奴人的怀疑,断送整个‘马邑诱敌’的大好局势。那时,他踌躇满志,认定自己的是条妙计,心中根本容不下异论,对县丞的说法毫不在意,以为对方是在嫉妒他的才能,刚愎自用的下令放逐牛羊。如今看来,莫非真的是牛羊引起匈奴的疑虑,继而起了放弃整个马邑的心思? 马邑县令越想越怕,如果真的是自己的行为导致马邑之围失败的话,死上一万次也无法弥补这么大的错,站在那里期期艾艾,不知该如何开口,等到徐胜利一声断喝:“究竟何事!”才结结巴巴的道:“禀告大人,匈奴人拿下武州要塞后突然停了下来,似乎竟要撤退!” “果不其然,都是你干的好事!”徐胜利腾的一声站起身,拔出腰间佩剑就想杀了马邑县令! 周冲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杀一个县令不是徐胜利这种小官说杀便能杀得,连忙拦道:“事已至此,杀他无益,一切都有陛下定夺,如今之计且看是否有弥补之策!” “你不知道!”徐胜利指着马邑县令气愤的道:“都是他,自以为聪明的放逐近百万头牛羊,又不派人看管,如此明显的诱敌技俩如何让人不怀疑!如今,匈奴人已起疑心,哪还有什么弥补之策,‘马邑之围’真的要无功而返了!” “匈奴人既起疑心,必会寻找退路。”周冲道:“原路返回?后边是他们的辎重部队,折身不易,还可能遭遇断军。所以,我想匈奴人必不会原路返回,而会拐个大弯从将屯将军王恢的驻地穿过,我们可以速去通知王恢将军准备迎敌。” 徐胜利观察地形图半晌,又在县丞的指点之下,才确定匈奴兵马若要撤退必会经过王恢的防区,没有想到周冲一语中的,更是觉得周冲这人非同小可。抬头看到县丞正往里边张望,招了招手,让其进来。 县丞也是听闻探马回报匈奴人已现退意,赶过来希望徐胜利能去通知王恢一下,见徐胜利招其近来,走到大汗淋漓、一脸苍白的县令旁边站定,还没开口说话,徐胜利已道:“你速去阴原通知骁骑将军李广,拜托他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一定要咬着匈奴骑兵打。” 县丞已没有再开口说话的必要,从徐胜利眼神以及身上的动作已知对方要去通知王恢堵住匈奴撤离的退路,拱了拱手领令就要离去,徐胜利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下官名叫孙王金!” “孙王金?”徐胜利喃喃了一句,感觉这个名字很奇怪,好像是由三个姓氏组成,道:“我记住了,去吧!”说完,与周冲也站了起来,出门朝马厩而去,只剩下呆得根块木头一般的县令仍在屋中发愣。过了老大一会,徐胜利、周冲以及孙王金都已出了县衙,他才如梦发醒,疯了一般的追了出去,在衙内又蹦又跳,嘴中放声大笑道:“什么孙王金,他叫金王孙,敢欺骗陛下的侍中,死罪,死罪!” 贾子光站在城楼上,不时往衙门的方向张望,看看日头终于到开午饭的时刻,匆匆下了楼。徐胜利发热沉睡时,他整整在榻前伺候了一夜,天快亮才到城楼上。此时,人虽在城楼这力,心早就飘到了衙门口,挂念徐胜利也不知现在醒了没有。下楼上马正要往衙门去,看到对面驶来两人,其中有一个酷似徐胜利,而另一个则像极了周冲。 贾子光有些不敢相信,来城楼时,徐胜利已是个半死之人,浑身大汗不止,嘴中发出让人听不懂的呓语,没道理三个时辰不到跟换了个人一般。何况,据他所知,周冲此时正在东海,身上长了翅膀也不可能飞到这里。 一定出现了幻觉!贾子光揉揉眼睛再看,确是徐胜利与周冲无疑,赶马迎了上去,咧嘴呵呵直乐,道:“兄弟,你醒来了?” “小弟发热贪睡的毛病倒让哥哥操心了!”徐胜利赶马继续往前走,拱了拱手道。 “醒来就好!”贾子光转头又对周冲道:“周老弟,你怎么来到了马邑,我守在城门上,怎么就没看到你进城?” “哥哥守在西城门,小弟在南城门进的城,如何能遇到?”周冲道。 “两位哥哥这是去何处?”贾子光道。 “雁门郡!”徐胜利道。 “匈奴人马上便到,大战一触即发,两位哥哥怎么放着一场好热闹不凑,要赶往雁门郡?”贾子光道。 “情况有变!”徐胜利表情严肃的道:“匈奴人可能察觉到我们的计划,打算在雁门郡附近溜走!” “我陪哥哥们走一趟!”贾子光赶马一鞭,奔到城楼门口,吩咐守城小校将城门打开一个口,领着周冲、徐胜利出了城门,笑道:“匈奴人改过雁门郡也好。听说卫青、公孙敖他们全在雁门郡,去了咱们一同并肩作战,杀尽匈奴人后,大碗的喝酒,大口的吃肉,岂不痛快!” 第五十四章 王恢双耳闭塞 从‘马邑之战’的整个态势来看,‘骁骑将军’李广率领的骑兵起着与敌对冲的任务,也就是说这支人马的生命安全最无法得到保障。 大战一发,四下合围,基本上能将匈奴骑兵团团围住,逃出包围圈的匈奴骑兵少之又少,‘将屯将军’王恢的人马只是起拦截散兵的作用,相对来说士兵生命安全最可以得到保障。 带兵驻‘阴原’,李广头疼的不是如何以几万骑兵冲击匈奴人十多万骑兵,头疼的是如何才能保障帐下卫青、公孙敖等的安全。若是这些人中死上一两个,陛下肯定伤心,就算不对自己责罚,赏封功劳时也会大打折扣。正好王恢那里也有骑兵,李广便打发中郎将卫青带着与刘彻关系亲近的羽林赶往王恢那里相助,把这顶不轻不重的包袱甩给了王恢。 王恢自然明白李广的用意,也没说什么,把卫青、公孙敖等派往‘壶口要塞’。 ‘壶口要塞’在雁门郡长城关隘南三十多里远的地方,如果匈奴人打雁门郡入关,‘壶口要塞’为第一道屏障,是一个随时都可能被匈奴铁蹄踏碎的危险地方。如今匈奴人打代郡入关,‘壶口要塞’反成一个最安全的地方。王恢心中甚至想到,等散败的匈奴骑兵炮到雁门郡,要不要给卫青他们留一些?最后决定,如果匈奴散兵的人数在一百人往下,便不做拦截,任由匈奴骑兵往‘壶口要塞’跑,当作给卫青他们的礼物。 毕竟,卫青是刘彻的小舅子,刘彻把他派来此地,用意如何,自然人人都心知肚明。 从刘彻同意‘马邑合围’的计策始,王恢身上不透露出一股‘天下之大,舍我其谁’的霸气,整个人处于一种亢奋之中,随着时间往后推移,这种亢奋越来越重,当听到匈奴大军入代郡的消息,亢奋到达顶点。 在这种亢奋的刺激之下,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甚至闲不下来。任何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摆放在面前,都挑不起一点食欲,只能强迫自己随意吃点。躺在床上,脑子清醒的如一潭溪水,没有一点睡意,只能强迫自己闭一会眼。 一战灭匈奴十多万人马,生擒匈奴大单于。一想到这件事情,王恢就乐得合不拢嘴,继而看不起先秦汉初时的所有名将,幻想着自己的大名将荣登史书最显著的位置。这一天,听到亲兵徐胜利携周冲在营门外求见,踞傲的坐在中军大帐内,狂笑道:“让他们进来!” 换作平时,一个侍中一个羽林求见,王恢虽为‘大行’,但对皇帝身边的人还是比较恭敬的,会迎出去,虚伪的客套两句。可今时不比往日,为大汉立下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功劳,莫说一个小小的侍中、羽林,三公来了他也懒得出去相迎。 王恢叉开两腿,拿着一捆‘简’假装正在看着,明知徐胜利与周冲已经入帐,却并不抬头招呼,仍在‘聚精会神’的看着简,直到亲兵上前附耳禀报,才放下简,爽朗的大笑一声:“徐侍中,周羽林,什么风把两位吹到我这里来了?坐,快请坐!” 王恢指着帐中的几案,让徐胜利与周冲坐下,接着又道:“徐侍中,按说你此时应在‘马邑’。周羽林呢,更该在千里之外的‘东海国’。两位陛下身边的红人,怎么一同前来此地,莫非是匈奴有变,竟要逃跑,两位前来通知我防范不成?” “正是如此!”徐胜利站起身,一脸的忧虑,道:“马邑县令故作聪明,在荒野中撒下牛羊,以为会让匈奴人放松警惕,岂料却让匈奴人起了疑心……” “哈哈!”王恢大笑两声,根本不信徐胜利所说,道:“我跟侍中开个玩笑,没想到侍中也与我开起了玩笑,几只牛羊怎会让匈奴人起了疑心?挛鞮军臣贪心的很,人一贪心就变得很愚蠢,就是有人站在他面前告诉他这是一个计谋,他也不会相信,又岂会因为几只牛羊而起疑心?” “下官并未跟大人开玩笑,事实正是如此,匈奴大军确实起了疑心,正率领二十万铁骑往‘雁门郡’赶来,还望大人立刻调集兵马,堵住匈奴退路!” 徐胜利说的严肃,王恢心中一惊,不过仍是不信,道:“徐侍中,开玩笑应该有个拿捏,可知乱传军情是个杀头大罪!” “下官说的是事实,如果大人认为下官是在乱传军情,下官愿负这个责任。务必请大人马上调兵遣将,在雁门一线布下大阵,防范匈奴人马于此逃脱,导致‘马邑之围’功亏一溃。” “整个计划可谓天衣无缝,怎么可能因为几只牛羊而使匈奴人发觉!”王恢整日沉醉在即将大破匈奴骑兵的幻想中,哪怕心里已信徐胜利之言,这些日子所形成的自大也不容他承认,道:“匈奴人向雁门郡而来,是你亲眼所见,还是听人谣传,凭空的想像?” “乃是探马所报!” “探马如何说的?” “探马说匈奴骑兵拿下‘武州要塞’后,在离马邑仅剩一百二十里的地方停了下来,驻足观望,似乎有直奔雁门退出关外的可能!” “你看,探马仅仅是说似乎有这种可能,并没有探到他们已往雁门郡而来,你如何能确定他们朝此而来。”王恢狂妄的笑了笑,道:“说不定,匈奴骑兵已赶往马邑,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徐胜利已经察觉出王恢的眼神中有种变态的疯狂,根本无法使他相信自己的话语,照此情况来看,或许凭借卫青特殐的身份能将其说服。道:“敢问大人,中郎将卫大人今在何处?” “卫大人守在‘壶口要塞’!”王恢呵呵而笑,道:“那里是个安全的地方,徐侍中与周羽林也去,陪卫大人玩上几天!顺便告诉卫大人,过上几天,等匈奴的残兵逃到这里,我会放些匈奴败将让你们猎杀的,到时多斩些头颅,也好赚个爵位。” “谢大人栽培!”徐胜利起身拱手道,不愿在这里浪费过多的时间,告辞而去。出了帐,叫上在大帐外边等侍的贾子光,三人上了马又朝壶口要塞而去。 第五十五章 匈奴扑马邑 挛鞮军臣感觉自己快打疯了,近二十万骑兵推进的速度过快,在长城关内拉开一条长达两百里的战线,致使后边的辎重部队与前边的先锋部队连接不上,如果不是刚刚打下的‘武州要塞’里还残留有一点粮食,他亲率的一万骑兵与须卜邪率领的一万先锋很有可能饿肚子。人饿肚子还没什么,挺挺也能过上两天,并键是马一饿肚子,路便无法赶了。 ‘武州要塞’确实很难打!根据栾缇莫斯探来的情况,整个要塞中只有汉兵一千两百人,然而须卜邪打了数个时辰,损失近两千人马也没打下来。只到挛鞮军臣赶到,以二十倍于敌的兵力,又在要塞中汉兵弩箭不继的情况下,再次损失近千骑兵才算拿下。 汉兵的顽强与视死如归,让挛鞮军臣更加坚定了拿下马邑的信心,命须卜邪继续前往马邑,他则带领一支亲兵去要塞中捡拾汉兵遗留下来的弓弩,并令另一队大约两千人的兵马,在‘武州要塞’周围捡拾散落四野的箭矢。 每一个战死的汉兵都是身中数箭,他们手中的弓弩大多于临死前已在要塞石壁上磕断,这使得挛鞮军臣在感叹敬佩这些士兵的同时又恨得牙痒痒。 汉人弓弩制造的工艺很高,比匈奴弓箭不知好上多少倍,射程远不说,穿透力还极强。匈奴的弓弩对付周边小国那些穿皮甲的士兵可谓游刃有余,对付汉兵却显得略有不足。往往,射中汉兵四五箭,才有一枝碰巧穿过汉兵的甲片缝隙形成杀伤,其余的几枝会被铁制甲片挡掉,造不成一点伤害。用汉弩汉箭的话,可以射穿铁制甲片,所以挛鞮军臣每打下一个地方很注意收集汉制弓弩箭矢,装备自己的亲兵。 一千两百兵卒,亦就是说有一千两百弓弩,可完好能用的弓弩挛鞮军臣仅仅搜罗了一百出头。吩咐亲兵把损坏的弓弩也带上,又让人将要塞顶的十数个巨弩卸下,这时前锋营须卜邪派来的一名斥候赶到,报告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前方十多里外,遍地牛羊却不见一个人影。 得知这个消息,挛鞮军臣心头一颤,一边令斥候回去让须卜邪停止前进,一边带着数百亲兵赶了过去。 千里沃野,到处是三五成群的牛羊,却看不到一点人烟,挛鞮军臣心生疑虑,派小队攻打周围县兵把守的亭障,捉到马邑县县尉属下的一名尉吏。开始时,这名尉吏还硬气的很,无论拳打、脚踢、鞭抽,咬紧牙关一字不吐。 挛鞮军臣眼看不是办法,想到徐胜利说的一句话——世上的人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笑呵呵让亲兵停止拷打,让须卜邪告诉对方,只要把实情说出来,便封其为匈奴天王。如果不说的说……嘿嘿…… 挛鞮军臣冷笑一声,也不明示不说的后果是什么,只是叫人牵来五匹壮驹,在每匹马的尾巴上拴了一段麻绳。挛鞮军臣清楚的看到,那个县兵尉吏,听到‘天王’两个字时,眼睛内闪烁出炙热的光芒,明显已经动了心。当五匹壮驹停留在他的身旁,五位膀大腰圆的匈奴骑兵站在他的面前,不怀好意的看着他的手足脖子时,尉吏彻底崩溃,竹筒倒豆子的将一切合盘托出,哪里有多少伏兵,主将是谁的事也一一讲了出来。 听完县尉的话,挛鞮军臣感觉自己的灵魂要从躯壳里飞出,浑身冷汗直冒,忍不住号叫:“一听遍地牛羊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没想到是如此大的一个阴谋。”立即让身边的须卜邪通令全军,马上撤退。 须卜邪犹豫了一下,问往哪里撤退。挛鞮军臣才醒悟过来自己刚刚有点慌急,竟忘了指示撤退的方向,略一思索,道:“往雁门郡的方向撤退!”…… 送走徐胜利、周冲,王恢还在好笑对方的疑神疑鬼,感叹一声徐胜利能够把挛鞮军臣骗得团团转,足以证明对方有够聪明,但毕竟太过年青,有点风吹草动就沉不住气,以为对方发现圈套,要从雁门郡前撤退,竟让他拦截匈奴退军。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站在地形图前,眼勾勾的看着‘马邑’方向。 地形图上的山川水流,在他的眼中慢慢幻化成一片战场:汉兵持弩执戟、前仆后继的朝匈奴骑兵冲去。匈奴骑兵,人仰马翻,被弩射死,被戟刺死,无处可藏。挛鞮军臣像个小贼一般,抱头鼠窜,也顾不得大单于的尊严,换了一身小卒的行头逃了起来。 李广、李息、公孙贺、程不识,不认得挛鞮军臣,让匈奴的大单于在重围之下逃跑。可他却目光如炬,在败军之中一眼便认出挛鞮军臣来,亲自骑马赶上前去,一声断喝:“挛鞮军臣,还认得老夫吗?”把挛鞮军臣吓得从马上摔落,然后像提小鸡一般将挛鞮军臣活捉。 王恢激动的不能自恃,脸上笑意大盛,想像自己如何押解挛鞮军臣前往长安,引来李广、程不识等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一路上,百姓夹道欢迎,陛下从末央宫大殿中亲自迎了下来,为他执缰牵马,对他大加封赏。 正想到得意之处,一个谋士快步走进屋中,一语打断他所有的美梦。 “将军!探马来报,匈奴骑兵近二十万人马并未往马邑而去,军纪严明的朝雁门郡扑来!” “什么?”王恢惊惧的眼珠子都差点绽裂,一直紧绷着的那根神经突然断裂,浑身瘫软下来,无力的坐在地上。 “将军,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派出人马拦截,为其他的将军争取合围的时间?”谋士道。 “我好累,想睡觉!”王恢揉着自己发疼的脑袋,语无伦次的道。 谋士一愣,不明白王恢在如此紧要关头为什么想要睡觉,道:“将军,现在必需得下个决断,我们是拦截匈奴骑兵,还是任由他们离去。” “拦截?如何拦截?我们仅有三万兵马,其中五千骑兵,五千车兵,剩下的全是步兵。面对匈奴二十万骑兵,除了自取其辱之外,还能干什么?” “可,如果我们拦截的话,其他兵马便有赶到的可能,或者能够对匈奴骑兵再次合围?” “再次合围?哈哈,怎么可能?除了李广的是骑兵部队外,其他的全是步兵,离此最近的也在两百里往上,最少需五日方能赶来。我们能抵住匈奴二十万铁骑五日时间吗?不能!既然不能,与其让三万人马葬送性命,还不如为陛下保存这三万兵马。” “那……卫青他们怎么办?壶口要塞将独自面对二十万匈奴铁骑!” “卫青?卫青!他们怎么办?我又怎么办!只盼陛下看在我为大汉保存三万将士的功劳下饶我一命,现在又哪能顾得上他们?”王恢喃喃了一句,抬头面露死灰色的道:“派个探马前去通知他们撤离壶口要塞,至于能不能赶在匈奴骑兵扑来前撤到安全地带,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第五十六章 壶口要塞 卫青很无聊! 壶口要塞安静的如同与世无争的村庄,守在这里的五百兵卒也没有马邑附近兵卒所特有的紧张不安,一个个祥和的跟隐居在世外桃源的高人一般。 虽然没有人在卫青面前编排什么闲话,但他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从得到刘彻宠爱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每个人都羡慕他有一个了不得的姐姐,能够得到重用完全是因为裙带关系而非他有什么过人之处,所以尊敬他的同时总夹杂着其它的意思在里边。 每当有人在他旁边奉承的时候,卫青总想告诉对方自己所以为中郎将,除了有靠姐姐的成份外自身也有一定本事的。可他张不开口,自己着实没有能夸口的事情,除了陪刘彻打过几次猎外,并没有建立过一丝一毫的功劳。 因此,卫青急需一场战争来证明自己绝非无能之辈,不顾刘彻眷顾一意孤行要求加入‘马邑之围’。目的最终得到,但是很快他便发现自己像个蹴鞠被人踢来踢去。 身为中郎将,卫青已有独率一军的资格,如果强求的话,五路兵马中他可以为其中任意一路的主将。但他知道,自己年青的不足以服众,也没有率兵打仗的经验,率领一军只怕难以掌控,因此没有强求为一军的主将,甚至没有要求领兵一万,而是选择为李广骁骑营中的一个千人长。 作出这样的选择,卫青有两点考虑。其一:他本身就是郎中署的一员中郎将,自然应在郎中令的麾下效力。其二:李广的这支兵马决定着马邑之围的胜败,打的是苦仗硬仗生死之仗,而他正需要这样的战争来证明自己。 在李广帐下效力还没有一个月,卫青便被发给了王恢。 卫青明白李广这样做的对机所在,不就是因为他乃卫子夫的亲弟弟吗,怕他在军中有什么损伤不好交待,因此把他发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或许其中还有另一个原因,李广怕他身为皇亲贵族,打仗时调谴不动,到时影响军心,于是将他送往王恢处。 说实话,卫青很恨李广有此决定,不过也没有辩解,或者抬出刘彻压对方一下。他知道,李广爱兵如子,很得兵士的拥戴,与这样的人交恶没有一点好处,会引发兵卒的仇视,将来自己为将带兵时,难以得到兵卒真心的拥护,顺从的赶往雁门郡。 到了雁门郡混了没几天,王恢打匈奴地回来后又把他发往‘壶口要塞’。 卫青已将整个马邑之围看得很透,与匈奴人交手打硬仗的除了李广的骁骑营其他的都是配角。王恢的兵马更是配角中的配角,除了能捡些漏网的小鱼小虾外,什么也不可能捞到,既无法捞到大仗打,在营寨中与在‘壶口要塞’又有什么不同,欣然的赶往‘壶口要塞’。 ‘壶口要塞’所以叫壶口要塞,是因为这个地方被两座大山夹了起来,好似茶壶紧收起来的口,两边一马平川中间阔不足一里,是一个以一当十、易守难攻的地方。 卫青守在‘壶口要塞’,无聊的每天除了登到要塞楼顶,手扶一张巨弩对着南边的旷野瞄来瞄去外,只剩一个爱好——上山打猎。两边山上的野兽不少,既有常见的野猪野羊野鹿,也有豺狼猛兽,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还能听到虎啸山林。 刚开始的时候,卫青打猎是见什么打什么,上一趟山收获很大,野猪之类的东些能拉下十数头来,为要塞中五百兵卒改善一下伙食。如此过了十多天,猎杀野猪野羊已提不起他的兴趣,继而开始有选择的打豺狼猛兽。又过了十多天,连豺狼猛兽他也懒得打了,每次上山只为寻找那只常在黑夜啸叫的老虎,不过这只老虎实在狡猾,卫青每一次都兴冲冲的上山,每一次又都败兴而回。 这一夜,卫青做了一个十分奇怪的梦,梦见自己领着公孙敖一行十数人,翻身越岭终于找到了那只猛虎。引弓搭箭正要去射,突然发现自己被十数只斑斓大虎围了起来,陷入进无可进退无可退的绝境。他射了一箭,箭穿过老虎的身体飞了出去,就如射在一片虚幻的影像上,老虎一点伤也没有受。不等他搭起第二支箭,所有的老虎同时朝他扑了过来。 他与公孙敖等肩并肩,引弓搭箭射击围上来猛虎,每箭都像射在虚幻的影像上,直到箭葫中的箭空。这时,他怕了起来,暗道一声:“我命休亦!”拔出腰中佩剑,准备与虎拼个你死我活。 老虎奔至面前,爬在地上的身体直立起来,幻化成一个个虎背熊腰的匈奴武士。他们一变二,二变三,变得无穷无尽,如海潮般一波一波扑了过来…… 卫青不知道这个梦预示什么,醒来后暗思也许预示着今天上山不会空手而回,叫上了公孙敖再次入山寻虎。从天色蒙蒙亮,一直寻到太阳偏西,老虎的影踪还是未见。 盘点猎物,公孙敖等打了几只野兔,众人悻悻朝山下返回,才走一半路,看到有个斥候急匆匆的往山上爬,后边还跟着三个人。斥侯抬头见到他,略有些激动的道:“将军,可找到你们了?” “何事?”卫青问了一句,又指着尚在两百步开外的那三人,道:“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说是将军的好朋友!小的让他们在要塞中等,告诉他们将军擦黑便回,可他们说有要事与将军商量,逼得小的前来寻找,连喝水的功夫都不愿等!”斥候不乐的道:“将军不认识他们吗?” 徐胜利与周冲、贾子光三人,骑马一气跑到壶口要塞,饭也不曾吃一口又爬了数里的山路,这时累的连腰也抬不起,一个个低头手脚并用的往上赶。卫青只看到三人的背部,自是不知上来的三个人是什么人,正要说不认识,身旁的公孙敖道:“好像徐胜利与周冲!” “徐胜利在马邑,周冲在东海怎么可能是他们!”卫青道了一句,再看时徐胜利正好抬头往上看来,冲他招了招手。 “这小子,怎么到这里来了!”卫青惊喜异常,大跨步的迎了下去,哈哈两声大笑,抱住徐胜利道:“你们怎么来了?” “快……快随我下山!去……王将军那里,劝他马上结阵阻挡匈奴人撤退!”徐胜利气喘不匀,断断续续的道。 “慢点说,到底怎么回事?”卫青道。 “挛鞮军臣已怀疑‘马邑之围’是个阴谋,匈奴人要打雁门郡撤退,王将军不信,请卫大哥前去劝说!”徐胜利深吸了一口气,道。 第四十七章 跟不上变化 未到山下,徐胜利已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得一清二楚,卫青心中一喜,暗叹一声时来运转,证明自己的时机终于到了。进入‘壶口要塞’,几人直奔卫青的军帐,取出节杖商量起来。 他们准备到了王恢营中,先是劝说让王恢调动兵马组成防线,如果王恢不听,则用节杖假传圣旨。若王恢以没有虎符为由仍然不听,只能用周冲那招,来个先斩后奏,一剑杀了王恢,接管大军,于雁门郡拉开一条防线,阻止匈奴人撤离。 几个年青人就躲在不大的房间里商讨着这个计策,满脸泛起红光。有刘彻大舅子卫青撑腰,杀朝廷高官王恢对他们来说就跟杀一只鸡没什么区别,甚至在他们的心中根本没把这当一回事,满脑子想的全是如何挡住即将赶来的匈奴骑兵! “就这么定了!”卫青的鼻孔微开,换着粗气下了个决心,道:“徐胜利、公孙敖、贾子光、周冲,你们四个随我去趟王恢军寨一趟。庄毕,你驻守‘壶口要塞’,如果雁门防线被破,你这里便是最后的防线,要跟一枚铁钉一样锲在此处,等待再次的合围。” “遵令!”庄毕点了点头,脸上闪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气。他无法想像,雁门三万人的防线被破,壶口要塞独自面临二十万匈奴铁骑,以五百对二十万,如此悬殐的对比能否守一个时辰。 “我们出发!”卫青站起身,把节杖缚在背上,打开门还未吩咐亲兵把马牵来,要塞门口了望塔上的观察哨冲下边喊道:“将军,雁门方向飞来一骑!” “来的何人,可是匈奴探马?”卫青心中掠过一道不祥的预感,问道。 斥候手搭凉棚再看,回道:“禀将军,是我们的人!” “开门,放其进来!”卫青道。 守在塞门口的十数精兵一直眼巴巴的看着卫青,听到‘开门’二字上前扛下比腰还粗两圈的门闩,齐力推动一尺半厚,镌钉包铁的大门。才推开四尺宽,那名探马从门缝中挤了进来,马未停稳,人已从马上飞身而下,朝面前的几人扫了一眼,由甲上系的红绳分辩出中郎将是哪个,跪拜下去,道:“将屯将军有令,匈奴人杀了过来,命卫将军速速撤离‘壶口要塞’,寻一稳妥地方先躲藏起来,等匈奴大军过去,再去雁门郡会合!” “什么,让我放弃壶口要塞,跟他一样当个缩头乌龟!”卫青大惊,手握剑柄大喝一声,道:“不!卫某人左等右等,等的就是匈奴骑兵前来,管他来的是一千还是二十万,誓与‘壶口要塞’并存亡!” 徐胜利也是一惊,没想到匈奴骑兵撤退的如此之快,自己才到壶口要塞,他们竟也逃了过来,问道:“匈奴骑兵此时到了何处?” “小的离开雁门郡前来给诸位将军传令时,匈奴骑兵就跟在小的后边,黑鸦鸦的一片,大概有上万人!” “来的是匈奴前锋营,将屯将军王大人是什么意思?”徐胜利问道。 “王大人明知不是匈奴人二十万大军的对手,为了给大汉保存三万人马,决定死守军寨,不对匈奴骑兵做任何挑衅动作!为卫将军的性命安全考虑,令小的前来传令,希望卫将军以及诸位大人速速撤离‘壶口要塞’。”探马道。 匈奴人已进雁门郡,大家刚刚商量妥当的计策自是无法施实。从探马所报消息上来分析,匈奴前锋营离壶口要塞已不过二三十里地,随时都有可能杀到塞前,目前唯一能够决定的是守在塞门口做螳臂挡车似的无谓努力,还是撤离壶口要塞任由匈奴大军在此通过。 “计划永远也跟不上变化!”徐胜利苦涩的一笑,道:“卫大哥,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我?”卫青心中被一股气憋屈的太久,急于向旁人证明自己是如何的了得,苦笑一声,道:“刚才,我对庄毕说,如果雁门郡防线被破,希望他能够象枚铁打一样锲在壶口要塞,给二次合围争取时间。我是如此要求他的,也是打算这样干的。匈奴人近二十万,守在壶口要塞凶多吉少,诸位好朋友愿陪我一起死,我举双手欢迎。若是爱惜性命,不愿陪我一起死,就先躲到两边山上,我绝不怪罪!” 庄毕心弦一动,刚才表态愿守‘壶口要塞’,完全是为了显示自己不惜命。这时,整个计划流产,匈奴人已入雁门郡,王恢决定窝居军寨不出,壶口要塞便成了一道异常脆弱的防线,随时随刻都可能被匈奴铁骑踏碎。他想反对,但见卫青一意孤行的要留在这里,在心中暗道一声:“他贵为皇亲国戚,前途不可限量,尚且还不惜命,我又何惧!” 梗子脖子,完全是一副豁出去的架势道:“明之不可为而为之,我佩服卫大哥的抉择!古代的愚公,明知面前的山不可以被挖通,却领着一家老小挖山不止,终于感动神灵将两座山移开。古时的巨人夸夫,明知追不上太阳却日追月逐,渴累而死,终于感动天帝,惩罚了太阳,让夸夫的族群年年风调雨顺。古时的圣人,明知大道不行,却仍要周游列国,推行仁政,每每如丧家之犬,此志不渝。今日,卫大哥明知不是匈奴的对手,却要以血肉之躯对抗匈奴铁骑,庄某愿随其后,为大汉尽一丝绵力,岂不壮哉?希望此举可以感天动地,得神助,灭匈奴于壶口关隘之前。” 平常最是贪生怕死的庄毕都能发此慷慨言论,并不惜命的公孙敖、周冲自是不能随在其后,也纷纷表了态,唯有徐胜利皱眉沉思。卫青问道:“徐兄弟,你的意思呢?” 五百兵卒对付二十万匈奴铁骑,只要一对比这个悬殐的数字每个人都会心头一颤。徐胜利不用去看,也知道要塞中的兵卒们一个个都已吓得脸如土色,双手又脚颤抖不已。一支军队,兵器落后不是失败的关键,人数稀少也不是失败的关键,士气皆无才是失败的关键。 徐胜利在想,如何才能让士气提升起来,听到卫青询问,抬头脸色如常的微笑道:“庄毕说要借助于神灵,其实何须借助于神灵,这场仗我们赢定了!” 他故意的把音调提高了八度,目地就是让周围的士兵也听到,见所有听到的人都目露疑虑的看向自己,继续笑道:“王将军屯兵雁门拒不出兵,是因为害怕不是匈奴的对手,损失手下三万兵马陛下会一怒而杀了他。可大家忘了,卫青卫将军是卫夫人的亲弟弟,如果他知道卫将军在壶口要塞独拒匈奴,能不救吗?卫将军战死他也是个死罪,反正都是个死,必会出寨相救!所以,我们并非五百人马,而是三万五百人马。你!”他指着王恢派来的探马道:“速回营寨禀报,就说卫将军誓与壶口要塞共存亡,让他领兵来救!” 那名探马本来是请卫青撤离的,现在任务没有完成还得回去让王恢出兵,想要开口继续劝说众人离塞,抬头见徐胜利手握剑柄随时都可能拔出击杀,只得道:“小的马上便去。” “有了三万五百人马,又凭壶口险要,定能守上三天!三天的时间,骁骑将军可带五万骑兵赶到,那时我们便是八万人马了!兄弟们,有了八万人马怎么得也能撑上十日!十日的时间,三十万大军早对匈奴形成合围,全歼匈奴骑兵势成定局!贾大哥,你去通知骁骑将军李广,让他火速前来增援,三天之内务必赶到!” “是!”贾子光拱手道。 目送贾子光离去,徐胜利转身朝要塞上的土兵拱了拱手,道:“兄弟们,这是一场必胜的战争,此战一结束,各位人人都能领个大夫级别的爵位,回家之后混个土财主当当。大功就在面前,不伸手攥在手中,与傻瓜无异。” “呵呵!”要塞上的兵卒憨厚的一笑。 “大家都准备杀敌立功去吧,别都站在那里发愣?备足了弓箭,能杀一个是一个,杀得越多功劳越大,快去,快去!”徐胜利大笑,道。 第五十八章 夜惊 ‘壶口要塞’跟大汉其它的要塞并没什么不同,都是用石片夹杂夯土垒就而成,墙高三丈,上有垛口,内有瓮城。城内除了兵卒居住的低矮土房外还有一座高三层,类似欧式城堡的主体建筑。用的是大石混合泥草垒就,起粘合作用的泥草里边更是混了许多的蛋青,打造的铁板一块。 城中,有巨弩十五架,摆放在楼顶,分别瞄准南北两边。城墙以及主堡上有垛口一百三十六孔,了望塔八座,士兵五百。另有一百五十步射程的劲弩两百个,一百步射程的强弓三百个,箭矢十万枝,战马一百三十匹,城中屯积的粮草够五百人食用一个月。 堡顶空间距离不够大,一侧最多能摆放巨弩十架,五百士兵将剩余的五架巨弩拆除,往正对匈奴前来的城墙上架设,一片忙碌的景象。 士气已经无忧,身为现代人转世,卫青的名头虽大,徐胜利总是觉得兵权不如抓在自己手中让人觉得安心。所谓一山容不下二虎,一塞容不下二主,兵权握在卫青手上,他有些无根无落。 卫青亦是个有本事且自负的人,不会轻易把兵权交过来,徐胜利努力的想着办法要把兵权逛过来,抬腿朝主堡走去,假装没有看到身边的卫青,直到对方忧心忡忡跟了过来,问道:“你真有把握能顶匈奴骑兵十日?”才回头一笑,道:“大哥说呢?” “我?我觉得绝无可能!”卫青沮丧的摇了摇头,道:“不说王恢听到我誓死不离‘壶口’的消息会不会来救,光是给王恢传递消息的探马就有九成的可能被匈奴骑兵擒获。单凭五百兵卒死守壶口要塞,只怕连一个时辰也抵挡不住。” “正是!”徐胜利点了点头,好像这事跟他没有一点的关系,道:“刚才我见兵卒士气低落,于是开口海吹一番,满嘴胡说八道只为保住士气。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接下来如何办全看卫大哥的了!” 徐胜利抬腿已入主堡门内,见卫青站在门口发呆,停下身又道:“大哥既然知道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为何非得要在壶口要塞抵挡匈奴呢?” “一个马邑之围,调动兵马三十万,动用百万民工运粮运草,耗费钱财无算。此乃陛下生平第一场大仗,如果让匈奴在大汉的土地上遛一圈马,而我们不能有一点作为,让陛下的颜面何存?今后若再议攻打匈奴的决定,朝廷大臣必会强烈反对,所以……”卫青叹了口气道。 “所以,大哥宁愿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咬掉匈奴一嘴肉,不让马邑之围白废?”徐胜利,道。 “唉!”卫青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这口肉咬得太小,如果能再大上一点,便好了!” 终于到了问题的关键,徐胜利呵呵而笑,道:“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变数,或许我有办法咬匈奴一大口肉!” “什么办法?兄弟快讲!”卫青道。 “办法说出来很简单,可是一旦泄露就怕功效全无。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如果大哥信得过我,并且舍得让我指挥此间兵马,我保证一定能咬下匈奴人一大口肉,就是不知大哥舍得不舍得!”徐胜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 卫青犹豫了一下!只要能最大限度的杀伤匈奴骑兵,要了他的性命都可以,如何不舍得五百兵马的指挥权,问道:“兄弟咬匈奴人之口有多大?” “大了不敢说,怕大哥说我吹牛。”徐胜利伸出三根手指,道:“我可以保证,在此拖住匈奴骑兵三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可歼灭匈奴骑兵一万人马!” 三天?在这屁大的地方坚持一天都是奇迹,徐胜利竟敢夸口三天,卫青不信的望向对方的眼睛,竟从里边看出一股莫名的自信,道:“兄弟这是在向我立军令状了!” “坚守不了三天,任凭大哥取了项上脑袋!” “好,我这就去拿印信!”卫青入屋取了将印交给徐胜利,徐胜利接过将印,一口气传了三个令。 首先,他令兵卒宰牛杀羊,用大釜炖上。又让亲兵搬来数张几案,让周冲、卫青等坐于几案前准备喝酒赏月。最后,派出三匹探马前去探匈奴到了何处。 这三个将令卫青都能体会,如果他仍掌兵权也会这么干。第一个命令为的是让兵卒好吃好喝一顿,有力气与即将到来的匈奴展开厮杀。第二个将令是利用主将的沉着来稳定军心,第三个将令是为了知己知彼。 对方做的有理有条,卫青没什么可说,坐在几案前喝酒赏月,喝到高兴时更是拿出金银做为筹码,让投壶好的兵卒前来投壶,谁掷中的多便将金银赏给谁。 大约到了一更天,前去探敌情的探马纷纷回来,报匈奴骑兵在二十里外扎下营寨,并无意朝壶口要塞赶来! “哈哈!王恢的驻足不前,反而使匈奴的前锋营不敢向前,害怕王恢兵马断其后路与我们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因此停下脚步等匈奴大军赶来。如此看来,他们今夜必不会攻我壶口要塞,传令下去,只留一屯兵马在城墙上戒备,其余人马皆回屋睡觉。注意,甲不离身兵不离手,随时准备起身与敌接战!” 徐胜利下完命令,起身朝主堡内走去,一入主堡回身对卫青笑道:“我既掌了将印,你那将营是不是也该我享用!” 徐胜利只留一屯人马戒备可谓十分大胆,既然将印已交给对方,就得对对方保持十二分的信心,卫青笑道:“当然!”把徐胜利送到自己的屋内安顿下后,在外屋小榻上铺了床铺正要去睡,想起一事站起身走到门前敲了敲门,道:“徐兄弟!” “我已得了将印,你得称呼我将军才对,何事?”徐胜利在屋内问道。 “徐将军,今夜可击刁斗?”卫青问道。 莫看徐胜利第一次带兵,刁斗这种东西他还是知道的。以前在云中家中便有几个,是一种无铃珠的有柄铜铃。刚开始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这种东西有什么用,以为是坏了的铜铃。后来问过父亲才知道,这并非是坏了的铜铃,而是军中必备的刁斗,靠击打发音,常在半夜使用,好让兵卒保持警惕。 “击那玩意干啥,他们已经紧张的睡不着觉了,何需再去击刁斗!”徐胜利道。 卫青想想也是,要塞外便有匈奴铁骑,试想哪个兵卒能睡得塌实?摇摇头回到自己榻上睡下,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觉,总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到了半夜时分,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卫青‘霍’的一声从榻上坐起身,初时还以为是虎啸山林,很快听到要塞内一片呼喝叫骂之声,顿时间浑身渗出一层冷汗,大叫一声:“不好,夜惊了!” 第五十九章 夜惊 二 军营是萧杀之地,威重而命贱,无论平时或战时,因疲倦恐惧的压力,往往在午夜时分,会有人猛地一声号叫,全营土士卒一跳而起,黑暗中互相斗殴,甚至于残杀,如果处理不当,整个营盘会在瞬间崩溃。 这些日子,卫青一直防范着营中会发生‘夜惊’,还好壶口要塞远离马邑,兵卒们情绪还算稳定。加上他待兵卒宽缓不苛,一天到晚总是笑呵呵,不显摆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一个多月来相安无事,从未发生夜惊。 今日,匈奴大军就在塞外不远,全营土卒受此重压在夜里发生‘夜惊’,卫青直觉头皮发紧,披上斗蓬把门打开道逢朝外看去,五百兵卒在走廊上呼喝争斗如同鬼魅一般,离将帐越来越近。庄毕、周冲上前阻喝,被发了疯似的兵卒打翻在地。 卫青急忙把门掩上,退到徐胜利屋前,抬手敲了敲门,里边鼾声大作,对门外的‘夜惊’毫不知情。他用力一推,门末上闩,一个踉跄闪入屋内,快步来到徐胜利榻前左右摇晃,徐胜利如同睡死了过去,没有一点的反应。 兵卒已经冲入外屋,卫青只得放弃叫醒徐胜利的举动,转身向外前去喝止兵卒,人还未走到门口,门已被撞开。十来个兵卒头发披散,满面流血,瞪大眼睛瞅着面前的卫青以及还在榻上安睡的徐胜利,手舞足蹈,一片疯狂。 卫青怒力保持镇定,喝了一句:“你们要干什么,莫非想要造反?”没来得及将佩剑抽出,四五个兵卒已扑了上去,把他压在身下。其余的人嘴中乱喊让人听不懂的话语,在屋中又打又砸,闹腾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纷纷离去,要塞中的扰乱慢慢趋于平静。 自始自终,徐胜利一直躺在榻上鼾声不止,庄毕揉着肿得老高的脸颊,周冲夹着流血不止的鼻子走入屋内,他的鼾声仍未平息。卫青打地上站起,来到榻前又摇了摇,徐胜利仍是不醒,只得摇头带领庄毕、周冲出去。才将门轻轻掩上,公孙敖又一身褴褛的赶了过来,卫青看了三人一眼,道:“大家且回去睡吧,一切等徐将军醒来再说。” 壶口要塞再次趋于平静,就好像刚才没有发生夜惊,卫青躺在榻上望着打小窗照射下来的月光却怎么也睡不着,倍受煎熬的拖到天色微明,听见里屋有了响动,连忙起身入了屋,怪责道: “徐将军昨夜睡得好死,军中突发夜惊竟茫然不知,幸好兵士只是小打小闹,若是互相残杀死伤狼籍,没有将领坐镇该如何是好?” “我又不是一个死人,怎么可能不知昨夜发生夜惊!”徐胜利笑道,走到外屋鞠了把水洗起脸。 “既然知道,为何不起来斥喝?”卫青怒意更盛,道。 “斥喝有用吗?”徐胜利漱起了口,一番呼呼之音后把嘴里的水吐净,笑道:“卫大哥,昨夜为何会发生夜惊?” “匈奴人就在塞外不远,士卒们心中恐惧害怕,因此发生夜惊!”卫青不乐道。 “这就对了!”徐胜利道:“虽说昨天本将军一番大话保持住了士气,可是五百个人就有五百个念头。这世上有大哥这种不怕死的人就有怕死的人,难保有些人不会利用夜惊,胁迫本将军作出撤离壶口要塞的决定。本将军只能给他们来个大醉不醒,让他们无奈何处,闹闹也就会散去了!” “你的意思是‘夜惊’是假,兵士想要离开壶口要塞才是真?” “除此之外还有能解释这场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夜惊吗?”徐胜利大踏走出屋门,顺着楼梯来到主堡房顶,瞅了一眼东边升起的一片火云,回头对跟上来的卫青道:“今天是个好天气!” “天气再好,对即将赶来的匈奴大军只怕也无什么益处吧!”卫青冷冷的一笑,道:“你别忘了,你可是立了军令状,这才是头一天,如何度过!” “山人自有妙计!”徐胜利呵呵一笑,转身又往楼上下,正好碰到往上赶的公孙敖,道:“急急忙忙的要去干什么?” “属下前来询问,今日可派探马前去探看敌情?” “该来的总会要来的,躲也躲不去去,探他干什么?”徐胜利继续往下走着,顺口道。 “兵卒该如何布防?塞前是否构驻阵地?”公孙敖继续问道。 “天气不错,是个野炊的好日子!让伙头军在塞前支上几口大釜,再叫上五百兵卒只带佩剑,随本将军一起出塞野餐?” “什么?”公孙敖简直无法相信徐胜利的话,道。 “怎么,是本将军吐字不清,讲的话你听不懂啊?还是你今天把耳朵掉在了营帐,没有听见本将军的话?”徐胜利道。 “都不是,听得清清楚楚!”公孙敖疑惑的看了卫青一眼,见卫青对自己点了点头,拱拱手领令而去。卫青紧走两步,与徐胜利并排相行,忍不住问道:“徐将军,今天唱的是哪出?” “天机不可泄漏也!”徐胜利步出要塞大门。十多个伙头军已一大门二百开外支起大釜,他朝前走了里许地,在一处草条得正丰盛的地方停了下来,道:“就在这里吧!卫青听令,把本将军的仪仗全部搬出来摆放于此,再摆上几张几案,咱们的早饭就在此地吃了!哦,本将军的大旗暂时没有,就先用你的吧!” “你到底在干什么?”卫青再次忍不住问道,语气中怒意已达七分。 “不是说了吗?今天在塞外野炊!”徐胜利说完,故意的露出腰上将印一角,又冲领着兵卒而来的公孙敖道:“告诉他们,两两开始比剑,胜的得好肉一斤美酒一坛,败者今天只能饿肚子了。” “大敌当前,还有功夫嬉戏,真不应该叫他徐胜利而该叫徐疯子。卫青大哥也是,干嘛儿戏的把将印交给这样的一个疯子!”公孙敖喃喃了一句,让五百兵卒以屯为单位盘膝坐下,两两一组比试了起来。 远处驶来匈奴十几骑,离徐胜利这帮人还有里许地停了下来,迷惑的看了一会,转身策马离去。 第六十章 空城之计 又一波匈奴斥侯小队于近前窥视一番,良久后离去。 身后不远,不时出现的匈奴骑兵让几案前表演格斗的兵士,手抖脚颤,有几次手上的剑都拿捏不住跌落于地。背对南方,盘膝坐在地上观看的五百兵卒一个个汗流夹背,脸色苍白,如果不是徐胜利还在那谈笑风声,早就逃入了塞中,以求寻得暂时的庇护。 周冲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心中却对徐胜利这种胆大妄为佩服极致。庄毕尤在强自硬撑,脸上偶尔挤出一丝笑意。卫青忍了好久,终于又一次的问道:“我们究竟在这干什么?” “我立了军令状,要在此地守三天!但按照常理绝无可能守上三天,为项上脑袋考虑,只能出奇计或许可能拖上三天。”徐胜利招招手,让那个格斗中赢了的士兵过来,赏了肉与酒后,侧脸对卫青又道:“守在壶口要塞中严阵以待,能守多长时间?顶撑了数个时辰。匈奴历经马邑之围,已成惊弓之鸟,我把兵马拉出城外又吃又喝,他们会狐疑我们是不是有什么埋伏,以为是诱兵之计,绝对不会冒然进攻。” “这样干便能守上三天?”旁边的庄毕问道。 “三天或许守不了,一天之内可让其不敢击我!”徐胜利站起身,空城之计对付老奸巨滑的司马懿都能奏效,对付一个区区的挛鞮军臣肯定也能奏效。笑了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对面前惧意毕现的五百士卒道:“大家唱个歌吧!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等到下边的士卒纷纷哼唱起来,转头又对卫青道: “说白了,现在我们正与挛鞮军臣进行一场豪赌,表现的越轻松自如,挛鞮军臣越怀疑我们这是诱兵之计!所以,咱们应该敞怀痛饮,大声说笑,不能流露出一丝的惧意!”…… 这一边徐胜利大唱空城计,那一边须卜邪的眉头拧成一个结!放在以前,他手下的前锋营早就杀到了长城关隘,可是昨天却在雁门郡停了下来。不为别的,将屯将军王恢的按兵不动,让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故意放他走,好击他的后路。 据在马邑附近擒获的尉吏,如今已被封为‘天王’的交待,雁门郡王恢的人马总共三万,其中两万步兵,五千骑兵、五千车兵。如果,他走的太快,与后边的大队拉开距离过长,一时间又拿不下壶口要塞,他担心王恢以两万步兵挡住随后而来的大军,用五千轻车冲乱他的后阵,再用五千骑兵击杀,一万前锋营就此葬送在壶口要塞前。 须卜邪在王恢营寨旁驻下,等了一夜,当挛鞮军臣亲率的五万精兵也到了此地,才拔营而起,朝壶口要塞而去。离壶口要塞还有七八里,派出去的斥候队一队一队的返回,报来一个让人吃惊的消息——壶口要塞里的兵马全在‘要塞’前嬉戏。 敌人要么是疯了要么有一个更大的阴谋在等着,须卜邪心情不安起来,换了一身斥候的服装亲自去探。果如前几批斥候所报的那样,汉兵在离要塞一里多的地方比剑嬉戏,要塞主将则坐在几案前喝酒做乐。几口大釜里煮着牛羊,香飘十数里。 那个主将看起来异常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须卜邪不顾亲随的阻拦,骑马又近了里地,终于发现是闯关贩铁,把大单于骗来此地的徐胜利。 “原来是他?”须卜邪暗叹一声。既已知道对方是谁,当然无法相信对方已疯,更加确定这是敌人一个阴谋的断论。回到营中并不直取壶口要塞,率领兵马在距汉兵嬉戏地方三里开外停了下来。 一万骑兵往那一站,如同压城的乌云,密密麻麻,面前的五百兵卒显的不堪一击。有几次,他忍不住想下个命令,让一千或者数千骑士冲杀过去,先灭了眼前的五百兵卒再说。可是,一看到坐在几案前谈笑风生的徐胜利以及后边塞上架起的十数张巨弩与垛口上虚设的劲弩,他的后背就有一股凉意,强忍着把这股冲动压下。 大开的塞门就如呲牙裂嘴的虎口,好似随时都会有万骑从里边冲杀出来。一百多张劲弩,十数张巨弩,表面上看起来弓弩极少,但谁又知道城墙里边有多少张弩已引弓待发,只等他们上前。 汉兵嬉戏玩乐的地方在劲弩的射程之内,让须卜邪不得不掂量再三。 时间一点一点往后推移,玩乐的汉兵似乎没有一点倦意,偶尔唱起一首旋律动听的歌曲。歌声虽然苍凉,可里却没夹杂过多的惶恐与不安,倒是充满了几分的欺待,好像是在盼着他们赶快进攻。 天,渐渐暗了下来,汉兵懒散的起身,如同入圈的羊,队形皆无的朝要塞走去。伙头军也开始收拾东西慢慢折回塞中,等到所有人都进了塞,塞门却并不关闭。又过了一个时辰,天完全黑了下来,塞门才缓缓的关了起来。 随着塞门的关闭,须卜邪长舒了一口气,好似经历一声大战,后背冒出一层冷汗。一名站在身旁的当户,窝窝囊囊的等了一天,愤愤不平的道:“骨都候,瞧其城墙上巡逻的兵卒并不多,可见塞中人马数量有效,不如我们趁夜杀进去!” “不妥!”须卜邪摇了摇头,道:“汉人狡猾,既在马邑给我们下了一个陷阱,谁知他会不会在此又给我们下一个陷阱?” “骨都候太小心了!”当户摇头晒笑,道:“一个壶口要塞能有多少人?最多不过千人!一万铁骑踏平只有千人的一个要塞,何须畏首畏尾。骨都候给我两千兵马,三个时辰之内,誓拿下此要塞!” “壶口要塞是不大,但你能保证要塞的后边以及两侧的山上没有伏兵?”须卜邪冷笑一声,道:“对付汉人我有经验,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传令下去,兵马后退六里戒备,待明日大单于赶到再做决断。” 第六十一章 阴差阳错 挛鞮军臣在王恢军寨前整整修整了一天,如果不是顾及后边随时可能杀上来的汉军主力,早忍不住派兵攻打近在眼前的军寨。按奈下心中那股蠢蠢欲动,等到后边的骑兵跟上,拔营而起,缓缓朝‘壶口要塞’的地方赶去。 ‘天王’曾明示‘壶口要塞’只有五百兵卒把守,所以挛鞮军臣根本没有把壶口要塞当成一回事,心想此时壶口要塞早已被须卜邪拿下,塞上把守的士兵也换成了匈奴健儿。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离壶口要塞尚远,走在前边的斥候已经回报,壶口要塞尚在汉兵的手中,须卜邪带领前锋营,畏敌退缩在离壶口要塞十里之地,不敢展开攻击。 “奶奶个……”挛鞮军臣忍不住想破口大骂。武州要塞时,须卜邪以优敌十倍兵力拿不下已让他大为光火,如今以优敌二十倍的兵力竟连打也不敢打了!如此无能的一个人留着何用?还不如一刀杀了,省得眼见心烦。 挛鞮军臣把金柄弯刀挂在腰上,只带十数亲兵骑马朝须卜邪营地赶去,胸中怒火直烧,恨不得此时须卜邪就在面前,好让他一刀杀了平息胸中怒火。等到了须卜邪营地前,他又改了主意,决定问问对方为何不攻再杀不迟,也省得底下人说他暴虐,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杀大将。 心中既有杀对方之意,脸上却又装着公正严明,挛鞮军臣的表情很奇怪,半张脸寒着半张脸却挂着微笑,径直来到须卜邪的大帐。 天虽未大亮,挛鞮军臣身为匈奴大单于都已起来足有一个时辰,看到须卜邪并未出帐迎驾,以为对方仍在帐中沉睡,心中怒意更盛。半张挂着微笑的脸也寒了起来,只剩嘴角那一抹微笑。 帐前守候亲兵,见到情况不妙,有个亲兵一弯腰进了大帐前去通报,另几个跪在帐前口呼:“大单于万安!”挛鞮军臣嘿嘿一声冷笑,心中暗道一声:“想把我拦在帐外,好让那个狗东西准备迎驾?做你们的大梦去吧,我倒要看看他究竟在帐中干什么?”不等马停稳,从马上翻身而下,踢倒拦跪在面前的几个亲兵,挑起帘布入了大帐。 须卜邪坐在虎皮褥上,一夜的时间头发已经花白,两只眼睛深陷,胡子拉碴,看起来异常的憔悴。事先赶进来的亲兵弯腰拱手立在前边,嘴中仍在禀报事情,他却双眼空洞的目视前方发呆,好像根本没有听到那名亲兵在说什么,也没看到入帐的大单于。 帐中还坐着几个当户,看到大单于前来,纷纷起身行了个礼,道:“大单于!” 挛鞮军臣烦燥的摆了摆手,懒得搭理他们,大踏步向前走去,正要喝斥须卜邪,不经意间发现须卜邪一下子老了十多岁的面容,那声喝斥怎么也说不出口,按在柄上的手也松开,摊起两手迎了上去,按住对方的双肩问道:“你怎么了?” “大单于,你来了!”须卜邪抬头扫了一眼,木讷的道。马上神情紧张的站起身,手抓头发又道:“大单于,你终于来了,壶口要塞竟是我们的死地,汉兵在此埋伏数万人马,只等我们攻打要塞。怎么办?大单于,我们该怎么办?” “什么?”挛鞮军臣大吃一惊,马上想到那名被擒获的尉吏亲口说壶口要塞只有数百汉兵,况且地形图他已看了无数遍,那么小的一个地方莫说四万精兵,就是一千精兵也放不下的,摇了摇头道:“不可能!屁大一点的地方,怎么可能埋下四万精兵?” “要塞虽不大,可两边是茂密的山林,后边又是一马平川,怎么不可能藏下四万精兵?”须卜邪双眼惊惧的直勾勾看着挛鞮军臣,道:“何况,昨天全塞兵卒弃塞而出,就在臣等的面前斗剑嬉戏,如果没有四万精兵给他们壮胆,他们如何会这么大胆?而且昨夜三更时分,我们抓到一个打壶口要塞出来的逃兵,连夜审讯,他才道出实情。壶口要塞中确实藏有四万精兵!” 挛鞮军臣发现须卜邪看人的眼神有种傻呼呼的感觉,无法相信他的话,道:“把那个逃兵带上前来,我要亲自问话!” 逃兵原是壶口要塞的一名兵卒,昨天徐疯子让他们在匈奴面前比剑的举动彻底把他吓坏了。夜里在城墙上巡逻,趁人不备冒着双腿摔断的危险打城墙上跳了下来,不顾一切逃了起来。他以为,自己能逃离匈奴人的驻地,可以毫发无损的回到家中,不过两条腿始终跑不过四条腿,最后仍被隐藏在黑暗中的匈奴斥候抓获。 与其在要塞中经受让人无法承受的惊吓,然后要塞被破让匈奴人一刀杀了,还不如此时就被匈奴人给一刀杀了。早死早脱生,逃兵盼望着匈奴赶快把他一刀杀了,将生死抛之度外,对匈奴又骂又喝。谁知,匈奴并没杀他之心,将他带入大帐,无休无止的拷打起来。忍受不了肉体上的痛苦,当匈奴首领问他要塞中有多少兵卒时,他实话实说,以为可以免除拷打,但是匈奴首领并不相信,命人再次的严加拷打。 如此几次三番后,逃兵发现只要自己把壶口要塞的人数往上增加点,匈奴首领就会和善一点,似乎他的心里对壶口要塞中藏着多少人马有个数,要想免于拷打,唯一的途径只有猜他心中的数。 开始的时候,逃兵一点一点往上加人数。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了,随口加一了万人马,拷打虽然轻了许多,但依然继续。直到狠下心,说出壶口要塞中藏有四万人马时,匈奴首领才笑了笑,道:“你早说不就可以免受皮肉之苦了吗?” 仅仅过了一个时辰,逃兵躺在马腿之间苟延残喘等待自己的命运如何,又来了两个匈奴大汉把他架起,朝受够皮肉之苦的大帐走去。逃兵头皮发麻,想咬舌自尽可又下不了这份狠心,闭上了双眼,等待降到头顶的厄运。 “壶口要塞有多少人马?” 听到那个熟悉的让他想尿裤子的声音,逃兵睁开了眼,朝须卜邪望了一眼,以为对方还有加人数,结结巴巴的道:“五……五万!” “胡说八道!”须卜邪怒斥一声。 “四……四万!”逃兵又道。 “大单于,你看……”须卜邪道。 挛鞮军臣点了点头,感觉这中间有点不对头,正要发问,一名斥候赶来,道:“禀大单于,汉兵又出塞了!” “又出塞了?”须卜邪道:“大单于,怎么办?” “此次出塞,他们在干什么?”挛鞮军臣问道。 “逐猎!”斥候道。 “什么逐猎,一定还是诱我们之计!”须卜邪紧跟着出帐的挛鞮军臣,道:“大单于何去?” “去看看汉人如何狩猎,是否与我们匈奴人一样!” 第六十二章 阴差阳错 二 第一天的空城之计圆满成功,徐胜利睡了一个好觉,睡得正甜被卫青叫醒。 一个人正睡到甜时被人强行叫醒,通常第一反应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徐胜利坐在榻上迷糊着双眼,歪头斜看卫青时就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哪管对方的身份是如何的尊贵。当卫青把叫醒他的原因道出,徐胜利想打人的那股冲动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犹如刚刚燃起的一撮火苗被一盆冷水浇得干干净净。 徐胜利站起身,出了门登上城墙,焦虑的在上边走来走去,不时凝望漆黑一片,什么也看到的南边。 当职屯长禁若寒蝉的偎依在城墙垛口上,可怜巴巴的眼望在面前走来走去的徐胜利,没过多长时间,公孙敖、周冲等人也加入徘徊的队伍。按照大汉军律,为兵有私逃者当斩,一伍士兵都会受到连坐,屯长也将受到牵连。当职屯长已做好了准备,一旦城墙上徘徊的人中有人做出拿他的举动,他会毫不犹豫的把身体往后一仰,从上边栽下了事。 如果徐胜利知道,须卜邪因为害怕中伏而在心中认定壶口要塞有数万伏兵,如今正在拷打逃兵,逼逃兵亲口承认壶口要塞有四万伏兵。他一定不会在城墙上徘徊,更不会心生焦虑,反而会额首相庆,暗道一声正合他意。可惜他不是千里眼也不是顺风耳,更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心中踌躇不定,不知明天该怎么办! 千算万算,徐胜利就是没有算到会有兵士会怕的不惧军律以及死亡,临战之时打城墙上跳下。墙高三四丈,下边又有拒鹿马等障碍,他就不怕摔死或者被削尖的木头刺个透明窟窿?是什么让他有勇气跳了下去,又是什么运气让他跳了而又没有摔死。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个逃兵虽然没有被摔死,但终究逃不过前边匈奴骑兵的搜索。 被匈奴骑兵抓住后,三打两不打,凭其临阵脱逃的性格一定会把壶口要塞的情况道出。那么明天匈奴人就会毫无顾及的攻寨,再想用‘空城计’之类的心理策略挡敌人一天,再无可能。 立军令状,夸下海口以区区一个壶口要塞挡敌人三日,徐胜利并非信口胡说。他是想用心理战麻痹敌人两天,两天之后按照脚程计算,骁骑将军李广有可能带领五万骑兵杀到,那时侧翼的王恢再一攻,壶口要塞的压力将会减到最低。虽说此举不能把二十万匈奴骑兵全拦在壶口,直到其他的将军赶来对匈奴进行合围,但多支持一刻钟,李广他们就能多杀数百敌人。如果不出差错的话,五百人十万支箭矢很有可能守上一天一夜,当箭尽时撤到旁边山上活命也不迟。 可是现在,一名逃兵将把壶口要塞里的情况暴露无遣,再想靠什么心理战偷鸡已无可能。明天一大早,匈奴人杀气腾腾的赶来,五百兵卒直面二十万匈奴骑兵,莫说一天一夜,就是一个时辰也难支撑。 徐胜利终于停下徘徊的脚步,对卫青惨然的一笑,道:“你可以取我的脑袋了!” “或许那名逃兵并未被匈奴骑兵抓到,又或许抓到了他却能守口如瓶!”白天谈笑之间,卫青已从徐胜里说话的口风中洞察了所有的计划,虽然明白自己说的绝无可能,还是抱着一线的希望道。 “你的想法就好像在等天上掉一块馅饼!”徐胜利摇了摇头,道:“我们现在逃到山上还有活命的希望,等匈奴人强攻起来,再想逃到山上也逃不去!你看看左右,这个逃兵就如扔进池溏里的一块石头,激起千层的波浪,连累兵卒们士气皆无,哪还有什么斗志!” “我记得有次喝酒,你说过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大意是这样的,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也要用全部的精力去努力!”卫青笑了笑,道:“现在的局势待我们就是这样的,我们只要去努力,还有成功的可能!” 徐胜利记得自己的原话是‘哪怕只有千万之一的机会,也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去争取’,没想到卫青竟把复述成这样,道:“如果还按昨日的计划,明天只能靠赌了!呵呵,这场赌将是一场绝无胜算的赌!只要我们出塞,匈奴人瞬间便可把我们屠灭。” “我由一个卑贱的马僮,摇身一变成为中郎将。该享的福我享过了,该受的苦也受过了,人生就跟一场梦一样,死了就当梦醒了吧!”卫青道。 徐胜利心绪一动,暗道一声:“卫青如果在这里嗝屁,以后还怎样成为一代名将?难道匈奴人并不知情……”他已养成一种凡事只往好的方面想的习惯,并不去想自己的出现或许改变了历史的进程,斗志又起,转头看向庄毕。 “圣人云:求仁而得仁,又何怨!为大汉而死,吾死不足惜!”庄毕咧嘴笑了笑,道。 “都看着我干什么?”公孙敖道:“咱们几个最不惜命的是我,最勇敢的也是我,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就当去睡一个永远不醒的觉罢了!” “我常在想!”周冲仰头望向天际,道:“我们几个来自天南海北,在郎中署一个锅里吃过饭,又一起打过猎,如今在此经历生死。论年龄,我们有大有小,虽然没有选择同一天生的权力,但有选择同一天死的权力。能与诸君同一日而死,是我周冲之幸!” “既然大家都有了必死之心,那我们就一同赴死?”徐胜利朝城墙下走去,回头微微一笑,又道:“战马一百五十匹,先一百五十不惧死的死士,五更天时分咱们一同打猎去!” 等到徐胜利渐行渐远,当职屯长才从惊惧中长舒了一口气,暗道一声:“全都疯了!”马上,又想到,天亮之后,一百五十号意气相投汉子,于匈奴如蝗的箭矢下慷慨赴义,不由心动,也朝城墙下走去。 “屯长哪去?”一名兵卒问道。 “我会骑马,又不怕死,自然是死士的最佳人选!”屯长呵呵一笑,道。 第六十三章 早打不如晚打 一百五十个精挑细选出来的死士,在塞门前围追堵截一名野兔。无数次,穷途末路的野兔立在那里束手待毙。无数次,围截的马群中闪出一道生路,让它蹦跳着逃出生天。 野兔就如有神灵保佑,闪电般袭来的箭矢总射在它的左右而射不中它的身体,翻飞的马蹄总落在它的前后而踏不中它的身体。虽然累得无力,可是性命得以保存,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尽一切可能从重围中逃出。 马上的骑士,先时还有些心惊肉跳,高度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匈奴骑兵。慢慢的,完全沉醉于这场嬉戏之中,忘记了害怕,眼中只有那只蹦来跳去的野兔。 匈奴人不知在什么时候出现,黑鸦鸦一片,于两三里外,静静沫浴在金黄色的阳光下,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有个死士在不经意间看到一水黑色战马黄色皮甲的匈奴骑兵,勒马停了下来,愣愣发起了呆。他的反常让更多的死士发现匈奴骑兵,近半死士骑马的动作开始僵硬,任由野兔于马腿间跳出重围,远远的躲开。 “现在怎么办?”周冲急促的呼吸着,恨不得扬手一鞭,骑马冲入匈奴骑兵阵中,杀一个痛快。 徐胜利扫了周围的死士一眼!五百普通兵卒中选出一百五十个不怕死的死士,的确有些难度。这些顶着死士名头的兵卒,有一大半开始出现恐惧的反应,持缰的手颤个不停,只盼能够调转马头朝要塞奔去。 他再往匈奴骑兵那里看去,目力所及的地方最少有一万匈奴骑兵,然而他们以百倍于敌的优势,并未显现出即将冲锋的苗头,好像只是在观察。 “我们一调头,匈奴人马上会追射,末及要塞门口我等将悉数死于匈奴箭下!我们若不走,匈奴人会狐疑这是我军之计,不敢擅自追击!”徐胜利笑了笑,环视周围死士,道:“我们怕,匈奴人怕的程度不比我们轻多少!诸位兄弟,且随我上前会会匈奴!你们中一定有许多人还没见过匈奴,咱们上前看看,匈奴人是否长着三头六臂!” 徐胜利领着一百五十骑迎着匈奴人的大军而去,心中天神交战,不知匈奴知不知道自己在虚张声势。走到离匈奴只剩一里,见匈奴人还不派人来攻,终于确定匈奴人并不知自己在虚张声势,回头一笑:“下马,解鞍?” 这个命令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匈奴人就在眼前,骑在马上都不见得能够逃脱匈奴人的追击,如今还要下马解鞍?众死士面面相觑,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听此将令,见徐胜利、卫青等皆下了马解去鞍具,无奈的也都下了马解去鞍具。 “接着干什么?”卫青拿着自己的鞍具与徐胜利并排而坐,问道。 “唱歌,跳舞!我们的形迹越放浪不羁,匈奴人越是怀疑不敢攻我!”徐胜利指着一名正在解鞍的兵卒,道:“你,过来!” 那名兵卒抱着鞍具小跑过来,问道:“将军何事?” “昨天见你引亢高歌,唱的着实不错。现在高歌一曲,也让匈奴人长长见识,开开眼界!” “是!”那名兵卒放下鞍具,又一次唱起‘岂曰无衣!’…… 挛鞮军臣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开始时,看到徐胜利他们把一只野兔围了放,放了围,他已暗暗怀疑那个逃兵所言非虚。然后,见到徐胜利他们缓缓朝自己这边驶来,心中的怀疑更盛。如今,徐胜利他们竟然就在自己面前下马解鞍,他在内心深处已经确认‘壶口要塞’藏着汉兵四万人马,心中不由的悲痛万分,暗悔为何贪图一个区区的马邑,致使匈奴大军陷此绝境。 须卜邪手下的那名当户,昨日就不愤汉兵的狂妄,今日又见汉兵比昨日更加的狂妄,整个肺都要气炸了。抬头向须卜邪请令,见须卜邪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于是直接向挛鞮军臣请令,道:“大单于,小将愿领一百骑小队,消灭面前这支骑兵!” 壶口要塞里有四万汉兵,面前这一百五十骑就是上来诱敌的,贸然击之岂不是正中了汉人的奸计?挛鞮军臣摇了摇头,没有一点的办法。 “大单于?我们只有拿下壶口要塞才能出得长城,管他壶口要塞是否有四万汉兵,迟早总得与其交锋。晚打不如早打,求大单于让小臣领百人小队,先灭了这支汉兵!”当户再次的道。 是啊,要想跳出汉兵的重围,必须拿下眼前的壶口要塞。但,真的是晚打不如早打吗?不,这个当户想的太简单了,目前自己手中只有几万人马,后续兵马离此尚有半天的路程,如果此时与壶口要塞的汉兵开战,军寨中的王恢兵马再一出动,将陷入汉人的前后夹击之下,不等后边兵马赶来,数万匈奴骑兵都会葬身于此地。 “我让他们抛妻弃子前来马邑,许诺会得到丰厚的缴获。如今缴获皆无,绝对不能让他们再把命送在这里,要把他们平平安安的带回家!”挛鞮军臣心中暗道,看了一眼想急攻的当户,转头对发呆的须卜邪道:“那个汉将看起来很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大单于认识他的!”须卜邪喃喃道:“他便是扮成商人模样,前去单于王庭,诱我等前来马邑的走私商人!” “原来是他!”挛鞮军臣恨得牙痒痒,想让匈奴最好的射雕手一箭射杀了这个大骗子。叫了两声栾缇莫斯,见无人回应,才想起他并未随自己前来! “须卜邪听令!”挛鞮军臣恨恨的道。 “小臣在!”须卜邪喃喃的道。 “率你部兵马,在此严密监控汉兵的举动,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可攻击‘壶口要塞’!”挛鞮军臣调转马头,准备离去。 “大单于何去?”须卜邪问道。 “我去哪里还得向你请示吗?遵守我的命令即可,不该多问的别问!”挛鞮军臣冷冷的一笑,打马一鞭,领着十几个亲兵赶往自己的营地。 第六十四章 壶口之战 挛鞮军臣赶回自己的军营之前已有了一个突破重围,带领匈奴大军穿过长城回到匈奴地的计划。准备用自己的本营人马,再加上后续而来的人马,合九万人马突击王恢的三万人马,天黑之前拿下王恢军寨,打破汉兵两面夹击的威胁。明日天亮,集合优势兵力攻击‘壶口要塞’。 这将是两场苦战,挛鞮军臣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打算在攻打王恢军寨上损失两万人马,于‘壶口要塞’上损失四万人马,以六万人马的损失换来重生,这已是他心理所能承受的极限。不过,之后让他暗暗惊喜的是,王恢军寨并没有想像中的难打,汉兵的抵抗意志并不很强,用火箭烧了军寨的木栏,寨中汉兵大乱,一支两千人的小队突破重围朝‘雁门’县方向逃去。 事后,他才知道,逃跑的是护送王恢的亲兵队,其中的一个兵卒便是乔装打扮后的将屯将军。王恢一走,军寨中群龙无首,仗打得异常轻松,日头才刚刚偏西,军寨已完全拿下,杀敌数千,俘敌两千有余,自己这边仅仅损失不足三千骑兵。 剩下的汉兵四处逃散,为了集结兵力,挛鞮军臣并不派人马追击,让人连夜拷问被俘汉兵,终于得出一个‘壶口要塞’仅有汉兵五百人的最终结论! 只有区区五百人马!挛鞮军臣在心中大骂自己又上了徐胜利大当的同时也是大喜。一个区区五百人马把守的要塞,只要他愿意,随时随刻都能拿下,手下二十万兵马性命无忧了! 在这个好消息的安抚之下,挛鞮军臣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起来诸路将军已在帐外等候,所有的人马都入了雁门郡。有位将军带来一个让人担忧的消息,有支汉兵的骑兵部队正朝这里赶来,半日之内便可赶到此地。 壶口要塞区区五百汉兵的消息让挛鞮军臣踌躇满志,毫不在意即将赶来的汉骑兵,笑了笑:“等他们到了此地,我们早出长城了!”也不派兵马断后,带领大军迤逦的朝‘壶口要塞’而去。 ‘壶口要塞’的地理形状很特殐,前边是一马平川,可容百万大军展开决战。近到要塞一里许,平川急剧收缩,形成一个仅容几千骑的狭窄通道。 须卜邪遭到挛鞮军臣的一顿臭骂,从‘壶口要塞’里藏有汉兵四万人马的噩梦中惊醒。为了洗刷自己所遭受的耻辱,自告奋勇要一举拿下要塞。把兵马拉到‘壶口要塞’前形成一个半圆,等待汉兵再使空城技俩。 这一日汉兵似乎未卜先知,龟缩在要塞之中闭门不出。 太阳升起一竿子高,平川上聚集的匈奴骑兵越来越多,离向挛鞮军臣保证的拿下‘壶口要塞’时限越来越近,须卜邪下了第一道攻击命令!早在胸中憋了一肚子气的当户,领两千骑兵,人手持一顶皮制小圆盾,骑马躬腰朝‘壶口要塞’的大门攻去。…… 另一边,匈奴骑兵的举动早被徐胜利等看得清清楚林,卫青立在城墙上冷冷的道:“来的有两千骑!” “一入壶口,便进入劲弩的射程之内!由壶口至要塞有二百五十步,劲弩可射三波,可损敌三成!”公孙敖脸色涨红,掩不住兴奋之色,道。 “我们总共只有劲弩两百,第一波射至匈奴其势已衰,穿不透匈奴的皮盾。第二波虽可穿透匈奴的皮盾,但匈奴人隐在盾后,目标不明,能射死三五十已属不易。等到第三波,匈奴人虽已到城下,就算咱们的弩手个个神射,每矢都要敌性命,也不过射敌两百五,公孙兄何来三成之说?”徐胜利笑了笑,转头朝身后兵卒道: “弩手弃弩不用,手执戈戟,隐于瓮城门洞。弓手各领箭矢二十,鼓响放箭鼓停收箭,连珠发矢。凡在鼓响期间未将葫中箭矢射完的,领军鞭二十!” “为何如此安排?”公孙敖不解的问道。 “敌人第一波骑士全歼,可给对方一个下马之威!”徐胜利笑了笑,道:“你去领人将城门虚开,放匈奴人入瓮城!” “要来个瓮中捉鳖?”公孙敖嘿嘿一笑,带十数人下了城楼去取城门门闩。 “便是要来它一个瓮中捉鳖!” 此战是徐胜利生平第一战,面对的是二十万凶悍对手,心里难免也紧张异常。不过还能保持镇定,令身旁旗手举旗,鼓手执槌,冷冷的看着急速而来的匈奴骑兵。 “已入弓箭射程,可放箭!”庄毕道。 徐胜利不置可否,旗手、鼓手紧张异常,目瞪愈来愈近的匈奴,手心攥出一把汗来。 “一百二十步,一百步,八十步!”卫青心中默默的记着数,行敌只有七十步时,道:“可放箭!” 徐胜利依然不语,周围寂静的可以听到彼此心跳,直到匈奴骑兵近到五十步远,才道:“挥旗擂鼓!”弓手得令,连珠的把壶中箭矢射出。 匈奴当户一马当先,身边围绕近百亲兵,后边跟着两千骑兵,纵马狂奔朝壶口要塞杀去。与汉兵交手他有经验,离壶口要塞尚有二百五十步,他拨开面前小盾朝要塞上架的巨弩瞧去,准备随时躲避飞掠过来的巨弩。巨弩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腕粗的弩箭不见飞来。 继续往前,离要塞尚有一百五十步远,他又把小盾拨开朝要塞看去,以为弩箭会射来。依然不见有箭飞来,他在暗喜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同时心中有些不安! “九十步,六十步!”当户默默的计算与要塞之间的距离。离要塞只剩五十步,也进入了匈奴箭矢的有效射程之内,当户把手上圆盾一抛,回头喝道:“引弓搭箭!”转过头还未将马囊中的弓取出,天上黑呼呼的飞过来一群箭矢,劈头盖脑的朝他压来。 当户也不再取弓,顶着箭雨纵马向前直奔,等奔到城门下回头再看,这波箭雨过去自己所领骑兵已死伤三成。 敌人凭借城坚,居高临下占尽优势,要去其优势只能入城近战!当户翻身下马,立在门前,朝拖着擂木的匈奴骑兵道:“撞门!” 城内的箭雨暂时歇了一歇,趁着短暂的宁静,十数个匈奴骑兵合抱一杆擂木朝城门撞去,第一撞已将大门撞开。当户惊奇的同时,抽出弯刀向前一指,见门内有个汉兵持戟朝他刺来,用弯刀一格,大喝道:“杀!” 第六十五章 壶口之战 二 须卜邪遥遥的看着,眼瞅手下当户率领人马入了‘要塞’,心中顿时暗喜不止。 离得远,并没能看得清清楚楚,约摸可以看得见,留在‘塞外’当即死去以及尚在苟延残喘的骑士大约在五百人左右,攻入塞中的在一千四百骑往上。 以三对一意味着什么,须卜邪心中很清楚,满意的颔首,脸上露出安慰的微笑。 时间缓慢的走着,一个时辰过去了,大汉的龙旗依然挂在城头上迎风飘展,须卜邪有些不妙的感觉,又派一千人马前去增援。 曾被轻松破开的城门如今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打开,城墙上的弩箭倾泄而下,援兵们无处可藏,死伤数百之后,只得退了回去。 须卜邪眼内充满血丝,怨恨的盯着要塞,有那么一刻,‘城内并非五百汉兵而是四万汉兵’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手脚忍不住颤了一颤。 传令的使者飞驰而来,代表大单于亲至的骑士趾高气扬的喝问他何时能够攻下‘壶口要塞’。要不是战前挛鞮军臣曾令他不得再谣传塞内有汉兵四万谣言,敢犯者定斩不饶,须卜邪差点把壶口要塞中有汉兵四万的念头告诉。他踌躇了一下,伸出一个手指,道:“一个时辰!” 传令使者又飞驰而去,须卜邪望着眼前在风雨中飘摇的‘壶口要塞’如同望着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良久后摆了摆手让传令兵传下全军进攻的命令。 所谓人过一万,如山似海。须卜邪手下兵马虽已不足一万之数,但每个人跨下都有战马,连人带马的架势比一万人看起来震憾多了。七千多骑兵挤在狭窄的壶口,顶着如蝗如雨的箭矢朝壶口要塞涌去。他们就如同北海上顿起的波涛,‘壶口要塞’就如同海面上露出的一块礁石,一浪急过一浪的波浪将礁石淹没,当波浪退去,礁石依然挺立在那屹然不倒。 进攻了七次,又损失三千多人马,壶口要塞还是没拿下来。一个时辰的时限早已过去,须卜邪眼望用尽所有办法仍然无法拿下的‘壶口要塞’,面色惨白! “还没拿下!” 身后传来一声断喝,须卜邪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翻身下马跪在一脸怒气的挛鞮军臣马前,道:“壶口要塞太过狭窄,骑兵队形施展不开。他们也不知有多少箭矢,躲在垛口之后毫不吝啬的射个不停,我们又无云梯等登城利器,暂是无法拿下!请大单于再宽容一个时辰,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臣誓死拿下此要塞!” “一个时辰,哈哈,你还要一个时辰?”挛鞮军臣盛怒道:“如果不是我当右贤王时你父亲是我手下的一员大将,我早将你脑袋拿下!” “谢……谢大单于不杀之恩!”须卜邪不敢抬头,道。 “滚到一边去!”挛鞮军臣盛怒道,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破了王恢军寨,他的心情本来不错,可是现在已被须卜邪的无能搞得狂燥不安。两个多时辰,从早上打到了下午,一万人马竟拿不下一个只有五百兵马驻守的小小要塞,二十万人马憋在此处无法动弹,眼看后边汉军骑兵先锋部队就要杀到,匈奴大军陷入异常危险的境地。 挛鞮军臣抬头将‘壶口要塞’又看了两看,叹了口气,道:“把人给我带上来!” 两个匈奴骑兵托上一个血人来,此人的衣服被鞭子抽成一条一条的破絮,身上的血与衣服结在一起形成黑色的疤。他脸颊肿胀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不过,须卜邪对此人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见过,藏在一匹马的后边,不时透过马脖打量这人,终于发现这人确实认得,不仅认得曾经还十分的熟悉。在去单于庭的路上结伴相行,是徐胜利最得力的助手——贾子光。 “他怎么被大单于抓住了?大单于又把他带到这里干什么?”须卜邪暗问一声,迷惑的抬起脑袋朝‘壶口要塞’的方向看去。 徐胜利站在城墙上朝远处黑鸦鸦的匈奴骑兵望去,不知道还能顶得住匈奴人的几次进攻。如果不是占据有利的地形,如果不是毫不吝啬的放箭,壶口要塞此番早已落入匈奴人的手中。 卫青的一个钉子的比喻很生动,徐胜利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颗钉子,钉在壶口这个地方,任凭匈奴人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始终不动!有几次,他感觉匈奴骑兵有力的钳手就要把他从这个地方拔出,幸运的是最后终于坚持了下来。 壶口要塞前,匈奴人的尸体铺成一片,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瓮城中,匈奴人的尸体堆积如山,血腥味充斥在要塞的各个角落。 “……我军伤二百二十六人,死一百七十二人。其中受箭伤三次往上的一百七十二人,重伤六十九人,还能动弹,可以挽弓的不足两百人……”公孙敖已无刚刚开战时的兴奋,面色凝重的报着敌我双方的伤亡。 “两百人!哪怕只剩下我一个,也要坚守在此!”庄毕握着中了一箭的胳膊,四处的血腥味将他的眼睛染得腥红。 “守不下去了!”卫青叹了一口气,瞧了瞧身旁疲惫不堪的兵卒,道。 “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徐胜利在两句诗里各取一句,组成一句全新的诗句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道:“我们还有多少箭!” “还有……还有……”公孙敖还真没去查剩下多少箭,刚刚过去的两个时辰他几乎把这辈子能射的箭都射了,好像城中的箭矢‘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哪去关心还有多少箭,连忙派身边的一名兵卒去查。须臾后,那名兵卒折了回来,道:“回禀各位将军,只剩两千多矢!” “如果能再多三万羽,我们最少还能守一个时辰,可是现在……”周冲摇了摇头,虽然后边的话没有说,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箭,还有很多,何止三万!”庄毕瞧着满塞到处都是的箭羽,道。 匈奴人的箭比汉人的箭短了七寸,用汉弓根本无法发射,所有的人都以为庄毕在开玩笑,脸上露出苦意十足的笑容。 兵卒伤亡惨重,手中又仅剩两千多矢,徐胜利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这些,笑了笑,道:“我可以跟你们打个赌,能一箭射落匈奴人的王旗!” 挛鞮军臣的单于旗离徐胜利站立的地方最少三百五十步,众人以为这是一个比刚才庄毕说的更加离谱的玩笑,脸上带着苦涩的笑意化成开怀的大笑! 第六十六章 贾子光 ‘壶口要塞’瓮城中堆砌着敌人的尸首,城门前倒赴着敌人的尸首,城墙上各处躺着发出痛苦呻吟的兵卒,远处是无穷无尽的匈奴骑兵。如今箭矢已尽,过了两天半不见王恢来救,贾之光去寻骁骑将军李广也是没有半点消息。诸多不利因素影响之下,虽然以极少兵力杀了匈奴数千之众,兵卒们还是士气皆无,一个个如同大病将死之人,眼内毫无斗志,有的全是等待生命终结的死灰之色。徐胜利有理由相信,只要匈奴人再派一小队人马,便可攻入‘壶口要塞’。 只有活下去的希望才能让兵卒们士气陡升!譬如王恢或者李广突然带领大军来援,又如下道弃塞而去的命令,或者出现一个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射敌单于旗,可以极大的提高已方士气削弱彼方士气,徐胜利打算这么干。他有一种预感,救兵快来了,马上便来了,只要再坚持一个时辰,最后的一个时辰。 “没人敢于我赌吗?”徐胜利呵呵而笑! “赌什么?”卫青道。 “回长安之后的一顿酒!” 卫青不再说话,眼神忧郁的看着对方,似乎在说:“我们还能回去吗?” “我赌!”周冲道。 “我也赌!”公孙敖拍了拍身边的一张巨弩,笑道:“稳赢了的赌,为何不赌?” “公孙老弟说的没错,我也赌!”庄毕跟着道:“弓弩射不了那么远,巨弩可及却无箭矢,莫非你是神仙,嘴中念念有词便可让对方单于旗飘落不成?” “我虽不是神仙,但我有射旗之能!一、二、三”徐胜利点指周围的好友,道:“一下子赚了三顿酒,这笔买卖十分的值。诸位稍等片刻,容我回屋去取弓弩!” 徐胜利朝楼梯走去,一名胸口中了一箭,斜靠在垛口上的什长虚弱的问道:“徐将军,匈奴人在干什么?” “他们在搬运尸体!” “人都说匈奴人连禽兽都不如,没想到他们跟我们一样,也不忍同伴的尸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任凭鸟儿叨野兽啃,要让他们入土为安!”什长叹了口气,道。 徐胜利一怔,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什长竟考虑起如此沉重的一个命题,正要高看那个什长一眼,岂料什长接着又道:“得想个办法,那些尸体上的人头都有我们的功勋,尸体让他们搬走,以后论功行赏起来没有人头为证,陛下岂能相信我杀了那么多的匈奴人!” “其实他们搬运尸体与我们不同!”庄毕道貌岸然的走了过来,一脸的凝重,插嘴道:“我们搬运伙伴的尸体是出于仁义,是不忍同伴的尸体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让他们入土为安,匈奴人却不是出于这样的目的。他们搬运同伴的尸体,是因为他们有一种陋习,只要把尸体带回去,就可以继承死者的所有家财以及妻子,功利性太强,说起来仍是禽兽不如!” “原来如此,果真禽兽不如!”什长咧嘴笑了笑,牵动伤口眉头又是一皱。 “你杀了多少匈奴人,我心中有数,回长安之后一定会如实禀告陛下!”徐胜利拍了拍什长的肩头,继续往城楼下走去,走至一半,那名什长问出卫青没有问的话,道:“徐将军,我们还能回家吗?” 徐胜利愣了愣,转过头时脸上已绽开笑容,道:“能,我向你保证,咱们一定可以回家的!”…… 两天之前,贾子光离开‘壶口要塞’前去寻找李广。他知道自己任务的重要性,一路上小心翼翼,费尽心思才算躲过匈奴斥候的搜索,顺利的找到李广。 通报了整个雁门郡的情况,李广劝他与整个骁骑营一同前往壶口要塞,另派探马知会徐胜利自己将在何时抵达壶口要塞。 贾子光等不了,他想尽快回去告诉徐胜利整个情况,并愿与徐胜利一同守住壶口要塞,等待李广大军前来相救。迷信于自己来的时候能够躲开匈奴斥候,回去的时候也一定能躲开匈奴斥候,急匆匆的上了路。可是他忘了一个重要改变,来的时候匈奴人大多还在雁门郡之外,如今匈奴人已尽入雁门郡,再无缝隙可钻,纵使乔装成行商。 才入雁门郡,贾子光便落入匈奴斥候的手中。斥候问他干什么去,他说去关外市场贩货。从匈奴人的脸色上,他知道对方相信他的谎言,果真只过了一会,那名斥候说前方是战场,先回去等几天,过些时日再去关外市场吧。 贾子光自然不甘心,佯装往回走,等那名斥候离去,调回头继续往壶口要塞前进,没过多长时间,又一次落入斥候的手中。 这个斥候没有刚开始的斥候好糊弄,贾子光才答去关外市场贩货,那名斥候大喝一声:“既去贩货,不是去买便是去卖,你的货物在哪,钱财又在哪?一定是个汉人的细作!” 马囊中空空无一物,除了身上这一身行商的行头,其它的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的行商。贾子光顿时无语,片刻后想到托词,还未开口解释,那名斥候已叫同伴下马将他绑了起来。 贾子光摸了摸袖子里藏的匕首,庆幸匈奴斥候大意没有搜走,打算寻找有利时机逃脱。谁知人倒霉时喝口凉水也塞牙缝,半路上遇到一个在单于庭见过的匈奴百夫长,一眼便认出了他,将暗藏的匕首搜出,用最快的速度转给了挛鞮军臣。 挛鞮军臣先是问他是不是去找援兵去了?他闭口不答。挛鞮军臣再问他是不是已找到援兵,冒着生命危险返回‘壶口要塞’是不是去通知徐胜利的?他抱定主意,仍是闭口不答。 挛鞮军臣换了个方式,让他只要去壶口要塞告诉徐胜利没有找到援兵,劝徐胜利开门投降,便封他为匈奴王,赏赐美女财富无算。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冷冷的一笑,已有了赴死的决心。 挛鞮军臣大怒,吩咐左右鞭打,他晕厥过三次,突然有了个主意,点头同意去劝降。 第六十七章 贾子光 二 贾子光站在‘壶口要塞’前,一只眼睛肿得完全睁不开,另一只眼睛仅能支开一道缝,瞧了瞧近在眼前的要塞,模糊不清的看着城楼上晃动的人影,暗道一声:“徐兄弟,我来了!” “我派个使者跟你一同上前,你告诉徐胜利三件事情!”挛鞮军臣右手执鞭,轻轻的叩击左手手掌,微笑道: “李广的骁骑营离此还有二百里地,两天之内无法赶到,就算抛弃辎重在两天之内赶来了,我也布下数万铁骑严阵以待,凭他区区五万骑兵,根本无法突破二十万大军的防线!第二:王恢的三万兵马早被我大军击溃,雁门郡内除了壶口要塞中少得可怜的数百汉兵,再无一个汉兵,想凭此人马挡住匈奴大军的铁骑,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第三:他骗我诳我,我不怪他,各位其主无所谓对错,只要能弃塞投降,我不仅不念旧恶,还要请他去单于庭为相,荣华富贵尽在眼前!” 通译一气将挛鞮军臣的话译完,贾子光点了点头。 “须卜邪,滚过来!” 挛鞮军臣一声大喝,须卜邪打了个冷颤,整整皮袄从马后转过来,单膝跪地道:“大单于!” “再给你一个机会,充任使者,如果无法诳得要塞,这辈子别来见我!” “遵令!”须卜邪领令站起身,挛鞮军臣又道:“阿斯那射!” “臣在!”从人群中走出一个极普通的匈奴人,矮胖的身材,平庸的长相,沉迷于酒色的面容。 “你化作刽子手,押解贾子光前去‘壶口要塞’。徐胜利投降则罢,不投降给我一箭杀!” “领令!”阿斯那射浮庸的眼内闪过一道杀气,把背上缠满布条的弓解下…… 徐胜利回到屋,拿了黑漆匣子背在背上。才刚出了门,抬头看到公孙敖慌里慌张的城楼上下来,笑道:“慌什么慌,匈奴又开始进攻了?” “贾……贾子光被匈奴人抓住了!”公孙敖结巴了一句。 派贾子光前去连络李广,徐胜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个结果,心里早做好了准备。此时听到公孙敖道出贾子光被擒的消息,他的心仍是一痛,脸上笑容冻结,一脸黑沉的上了城楼。 贾子光站在城楼下二十步开外的地方,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如果不是脸上露出熟悉的笑容,徐胜利几乎认不出来。他的旁边站着须卜邪,身后还跟着两个匈奴人,一个拿着弯刀架在贾子光的脖子上,另一个挽弓虚搭一箭,警惕的瞧着城楼上的众人。 “徐兄弟,好久不见,你把哥哥骗得好苦!”须卜邪虚伪的笑着,冲城楼上朗声喊道。 “人活一世,不是你骗我,便是我骗你,谁又没有骗过人,谁又没有被骗过!”徐胜利也虚伪的笑着,脸冲向须卜邪,眼睛却盯着贾子光。 “哈哈,在这样的处境之下,徐兄弟还能跟我开玩笑,不由得让我更加佩服你了!闲话休提,兄弟看我给你带什么人来了!”须卜邪给架刀的匈奴壮汉打了个眼色,那名壮汉推着贾子光往前走了两步。 “哥哥,你来了!”徐胜利面色平静的道,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兄弟,我来了!”贾子光点了点头,嗓门沙哑的道。 “哥哥来是带来了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可能是好消息,也可能是坏消息,就看你怎么想了!”贾子光道:“我来之前,匈奴的大单于托我给你带句话,他说他不计前嫌,只要兄弟投降,他封兄弟为相,享受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兄弟以为如何?” “还记得你离开‘壶口要塞’去找李将军时,你问我有什么打算,我告诉你的那句诗吗?”徐胜利道。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徐胜利点了点头,道:“这首诗便是我的选择!” 贾子光沉默了一下,道:“诗是好诗,也只有兄弟这样的人物才能做出如此的好诗,我明白兄弟的志向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李将军已近雁门关,此时已与匈奴人接上了仗,只需再坚持一天,必能杀开一条血路,赶来援助兄弟……” 贾子光的话还未说完,须卜邪如遭迎头棒喝,气急败坏的跳上前来,捂住他的嘴,朝上喝道:“徐胜利速降,不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刚才,贾子光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徐胜利双眼发红,手指城楼下的贾子光,回头向兵卒们问道。 “听到了!”还能战斗的兵卒喊道,重伤的兵卒挣扎着也要站起身。 “他让我们降,降还是不降,我听你们的!”徐胜利道。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需马革裹尸还!”所有的人都被李将军即将赶来的消息刺激着,根本不去考虑凭他们现在的处境是否能够坚持一天,异口同声大喝道,声音在两山之间跌荡起伏,久久不息。 “他们的回答,便是我的回答!”徐胜利转过头来,对须卜邪道。 “你不降?好,好,我有办法让你降!”须卜邪狰狞的一笑,松开捂贾子光嘴的手,道:“把他的舌头给我割了,然后将他的手指脚指一根一根砍下来!我倒看看楼上站着的是不是见死不救的无义之人,任凭自己的好友死在面前!” “兄弟,给我来个痛快的!”贾子光喊了一句,舌头被架刀的匈奴壮汉一把拽出,手起刀落割了下来。 贾子光呜呜的凄厉叫着,随着手指一根根被斩落,叫声越来越虚弱,祈盼的看着城头上的人。 “弓箭!”徐胜利虎目含泪,接过一个兵卒递过来的弓箭,指向贾子光,贾子光欣慰的点了点头。 周冲一直在注意着拿弓虚搭一箭的匈奴人,见徐胜利把箭瞄向贾子光时,那名匈奴人偷偷藏在须卜邪的身后,把箭瞄向了徐胜利。他也悄悄的解下弓搭了一箭,与徐胜利几乎同时的射出一箭。那名匈奴人中箭应声而倒,周冲松了一口气,突然又见原本拿刀的那名肥胖匈奴人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把弓来,‘嗖’的一声放出一箭,直奔徐胜利的咽喉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周冲用肩膀一扛徐胜利,把徐胜利的身子扛到一边,那箭正中周冲的锁骨。 卫青等也发现了那名肥胖匈奴人的箭术非凡,纷纷挽起弓,不等那名匈奴人射第二箭,将手中的箭射了出去。 第六十八章 射王旗 须卜邪无法理解徐胜利为什么要杀贾子光,他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一瞬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匈奴射雕手阿斯那射被‘万箭穿心’,贾子光中箭而亡,城门未被诳开,徐胜利没有死。一切一切的计划都以失败而告终,须卜邪撒开脚丫子往回逃去。他以为,徐胜利会朝他背上来那么一箭,虽然汉人有不斩来使的忧良传统,可一个能亲手杀了自己好朋友的人,谁能保证他会遵从不斩来使的优良传统。何况阿斯那射先动手在前,给了对方不遵从传统的借口。 逃出一百多步,不见后边有箭袭来,须卜邪抬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正要往挛鞮军臣那里赶,又想起挛鞮军臣的命令,不敢再去见对方,远远的躲开。 徐胜利打开城门,把贾子光的尸首背回,用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平放于主堡前,将捡来的舌头塞回贾子光嘴中,断指一根一根给贾子光安上。安到最后,发现少了一根小拇指,他强忍着没有落下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抬手抹了一把泪,站起身来到城门前正要再出去寻找断指,公孙敖拦在了面前。 “匈奴人开始总攻了!” “总攻?”徐胜利喃喃了一句,调头回到城楼,朝下看去。 匈奴人疯了! 站上五千步兵就会显得庸挤不堪,连个转挪余地都没有的壶口,挛鞮军臣硬是要塞上一万的骑兵。马首相碰,马腹相挤,一万匈奴骑兵把壶口挤得水泄不通,如一股涌动的钢铁洪流,缓慢却永不停息的朝要塞而来,似乎要靠这股洪流将壶口要塞冲垮撞毁。 仅余不多的汉兵将剩下的羽箭平均分配,每个人的箭壶中只有十支左右,他们又把戟剑横在面前,同时又在旁边堆放几块片石,准备箭用完的时候就用戟剑,戟剑断了就用石头,反正要坚守一天,等到李广的骁骑营过来。 卫青等人还没狂热到兵卒的地步,看不清眼前的形势,心中清楚凭两百号人,两千支羽箭以及戟剑根本不可能再守一天。 李广即将到来,听起来是个好消息,细细想来却是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这个消息将逼得匈奴人只能困兽犹斗,做最后一击。如果,打不开壶口要塞这道障碍,等待他们的只剩下被全歼的命运。 马蹄翻飞,踏在匈奴的尸体上,山谷中传来隆隆如打雷的声音,中间夹杂着骨头断裂脆响。几乎在同一时刻,周冲、庄毕把目光看向徐胜利,谁也没有说话,可眼睛已把心中的问题准备无误的传给对方。 “怎么办?” 徐胜利也想知道怎么办!望着城下的匈奴骑兵离要塞越来越近,心中没有一个办法。还未到匈奴弓箭的射程之内,匈奴人已开始射箭,每一波箭矢都如一群蝗虫呼啸而来,虽然落在要塞外三十步开外的地方,但阵势着实骇人。 ‘壶口要塞’再守下去除了把仅存的性命丢在这里再无其他的意义,徐胜利也只剩下下达撤退命令这一条路可走。凭借五百兵卒,面对二十万匈奴骑兵,守了两天半,损敌数千,这样的功绩没有丝毫缺憾。不过,在下命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射落匈奴人的单于旗。此举已不再为提升士气,贾子光死不瞑目的表情让他的心中憋着一股气,寻思着该干点什么才能让这股气顺畅,射落王旗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打开黑漆匣子,将‘神臂弓’取出,不顾众人的惊愕按下机关,‘榆木疙瘩’展开为一张强弩。借用脚的力量,将弦蹬到弩机上,抽出一支弩箭安到槽中。 徐胜利把神臂弓摆放在垛口上,利用望山去瞄单于旗。三百五十步,在普通人眼中是个遥远的距离,莫说去瞄王旗,想看清王旗也有一定的难度。 徐胜利把食指放在嘴中啜了啜,竖在面前测了测风向风速,屏住呼吸眼观鼻鼻观心。对于王旗,他也看不太清,更不要说捆扎王旗的绳索。不过射箭除了眼神好外,最重要的是感觉与经验。 刮的是东北风,风速大概是二级,徐胜利将神臂弓往东挪了挪,把望山与目标错开二寸半。干这一切的时候他一直都没有换气,太多的经验告诉他,换气手指将会颤斗,影响射击的精度。 匈奴人又向前近了二十多步,零星的箭矢落到城楼上,汉兵也将弓拉满弦,等待射击的命令。对于这些,徐胜利完全无知无觉,全神贯注的看着那顶单于旗,感觉越来越强烈,终于扣下弩机。 白色的箭羽划出一道白线,如同夏夜天空打出的一道闪电,穿过匈奴人射出的箭雨,目标坚定朝单于旗飞去。 扣下弩机,箭矢飞出,射中绳索,这是一段极短的时间,好像白马过隙一样短暂,可徐胜利却有过了一年那么久的错觉。匈奴单于旗缓缓落下,他的兴奋之情在那一刻得到顶峰,忍不住右手握拳向下一砸,喊了句:“爷死!” 单于旗落下,后边的匈奴骑兵一阵大乱,惊喝声不断。正往壶口要塞冲的匈奴骑兵听到后边的慌乱,也都惊慌失措的回头相望,开始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很快有关‘大单于挛鞮军臣卒死,单于旗降落’的谣言开始在整个部队中流传。这比一场快速传播的瘟疫更加可怕,匈奴骑兵开始不安起来,没有人下令撤退,所有的骑兵不约而同的朝后退去。 “匈奴人退了!”卫青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疑惑的问道,等待别人来证实他看到的一切。 “他竟能射中三百五十步远的目标!”庄毕表情惊愕的道:“可谓天下第一神射手,陛下说他是逢蒙,此言非虚。” “这弩什么明堂?”周冲问道。 “一把不可多得的劲弩!”徐胜利一边按下机关,把弩变成一块‘榆木疙瘩’,一边开怀大笑。他没有想到射落匈奴单于旗竟会有这么大的功效,能够吓退正冲锋的匈奴铁骑,心中又开始活络起来,暗道一声:“或许还真能等到李广杀来!” 第六十九章 壶口破 “匈奴人又杀来了!” 徐胜利刨了个坑,把贾子光草草安葬,坐在坟头正回忆与贾子光从相认到相熟的点点滴滴,听到了望塔上的兵卒喊话。站起身,跟贾子光的坟墓告了个别,许诺过些时候一定来看他,匆匆又上了城楼。 匈奴人这次的攻击与以往略有不同。这一次攻击,打头阵的是一队步兵,人数大约在两千人左右,后边跟着一队一千人左右的骑兵。 “匈奴也有步兵?” 徐胜利的心里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如果匈奴人中也有步兵的情况属实,倒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发现。很快,他便发现这队步兵并非是匈奴人的步兵,而是手无寸铁,面色憔悴的被俘汉兵。 贾子光死前,并未告知王恢军寨被破的实情,所以当认出步兵是汉兵后,徐胜利心中咯噔一跳,以为李广的骁骑营不敌匈奴铁骑,这是吃了败仗后被俘的骁骑营骑兵。不过,马上他又从被俘汉兵的甲上认出这是一支步兵而非骑兵,为李广安危揪着的心的略松。 “骁骑营吃了败仗!”庄毕也认出走在前边的是汉兵,惊惧的道。 “这是步兵,又非骑兵,骁骑营哪来的败仗可吃?”周冲道。 “你怎么能肯定这是步兵而非骑兵?我怎么看他们都像骑兵!”庄毕不服周冲的肯定,辩道。 “周冲说的没错,他们是步兵而非骑兵!”卫青道:“你平时少看些‘四书五经’,就会知道步兵甲长,可及膝部。骑兵为了便于骑射,身上铠甲都十分短窄,仅及腰部!” 庄毕再瞧走在前边的汉兵俘虏,果如卫青所说,他们的甲都到膝部,是步兵无疑。不过,一个疑惑解开,另一个疑惑接蹱而至,他接着又道:“匈奴人从哪里俘虏这么多的汉兵!” “王恢的军寨被破了!”徐胜利叹了口气,冰冷道。 看到眼前这批步兵,卫青、公孙敖、周冲也都想到王恢军寨被破,不过他们在心中骗自己,或许这是匈奴骑兵从别处俘获过来的,抱着一线希望,盼望王恢在得知李广来援的消息会不顾一切的赶来‘壶口要塞’,把匈奴大军挡在这里。徐胜利冰冰冷冷的话语打碎他们唯一的希翼,也都随着徐胜利的叹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匈奴人为什么像放羊一样把他们往要塞前赶,他们有什么用意?”庄毕又一次的问道。 “为了让我们投鼠忌器,不敢随意射箭!”徐胜利道。 “匈奴人也够傻的!这些人即投降了匈奴人,也就是汉人中的败类,他们不杀我们还要杀呢,竟想靠这些人不让我们射箭!”庄毕眼中闪现出一丝狠色,道:“如果不是我们的箭矢告謦,先杀这些俘兵,再杀后边的匈奴人,让挛鞮军臣知道我们的厉害。” 徐胜利惊愕的看着庄毕,有些不认识这个满口仁义的同伴,想不通对方为何对俘兵没有一丝的怜悯,莫非他们愿意被俘不成?不过,根据庄毕以往的言行,他很快便理解对方为何有如此言论。按照庄毕的逻辑,与敌人打仗,你打不过可以逃,逃不了就该自杀,万不可投降成为匈奴人的俘虏。成为俘虏之后,不仅有损大汉的颜面,而且不配再做一个汉人。除非你的投降另有目地,比如像贾子光那样是为了传递消息,不然人人可以诛之。 继而,他又想起,李陵率五千步兵与匈奴战,最后不敌被俘,刘彻一怒而杀李陵全家,这其中有没有庄毕之流的‘功劳’。 徐胜利摇了摇脑袋,想将纷乱的思绪摇走,脑袋却越来越乱,一声长叹:“我想,我们该走了!” “撤退?万万不可!”庄毕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道:“贾兄弟冒死送来李将军即将杀到的消息,只须再守一天便可全歼此处匈奴骑兵。我们应该尽一切可能去守,而非撤退,把陛下费尽心血的‘马邑之围’断送!” “‘马邑之围’是我们断送的吗?”徐胜利道:“守?怎么守?你教我!王恢三万兵马被破,眼前是匈奴二十万骑兵,我们有什么?我们只有两百伤兵,箭羽总量不够两千,匈奴人不需玩投鼠忌器这一招,只需再派一千人马就能破了‘壶口要塞’,守在此地除了把我们的性命送上还有什么用处?” “那……”看清了眼前的形势,庄毕有些心虚的道:“总得试一试,只要不负皇恩,我们几个送上性命又有什么?” “不负皇恩?”徐胜利不再理会庄毕,转头朝卫青看去,道:“现在我还是将军吧?” “你立了军令状,带着五百兵卒死守‘壶口要塞’,已够三日之数,当然还是将军!”卫青道。 “我既是将军,下的令还管用吧!”徐胜利断续道。 “当然!”卫青道。 “那好!听我将令,全塞人马还能喘气的,互相掺扶向山上逃去,留一座空塞给匈奴人!至于有些不愿负皇恩的人……”徐胜利嘿嘿一笑,道:“我可以给他一个机会,让他留在塞中抵挡匈奴骑兵……”…… 汉俘艰难的挪动脚步朝‘壶口要塞’而来,倒不是他们有脚疾,而是害怕塞上突然射来箭矢,躲无可躲,把性命送在自己人手上死得太冤。提心掉胆的来到塞前,不见塞中射出箭羽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匈奴千夫长到了塞前,遥望寂静的有些可怕的‘壶口要塞’愣了一愣,命人撞开大门,入城一看里边空无一人,骑马急急报于挛鞮军臣。 后方传来通报,汉骑兵已与后边的匈奴骑兵交上手,挛鞮军臣才组织三万断后之军阻挡汉骑的冲锋,得到拿下‘壶口要塞’的消息心中狂喜,令大军急速通过‘壶口要塞’。一路狂奔出了长城隘口,悬着的心才算放下。盘查损失,此次入‘马邑’,兵将损失在万人左右。 南平百越 第七十章 楚楚 徐胜利回长安已经月余,明显的感觉到人情这东西就像孩子的脸一样,说变就变。 苦守‘壶口要塞’这档子事,是功劳是罪过全凭人的上下两片嘴一碰。根据长安城中的舆论(如果长安百姓们茶余饭后的闲谈也算舆论的话!),大家都十分赞赏他敢带五百兵卒挡二十万匈奴骑兵的勇气。但,又十分怪责他为何不能再坚持一天一夜,等李广的骁骑营杀到,完全可以尽歼壶口要塞的匈奴骑兵,要是还是由卫青为将……。所有的人尽情猜测,至于只剩两百兵卒、两千箭矢等客观条件,根本不在闲谈人的考虑之中,好像二十万匈奴骑兵就跟纸糊泥捏的一般,任凭两百兵卒尽戮。 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徐胜利身为侍中,却从不见有人叫他去宫中当值,刘彻似乎已把他彻底的遗忘。呆在京城中的官员嗅觉都十分的敏锐,从这件事上得出徐胜利即将失宠的结论,走到大街上偶有碰到也装作没有看到,躲避瘟疫一般躲避着。甚至于卫青与公孙敖也失了踪,再也寻不到人影。 还有,考工部的大啬夫以前见到他,那副阿谀奉承的嘴脸总是让人生厌,如今爱搭不理的样子更加让人气愤。徐胜利估摸着连弩做的也该差不多了,上门找了几次,每次总是被门房以不在为由打发走了事,连面也见不上。 郁闷的人总是能找到郁闷的人喝酒,与徐胜利同样郁闷的是周冲。两人在一起喝了几次酒,可每次的谈话都驴唇不对马嘴,这不,这一日两人又相约酒楼喝酒,闷酒喝到七分,开始了闲聊。 “听说,你昨日见到陛下了!”徐胜利率先道。 “李将军调任五原郡为郡守,卫青升任朗中署朗中令,公孙敖升羽林衙门中郎将。由此可见,陛下并未怪责我们撤离‘壶口要塞’,你的功劳最大,不日便可升迁。”周冲道。 “他们还欠着我两顿酒呢!”徐胜利醉眼朦胧的一笑,道:“你先出使东海国立了大功,又在‘壶口要塞’流了血,两功加在一起,怎么的也得赏个千石的官来做做。可我横竖看你都不像升官的样子,难道还是为羽林?” “千万不可做错事,有些事情做错了,一辈子也翻不了身。还有,不能相信女人,越漂亮的女人越不能相信,会毁了你一辈子的!”周冲道。 “听你的口风,看来这次还是跟上次一样没有得到升迁,由此可见‘壶口要塞’撤离我还是做错了,难怪陛下月余不见我!可是又不对啊,如果真的错了,卫青与公孙敖不该得到升迁啊,还有庄毕也升了中大夫了。”徐胜利道。 “上次我问你在单于庭见到的女子是否有颗红痣?你吱吱唔唔回答的模棱两可!今天,我去末央宫见驾时瞧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莫非是她?怎么会?她一个女流之辈怎么可能从匈奴地回到大汉。你要小心点,被她缠上没有好结果的!” “你认得她?我总觉得你的心里藏着一个大秘密,能告诉我吗?”徐胜利道。 “时辰不早了,你我该回去睡觉了!”…… 周冲执拗的离去,徐胜利摇摇晃晃的也下了酒楼,爬上马车,眼前始终飘浮着周冲抑郁如大便干结的表情。御手扬手一鞭,马车一动,周冲的脸在眼前一晃而逝,接着出现在单于庭有过一夜风流女人的脸。 “香香?不对!青青?也不对!楚楚?对,她像叫这么个名!”徐胜利嘴中喃喃着,不一会便到了家门口,把门的‘里正’不管他是否失了宠,只认得侍中的身份,早就迎了上来,嘻笑道:“徐侍中回来了!” “回来了!”徐胜利下了马车,拍拍里正的肩膀,道:“还是你好,对我尊敬不必,改日我再当了将军,请你为军曹如何?” “小的感激不尽,可小的能耐有限,也就配当个‘里正’把把门而已,哪有能耐当军曹!徐侍中……”里正把徐胜利的一只胳膊架在脖子上,掺扶着往里边走,道:“徐夫人长得可真俊,我一见还当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已把她请到你家中。侍中不会怪我擅做主张吧!” “徐夫人?”徐胜利一愣,看着里正的神情知道对方在等待打赏,扯了扯对方的胡子,狂笑一声,揶揄道:“我又未成亲,哪来的夫人,不是把个盗儿领回我家吧!” 里正一股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滑,心中暗自揣揣莫非真的放了个盗儿去徐胜利家?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侍中家被盗可是一项不小的罪。他开始惶恐起来,转念又一想,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子怎么可能是盗儿,笑道:“徐侍中又开我的玩笑了!”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徐胜利把脸一寒,屋里反正没什么值钱的物件,他也不心急回家,想要吓吓里正。一声妩媚的让人全身发酥的娇柔声音传来过来: “徐侍中,你不认得奴家了?” 徐胜利抬头一看,一位身着蛾绿色罗裙的女子依靠在大门旁,一头青丝盘在头上,一根翠绿玉钗垂在脸畔,把白嫩的肌肤衬托的更加白晰。 “这不楚楚吗?什么风儿把你吹到了这里!”徐胜利的表情如同大白天见到了鬼,酒都清醒了几分。他才刚刚与周冲谈过此女子,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女子竟在家中等待。 “哟,你还认得我啊,我以为你早把奴家忘了!”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徐胜利把自己惊愕的表情换作一副猪哥样,松开里正伸开双臂朝女子迎过,道:“怎么跑来长安找我了!” “你应允了奴家东西,可是说话不算数,自个跑长安来了,奴家只得来长安讨要了!”楚楚妩媚的一笑,打徐胜利的臂下逃开,伸出一根葱白玉指,在徐胜利的脸颊上一戳,道:“瞧你那副急色样,还有外人都这个样子,也不怕旁人笑话!” “圣人云,食色性也!这是天底下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徐胜林一把将楚楚横抱于怀里,撩开女子的衣袖一瞧,果真有一颗腥红豆痣。用脚把门蹬上,浪笑不断的进了屋。 里正站在那里目瞪口呆的瞧着这一切,良久后才打了个冷颤,暗骂一声:“娘的,好艳福,老子怎么就碰不到。好……”郁闷的转身离去。 第七十一章 楚楚 二 又是一番的云雨,徐胜利喘着粗气点上灯,不觉得对周冲产生了一种愧疚心理,觉得自己上了兄弟的女人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回想周冲的警语,望了一眼躺在怀中的半裸女子,想不通对方来找自己的目的究竟是啥。是如对方所说来要那颗夜明珠子,还是如周冲所说来害自己。 “你不打算睡了?这三更半夜的点灯干啥?”楚楚有如一株含苞待放的牡丹,在烛火的照耀下更加明媚,半依在徐胜利怀中问道。 “睡,马上便睡,想些事情!” “有什么事情好想的,既不想睡我们再玩一会!”楚楚坐起身,半拉嫩白酥胸尽现,吹灭了烛火,媚态十足的娇喘道:“亲哥哥,想死妹妹了!” “你找我来真的是为了夜明珠?” “嗯……” “你怎么知道我在长安?” “你那么大的名头,随便找个人问问便知道了!” “找我就是为了一颗珠子?可惜,事情败露,珠子还在挛鞮军臣的手中,暂时没有办法给你。” “没关系!我打算好了,在没得到珠子之前,你先养我!” “好,我养你,好吃好喝供着你这只狐狸精!”徐胜利温柔的爱抚一番,突然问道:“认识周冲吗?” “周冲?哪个?不认得!别停下啊,用力!”…… 徐胜利问得突然,楚楚回答的爽快,中间没有一丝停顿迟疑,好像真的不认得周冲。但,他打心眼里相信,周冲与楚楚一定认得,两人之间肯定还有千丝万缕的纠葛,楚楚此番前来也绝不可能是为了要夜明珠那么简单。是狐狸终究会露出尾巴,对方心怀鬼胎放在身边总比躲在暗处妥当,他不再试探,努力的完成了工作,躺在榻上睡了起来。楚楚摇他,他装做已经睡死,不再搭理。 第二日,徐胜利才刚起来,鞠了把水就着铜盆洗脸,一名传旨的宦官匆匆而来,下了道让他即刻前去清凉殿见驾的旨意。 “刘彻啊刘彻,你终于想到了小爷,还以为你把小爷整个忘了呢?”徐胜利心中暗道一声,阿Q精神十足的占了刘彻一把便宜,心情舒畅的换了套新衣服在大铜镜前照来照去。 楚楚腻歪着又贴了上来,撒娇让他带着去皇宫见识见识,徐胜利心中一寒打了个冷颤,以为楚楚千里迢迢从单于庭跑来这里是奉了挛鞮军臣的密令,利用自己接近刘彻,以行暗杀之毒计。想想又不可能,不说长安城中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进宫得再三盘查搜身,不可能带进去凶器或毒药之类的东西。就是近得刘彻身边,凭她一个弱女子又如何是刘彻这样的精壮小伙对手。自己之所以有如此不着边际的念头,一定是脑残电视剧看得太多的缘故,以为皇宫大院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去。 “皇宫有什么好看的,不就跟咱们家没有什么两样,就是园子大点,榻宽点,女人漂亮点罢了。乖,就在家里呆着。”随便应咐了一句,摆脱楚楚的纠缠,上了马车吩咐御手赶往‘末央宫’。 大臣们才刚刚上朝,徐胜利下了马车走到阙下,把腰牌递给金甲卫士,站在罘罳前发起了呆。 “兄弟,在干什么呢?” 公孙敖今日在末央宫大殿当值,徐胜利递腰牌时已看到对方耀武扬威的站在玉阶上虎视长安城。生气这些日子对方不睬自己,他故意装作没看到。此时,见对方下了九十九阶玉阶,站在自己旁边问话,所问非所答的指着罘罳,道:“你说,阙下为什么要摆个罘罳,这上边究竟雕的是什么图案,连绵不绝,周而复始,也没有个究尽,我是越看眼越晕,始终瞧不明白!” “罘罳,复思也!陛下圣明,摆这样一个物件就是让为了让我们瞧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好仔细考虑一下自己哪里有什么不足,反复思考一下自己哪里做的不够!” “哦,原来是这么一个意思!”徐胜利点了点头,对着罘罳又发起了呆。 “兄弟,又在想什么呢?”公孙敖等了一会,见对方不再说话,忍不住又问道。 “我反复的思考,究竟是哪里做的不足,让公孙大爷以及卫大爷都不敢登门了!” “就知道你会为这事生气,你以为我与卫大哥不想去找你吗?陛下下了严旨,不让去找你,违令者斩。”公孙敖笑道。 “哦,原来是陛下有旨啊,我还以为是两位大爷舍不得那顿酒钱,因而躲着。现在怎么又找我了?是不怕杀头了,还是你们家种了两亩脑袋,急着换颗新的。” “兄弟又开玩笑了!这不明摆着的事,陛下今日召见你,肯定又要委你重任,让我们不找你的旨意自然废了!” “哦,是这样,我还以为……” 金甲卫士检验完腰牌,过来给公孙敖行了个礼,徐胜利闭嘴不言。金甲卫士递过腰牌,道:“陛下有旨,让你去清凉殿见驾!” “知道!”徐胜利拱了拱手,抬腿拾阶而上,公孙敖快走几步,道:“今晚一同喝酒!” “谁请?” “当然我请!” “嗯,我看看有时间没有!” “还牛上了啊!” “你知道,陛下要委我以重任,谁知道是不是又要往匈奴地去,哪有什么时间!” 徐胜利一气上了白玉台,恭候多时的宦官急忙迎了过来,公孙敖闭嘴不再说话,威风凛凛的转了个身,面朝长安城跨步而站。 “可是徐胜利徐侍中?” “正是小臣!” “陛下还在大殿朝会,请徐侍中移步‘清凉殿’稍待!” “不敢,不敢!”徐胜利谦虚了两句,跟在宦官的莲步后边,转到清凉殿,招腿迈过门槛,朝里走去。 “陛……哦,原来是徐侍中徐大人!” 一个黑影从地下爬了起来,尴尬的笑了两声。刚入大殿,外亮里黑,徐胜利一时没认出对方是谁,只是觉得声音有些熟悉,朝黑影拱了拱手。走得近了,才发现那人是‘大行’王恢,笑了笑道:“原来是王大人!” 第七十二章 伴君如伴虎 两人在雁门郡时曾有过争执,彼此对对方都没有什么好感,心中又担心着刘彻召见的结果如何,客套完之后都不再说话。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徐胜利正在回忆那次在此打翻水晶鉴盘的事,王恢突然干笑两声,打破清凉殿内的沉寂,道:“徐侍中在‘壶口要塞’以五百兵卒对抗匈奴二十万人马达三天之久,此等作为真是让人敬佩。” “好说,好说!”徐胜利虚伪的客套着,生气王恢不听自己之言,致使匈奴人打‘壶口要塞’逃脱,话锋一转,道:“可惜的是,那次王大人要是听下官一言,在雁门郡拉开一条防线,说不定已将匈奴大军全歼,为大汉立下万世不灭的功劳,受陛下嘉奖百姓崇敬,何需今日在此惴惴,不知陛下将如何责罚。” “听你的口气,料定我这次死定了!”王恢不以为然的笑道。 “十有八九,我真替王大人担心!”徐胜利一脸忧虑的道:“我听说,王大人守着军寨不出,为的是给陛下保留三万兵卒,好以此功劳换得一条性命。如今三万兵卒未曾保住,大人慌慌如丧家之犬逃还长安……” “你……”心头的伤疤被人一把抓开,王恢忍不住大怒,冷笑一声道:“我倒不为我的安全担忧,却担心你的安全!” “担心我的安全?王大人有些杞人忧天了!” “杞人忧天?我看未必!”王恢一回长安,马上变卖家产,送给田蚡黄金二十四万两!有天下最有权势的人担保,他自然不担心自己的性命,以一种看破人情世故的圆滑,打击徐胜利,道: “你一定以为,陛下升了卫青、公孙敖以及庄毕的官职,你这个‘壶口要塞’的首脑被大加封赏是迟早的事?”他顿了顿,用眼角的余光瞧了一眼笑容凝结在脸上的徐胜利,接着又道: “可是,你是否想过,为什么卫青、公孙敖以及庄毕一回来便被封赏,而你却被冷落了月余,直到今日才得召见?世间万物,有其因必有其果,卫青之所以会被封赏,是因为他姐姐卫子夫的缘故。他做为外戚,被陛下引为心腹,陛下自然会用一切理由对其大加封赏。公孙敖呢,为平阳侯府的家奴,平阳公主又是陛下的姐姐,类同于陛下的家奴,被封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庄毕被封全是因为你的原因!” 徐胜利含笑看着对方,语气舒缓的道:“继续!” “李广的骁骑营即将赶到,而你却下令撤退,庄毕是唯一阻止你撤退的人!他这份忠肝义胆,已被太皇太后大加赞赏,因此得到快速擢升,可以说这是拜你所赐?而你……唉!”王恢叹了口气,摇摇头道: “我真为你的性命担忧,心中已有三虑。其一:大汉军律师承秦朝,以严苛闻名,私自动用一屯人马者便是死罪。你一无陛下圣喻,二无虎符节杖,用卑劣手段诳了卫青的将印,如此胆大妄为陛下岂能容你?其二:‘壶口要塞’绝对守不到李广率兵来援,这事你知道,我知道,带过兵打过仗的人都知道,以陛下的圣明陛下也知道,可是萧太皇太后却不知道。萧太后既赞许庄毕的忠心必恼怒你的临阵脱逃,岂能容你?其三:长安城中百姓议论纷纷,都说还由卫青为将的话,绝对不会出现临阵脱逃这档子事,只要再守一天一夜匈奴大患早被除了。民情激愤,陛下总得干点什么以平民愤,你说还有比杀了你更大快人心的事吗?” 徐胜利脸上依然挂着微笑,看王恢的眼神也保持着镇定,不过心中慌乱如麻。他有一种预感,刘彻叫他前来绝对不是要他的命,可是王恢说的有板有眼,又让他禁不住毛骨悚然。继而,他又想到,经过多年的冥思苦想,所熟识的史料上还真没有他这号人,莫非竟是死在未成名之前?或者竟死在此刻? 当然,从王恢的神情上他也看出对方这是在危言悚听吓唬自己,正要启唇讥笑几句,外边传来宦官的喊唱:“陛下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徐胜利与王恢跪在地上,山呼一声万岁,目视刘彻一脸黑沉的在白玉水晶榻上坐下。 “起来吧!”刘彻冷冷的道了一句。王恢站起身,感觉浑身的不自在,抬眼一看刘彻正眼光如刀的对他上下打量,吓出一身的冷汗,再次跪倒在地上,叫了声:“皇上,臣……死罪!” 半个时辰之前,刘彻已下了朝,才出‘未央宫’大殿,便遇如他前去太后宫相见的太后使者。母命不敢违,刘彻上了銮驾直奔太后宫,半道上碰到从太后宫出来的舅舅田蚡,顿时清楚这个无官一身轻的舅舅并不轻松,又给他找事来了。 果如他说料,来到太后宫,才给母亲请了安,母亲便直奔主题的道:“大行王恢,定出马邑之围的整个策略,并为此事几入单于庭,尽心尽力。匈奴人恨他入骨,如果因为‘马邑之围’的失败而杀王恢,正是替匈奴人报仇!绝不能干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刘彻原也无必杀王恢之心,不管怎么说,马邑之围还坑了匈奴一万骑。虽然杀匈奴一万骑兵这事跟王恢没有太大的关系,但其毕竟制定出马邑之围的整个计划,把匈奴人诳进了马邑,让徐胜利等人有机会干出大汉开国以来对匈奴人最大的胜利,也让他登基以来的第一场战争没有白废心血。可是,他无法容忍王恢用钱来打通关节,搬来母亲王娡当说客讨得性命。再这样发展下去,只怕大汉只知道有个手能通天的田蚡而不知道还有个皇帝。他需要杀一只鸡吓吓长安城中的大臣,使他们头脑清醒一下,看明白大汉的天下是他的天下而非田蚡的天下。 长久以来,刘彻总是对太后言听计从,今天却第一次反对,道:“正因为计策是王恢出的,所以才动员全国兵力数十万,全听他的调派。然而,既使活捉不到挛鞮军臣,最少也得攻击一下匈奴人吧。他呢,畏敌不战,缩在军寨中不出,说什么要给朕省下三万兵马。儿派他去是杀匈奴人的,不是让他去给儿省兵马的,要省兵马儿还不如把兵马呆在原地,何需搞出马邑之围这么大的阵势?……不杀王恢不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一番话辩得母亲无言,刘彻告辞匆匆离开太后宫来到清凉殿,杀心已起怎么看怎么觉得王恢讨厌,冷冷的道:“你给田蚡使了多少钱,让他搬出太后来当说客!” “没……臣……”王恢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说。 “朕也不想理会你使了多少钱,从今往后也不愿再看到你。你不是有钱收买田蚡吗?去东市买上三尺白绫,该如何做不用朕教你了吧!” “谢……谢陛下隆恩!”王恢颤颤微微的打地上爬起,神情萎顿,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多岁,蹒跚的走出清凉殿。神情恍惚的脚下踉跄了一下,要不是宦官扶了一把,只怕要顺着阶梯滚到下边摔死,也省了三尺白绫的钱。 第七十三章 南宫公主 王恢该死! 刘彻令其自杀,徐胜利暗暗的还觉得刘彻太过仁慈,如这等人,既贪生怕死又行使贿赂,真该用极其残忍的手段处死才对,怎能让其自杀。 同时,徐胜利又在心中有种挥之不去的恐惧。这种恐惧,或许是因为与王恢相熟,不忍看到熟人死去。或许是因为前些时也是在这个殿中,王恢说出马邑之围时刘彻对其大加赞赏,可今天却不念旧情的说杀便杀,明白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又或许仅仅是因为兔死狐悲,感慨接下来自己的命运。 “徐胜利,你知罪吗?” 斗闻刘彻一声大喝,徐胜利忍不住打了个颤,鬓角处流出一行冷汗。抬头朝水晶榻上的刘彻打量,见对方威严的神情下却裹着一抹微笑,大着胆道:“臣,不知罪!” “不知罪?你的罪可大了,大到杀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够!” 刘彻声色俱厉,可嘴角的那抹微笑越来越明显,徐胜利胆子更大,道:“如果,臣凭一己之力,独闯匈奴单于庭,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把挛鞮军臣骗至‘马邑’是罪,那么臣知罪。如果,臣惊觉马邑之围将事败,不顾一切去劝王恢组织防线抵搞匈奴骑兵是罪,那么臣有罪。如果,臣领着五百散兵游勇,守在壶口孤塞,匈奴二十万大军重压在前,援兵不知何时才能赶来,却守了三天是罪,那么臣有罪!” “你倒精明,知道用大功来抵大罪!”刘彻下了榻,绕着徐胜利转了三圈,笑骂道:“奶奶个熊,竟射了十万矢,十万矢!一矢从选材到制作完成,耗费二十五到四十钱,十万矢便是四百万钱!你说,让你领五百兵马,三天就耗朕四百万钱,要是领一万人马,三天岂不是要耗朕八千万钱!整个大汉的国力,够你几天折腾,这还不是大罪?让朕如何升你的官?” “如此说来,臣还真的是有罪!”徐胜利咧嘴笑了笑! “‘壶口要塞’的事情朕听卫青他们都讲过了,但他们讲的太过夸张,好像你不是个人倒像是个得道的方士。来,坐到朕的旁边,给朕细细讲讲‘壶口要塞’的始末!” 徐胜利被刘彻拉着在白玉水晶榻上坐下,开始的时候还不敢太过放肆,半拉屁股挨着水晶榻坐了下来。讲到精彩处,整个屁股都坐到了榻上,甚至于后来盘膝与刘彻对坐。正讲间,门外传来一声小女孩的夸张的尖叫:“皇帝哥哥,你怎么还在这里,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嘘,是朕的南宫妹妹来了!”刘彻给徐胜利使了个眼色,等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走到近旁,拍了一拍水晶榻,道:“来,坐到我的旁边,告诉我今天是什么日子!” 小姑娘长得水灵可人,两只大眼睛更是清澈见底,身上穿着一件淡黄色丝绸裙子,整个人明媚动人。她穿着蛮靴一跃上了水晶榻,爬在刘彻背上手抱刘彻的脖子道:“今天是陈娇姐姐的生日,我们一早就到了,等你都等得肚子咕咕叫,你却一直不去!” “你看,我这不正忙着与大臣说事呢吗?先去,我一会便去!” “不行!”南宫公主右手虚张,露出五道锋利的指甲挨在刘彻脸上,威胁道:“马上就去,不然我在你的脸上留下五道血痕。等明天上朝,大臣们一见你脸上有五道疤痕,一定纷纷来问:皇上,怎么和皇后打起了架,还把脸弄成这样!有趣,有趣!” “他们不敢问!”刘彻痛爱的拍打着南宫的屁股。 “他们嘴上不敢问,心里也会问。我不管,我答应了陈娇姐姐一定把你请到,做人不能言而无信,你一定得马上跟我去!”南宫公主不依不饶的道。 “南宫,听话,再不听话我可要生气了!”刘彻佯怒,朝徐胜利撇了撇嘴,又道:“还有外人在此,你这样闹,让朕颜面何存?” “喂!你是何人,叫什么名字?不许看,把脸给我倒过去!”南宫公主朝徐胜利嚷嚷了一句,搂着刘彻的脖子撒娇道:“去嘛,你快跟我去嘛,不然陈娇姐姐又要笑我无能了!” “哟哟,怎么说话呢,我什么时候敢笑话你啊,又在陛下面前卖我的赖!”殿内又移驾进来一位贵气逼人的漂亮女子,嘟着红唇道。 自打南宫公主进来,徐胜利顿觉眼前一亮,好像大殿里突然射进一道阳光,浑身说不出的舒服自在,整个人都傻了。回想起刘彻曾经戏言要将南宫许配给他,徐胜利眼眼瞧明媚动人的公主,心猿意马无法自制。转瞬又见南宫刁蛮的让人害怕,对当今的陛下都敢如此,对未来的老公不知要蛮横到什么地步,心中又暗暗叫苦,好似刘彻必定会把南宫许配给他,而他必定会娶了南宫一样。 耳听到南宫公主问他叫什么名字,徐胜利在榻上跪直身身子正要回答,又见皇后陈娇进了殿,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个卑微的侍中实在不够资格与陛下、公主同坐一榻,慌忙下了榻,立在榻旁垂道道:“臣给皇后请安!” “平身吧!”陈娇随口道了一句,懒得多看一眼,走到榻前笑道:“皇上,几日前您便答应过人家一定会一同庆祝人家的生日,可不要说话不算数哟!” 榻上有妹妹的撒娇,榻下有陈娇的哀求,刘彻只得道:“徐胜利,你且回去,改日朕在找你!” “臣……遵旨!”徐胜利打了个躬,一直低着头退到门口,转身离去,没有看到皇后异样的眼神。 “在想什么?”刘彻下了榻,看出陈娇的异样,问道! “没……没想什么!”陈娇连忙收起纷乱的思绪,道:“陛下,我们走吧!” “走,我们走!南宫,你坐朕的銮车,咱们移驾鸾凤宫,替皇后好好庆祝生日。” 刘彻携着南宫的手走在前,当再也看不到陈娇时,眉头一皱,脸上现出厌恶之色。陈娇若有所思的跟在后边,上了轺车,挑开帘布对随在车旁的亲近侍女窃窃私语了几句。那名女子点了点头,出了末央宫,遥遥的跟着徐胜利,等查明徐胜利的住址,转身去了馆陶公主行馆。 第七十四章 馆陶行馆 徐胜利心中诡测楚楚与周冲的关系,一见到楚楚便不由自主的想到周冲,对于巫山云雨的妙事也提不起什么兴趣。同床异梦过了一宿,一大早起身便要去朗中署找周冲问个明白,才出大门还未上得马车,对面走来一个穿着讲究,一脸精明的男子,拱手道:“可是徐胜利徐侍中?” “正是在下,不知兄台如何称呼,找我又有何事?”徐胜利一脸的狐疑,拱了拱手客气的道,猜不透对方来历。 “不才珠宝商人董偃,想请徐侍中到家中一坐,还请赏光!”男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伸手一摆,做起邀请。 徐胜利本就对商人就没什么偏见,贾子光的仗义更是让他对商人抱着一种好感,何况他还有一个大得不着边际的理想,想组织起一支庞大商队,在西域、波斯乃至于罗马经商,为大汉赚来数也数不清的财富,十分愿意结交各路商人。不过,现在驱使他愿意亲近董偃的动力却不是这些,而是跳入耳内的‘珠宝’二字。 既是珠宝商人,手中一定有诸如夜明珠一样的宝贝,如果能讨要一个拿到楚楚面前,便可试探出那个女子找他的目的所在。 “原来是董大哥,早就听闻大名,一直无缘相见,不曾想大哥竟然亲临寒舍,实在是三生有幸!” “徐侍中太客气了,不才一个卑微的商人,能得大人的高看,实在是惶恐不安……” 两人站在那里客套了几句,徐胜利拉着董偃就要往家里去详谈。董偃推辞道:“不,去我家,已请了几位贵客在家中等候,大人无论如何赏光!” 与董偃谈,为的是夜明珠子,去自己家中被楚楚听到反而弄巧成拙,徐胜利不再相让,笑道:“却之不恭,那就去府上叨挠,上我的马车!” “上我的马车!”董偃朝远处摆了摆手,一辆三马拉的车停在两人近旁,车饰异常豪华。 按照大汉律,商人根本没有坐马车的资格,更别说三马拉的车(徐胜利身为侍中,坐的是两马拉的车),董偃身为一名珠宝商人却明目张胆的坐一辆三马大车! 徐胜利对对方的身份好奇,上了马车,问道:“哥哥家在何处?” “北阙里!” 北阙里在末央宫的北边,因离皇宫最近,是达官贵人必争的地方。一个商人能够在北阙里买下房产居住,徐胜利的好奇变为惊奇。不过他也没打破沙锅问到底,道:“哥哥既是一名珠宝商人,手中一定有许多的翡翠、金镯金链、夜明珠子之类的东西。” “那是自然!”谈珠宝自是呵到对方的痒处,董偃见徐胜利只是笼统的说了一些珠宝的名类,看来是对珠宝知之甚少,正要去细分珠宝的名目,徐胜利又道:“夜明珠子也有?” “有,当然有!”董偃笑道:“夜明珠又叫‘随珠’、‘悬珠’、‘垂棘’、‘明月珠’……” 好不容易听完对方一堂夜明珠常识普及课,徐胜利两手比划出一个大小来,笑道:“有没有这么大的一颗夜明珠子?” “当然有!我手中那颗珠子还有一个名号,叫做‘石磷之玉’,可见夜明珠说白了也是玉的一种。管仲曾说,玉有九德。到了春秋晚期,孔丘又道,玉有十一德。这第一德……” 耐着性子,徐胜利终于把管仲的九德与孔丘的十一德听说,又听对方讲了一大通辩别良玉与劣玉的方法,张嘴要问可否将‘石磷之玉’转让给他,御手把车停了下来,挑开帘子道:“两位爷,到了!” “徐侍中,请!”董偃热情的把徐胜利都搞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只得闭嘴不谈,下了车想找个由头再提‘石磷之玉’,一抬头看到篇额上的四个大字——馆陶行馆。 行馆既然用名馆陶,自然是馆陶公主在长安城中的家,徐胜利暗暗一惊,以为那夜救卫青的事情败露,馆陶公主借董偃之手把他诳来是要他的命。一切都已明白,难怪董偃会有三马拉的车以及住在北阙里的殐荣,原来这一切都是骗局。 指着篇额上‘馆陶行馆’四个大字,徐胜利苦笑一声:“哥哥把我骗的好苦,这是你家!” “当然!”董偃把脖子仰了仰,异常的得意。 “这真的是你家?”徐胜利摇了摇头,道:“哥哥是在欺我不认得字吗?这明明是馆陶公主的家!” “馆陶公主的家既是我的家,馆陶公主是家中的女主人,我却是家中的主人翁!”董偃十分爱看徐胜利惊愕的表情,这种表情能够给他带来满足的快感,微笑道:“徐侍中,请吧!” 董偃拉着徐胜利的胳膊往里走,徐胜利也无心欣赏馆陶公主家中的奢华,满脑子想的都是刘嫖把他诳来此处究竟为何。过了几进庭院,眼见待客的大堂越来越近,他将心一横,暗道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管他呢,走一步说一步,我就不信馆陶公主有多么的跋扈,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擅杀陛下的近臣。” 入了堂屋,徐胜利抬头一瞅,堂上坐着两名女子,一个是馆陶公主刘嫖,一个是当今的皇后陈娇。做为女儿,陈娇有皇后的身份,自是坐在正中的位置。坐为母亲,刘嫖仅仅是个公主的身份,坐在旁边相陪。 几名歌伎正在跳舞,飘飘欲仙,优美动人。刘嫖见董偃两人进来也不搭理,等到舞曲将才轻击一掌,令歌伎停下舞姿,朝徐胜利上下打量。 “公主,人,我给请来了!”董偃弯了弯腰,笑道。态度说不上恭敬,也不算不恭敬,就如普通家里夫妻说话的样子。 “嗯!”陈娇轻轻点了一下头。 “小臣告退!”董偃行了个礼,又对徐胜利点了点头,带领歌伎退下,轻轻把门带上。 第七十五章 误认方士 经历了‘壶口之战’,徐胜利的鼻子灵敏起来,几乎能嗅到危险的味道。 屋中,刘嫖城府极深的打量着他,一言不发。陈娇端庄的坐在那里,眼角带笑,对他微微点了点头。屋内的气氛十分诡异,有怀疑也有欣赏,唯独没有杀气。 “他便是你所说的那个方士?”刘嫖扭过对去,轻轻的问道。 “嗯!”陈娇点了点头。 “年纪太轻,不像有道的高人!长安城中现在都流传李少君是个长生不老的活神仙,连陛下都信任他,我看还是不要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钱财,找李少君吧!” “娘亲,就是这人在鸿台上的一句话,打消女儿寻死的心思,而且正如他说女儿又得到宠幸。是否得道,不应只看年龄,应该看有没有真本事,女儿信他!” “你怎么找到他的?” “女儿再次得到宠幸,便开始寻找他,可惜一直找不到。昨日女儿生日,去请皇上,正好他在清凉殿与皇上说话,听到他的名字才晓得是他,派侍女跟踪,因此找到了他。” 刘嫖、陈娇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完全视徐胜利为无物。从两人的交谈中,徐胜利猜测一定是因为当日鸿台上不忍陈娇伤心,开口胡说了一句话,竟让陈娇误会他是一个能够预知未来的方士。 “可是,她怎会知道我的名字?”徐胜利心中起了一个大大的疑问,马上又释然。入宫当值都得进行严格的登记,只需事后查一下当日的登记记录便知。 刘嫖点了点头,转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见找自己不是因为救卫青那档子事,而是因为一个误会,徐胜利释然的给堂上两位女子各请了一个安,道:“回禀公主,小臣叫徐胜利!” “徐胜利?你便是徐胜利!”刘嫖的脸色猛变! 救卫青的事情再秘密,毕竟有一百多人参与,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事后徐胜利等都被擢升,成为刘彻的心腹,与卫青走得极近。刘嫖早就打听出救卫青都有哪些人参于,所以没有动手一一铲除,一来有刘彻护着,二来陈娇又得宠也就把这事放下。不过,看到事件的主角就在眼前站着,她还是没有忍住胸中的怒火,道: “听说,乱石岗那件事情是你带头干的?” “乱石岗?”徐胜利心中一惊,装着迷糊道:“乱石岗是什么地方,小臣不知!” “别跟我装疯卖疯,以为我不知道吗?我说那件事做得极其隐密,怎会泄露出去,原来有你这个未卜先知的方士在里边带头,那就难怪了!”刘嫖冷冷的嘲讽道。 “公主在说什么,小臣完全糊涂了!”徐胜利继续装傻,抱定绝不承认的主意。 陈娇不知两人在说些什么,疑惑的:“母亲……” 刘嫖也不想让天真的女儿知道太多的事情,道:“算了,算了!这件事情我先不追究,今天让你来是想问你几件事情,回答的好,前嫌不计,还会赏赐你大批的钱财,皇后也会帮着擢升你的官职。回答的不好,新帐旧帐一起算!” “公主有话请问,只要小臣知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徐胜利拱了拱手,在旁边的一张几案上坐下,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 “你既然能预知皇后还会得宠,皇上不会废了后位。那我问你,陛下是铁了心的要对皇后好,从今往后不再提废后之事,还是暂时的权宜之计!” “这……”徐胜利迟疑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对于陈娇与刘彻的恩恩怨怨,他本没有太多的印像,听公孙敖讲‘金屋藏娇’的故事,才恍然大悟这个故事原来说的是刘彻与陈娇。后来,有事没事的想起这个故事,总有一股愁绪涌上心头,起先并不知道这时为什么,过了一段时间联系起刘彻要废后,潜意识里才想起金屋藏娇有个浪漫的开头却有个悲惨的结局,因此才会有一股愁绪涌上心头。 “迟疑便是不好开口,不好开口便是陛下还要废后,可有破解之法!”刘嫖又道。 “破解之法,破解之法!”徐胜利喃喃了一句,抬头看了一眼刘嫖,心中暗道:“妈的,真把我当方士了,刘彻要废陈娇是他个人的事,我能有什么办法?” “有破解之法便是有,没破解之法便是没有,期期艾艾个什么劲!”刘嫖把眉一皱,怒道。 “母亲!”陈娇看了刘嫖一眼,道:“你别逼他,让他好好想想!” “唉!”刘嫖叹了口气,爱怜的看着女儿,不知还得为这个宝贝女儿操多少心。 刘彻为什么又突然对女儿好,不再提废后之事,女儿不知道,她却清清楚楚。刘彻登基之后,虽说贵为皇帝,其实朝庭上大多半的权力还在窦太皇太后的手中掌握。刘彻贪恋美色,爱好玩耍,信任重用儒家,使得太皇太后逐渐对其不喜,只需她在加把火,母亲便会动用铁腕废掉刘彻的帝位。 也许是刘彻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也许是有王娡背后指点,就在刘彻执意要废掉陈娇的后位,而她也准备扇风点火来一个一拍两散,刘彻突然‘痛改前非’,不再提废后之事。 刘嫖有九成把握相信女儿再次得宠绝对是刘彻的权宜之计,等他大权独揽时还会起废后之心。所以,刚刚若不是徐胜利迟疑一下,信口胡说不会再废后,她早就下令把徐胜利推出去斩了。 “也许……也许有破解之法吧!”徐胜利道。 “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什么叫也许?说来听听!”刘嫖道。 “臣来自乡野,说话粗鄙不堪,一会说错了话,还请公主、皇后不要怪罪!” “废话少说,快讲!”刘嫖催道。 第七十六章 得信刘嫖 徐胜利对装神弄鬼那套一无所知,哪有什么破解之法。不过,根据公孙敖讲的那些不被外人所知的‘秘闻’,对于刘彻与陈娇之间的矛盾也算略知一二。 男人呗,全都是喜新厌旧的家伙,刘彻贵为九五之尊,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围着他转,选择的多了,比普通的男人更加喜新厌旧。陈娇又自小娇生惯养,其脾气性情与南宫公主有得一拼,相处的久了哪个男的也受不了,如果改变性情,学到楚楚的媚术,虽不能一劳永逸,短时间内也能拴得住刘彻的心。 “还不讲!” 刘嫖见徐胜利坐在那里,一会眉头紧锁面现痛苦之色,一会又眉开眼笑面现得意之色,可就是一句话不说,忍不住喝道。 “讲,这就讲!”徐胜利站起身,走到刘嫖与陈娇的身前,道:“破解之法,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全凭娘娘的态度,能不能对小臣言听计从!” “能!”陈娇把头连点,不知怎么搞的,对徐胜利充满了信任。 “首先是笑容!”徐胜利努力回想初次见楚楚时,楚楚那种勾魂摄魄的微笑,道:“皇后见到陛下,碰到心情高兴,不能开口大笑。碰到心情烦闷,也不能刻意装出高兴的样子。要练就出这样的姿态:把双唇紧闭,同时还得低下头,歪向一侧,并且斜着眼睛向上望。高兴时,嘴角挂出微笑来,不高兴时,双眼透出幽怨来。如此,会让人想起少女的俏皮与心思暗藏,使陛下不由自主产生保护娘娘不受伤害念头……” 徐胜利一口气讲了七八条,这其中既有如何微笑、走路、谈吐,也有如何展现独立、温柔、大度以及保持无所谓的心态,反正把楚楚平常对付自己的手段一古脑儿全说了出来。最后强调道:“说句不好听的话,男人都比较犯贱,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觉得好!皇后只要抱着无所谓的心态,不因陛下到寝而喜,也不因陛下不来而悲,相信一定会让陛下对娘娘宠信有加!” 刘嫖一直静静的听着,见徐胜利讲的话中有几条与自己以前劝陈娇的话大致相同,暗暗点了点头。又见女儿脸上没有了自己劝时的那种嗤之以鼻,而是崇敬相信的神色,心道:“莫看这小子年纪青青,对男女之事竟会如此的明白。” “嗯,讲的不错!”刘嫖笑道:“我再问你,皇后与陛下已经成婚多年,一直没有子嗣,可有办法破解!” “这……”徐胜利再次的为难。穿越之前,他没有女朋友,穿越之后又只碰过楚楚,对于怀孕生子根本没有经验。不过,毕竟从现代社会转世到两千多年前,对这种事情有些科学性的认识,不像古代人那样愚昧到去拜求子观音的地步(当时也没求子观音可拜),愣了一下正要忽悠一番了事,又想起近亲生子的后代可能存在缺陷,踌躇起,眉头皱得更紧。 “是无破解之法,还是有却不想明言?”刘嫖目光如矩,徐胜利任何一点小动作都别想逃过她的慧眼,见对方张嘴欲言又闭嘴不说,心中以为对方是想要些钱财,把脸一寒,道:“只要皇后能有子嗣,钱财不是问题。” “妈妈的,她近亲生子与我何干?重要的是先躲过刘嫖这劫再说!这个女人城府太深,谁知道骗不过去,她会对我怎样!”徐胜利心中暗道,笑了笑,道:“我老家在云中,那里地处偏僻,乡下人异常迷信,说什么前七后八。这十五天内,如果陛下临幸,皇后一定尽一切可能推诿,坚决不同房,或者把同房的日期推到这十五天之外……” 徐胜利霹雳叭啦的乱盖一通,刘嫖与陈娇听的一头雾水,不知他的在讲什么。不过,人就是这么奇怪,对不懂的事情总是充满崇敬,于心中产生一种‘因为对方非同一般,所以讲的话自己才听不懂’的念头。 “什么叫前七后八?”刘嫖虚心的问道。 “前七后八……前七后八……”徐胜利的脸突然红了起来。想讲清前七后八,必须提到经期。古代女子估计不懂什么叫经期,因此就得再提‘大姨妈’。可‘大姨妈’这样的俗语秦时女子也未必懂得其中意思,只能再提每月一次的见红。中国人最是含蓄,对于这种事情又最是忌讳,虽然此时儒家还未完全控制国人思想,女子尚未保守到碰一下胳膊便去死的地步,但也绝无可能开放到两千年后那种地步。 要徐胜利当着十七八岁的陈娇面讲这档子事,绝对是为难他,只得道:“这……可否请娘娘先行回避一下,我想与公主私谈!” 四十多岁的刘嫖从徐胜利的神情中看出对方要说的话一定是难以启唇的话,让侍女进来把女儿请了出去,道:“这下可以讲了!” “……”徐胜利一气把话说完,刘嫖阅人无数,可还是听得面红耳赤。换在平时,她会怒斥对方胡说八道,可现在因为陈娇无子的事情耗费千万,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道:“如此,皇后便能怀上?” “可能能,也可能不能,乡下人的胡说八道也作不了一个准!”徐胜利为自己留了条后路,道。 “若不能,还有什么办法?”刘嫖道。 “没……”徐胜利才吐出一个‘没’字,突然想到一件大事来,心中默念一声:“汉武帝之时,张骞出使西域,然后开辟出一条丝绸之路。现在,张骞也不知出世没有,我何不利用刘嫖求子心切,借她之手打通一条通往印度的道路?” “还有一法!”徐胜利神神秘秘的一笑,道:“我听说,有个送子的神仙住在极南之地,如果公主能派人把他请过来,求上一求,拜上一拜,皇后生子易如翻掌。” “世上还有这样的神仙?”刘嫖疑虑的问道。 “当然有!”徐胜利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好,我派人找找!”刘嫖绽放出满意的笑容,道:“你且回去,这两天我送你一件大功!” “谢公主!”徐胜利拱了拱手,退出大堂,董偃正在门外等着,笑嘻嘻往他怀里塞入一物。 “什么东西?” “车上侍中一直谈论夜明珠子,我明白侍中的意思,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侍中一定要收下!”董偃笑了笑,拱手离去。 出了馆陶行馆,自己的马车就在外边等候,上了车,打开精美的雕花匣子一看,里边躺着一颗夜明珠子。徐胜利把匣子合上,让御手先赶车去朗中署。卫青不在,公孙敖也不在,自己要找的周冲也没找到,问当值的中朗将,中朗将也不知周冲去了何处。 徐胜利告辞出去,一个熟悉的背影在眼前一晃,定睛一看,原来是在客栈曾拼过酒的刘一手。 “陛下还真把他弄来当羽林了!” 徐胜利摇了摇头,感慨一下世界的不公。自己凭老父的战功升为羽林,有人开黑店也能当羽林,不过想想当初这事还是他向老板娘担保的,心中顿时平衡,上车回家。 第七十七章 闽越战南越 “哎哟,徐大人你可回来了,都快把我给急死了。” 车还没有停稳,里正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将徐胜利从车上扶下,心急火燎的道。徐胜利想起那天里正把楚楚领回家忘了打赏,从怀中摸出三个大钱塞入对方手中,笑道:“什么事把我们里正大人都快给急死了?” “大人刚出门,有个穿着褴缕,神态猥琐的人来找,自称是大人的朋友。我想大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朋友,便没让他进里门,谁知夫人依在门口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硬是把他请到家中。两人在屋里呆了两刻钟,一前一后出了门,我心想坏了,他是不是把大人的漂亮夫人给勾走了。想去找大人告诉这件事,又不知大人去了何处,正没奈何时,瞧见周羽林来找大人。小的连忙把这事告诉周羽林,请周羽林去通知大人,谁知周羽林真不够朋友,不仅不去通知大人,反而对大人的夫人有了兴趣,一会问夫人长什么模样,一会又问夫人手臂上有没有一颗红痣。小的哪知夫人手臂上有没有红痣,他便又问夫人往哪里去了,小的告诉往东边去了,他打马便追了过去……” 里正不喘气的说着,虽然说的啰嗦,但把前因后果说的清清楚楚。徐胜利又从怀中摸出几个大钱,塞到里正的怀里,道:“来找我的那人没说他叫什么名字?” “说了,叫孙什么什么金!”里正轻叩自己的脑袋,道:“你瞧我的脑袋,怎么把他叫什么名字给忘了!” “孙王金?” “对……对对,是叫孙王金来着!”里正连连点头,瞧见徐胜利往家中走,问道:“大人不去找找夫人?” “偌大个长安城,近百万的人口,我去何处找去?她又不是个小孩子,天黑自然会回来” 回到家中,徐胜利坐在几案前把夜明珠放下,脑子里闪现几个大大的问号。 马邑县丞孙王金来找他干什么?楚楚为何要带着孙王金出去,莫非他们两个认识?周冲为何一听楚楚的模样大急,不顾一切的追了出去,他们两个似乎不仅认识,而且还有不共戴天的大仇? 徐胜利坐在那里,以为楚楚一会便会回来,周冲很快也会来找他。可是,直等到天色黑了下来,夜明珠放出毫光也没见到两人回来。他有些不放心,出门去了趟周冲的家,家中无人。又去卫青、公孙敖的家中,也没找到周冲,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回到家,躺在榻上辗转难眠。 捱到天亮,徐胜利起身准备再去周冲家寻找,才出门正好碰到传旨的宦官,随着宦官来到末央宫清凉殿。 刘彻正坐在榻上,手捧一捆简,时不时把眉头一皱。瞧见徐胜利进殿,微微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几案让他随便找了张坐下,开口问道:“知道我为什么一个月没有理你吗?” “小臣不知,但以陛下的圣明一定另有深意!”徐胜利向前合了合身子,笑道。 “在家呆了一个月,倒把你呆出毛病来了,学会拍马屁这一手了!”刘彻继续往下看着简,道:“朕知道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想委以重任。可是又怕你太过年轻气盛,挟壶口要塞的大胜骄傲自满,狂妄自大,分不清自己是谁。于是,朕故意的凉你几日,让你散散脑门子那股热气,好谦虚谨慎的为朕办事!” “我年青气盛?你还比我小了一岁呢,你不年青气盛?”徐胜利在心中暗道一声,跪直了身子道:“多谢陛下栽培。” “有一件大事,我想交给你办。可是城中百姓议论纷纷,说你畏战逃跑,该杀。大臣们也多有弹劾,让朕撤了你的官职,判你入狱。那些百姓愚昧,大臣无知,坐在家中以为打仗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上下嘴皮一动,数万匈奴顿时魂飞烟灭。他们不知道,你以五百兵卒守壶口要塞三日已是天底下最大的功劳!壶口要塞被破,匈奴人的尸体皆被挛鞮军臣带走,朕虽想封你个大官干干,可又无匈奴人头做证,不好弄啊!” “满口的胡说八道,同样没有匈奴人头做证,卫青怎么就升了朗中令?看来不是不好弄,而是我没有外戚的身份罢了!”徐胜利在心中又道,嘴上却说起了漂亮话:“能一辈子在陛下身边当侍中是臣最大的荣幸!” “不!当个小小的侍中太屈你的才,所以朕想把这件大事交给你办!这件大事实在太大,以你一个侍中的身份不够格,朕欲擢升你为中朗将。前几日,朕曾将此事在朝中提起,可惜除了卫青赞同,公孙弘不表态之外,其他的大臣们拿你逃跑来说事,全部反对。不过,现在好了,昨天夜里,太尉、宗正、大司马、太仆四位大臣,联名上了一道折子,一改以前的反对,赞同朕升你为中郎将。你可知这是为何?” “臣不知道!”徐胜利嘴中说着不知道,心中却想莫非这便是刘嫖说的送我一件大功? “唉,管他是为何,只要你能去替朕办这件大事便行!”刘彻从身前简中抽出一卷,扔给徐胜利道:“你且看看,这件大事能不能办!” 接过简展开一看,里边的内容极其简单,大意是闽越国王骆郢,率大军攻打南越,南越国王赵胡,谨遵大汉的约束不敢派兵抵抗,希望大汉能派兵相助! 看完简,徐胜利抬头望去,刘彻也正望向他,脸上颇有得色,看来是对南越的态度十分嘉许,道:“臣能办,不过这事有些吊诡!” “有何吊诡?” “臣闻,南越开国大王赵佗,原是秦将,当年率数十万大军南征百越。后来,因为陈胜吴广挑起反秦大旗,中原一片大乱才在南越自立为王。历经百年经营,其国兵马没有三十万也有二十万,与闽越战,不胜也能保持平局,似乎不用我们出手相助!臣想,他之所以如此做,是想借我们之手铲除闽越!” “嗯,有道理!朕正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想先让你去南越看看两国打成什么样子?到时趁机行事,能助南越扫平闽越,则助南越扫平闽越。能让两国同归大汉版图,便让两国同归大汉版图。这是虎符节杖,你拿了去,百越周边郡国兵马任由你调派,事不宜迟,这便出发吧!” “臣领旨!”徐胜利上前接了虎符节杖,笑道:“陛下让我一人前往?” “怎么,你害怕?” “臣倒不是怕,只是此番前去南越千里迢迢,没有个说话的人着实无聊,能否把周冲配给我?” “周冲不擅言谈,朕给你选了个更好的人选,一手!”刘彻冲门外喊了一句,对赶进来的刘一手道:“你陪徐胜利去办件大事……” 第七十八章 河南大灾 两人出了末央宫,去了趟东市,置办一些货物扮成行商的模样,一前一后出了长安城。一路倒也平安,既没碰到山贼也没碰到强盗,只在出函谷关时受到两个守关兵卒盘剥,硬是说他们所带的货物中有朝廷严令出关的禁物。 函谷关地处中原,并非直通匈奴的边关,两人马上带的铜铁制品算不上禁物,兵卒们什么意思显而易见,徐胜利用二两黄金打发了事。 按说客栈斗酒那档子事,刘一手本该对徐胜利颇有怨气,不过事后得知要杀的人竟是当今皇上,而且因此事摇身一变成为羽林,说实话刘一手对徐胜利不仅没有怨气,心中反而充满感激之情。何况,此次出去,节杖、虎符等重要的东西,徐胜利都让他保管,足见徐胜利对他的信任。刘一手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会尽所有的努力保护好这几样东西,哪怕没了性命也在所不迟。 一路上欣赏风景,有说有笑倒也痛快,这一日进入河南郡,眼前的情景让人不觉有些惨然。 把守入河南郡隘口的兵卒脸上都渗出一股戾气,弩上弦剑出鞘,严阵以待,好像普天下的人都跟他们有杀父之仇一般。对于欲入河南郡的百姓、商人,他们爱搭不理,被问得急了一阵推搡。对于欲出河南郡的百姓、商人,他们又打又骂,逼得急了拿着手中的剑又戳又砍,根本不拿百姓的性命当回事,好似在对付一群虫髭。 “河南郡出事了!”望着对面皮包骨头的河南郡百姓,徐胜利叹了一口气。 “用不用亮明身份入郡?”刘一手问道。 “陛下只派我们两个前往百越,是不想透露风声,半途亮明身份不是陛下本意!”徐胜利掂起脚尖往河南郡的方向瞧去,道:“不知河南郡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月之前,黄河决口,淹了河南郡!”刘一手转头四顾,悄悄的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徐胜利顿时明白为什么对面的百姓全都面黄饥瘦,原来是饿的,道:“陛下怎不派人治河、赈灾?” “本来是要的,不过田大人上书说黄河决口是上天的意思,不应该用人力去堵拦。” “田大人,哪个田大人?”徐胜利问道。 “田蚡!” “田蚡?原来是他!”徐胜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中暗思田蚡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阻止治河,里边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可是他想不通刘彻为什么仅仅因为田蚡的一句话而不派人治河,道:“他说不治,陛下便不治了?” “国子监的方士们也上书说黄河决堤是天意,陛下也就不治了!”刘一手小声的道。 “原来是这样!”徐胜利道:“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那几日我正好在末央官当值,顺便听到的!” “私传朝议,是杀头的大罪,以后千万别对其他人说起你在朝廷上听到的事情!”徐胜利低声警告了一下,环首四顾。 河南郡的兵卒们恪守命令,既不放外郡的人进来,也不放己郡的人出去,有些商人等不及了,三五一群赶着牛车南下,打算从颖川郡往东去。 “大人,我们也从颖川郡走吧,看来这里是过不去了!”刘一手牵着两匹马,道。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倒要看看,河南郡里除了水灾还发生什么样的大事,竟惹得郡守防民如防川一般。”徐胜利转身朝一间茶寮走去,一个大钱买了两碗好茶,一边喝着一边与卖茶的老头闲谈。 到了晚上,这边的商人百姓渐渐散去,那边的百姓犹自堵在隘口不愿离去,时时传来大人的哀号小孩的哭闹。闲谈时,已知老头是此地土生土长的人,对于地形十分的熟悉,等到老头准备收摊,徐胜利拿出二两黄金,向老头买一条进入河南郡的道路。 老头本不愿答应,实在抵御不了二两黄金的诱惑,踌躇再三,收了黄金带两人走了一条盘山小路,天明才入河南郡。向东行了十多里,由山地丘陵转入平原,黄河决口所带来的灾难呈现在徐胜利与刘一手的眼前。 肥沃的土地被一层尺厚的黄沙覆盖,又经烈日的暴晒,整片田地形成龟裂,目力所及寸草不生。一指多宽的裂口如同一张张干渴的嘴唇虚张,等待着老天能降下雨露。前边有一座村落,沉寂的如一片死地,没有走兽飞禽,偶尔能听到两声乌鸦的丧叫。 进入河南郡的山路太陡,马儿留在对面让老头照看,两人顶着烈日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大约三四里路,刘一手指背上裹着符节印信的包裹紧了紧,手指前边颇有几分激动的道:“大人,村子,或许能讨些东西来吃。” 徐胜利也是饥渴难奈,点了点头两人相携着朝那边走去。进了村,推开一扇门没有人,再推开一道门还是无人,还好村中间有口水井,两人直奔井台。 刘一手摇着辘轳打水,打了几次也没打上水来,无奈的挨着徐胜利坐下身。听到身边有爬动的声音,转头看到有个怪物朝他慢慢爬动。 “什么东西!”他跳了起来,拔出腰间佩剑警戒。徐胜利被他一吓也站了起来,向那个‘怪物’瞧去。 怪物是一个饿的全身浮肿的人,身体比一个正常的人类最少胀大了三倍,头发稀稀拉拉的戳在脑袋上,嘴中没有一颗牙齿,皮肤晶莹透亮,能够看到下边来回晃荡的液体。 怪物坚韧不拔的往前爬着,嘴中发出虚弱类似于狼嗥的哀嘶,皮肤被尖利的小石子划破,空气中飘散出让人反胃的臭气。 “什么怪物,不得靠近!”刘一手大喊一句,那个怪物并没听从他的喝叫听下,瞪着两颗快从眼眶内掉出的眼球,继续往前爬。 “我不怕你!”刘一手把剑向前递出,嘴中喊着不怕,剑抽回时手脚已开始哆嗦,趴在井台上呕吐起来。 “他只是一个极度饥饿的人罢了!”徐胜利在刘一手背后轻捶,听到四周爬动的‘沙沙’声越来越多,抬眼一看有数十个全身极度浮肿的人正朝他们爬来,连忙拉起刘一手向村外跑去。 第七十九章 丢了印信 “干嘛跑啊!那些怪物,最好让我一剑一个杀了干剑,免得留在人间害人!” 正跑间,刘一手挣脱徐胜利的拉拽,舞动手中的剑凌厉的刺来刺去,英武异常的掩饰心中恐惧。 “大人,要不我们再杀回去,杀他们一个干干净净?” 徐胜利没有回答,十几个极度浮肿的百姓形象在眼前挥之不去,如同有一只手拽紧他的胃,使劲按压,又有一股翻江倒海之意在胃间游动。 “大人脸色如此难看,是不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刘一手继续询问,见徐胜利扶着地坐下身子摆摆手,道:“大人且先休息一下,我去附近看看,是否能找此食物!”说完,朝远处走去, 来到一株大树下,解开裤裆放了一泡热尿,然后扶着树干呕起来,听到树上窸窸窣窣的有所动静,握拳朝树上猛锤一拳,大喝一声:“什么人 ,敢在刘爷面前装神怒鬼,还不下来!” 话音刚落,猛听脑后风声断起,侧头一看,一根腿粗的木棒朝他脑后扫来。‘哎哟’一声,刘一手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有吃的吗?”树上爬下一人来,离地尚有三尺,一跃而下道。 “妈的,除了躺在地上的人能吃,这人身上连口水喝也没有!”正在翻动刘一手包裹的那人道。 “说好了,我们不吃人!”刚爬下来的那人拽着刘一手的脚踝,把刘一手拖到大树后边藏好,探头望向远处站起身的徐胜利,道:“快点 ,那人似乎察觉,我们快走。” “呸,这人真穷,身上除了一根小竹杆一个金疙瘩印,什么也没有!”翻动包裹的站直身,恨恨的朝地上啐一口疼,将节杖与印信往地上 一扔。 “我早根你说过,河南郡现在除了洛阳,哪里都没有一粒粮食,。可你呢,偏偏要做什么劫路的强盗。都三天了,一粒粮食也没劫到,倒 是黑棍放翻数人,把自己饿的前胸贴后背。怎么办,你说现在怎么办?”躲在树后观察动静的人说道,见徐胜利朝这边快速的移动,拽起细细 观赏刘一手佩剑的那人跑了起来。 “最少我们有了这个!”那人将到手的宝剑晃了晃,挣脱拉拽,转身又回到刘一手身边,捡起印信符节。一溜小跑的赶了二里多路,停下 脚步,两个按膝喘起粗气。 这两人,便是前边提过的王春与李背。拿剑的,对明天还充满希翼的是王春,一直埋怨的是李背。那日,两人偷盗不成被人抓住,好不容 易捡得性命,打定主意回家起了金子便去做些小买卖。可惜时运不济,前脚才入河南郡,后脚黄河就决了口,两三丈高的大浪冲垮房屋推翻大 树,一夜之间沃土被黄沙覆盖。 两人被困在河南郡,想出也出不去,只能干些劫道的买卖,数月以后,钱财倒是劫了不少。 “走,明天就走,哪怕被守关的兵卒杀死,也好过在这里担惊受怕,活活的饿死!”李背喘匀了气,道。半晌,不见王春说话,回头一看 ,王春正拿着金印,手摸印上纂字,细细看着。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金印夺下,铆足了劲扔得远远的。 “你干什么,那可是黄金的,三两多重!”王春怪道,起身欲去捡金印,被李背一把拉着坐到地上。 “三两重?它就是十两重又有何用?你说,又有何用!那可是官印,谁敢要,谁敢要!惹祸的东西,趁早扔得远远的,免得害人!”李背 又把王春腰间别着的节杖抽出,问道:“这是什么?” “我要知道这是什么就好了,不过看它被包裹的严严实实,想是件重要的物件!” “轻飘飘、软绵绵,敲人脑壳一百下也敲不晕,不如木棍使着顺手!”李背把节杖也抛了出去,坐在地上,须臾后突然大叫一声,倒把王 春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诈尸呢!” “我刚才扔那颗金印时,说了什么?” “我还以为怎么了,原来是这事!”王春把佩剑往李背面前一递,道:“你看看这剑,是把好剑。我又有了新的主意,反正咱们现在也出 不了河南,不如靠这剑做笔大的买卖。就算干不了大的买卖,有了这剑也能杀个两脚羊……” “先别说这些!”李背把剑拨过,道:“你快帮着回忆回忆,我刚才说了什么。” “你说,惹祸的东西,趁早扔得远远的,免得害人!” “不是这一句,前面那句!” “你说,那可是官印……” “官印……官印!”李背跳起了身,喃喃道。 “当然是官印,私人印信哪有那么大的个,而且还是金的!” “我们刚才抢了个当官的!”李背痛苦的摇着头,祈求的看着王春道:“怎么办?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从你家里,起了十数两黄金, 这些日子又抢了十数两的黄金,合起来共有三十多两黄金,我们快出了河南,去做买卖!”…… 徐胜利听到一声惨叫,晓得刘一手出了意外,站起身按声寻去,在树后找到晕厥过去的刘一手。掐着人中片刻,刘一手缓缓的醒了过来, 迷茫的看着徐胜利,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叫了声:“大人……” “刚才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站在树旁撒尿,听到树上有声音……”刘一手摇着脑袋,仔细的回忆着,手往腰间一摸,先是发现腰间的宝剑没了影踪。他 继续往背后摸,冷汗顿时止不住的涌出,翻身跪在地上,道:“小人该死!大人,小人该死!” “都是自家的兄弟,不用这样谦恭!”徐胜利站起身,观察身边的蛛丝马迹,猜测什么人把刘一手打晕。 “小人……小人丢了符节印信,请大人治罪!” “什么?”徐胜利大吃一惊,以为对方在开玩笑,回头看去,刘一手没有一丝开完笑的意思。 第八十章 易子而食 此番前去百越,为的是助南越抵御闽越攻击,如果有可能,顺便的把两国领士划到大汉治下。这可是件大事,纵使没有刘彻几次三番的交待,也是件大事。 想干大事就得有实力,没有实力人家认你是哪个地头长的葱。实力是什么?实力就是大汉边郡十数万着甲持械,虎视眈眈的精兵猛将。没有了证明身份的金印,代表皇权的节杖,甭说百越夷子不当你是根葱,周边郡国的那些王爷郡守们,也不拿你当回事,如何调动兵马? 徐胜利一脑门子的汗,捶手顿足,想怪刘一手整日咋咋唬唬吹嘘自己多有本事,到头来连个金印节杖也看不好,被人打了闷棍辜负了他的信任。转念一想,起因是自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事归根到底还是自己一意要入河南郡,要是拐道走颖川郡,哪有这事。 “大人你放心!”刘一手握拳往沙地上一砸,生生砸出一个坑来,道:“捉到打闷棍的人,我刨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赶快找他们去吧,还吹个什么劲?”徐胜利怪责了一句,见刘一手背道而驰,伸手拽了一把,指着东边道:“这边!” 顺着沙地上留下的浅浅两道脚印,两人一溜小跑朝前赶去,走了十数里地,闻到有股肉香飘来。按着香寻去,来到一处小山苞。山苞地势较高,未遭黄河泛滥浸袭,山上树木郁郁葱葱长势正好,两人顺着山间小道寻去。 上到半山腰,瞅见三十多人分成两伙正用大釜煮着肉,所有的人都眼巴巴的盯着釜,等待釜内的肉熟。 徐胜利呵呵而笑,领着刘一手去左边的那伙人面前,拱了拱手还未开口说话,那伙人猛的一回头,用泛出绿色的眼睛瞅着二人,手中不是拿木棍便是拿石头,敌意十足的看着。 “打挠了各位老乡,我想问问有没有看到两个贼人打这边经过!” 徐胜利说着话,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眼睛朝釜望去。他把入河南郡的困难估计的有些不足,没带干粮,从夜里到此时是一口饭没吃,早饿的前心贴后背,顺带着就想问问能不能借块肉吃借口汤喝,以压压腹中的饥火。但看那些人的眼神,只有饿得极久的人才会透露出那样的眼神,也只有把一口吃的看得比性命还重的人才会露出那样的眼神,问也是白问, 刘一手本就憋着一肚子气,又被众人防贼一样盯着看,向前跨出一步,喝道:“我家大人……”才吐出四个字来,那些人瞪眼眦牙,举起手中的木棒石头,只待刘一手再向前一步,手中的家伙全部招架过来。 “打挠,打挠!告辞,告辞!”徐胜利连忙拽住刘一手,朝另一边走去,还未到近旁,那伙人已转过身来,将手中木棒石头虚抬,嘴中怪叫连连,吓唬着不让过去。 “这些人都怎么了,不像人倒像是饿极了的禽兽!”刘一手嘴中嘟囔着,“在我老家,碰到问路的人,那热情劲就跟见了亲人一般,如果问路的人赶上没吃饭,更会盛情款待,哪会像他们一样!” “我记得,你可是个开黑店的,当初我与陛下前去,也没见你如何的盛情款待,预谋着要杀我们呢?” “大人,往事不要再提,那不是一场误会,我还以为你们是强盗呢。早知你们的身份,哪还会那样干!”刘一手解释了一句,又想起丢了节杖、金印这档子大事,又道:“大人,东西丢了,我们哪里找去?” “往山上再寻寻!”徐胜利道,继续向山上走去,走了几十步,碰到两个人正用一顶小盔架在火上烤,不时的往盔里丢些树皮树叶。那两人十分的专注,看着盔里翻动的树皮树叶不时咽着口水,好像里边煮的不是树皮树叶而是鲜肉,等到徐胜利站到盔前,遮住斜打下来的阳光,才发觉有人来,齐齐把头抬起。 “两位老乡,可曾看到两个贼人在此经过!”徐胜利看着两人仰起的脸,感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想不起来。 两人表情有些恐惧,其中的一个还往袍下塞了点东西,摇头道:“没,没见过!” “看两位有些面善,我们以前见过吗?”对方的眼神中没有出现刚才所见那群人中眼内的绿色,徐胜利老大不客气的坐下身,聊起了家常。 “没,绝对没见过!” 两个人一边回答,一边把头垂下,遮掩住自己的容貌。这个轻微的举动引起徐胜利的疑心,接着道:“我怎么觉得以前一定见过呢?”…… 王春与李背,扔了节杖与金印,继续往前赶去。来到山苞,上了山,正好目睹山上两群人易子而食,心中害怕就往山下走。未到山下,遥遥看到徐胜利与刘一手也朝这边而来,转身又往山上跑。 他们故意的绕过两群人,来到两群人的顶上,接了山泉水煮些碎叶充食。 两人一边烧火一边叹息,先是害怕被徐胜利、刘一手找到,然后又害怕下边的两群人吃了这顿会不会杀了他们两个当作下顿食物,说来说去下了个结论——他们两个既然害怕下边的两群人,徐胜利、刘一手也一定害怕,等到徐胜利与刘一手被两群人吓走,而两群人刚刚吃饱还未去想下顿饭着落,逃到山下离开。 心中既有了躲避危险的主意,也就没有那么害怕,直等锅里树叶煮熟随便吃两口充饥。正专注的等着,发现面前有人,还以为是下边吃人肉的两群人上来,李背拔腿就想开溜,王春拿起宝剑就要拼了。看清来的人是刘一手与徐胜利,李背吓了一跳,刚刚抬起的屁股沉重的落下,王春还未抽出的宝剑连忙塞回袍中。 “不会的,瞧大爷的打扮不像是本郡人氏,我们两个又从未出过河南郡,怎么可能见过!大爷一定是认错人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想走了……”李背把头垂的更低,几乎挨到鞋面,摇头道。 第八十一章 他乡遇故人 “这是你们两个的地头,我们前来叨挠,要走也是我走,你怎么能走?” 徐胜利眼如鹰隼,勾勾的盯着李背,直把对方盯着双腿往前一抻,抱着脑袋埋在双膝之间,一句话不说。 王春也把头勾着,袍下屁股压的佩剑如一块烧红的烙铁使他坐卧不安,徐胜利勾勾的眼神让他狐疑对方是不是猜出打闷棍的人便是他们两个,想要伸手去拿袍子下藏着的佩剑拼个你死我活,又见与自己对面而坐的刘一手双拳紧握也是勾勾的看着他,拳背上一条条青筋盘踞甚是吓人。 “哦,我想起来了,咱们确实见过!”徐胜利点了点头,恍然大悟的样子,打量了一下旁边王春的样子大笑起来:“原来是你们两个?” 李背吃了一惊,以为对方认出是他们两个打的闷棍,翻身就跪到地上,磕头如倒蒜的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王春想学着李背的样子磕头饶讨饶,但他袍下猜着佩剑,不敢一动。 徐胜利是认出了两个人,不过不是认出两人是打闷棍的人,而是认出两人是在长安城中偷盗他们衣物的小贼。在河南郡里碰到两个相熟的人,他暂时忘了丢金印、符节的事情,把李背扶起,笑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再仔细瞧瞧,好好想想我是谁?” 李背仰起脑袋看着徐胜利,回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王春歪着脑袋也看,同样回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不过,两人瞧徐胜利的神色不像是发现他们打的闷棍,心中略安。李背摇了摇头,道:“真的想不起来了!”王春却把头点了点道:“原来是大人!” “哦,你想起来了,说说我是谁?”徐胜利高兴的面向王春问道,王春张着嘴,半天无言以对,只得又摇摇头,道:“不记得了!” 王春与李背的表现有很多的破绽,徐胜利本该一眼看破两人心中有鬼,继而确认两人便是打闷棍的人。可惜,错就错在他认出了两个是在长安城中偷盗的小贼,那时他们两个便给他留下胆小怕事迫于无奈才做贼的印象,所以此番看到两人的神情,先入为主的以为所有的种种表现都是两人胆小怕事所致。 至于李背一口一个大人的叫着,他也没有往两人盗了金印因此知道他为官这方面想,而是平常被人叫大人叫得习惯,自然而然的以为普天下的百姓见了他都应该叫大人。 “你们两个再仔细想想,长安城中,郎中署衙门前,你们两个偷盗被抓,是谁救了你们的性命!” “原来是大人!”李背再次的端详徐胜利模样,印象中救他们的那人形像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终于与面前的这人重合,翻身再次拜倒,道:“小的一直想给大人立个长生牌位,天天供着,可世途艰难,福不至祸常在,到现在也没安下身来!小的再次感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原来是强盗爷爷……”王春也翻身跪拜,才叩一个头,膝盖被剑鞘硌的疼痛,想起袍下压着佩剑,斜眼一瞧剑柄露出袍外。惶急间朝刘一手瞧去,见对方一脸迷茫的正看向徐胜利,似乎在问‘你认识这两个人’?赶紧把袍角拽拽,掩住露出的剑柄,心中一紧张竟忘了接下来想说的话,暗思:“他们究竟是强盗还是当官的?说他是当官的,那夜在长安城中却干着强盗的行径。说他是强盗,身上的官印又从何而来?” “这两个人胆大的紧,我们出长安城前,他们竟偷盗我们的衣服佩剑。哦,就是出外打猎,误投了你的黑店那次!”徐胜利给刘一手解释了一句,道:“你们两个出了长安城,怎么来到了河南郡,又躲在这里吃些树皮树叶,何不学下边那两群人打些野味来吃?” “大人请坐!” 李背搬了一块比屁股小上两圈的片石,用袖子使劲的蹭了蹭,放在徐胜利的屁股后请徐胜利坐下。又找了块片石,搬到刘一手面前,正要用袖子去擦,刘一手一把夺过,垫在屁股下坐好。他见徐胜利与这两个人相熟,也就放松了警惕。 “请受我们两个三拜!”李背跪在对面,毕恭毕敬的叩了一个头,完全忘了打刘一手闷棍的这档子事。或许还记得,不过有徐胜利的救命在前,也没把打闷棍的事情放在心上。一头磕毕,见王春只是直楞楞的跪着,并不叩头,拽了拽王春的衣角,轻道一声:“这是救命的恩人,快叩头谢恩!”说完,又是一个头叩了下去。 李背忘了打闷棍这档子事,王春有膝下佩剑提醒哪能忘掉,只是直楞楞的跪在那里,并不叩头。徐胜利笑了笑,道:“我放你们并不是贪图你们的三个头,何需多礼,快起来吧!”李背并不理会,直到把三个头叩完,才跪坐下来,道: “那日承蒙大人饶了性命,第二天我们两个便出了长安城,一路上能讨要一顿便饱着肚子赶路,不能讨要一顿便饿着肚子赶路,想回河南郡家中,找些钱财做些买卖度日。不曾想,才入河南郡,黄河突然决了口,郡守宁成害怕灾民四处游荡,去各郡讨要,乃至于上京城讨要,有损他的政绩,派兵封了出郡的通路,不让外郡人等入河南,亦不让河南百姓去外郡!” “这个宁成,岂不闻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怎能如此干!再说,黄河决口的事情陛下早知,他又为何谨防百姓不让百姓外出?还有那些方士实在可恶,说什么黄河决口乃是天意,不应该堵截赈灾。不堵截也就算了,为何不赈灾?百姓们都饿成了那番模样,再不赈灾岂不全部饿死?不行,我看得尽快回长安一趟,把个中实情向陛下一一禀报,让陛下治河赈灾。” “大人能见到皇上?”听到徐胜利的述说,李背问道。 “这个自然!”徐胜利道。 “大人,冤枉啊!”李背百感交集,去长安差点把命送上,为的就是告御状,此时见到一个能见到陛下的官员,而且这个官员面慈心善,又跪了下来,叩头不止。 第八十二章 原来是你 一句声泪俱下的冤枉,徐胜利心头涌起怪怪的感觉,想起了铁脸的包公,架子一拿道:“你有何冤屈,细细道来。” “大人,上次我与王春前往长安,并非是为了做贼而是为了告御状。可惜,我等贱民没有登上末央宫见陛下的福气,在长安城中风餐露宿乞讨为生,最后没了办法只得为贼!要说我这冤枉,比天还大……” 王春打断李背的话,抢道:“你的冤枉比天还大,那我呢?与我的冤枉比起来,你的冤枉又算得了什么?” “一个一个说,急什么急!”刘一手喝了一声,往跪在地上的两人各端详一眼,觉得王春这人有些阴鹫,不着他的喜欢,对李背道:“你先说。” “谢大人!”李背给刘一手叩了个头,讲起那段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大人,你说说,我仅仅卖了一把菜刀,郡守大人便判我一个死罪,这等冤枉向哪里诉去!” 李背的话音刚落,徐胜利还在吃惊河南郡守‘不卖刀,杀人的便没有了凶器’的混蛋逻辑,王春也不等刘一手开口吩咐,自故自的便讲了起来:“那一天,小的在家中吃早饭,突听隔壁鸡飞狗叫,男人求饶小孩啼哭,心中暗思:‘函谷都尉家中发生了什么事?’一时好奇把碗撂在地上出门瞧个热闹。也不知因为什么,郡守大人派求盗、游檄前来都尉家拿人,我只是瞧了一眼热闹,他们不由分说的也把我拿下,硬说我与此事也有牵连,不然为何如此关心……” “岂有此理!”徐胜利实在没有想到,河南郡守竟然昏庸跋扈到这种地步,简直就是草菅人命。他也算在大汉生活了十七八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情,怒道:“河南郡守叫什么名字?这种人怎么能够为官?” “宁……成!”李背颤颤微微的说出两个字,脸上的表情就像受到极度惊吓的小孩。可以想像的出,‘宁成’二字的恐怖程度在河南郡中绝不亚于吓唬夜里啼哭不止孩童而杜撰出来的怪物。 “宁成?宁成!”徐胜利喃喃了一句,这个名字很熟悉,似乎曾在末央宫时偶有耳闻,不像李背、王春述说的如此不堪,反而很受推崇。大臣们对他的赞谥是严正不阿,刘彻对他的赞誉是‘铁腕决断,有胆有识,铁面无私!’由此可见,宁成在朝廷上的官声很好,可谓天下万官之楷模,哪有一丝昏庸跋扈。 “大人!”刘一手给徐胜利使了个眼色,道:“宁成真的像你们说的这样?我看不像!若他真像你说的那样,把百姓当作草芥,动不动大开杀戒,河南郡的百姓早就十去其三。再加上此次黄河决口,百姓普遍受灾,按照以往的水灾,十个人中被淹死饿死的应有七个。如此算来,郡中百姓早已死绝,可我看到的情况是山下那两群人都还有肉吃,哪像个受完人祸受天灾的样子?我知道你们这些刁民,明明自己有罪,却去诬陷当官的有罪,信了你们误杀了大臣,岂不是要朝廷自毁栋梁!” “大人,他们哪有肉吃,他们是在吃……”李背顿了顿,叹了口气道:“是啊,他们是在吃肉,可他们吃的是什么肉,是人肉!你们两个来的晚,我们两个亲眼所见,他们为了活下来,易子而食。易子而食啊!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们却吃人肉,哪还算是个人?这两个月来,我算是把人看透了,说白了人连禽兽也不如,这些日子已不知见过多少回格杀对方食之的惨事发生!当然,也有一些像我们的人,不会去杀人吃人,最终会被饿成体内充满脓水的怪物。” “他们是在吃人?难怪眼内都渗出绿光!史书上常常出现‘人相食’三字,竟全是真的!”徐胜利暗道一声,手中把玩的一颗小石子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地上。 “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天灾!”王春接过话头道:“我听说,发了大水朝廷本来是要治水赈灾救济百姓的,后来为何没救,这其中有两个原因。第一,此次黄河决口,大水汹涌而下,将黄河南边的土地尽淹,黄河北边的田地不仅没淹,庄稼的长势反而比往年好了许多。那边的田地大多是京城田大人的私产,田大人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南岸百姓的死活,向陛下建议不用治河,说什么一切都是天意!” 不用王春明说,徐胜也知他口中所说的田大人是谁,道:“还有一个原因是什么?” “欲求富贵的人,往往盼望着大灾,如此一来,土地可以重新买卖,手中屯积的粮食也能趁此机会卖个好价钱。我听说,宁大人已经在洛阳卖粮,灾前能买一石粮食的钱如今只能买一升粮食。有个这么大的发财机会,他为何要让朝廷来救?”王春越说越气,忘了袍下压着的佩剑,站起身踱来踱去,道: “宁大人这些年杀人抄家不知搜刮了多少金银财宝,这些钱绝大部分都运往长安送给那些大臣们。他在长安城中的势力可谓极大,不然他公然的抄了函谷都尉的家,把函欲都尉杀的绝户为何没有事,最后把一个都尉都给活活气死了!我劝两位还是不要淌这趟浑水,到时免得累了两位的性命!” “好小子,原来是你!” 王春说话的时候,刘一手一直盯着他看,等到说完了话才把目光离开瞧到地上躺着的那把佩剑。顿时气得七窍生烟,‘霍’的一下从地上蹿起压倒王春,一边骂着,一边把拳手如雨点般朝对方脑袋上落下。 “竟敢打老子的闷棍,盗老子的东西!” 刘一手名叫一手,手上的力道自是非同小可,三两下已把王春打得鼻子流血晕厥过去。他拽着王春的衣领,摇晃了两下,见对方没有一丝反应,将剑抄到手中指着李背一步一步逼近,道:“金印、符节在什么地方!” “我……我扔了!”李背不敢去看杀气腾腾的刘一手,对着徐胜利叩起了头:“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若是知道东西是大人的,借两个胆子也不敢打劫。” “刘一手,算了!”徐胜利开口发话。 “他打我闷棍,盗我们金印,怎么能算!”刘一手步步逼近李背,道。 “打你闷棍的人你也把他打晕了,算是报了仇。再一剑杀了他,如何去找金印?”徐胜利站起身,按下刘一手的剑,对李背道:“带我们前去找金印。你所受到的冤屈若属实,我一定会替你伸的!” 第八十三章 有钱否 李背背着王春,一路折回去找金印、节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行着。半道上王春被颠醒,可是他不知徐胜利已饶了他们两个的性命,依旧赖在李背的背上装晕。 “离那群强盗已远,我看就在这垒个灶台支口锅。李背,你去打水。刘一手,你拿剑准备开剥,我去捡些柴火,半个时辰之后咱们饱饱的吃上一顿。” 徐胜利突然停下身道,李背、刘一手不明白他唱的是哪一出,疑惑的回头看。王春装昏,眼睛闭了起来耳朵却没堵上,比以前反而听得更加仔细,徐胜利的话音未落,他已醒悟过来要拿他打牙祭,翻身打李背背上滚了下来,抱着徐胜利的脚连叩头带哭泣的求起了饶。 “醒来就醒来,何必非赖在人家背上不下,有脚有手的自己不会走?”徐胜利斥责了一句,四人继续往前走。 李背、王春扔印丢杖的地方在一僻县郊外,本就没什么人行走,如今遭了灾更是连个鬼影子也见不到。金印、节杖还在原来的地方躺着,李背与王春生扑了过去,一个抢了个节杖,一个抢了个金印,抱功请赏的飞奔过来,用肮脏油腻的袖子对两件宝物擦来擦去,恭恭敬敬的递给徐胜利。 刘一手一把夺过,先是用黄锦包了节杖、黑缎包了金印,又用普通的麻布将两件东西裹在一起包好。正要往背上系,想起两件东西不久前才被自己搞丢了一次,沮丧的递给了徐胜利。 “你拿着吧!”徐胜利道。 “谢大人信任,属下用脑袋担保,绝不会再让东西丢了!”刘一手感激的一塌糊涂,差一点就流出泪来。把东西系到背上,打了个死结,又狠狠的瞪了王春与李背一眼,方两手垂在腹前候在徐胜利的身后。 “大人准备何去?”李背套着近乎往前凑去,把脸垂的极低,不敢去看刘一手的眼神。 “我既答应替你们两个伸冤,总得去洛阳拜访一下宁成,看看他究竟是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你们两个何去?不如同去洛阳,到时也好有个对质!”徐胜利笑道。 “大人……”李背与刘一手几乎同时叫了一声,叫完又同时闭嘴,一个面露为难之色,一个欲言又止。 徐胜利知道,刘一手叫他是想提醒他去百越办正事要紧,李背、王春这等事情什么时候都能干。李背面露难色是因为太过害怕宁成,现在有他做主,也是不敢去洛阳。或者这里边还有不信他能把宁成怎么样,到了人家的地盘会成板上鱼肉的顾虑。于是歪着头笑道: “怎么,你们两个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有,有事要办!”王春与李背相处日深,见他动了动嘴唇就知道他要跟徐胜利一同去洛阳,连忙抢道:“其实都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我们的冤伸不伸都无所谓,就不跟大人同去洛阳,免得碍事。我与李背老弟早有打算,想做些小买卖,不打挠了,就此告别,以后经商若发了财,一定会谢大人义释之恩以及不杀之恩!”说完,拉着李背便要走。 “站住!”刘一手冷哼一声,吓得王春又腿一颤,差一点就跪到地上。浑身发抖的转过身来,道:“大……大人还有何事吩咐?” “我最讨厌你这种明明很蠢,偏偏要装做很精明的样子!你有谢我们不杀之恩的意思吗?如果有此意思怎会忘了询问大人姓啥名谁,在何处为官……” “算了,我又不图他们报什么恩,只是想替皇上除掉一个钓名沽誉的家伙罢了!”徐胜利拦住刘一手,道:“进河南之前,我见关隘都有重兵把守,花重金买了一条山道,一会叫刘一手给你们详解一下山道的具体位置。我再给你们写道出关的文书,如果找不到山道,凭此文书或能通关!” 刘一手满脸不高兴的给两人讲起出关的道路,徐胜利研了点墨在白绢上写下一道出关的文书,拿起中郎将的金印愣了一下,暗想此印应该能唬得住把守关隘的兵卒。加盖完了印,刘一手也粗略的讲完山道位置,他将文书交给李背,在两人的千恩万谢中,心情舒畅的前往洛阳。 这一路走的,哪还有中郎将的威风,简直比乞讨的丐儿还不如。乞丐还能讨要些吃食,他们两个所经历的地方,村村无人,连个讨要的地方都没有。偶碰到些人,不是已开始吃人的‘兽人’就是饿得没半日好活的饥民,满目疮夷。还好,离洛阳并不甚远,也只一天半的路程,忍着饥火嚼着草根终于到了。 到的那天,正值酉时初刻,夕阳如血,洛阳城好似被血染过一般。 城外聚集了数十万百姓,一个个席地而坐,面黄肌瘦。这些人大都以一村或一乡聚成一堆,每堆人中总有几个支起木架在卖肉,旁边挂着块木板,用血写着‘新鲜羊肉,一文钱三斤’。 这些肉是什么肉,人人心中都清楚,别说周围根本看不到一头家畜,光是那比正宗的羊肉便宜数倍的价格就让人无法相信那是羊肉。或许写上羊肉二字,卖的人心安吃的人理得。至于肉是从哪里来的,瞧周围人冷漠的神情以及苟延残喘的神态,肉绝对不是互相攻击杀戮得来,应该是自家人杀的自家人。一家人几顿吃不完,天又火热无法放置,于是撑起了个架子出售,好赚几个钱财以待将来买他家的肉。 徐胜利、刘一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从几乎没有下脚地方的人堆中挤到城门楼子。那里已经挤了无数的人,兵卒毫不怜悯的拿着鞭随意抽打,想把人驱散,可惜这样做都有些无劳,围着的人对于鞭子毫不畏惧,对于身上被抽出来的伤也没反应,好像那些伤是抽在别人的身上而非自己的身上。 “干什么?”刘一手一把拽住抽打下来的鞭子,怒喝一声。 “你干什么?”持鞭的兵卒用了两把劲,没能将鞭子抽回,连忙招呼持戟的兵卒过来。 “进城!” “有钱吗?” 兵卒问的奇怪,刘一手愣了愣,打怀中摸出钱袋。 “这人有钱,放他进来!”兵卒黑着的脸突然一变,拽着刘一手的手往拒鹿马里边拽。 第八十四章 宾至如归 洛阳城中的景象与徐胜利想的完全不一样。 徐胜利想,洛阳城外灾民人山人海,城中估计早就被挤的水泄不通。入了城才发现,城中大小街道清清静静,竟连行人也没几个,偶有一队兵卒提枪挎剑而来,也是如临大敌的静默在旁经过,只能听到沉重统一的脚步声,哪有一丝的喧闹。 一阵饭香从挂着‘宾至如归’的客栈中飘出,忍不住,徐胜利与刘一手的肚子同时咕咕一叫,寻着香踏入客栈。客栈中也很冷清,只有三五个客人坐在案前吃饭,其中有一个在两人进来之前便已打算上楼,见到两人进来又坐了下去,悄悄的打量。 坐在客栈门口齐腰高柜台后边的老板如霜打的茄子,此时精神也为之一震,如同一个穷得只剩一条裤子的人抖然捡到一包金子,眉开眼笑的冲后厨喊道:“有客两位!” 话音刚落,一名穿着还算干净,脖子上挂着一条黑乎首长条手巾的小二打里边出来,一边取下手巾在几案上敷衍的擦了两下,一边道:“两位客人想吃些什么?” “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尽管拿上来!”刘一手饿得两眼冒金星,恨不得把面前的几案都掰掰一口一口嚼吧嚼吧吃了,急不可待的道。 “好吃的?能吃的都在牌牌上挂着,客观不会看看!”小二不光动作上敷衍,语气也是异常的敷衍,朝老板坐的柜台前撇了撇嘴。 老板后边的墙壁上挂着几十块榆木做也的木牌,如今大多的木牌都调了个个——以背示人。唯一翻开的三块木牌上,一个写着糙米,一个写着腌肉,一个写着时令小菜。 “腌肉是腌牛肉、腌羊肉还是腌猪肉?时令小菜又是哪门子菜,是冷调还是热炒?”刘一手问道。 “我哪知道,一会端上来客人一看便知!这里是洛阳,不是长安,有的吃就不错了,挑肥拣瘦的干什么?快说吃什么,我又不是没事干,专门伺候你们两位来着,报了饭菜还得去给你们准备呢。” 小二恶劣的态度让刘一手胸中怒气郁结,恨不得上前拽着对方便是一顿暴捶。不久前被人打了闷棍丢了金印节杖这件事多多少少让他学了一点乖,怕孤身在这家客栈被人关门放狗稀哩糊涂的杀了那可有点冤,强忍住怒气,道:“先来两碗糙米、十斤腌肉并一份时令小菜,有酒没有?” “酒?你若有卖我一份!”小二冷笑一声,道:“是要十斤腌肉无疑?” “当然!”现在就是牵头牛来,刘一手也能一口一口吃了,嘿嘿一笑,道:“怎么,你们这间鸟店,不会连十斤腌肉也没有吧!” “莫说十斤腌肉,就是一百斤两百斤腌肉小店也有,不过小店有个规矩,先算帐后吃饭!”店小二道。 “什么?老子在京畿重地长安吃饭也是先吃饭后算帐,从来没有听过饭还没吃呢便要付帐的道理,你这算哪门子规矩。赶快上饭,吃完了饭一起算帐,勿须多言,惹恼了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间鸟店!” “你在长安如何吃饭我不管,到了洛阳就得守我们的规矩!至于一把火烧了客栈,我相信是客官一时的气语,还是劝客官说说便罢,千万别这么做,免得累了自己的小命!”小二站在那里,根本无视刘一手已经扭曲变形的脸,顿了顿接着又道:“知道我家主人姓什么吗?姓宁,是洛阳郡守宁大人的本家,敢在这里放肆,简直不想活了!” “我倒要看看,一把火烧了这间鸟店,姓宁的能把我怎样!烧店之前,先取了你的小命再说!”刘一手猛的站起身,伸手朝小二的领口抓去。小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脸的讥笑,似乎十分期待对方抓住自己。 “一手!”背后传来徐胜利轻柔却不失威严的语声,刘一手顿时泄了气,收回几乎挨到小二衣领的手臂,回头拱手道:“掌柜的!” “付钱,吃饭!”徐胜利道。 “是!”刘一手恭敬的拱手道,直起身掏出钱袋,恶狠狠的盯着小二,“多少钱?” “一碗糙米五十钱,两碗糙米一百钱。一斤腌肉一百钱,十斤腌肉一千钱,外加一份时令小菜六十钱,一共一千一百六十钱!”小二扳着指头缓缓道来。 “什么,你说多少钱?”刘一手以为自己听错,不信的问道。 也难怪刘一手会吃惊,一千一百六十钱绝对不是个小数目。当时,普通人家做冬夏两套衣物不过一百四十文钱,买一石粮食不过二十几文钱,一千一百六十钱能买多少衣服多少粮食?如何不让刘一手吃惊! “一千一百六十钱!”小二异常镇定的道,好像说的不是一千一百六十钱,而是十六钱,反而有些怪刘一手大惊小怪的意思。 “老子也曾开过店,知道这里边的道道,何不明抢?”刘一手冷笑一声。 “你以为贵?城中的粮食已涨至天价,本店哪有一丝抢的意思。今天收你一千多钱,明天两千多钱也不见得能买到!”小二摆出一付爱买不买的样子,不屑的说道。 “一手,付钱!”徐胜利一直在打量悄悄偷看他俩的客人,不愿刘一手在这等小事上纠缠不清,道。 “这是三两黄金!”刘一手打钱袋中摸出一块金子,道:“拿秤秤了,多余的找给老子!” “三两?我看二两也没有!”小二拿着金子在手上掂量了两下,转身走到老板面前交于老板,冲后厨喊道:“糙米两碗,腌肉十斤,时令小菜一份。” 老板也不去秤金子的重量,用钥匙开了抽屉,把黄金往里一丢,就好像那块黄金正好一千一百六十钱,没有多出一文来。竟或者还少了十多文,而他大度的很,吃了这把暗亏,把头摇了摇,暗叹生意难做。 第八十五章 宾至如归 二 无数次的催促喝骂之后,小二不急不慢的端上饭菜。 糙米内隐藏着太多的沙石,刘一手狼吞虎咽往嘴里拔拉老大一口,嚼了两嚼差点没把后槽牙给顶掉。抬头欲骂,小二已转入后堂,老板耷拉着脑袋盯着柜台,冲着喊了两句,对方连头也不曾抬一下,装聋做哑。 刘一手嘟嘟囔囔的骂了一句,肚内的饥火逼着继续吃了下去。所谓的时令小菜,油水没有一滴,盐也没放两粒,脓脓糟糟要多难吃有多难吃。而腌肉呢简直能把卖盐的气死,咸得喉咙如火燎。这东西也不知放了多长时间,硬如石块,还带着臭味。 好不容易混了个半饱,刘一手放下净空的黑陶大碗,想要再来一碗,一想到五十文的天价只能做罢。回头见徐胜利只是配些时令小菜,对于腌肉不动一箸,毫不客气气的将桌子上的腌肉风卷残云。 咸的吃多了,人就会干渴难耐,叫来小二端上一罐清水,刘一手一气喝了,悄悄对徐胜利道:“大人,莫怪我没提醒你,对面那人一直盯着你看,莫非是打我们的主意?” “那是个女的!”徐胜利继续叨捡着碗里的沙石,道。 “女的?”刘一手有些不信。对面那人一副男子打扮,虽说眉目有些清秀,皮肤有些白晰,手指特别的纤细修长,但他还是看不出是个女的,又道:“大人,从何得知那是个女的?” 徐胜利没有即刻回答,把挑捡干净的一箸米送入嘴中,细细嚼了咽下,指着上下蠕动的喉节道:“凸起的胸部能用布勒平,脸上的胡子可用胶水粘上,这个喉节始终无法隐藏!” “哦,对对对!我怎么遗漏如此重要的细节,大人真是目光如矩!”刘一手屈指轻叩脑门,道:“将胡子去掉,换上女装,插上珠花,好好的装扮一番,不失为一个美女,比我家中的那个母老虎要强上好多倍。她一直的朝我们打量,是不是看中大人了?” “看上是看上了,不过不是看中我们的人,而是另有所图!”徐胜利把箸叩在剩下小半碗沙石的碗上,道:“你我衣衫褴褛、神情狼狈,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剩你口袋里的金子。小心在意,我们也该走了!” “是大人!”徐胜利轻轻道,伸手摸了摸怀中的钱袋还在,朝依在门口的小二招了招手。 “客官还要些什么?” “不要了,将多余的金子找来,我们要走了!”刘一手将手平摊直伸到小二的下巴壳前。 “什么金子?” “好你个王八操的,在你店中吃了顿天价猪食,现在连余钱也想吞了去!告诉你,老子以前也是个开黑店的,但还没黑到你这种程度。赶快将余钱还来,不然我管你姓宁还是姓屎,一拳打爆你的脑袋!” 刘一手急言厉声,眼内杀气腾腾,哪有一丝吓唬的意思。小二害怕起来,回头见老板还是坐在柜后耷拉一个脑袋,对这边发生的事情不闻不问,心中大急,暗骂一声:“姥姥!”嬉皮笑脸的道:“好汉别急,有话慢说!” “跟你有什么话好说!要么你还我钱,要么我要你命,多费什么口舌?”刘一手将悬在小二头顶的拳头晃了两晃,‘呼’的一声砸下来,将近小二脑袋又收了去,嘿嘿一笑,道:“我还是觉得要了你的命划算一点,怎样,钱不要了,要你的命如何!” “爷爷,别!”刚才那拳砸下来,小二明显感觉到拳劲刚猛,自己的脑袋吃得一拳也吃不了两拳,伸出双手托住刘一手的拳头,道:“爷爷不知,我不还爷爷的余钱,是为爷爷好!” “你吞了我的钱,还是为我好。那我杀了你,也是为你好了!”刘一手压着小二的双手往下压。 “爷爷且慢,听我把话说完!前些日子河南郡发了大水,宁大人便在洛阳城中订下一个规矩。每天夜里实行宵禁,如里亥时有人不在家中老老实实呆着,偏要在街上游荡露宿,被巡更的兵卒抓住。轻则会被兵卒驱逐出城,重则将丢了性命,那点余钱就算作今日的店钱,如何?” “这算他娘的哪门子规矩!”刘一手拽着小二的衣领仍不放手,道:“就算有这门规矩,我不会到其他客栈投宿?” “刚才我便对爷爷说了,我们家老板姓宁,从我们家出去的客人,哪家客栈也不敢收容!” “一手,放开他,今天我们便住在此处!”客栈即与河南郡守宁成有关,徐胜利也就打算在此住下,以便多打探一些有关宁成的消息。他笑道:“给我们准备两间上好的房间!” “是是,还是这位爷爷明白事理!”小二揉了揉被掐的发紫的脖子,打了个躬,上楼准备房间。下来的时候,徐胜利与刘一手已不在店中。 “小春子,过来!”老板朝他招了招手,小二生气刚才对方见死不救,闷闷不乐的走上前去。 “给他们准备的是哪两间屋子?” “甲子第一号与甲字第二号。” “好,好!他们所带的钱,也够吃上十来天的了。甲子第三号今天是不是吃饭只花了一百五十钱!” “是!”店小二点了点头,道。 “唉,他没多少钱了,能在我们这里吃住一月多也怪不容易的。我有心让他白吃白住一天,可我们是做生意的,又不是搞善举的!这样吧,一会他不回来昨天的店钱就算了,回来的话将昨天连同今天的店钱结了!” “是!” “你去趟郡守府,告诉看门的二哥,就说店里来了两个行踪可疑的人,让他问问宁大人如何处理!” “是!小的这就去”小二打了个躬,出了店门转过街角,恶狠狠的骂了句:“姥姥,天灾过后我要还在你店里干,我就是你的孙子。” 3Z有你更精彩 第八十六章 偷钱 网:本章出错。请点击下方举报,立即修复。 第八十七章 偷钱 二 网:本章出错。请点击下方举报,立即修复。 第八十八章 偷钱 三 网:本章出错。请点击下方举报,立即修复。 第八十九章 偷钱 四 网:本章出错。请点击下方举报,立即修复。 第九十章 问罪 网:本章出错。请点击下方举报,立即修复。 第九十一章 问罪 二 网:本章出错。请点击下方举报,立即修复。 第九十二章 问罪 三 网:本章出错。请点击下方举报,立即修复。 第九十三章 心存疑虑 网:本章出错。请点击下方举报,立即修复。 第九十四章 来者何人 网:本章出错。请点击下方举报,立即修复。 第九十五章 大堂争锋 网:本章出错。请点击下方举报,立即修复。 第九十六章 饥民冲城 出了衙门,徐胜利若无其事的在前走,脸色平静,既看不出喜也看不出忧。刘一手的道行终究浅了那么一点点,脸上阴霾纵横,不过也是个开过黑店在道上混的人物,尚能把持住自己,强忍下回头看一眼的冲动。 十个黑衣人便没有徐胜利与刘一手的修为,不能把刚才的事不放在心上,死里逃生之后,心中忐忑,既有高兴也有后怕,加上吃了顿饱饭,小命显得金贵起来,频频回头望去。 赵燕紧紧追随徐胜利的脚步,满脑子想的仍是徐胜利真的便是去救南越的特使?在此情况下也不好细问,亦步亦趋的跟在徐胜利后边,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好像眨过之后这个人便会凭空的消失了一般。 马车不知到了哪里。或许因无人看管,马儿挣脱了缰绳自己跑开。又或许是衙门里的人猜测可能是使者的坐骑,牵到了衙门内看管。还可能是哪家的百姓出门看到,一时贪心牵回自己家中占为已有。反正,马车已不在原来拴的地方,只留下一摊凉透的马粪,似乎在证明着这里曾经拴过一辆马车。 徐胜利没有驻足观望,更没有冲四方呼喊寻找马车,按照原有的速度继续往前走,穿过两道街,走了大约四里半路,来到昨夜留宿的客栈。 “客官回来了!”小二站在门口亲昵笑吟吟道,回头看见多出一个女的又多出十来个黑衣人,眉头不由的皱了一皱。 多出十一个人来,对于客栈老板来说是件高兴的事情,意味着能够多赚到不少的钱,对于小二来说无疑是件败兴的事,意味着劳动量增加了不少。 “再准备几间屋子,把他们安顿一下!”徐胜利指了指黑衣人,抬腿迈进屋子。 “她呢?”小二指着赵燕问道。 “当然还住甲字第三号房间!”赵燕道。 “甲字第三号房间不是有客人了?”小二嘟囊了一句,心中异常不愤如此漂亮的一个女子住进甲字第三号房里。眼前甚至浮现出被三号房里男人糟蹋的影像。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眼瞧着自己的妹子或妻子被送到了别人的房间。而自己却无能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瞧着。 “你管他有人没人,让你怎么做便怎么做!”紧跟在赵燕后边的刘一手道。 “是是!”小二与刘一手并肩迈进客栈,小跑了两步,跟在徐胜利地后边,道:“本店的规矩客官自然晓得,还是先将店钱结清吧!” “哦,河南郡郡守宁成会给我们结的!”徐胜利头也不回的上了楼梯,小二还想说些什么,刘一手已近到身旁。拿出金印往小二眼前一递,道:“我家大人是陛下派来的使者,明白吗?” 这种情况小二还是头一回碰到,在他的印像中客栈里接待过最高的官员不过是外县来的求盗,也弄不明白使者是个什么官。回头向隐在柜台后的老板望去。 一行人刚进来时,老板脸上一喜,多出十一个人来意味着对方原本能住十多天的店钱两三天便会消耗完。听到徐胜利直呼郡守地名讳,还说什么宁大人会替他们结清店钱,老板忍不住发怒,暗思这群人简直胆大妄为。不想活了。等到刘一手亮出金印,老板的脸色再次一变,想起昨天对徐胜利等的不恭,心中暗喝两声:“怎么住进来两位大爷,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颇有些无奈的对小二点了点头。=== “那,客……大人们还要些什么吗?”小二一边往楼梯上上。一边问道。 “没什么事别上来打搅便是,需要什么自会叫你!”徐胜利推开甲字第一号屋的房门走了进去,赵燕跟着也走了进去,刘一手一脚迈过门槛,把剑抽出一半,回头道:“先去给他们安排房间!记住了,没什么事千万别来打搅我们,不然我地剑可不是吃素的!” 小二点头领着黑衣人自去安排,刘一手把门关上。回头见徐胜利坐在榻上垂头不语。跟随徐胜利的日子久了。他知道每当徐胜利坐在那里面现大便干结之色时便是在考虑重大问题,这时最不喜欢被别人打搅。 蹑手蹑脚的来到榻旁站住。正好与坐在几案前的赵燕面对面。 刘一手站的位置极好,看到赵燕欲张口说话,他便使个眼色不让对方开口。一连十几次后,赵燕再次张口欲说话,他又使了个眼色,因为有预感这次光靠眼色只怕不顶用,还竖起中指在嘴唇前比划了一下,可是仍然没能制止住对方。 “你是前往南越地特使?” “怎么,你不相信?”徐胜利抬起头,微微一笑。 “你这人,满口胡说八道,刚才还假传圣旨骗宁成,现在又岂知不是在骗我?让人如何相信!”赵燕道。 “信不信是你的事,是不是是我的事!”徐胜利道。 赵燕停了一下,又道:“就算你是圣使,明知我是去长安请救兵的,为何不告诉我?” “为何要告诉你?”徐胜利道:“我此次前往百越是件秘密的任务,而你声称自己是公主又没什么东西可证明,告诉你泄了秘密岂不冤枉!” “你不相信我是南越的公主?”赵燕眼圈一红,心里一酸!只是相处了短短一天,可是已把对方当做可以信赖地朋友,甚至还带着那么一点点喜欢的意思,虽然对方总是欺负她戏弄她。 “一见面你就给我下毒,让我怎么相信你?” “算了算了,你不相信我我还不相信你呢!”赵燕似乎找到了平衡,道:“你说你是使者,可身边没有一兵一卒,只带了个帮手,其实你的身份最可疑。” “你也太小看大汉了,对付区区一个闽越,用得着从长安调兵?边郡的兵马调上几万足亦!”徐胜利道。 刘一手一直担着心,不是普通的担心而是很担心。虽然安然无恙的从宁成那里出来。可谁知道宁成过一会会不会反悔。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之上。不离开河南郡,头顶始终悬着一把宝剑,脑袋始终不太安稳。见徐胜利与赵燕一点也不担心此时的险境,反而在谁是真的谁是假地这等小事上斗起了嘴,道: “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个吗……” 徐胜利才开了个口,赵燕抢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先想办法离开洛阳,然后离开河南郡,马上赶往南越去救千千万万地百姓!” “是啊。是得赶快前往南越解救千千万万地百姓!”徐胜利点了点头,赵燕暗露得意之色,还没开口谦虚两句,对方话锋一转又道:“可我有个问题,你南越地百姓命金贵。\\\\\我河南百姓地命就不金贵?你南越百姓等着人救,城外的百姓就不用救?”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城外百姓的惨状,赵燕也是天天看在眼里,解释道:“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可已试过假传圣旨这一招。根本不管用,哪还有什么办法相救?何况,你向宁成保证过,天一亮便会出城,只剩一夜的时间又有什么办法可想!” “一夜之间也会发生很多的事情!”徐胜利道:“刘一手,我有个打算。你看行不行!” “愿听大人吩咐!” “据你估计,城中有多少兵马?”徐胜利道。 “加上求盗、狱椽,城中应该有兵马一万上下!”刘一手道。 “那城外又有多少饥民?”徐胜利道。 “城外的饥民在三十万上下!”刘一手道。 “我听说,人要红了眼,天不怕地不怕,敢跟虎豹豺狼斗,不知可有这事?”徐胜道。 “嗯,乡下不比长安人有教养,百姓们红了眼那可真叫是天不怕地不怕。就说我吧。那次若不是你们吆三喝四的不拿我当人看。怎会红了眼连皇帝也敢杀!”刘一手笑了笑,道。 张燕一听刘一手还有这等英雄之事。马上对刘一手刮目相看起来,对方的形象无形中也高大威猛许多。想问问刘一手既然想杀当今的天子,为何又在天子手下听用,不过见两人说地正高兴,按下强烈的好奇心,等说完了要事再问。 “要让人红了眼,通常有三种方法:杀红了眼,打红了眼,饿红了眼。你说,城外的人是不是都红了眼!” “肯定红了眼!”刘一手点了点头道。 “既然红了眼,他们一定天不怕地不怕,敢跟虎豹豺狼斗了!”徐胜利道。 “何止敢跟虎豹豺狼斗,他们连人都敢杀敢吃的,造反的心都有了!”刘一手道。 “嗯,我想,如果要是打开一座城门地话,告诉他们粮仓具体的位置,以三十万红了眼的饥民能不能对抗一万兵马,夺了粮仓?”徐胜利道。 “这事不成!”刘一手彻底明白了徐胜利的打算,把头坚定的摇了摇。 “为何不成?”徐胜利眯着眼笑道,意味深长的看着刘一手。 “不行就是不行,没有道理可讲!”刘一手把头摇地更加厉害。徐胜利想怂恿饥民抢夺粮仓,这可是一件大得不能再大的罪,简直能与造反相媲美。别说在他看来绝对没有行得通的可能,就算有,也得坚决反对。 “你知道我的脾气的,总得给我点理由,把说服我才好,不然我可是要一意孤行的哟!”徐胜利笑道。 “首先……”刘一手怒力想着理由,脑袋里浆糊一同,一时之间哪能想到理由,卡了壳,吱吱唔唔半天放不出来个响屁来。还好,赵燕帮他解了围,道: “宁成一定会派人监视我们地。” “对对,一定会派人监视我们的!”刘一手马上附和道。^^^^ “监视吗,不就是偷偷的看着,发现我们有异动马上去给宁成报告?不痛不痒的,又吃不了我们,也杀不了我们。”徐胜利道:“我们住的客栈离城门不到里许。衙门离这里足有五里,等宁成得了信。再派人前来阻止我们,饥民早就入了城,形势不是宁成能控制得了的。” “嗯,还有……还有……”刘一手继续想着理由,赵燕又道:“城门守兵两百有余,我们这边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十三人,而且他们个个全副武装,我们这边仅有两把兵器,如何能拼得过。” “嗯,这个问题说的好!”徐胜利赞许了一声。趁赵燕含羞垂下头的功夫转身拿过黑漆匣子,打开从里出拿出虎符,道:“别忘了,我们有调兵谴将的虎符,在城门前一晃。守门地将领敢不遵令?” “虎符岂能随便亮用?”刘一手朝长安地方向拱了拱手,道:“陛下交予虎符,是为了对付闽越地,岂能在此随便用“虎符是铜铁所制,又不是纸糊地吓唬人的玩意,并非用一次便不能用。为何不能在此先用一次!”徐胜利屈指在虎符上弹了弹,发出叮叮的脆响。 刘一手虽不明白纸糊的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摇了摇头,道:“反正,陛下交待下来的东西。该用在什么地方就用在什么地方,岂能挪作他用?” 赵燕先是听要把虎符用在此处,心中先是一惊,又听虎符还能用到南越上,心中才松了一口气,不过能不在此用最好不在此用,免得横生出什么枝节来,继续找起不可为的理由,道:“城外的百姓如一盘散沙。如何才能把他们组织起来。目标统一的冲入城里!” “才刚夸你问了一个好问题,马上你便又问出一个傻问题来!”徐胜利道:“让他们吃饱喝足。确实如一盘散沙一样,但如今的情况是他们正饿得厉害,粮仓地粮食便是冲锋的鼓声,只要让十个黑衣人跑到外边一通的乱喊,有数百人闻声而动,其他的人就会一传十,十传百,蜂涌而至。” “不好,不好!”刘一手还在摇着头,若不是脖子本就粗大,如此个摇法早就摇断了脖子,道:“饥民的人数虽多,可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从,手无寸铁,哪是城内全副武装兵卒地对手!”“他们也不是手无寸铁,至少有牙齿、拳头、木棒、石头,还有菜刀!俗话说的好,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莫忘了李背被判死刑的原因就是因为一把菜刀,那也是要人命的家伙事。”徐胜利开了句玩笑,又道:“再说,那些兵卒们也不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都是妈生爹养的,哪能全是铁石心肠没有慈悲胸怀。这些日子,看着城外地饥民他们就不难受?只是迫于宁成的压力不敢把心中的怜悯显露出来罢了,只要饥民们进城,我相信有一半往上的兵卒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会有一千至三千的兵卒加入饥民的队伍。那些饥民中,难保没有兵卒地亲戚朋友在里边,很可能亲生父母都混迹在其中。” “我说不过你,反正我是不同意你的念头!”刘一手道。 “你呢?”徐胜利转头看向赵燕。 “我与刘大哥的意见一致!” “看来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的手理,值得让人安慰的是我是你们的头,你们应该听我的!”徐胜利笑道:“我看就这么定了,刘一手,你去找两个能拿事的黑衣人过来,我有话吩咐!” 刘一手撅着嘴,十二个不愿意的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尚未到门口听到外边有响动,忙又折回身道:“有人!” 赵燕赶忙去吹烛台上地蜡烛,徐胜利拦道:“干嘛?” “吹蜡烛!” “我们又不是杀人放火地强盗,在这里密谋杀哪个人放哪家的火,吹蜡烛干吗?” “可……我们不正在商量……” “欲盖弥璋反会弄巧成拙,莫忘了我们都是官!”徐胜利盘膝端坐好,等到来人叩了三下门,道:“进来!” 门没上闩,被来人轻轻推开半扇,门外出现两个人来,一个是小二另一个是曾经见过地郡丞 王飞对小二点了点头,小二转身离去,王飞迈入屋内。转身关了门,往前走去。对赵燕、刘一手各点头一笑,然后神神秘秘的道:“大人,我能相信你吗?” 莫名其妙的来这么一句,徐胜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王大人此话怎讲?” “求大人救命!”王飞跪到地上叩起了头。 “救命?王大人开的是哪门子的玩笑?”徐胜利猜不透对方此话何意,以为宁成派来试探自己的,道:“我现在沦落到你的地盘上,性命还在你的手上捏着,该是大人救我地命才对吧!” “大人是不相信我,可否屏退左右。小臣有密事相奏。” “不必了。他们一个是我的好兄弟,一个是我将来地媳妇儿,有什么话你就说!”徐胜利摆出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把身体往后一靠,意味深长的玩味起下边跪着的王飞。 赵燕听徐胜利说她将来是他的媳妇。心中先是美滋滋的,很快又想到自己若不反对一下可能会被对方以为是个轻浮的女子,转头正欲开口讽刺一句,见徐胜利打了个眼色,又把话咽下。 “大人……”王飞开始讲了起来,打二十多年前当求盗丢了一个绳讲起。一直讲到最近宁成看他的眼神,最后道:“宁成疯了,他这是想杀我啊,请大人救命!” “你讲的倒是丝丝入扣,可我是宁成的朋友,怎么可能帮你。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徐胜利道。 “大人不会杀我地,也不是宁成的朋友,之所以如此说还是因为不相信我!”王飞道。 “哦,是吗,这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吧!我告诉你事实是什么,我不仅会杀你,还会交宁成这个朋友!”徐胜利道。 “不会的,从大人假传圣旨那一刻起,我便知道大人将是宁成的死对头。可惜。宁成太刚愎自用了。以为天底下地事情都能用钱摆平,不知道天底下还有大人这等不爱钱的人!”王飞道。 “只怕王大人看我真的是看走了眼。我这人还就是满爱钱的,如果没有其他事,我想睡了,就不送王大人了!” 徐胜利已下逐客令,王飞眼看自己的时间不多,忙道:“大人为何不信我?哦,我明白了,大人是不是觉得这间客栈是宁成所开,而我能够出入自由,因此怀疑我是宁成派来的!大人,请一定相信我,我是在旁边一直等到掌柜地去找宁成,才偷偷的溜进来。===至于那个小二,他与我家也算有点远亲,所以才将我带来见大人……” “刘羽林,还不送客?”徐胜利打断王飞继续往下说下去,摆摆手道。 “大人,大人!”王飞被刘一手拽起,挣扎着不愿离去。刘一手生了气,对着王飞的腹部猛击两拳,拖着王飞向外走去。 王飞又哀求了两声,眼见就要被拖到门外,不再哀求。本来,他打算的好好的,只要徐胜利相信了他,便求徐胜利将他**河南郡逃出生天,再把身上有关宁成罪行的证据交给徐胜利。此时眼见对方根本不信自己,把心一横,决定死也要拉宁成垫背,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绢团,奋力扔到徐胜利身边。 绢团展开极大,足有二尺见方,上边用蝇头小字写地密密麻麻,全是宁成借抄家之名中饱私囊以及草菅人命的罪状。上边的墨色有新有旧,不似新作,应该已经写了好多年,每年都往上添了一些。 徐胜利大致的过了一遍,没有找到李背那件案子,看来那件案子实在有些小,小到不足以让王飞浪费笔墨的地步。而王春那件案子上边倒有记载,说的是函谷都尉被抄家的始未,以及搜刮得来的钱财数量。记得极其简略,仅用了三十一个字,人名上只有函谷都尉的名字,后边跟着等二百四十六口人,皆杀数字,自然也不可能出现王春地大名。 刘一手把王飞拖下楼梯,在小二错愕地眼神中以及听到动静从后厨中赶出来的几个惊诧地目光中来到街上。他把王飞向前一甩,想给对方再来上一脚,临到王飞的**想起对方怎么说也是个郡丞,不能太不给面子。冲打地上爬起的王飞喊道:“滚你姥姥的,再来我家大人面前讲宁大人地坏话。决不饶你。告诉你,我家大人与宁大人是天底下最好的朋友。” 他这句话虽是冲着王飞喊得,其实并非喊给王飞听地,而是喊给那些隐藏在四周监视的人听的。不过,站在门口目送王飞跑的远了也没看到有人鬼头鬼脑的出来查看情况,略带遗憾的回到客栈中,差点跟正在探头张望的小二撞了个满怀。 “大人,怎么回事?”小二指着已看不到人影的王飞问道。 “她***,竟来高间我家大人与郡守大人的关系,你说该杀不该杀?”刘一手道。“奶奶地。他告诉我是来拜访大人的,求我带去见见。我想他是个大官,你家大人也是个大官,便领着去见,哪知他竟如此的话。早知便不领他前去了!”小二懊恼的道,极力让自己与这件事情撇清关系。 “谁说不是!今后他若再来,直接打将出去,别再往我家大人的屋里领!”刘一手朝楼梯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回头道:“你家老板呢?” “出去办点事!”小二点头哈腰地回答。 “是不是去拜家本家宁大人去了。好证实一下我们的身份?”刘一手笑道。 “哪能呢,谁还敢怀疑大人的身份?”小二赔着笑。 刘一手回头继续朝楼梯走去,关了门来到徐胜利身前,道:“大人在看什么?” “王飞掉了点东西,我捡起来看看,也没什么!”徐胜利把王飞记得黑帐折起收入怀中。 刘一手道:“刚才我问小二他们老板去哪了。小二虽没明说,但能看出客老板是去见宁成去了。可见王飞并没对我们撒谎。如果……如果王飞刚才讲的都是真的,我们完全可以借他之手除去宁成,这样便可免去大人假传圣旨之罪。” “哦,也许吧!”徐胜利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道。 “大人不相他?”刘一手道。 “无所谓相信不相信,关键时此时我们不能与王飞有任何地瓜葛,不然他死了也会把我们拖死了!” “大人讲的话莫测高深,我有些不明白!”刘一手道。 “你想。我们相信王飞有什么用?这事只能让陛下来处理。王飞说的没错。宁成已起了杀他之心,他现在就是个定时炸弹……” “定时炸弹?我不懂!”刘一手迷茫的摇了摇头。 “定时炸弹是我家乡的土话。打个比方吧,就是一座随时会崩的山,而我们正好坐在山顶,不知什么时候就死了!你想,我们把这颗定时炸弹带到身边有什么用?宁成一定会识破我们这是要借助王飞铲除他,这不是我们自己把自己置于十分危险地境地吗?” “大人是的意思是……宁成竟敢杀我们?”刘一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 “他会的,一定会这样干的,能不够全郡百姓性命的人又怎会顾惜我们的性命。所以必需得把王飞推出去,不能让他与我们有一点的牵连,不然后果只有一个,大家绑在一起死。” “我明白了!”刘一手点了点头,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不能等到天明再出城,王飞这一闹宁成会对我们起疑心,不仅会派人监视,只怕会派兵马前来,名义上说什么保护我的安全,其实要控制我地自由。这样,你去叫黑衣人,咱们马上出城!” “现在?”刘一手道。 “对,现在,马上,不能再耽搁了,趁暗探还没有把这边地情况禀告宁成,收拾收拾东西这就出城!”徐胜利把虎符收入怀中,转身将黑漆匣子的盖子盖好,又背到身上,回头见赵燕还坐在屋中,道:“你怎么还在这里,赶紧去收拾东西走。” “没什么可以值得收拾地,都是些破烂玩意!”赵燕道。她除了这个理由之外,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担忧,怕自己收拾完东西出来不见徐胜利的影踪。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停了一会,又道:“我有些仰慕你。” “你这一句话。差点没把我给闪死!”徐胜利从榻上下来,听到那边刘一手已把人都叫了起来,道:“走吧,我的公主!” 小二靠在柜角正打盹,看着众人下了楼,收拾行踪要走,连忙拦道:“客官这是去哪,等老板回来了……”话还没有说完,刘一手已把寒光闪闪的宝剑抽出,朝前一递。道:“闪开!” 小二听话的闪开,一行人离开客栈来到城门下。此时已是亥时初刻,城门早落了锁,刘一手来到角楼,一脚踹开门。里边二十多人正围在一起斗鸡赌钱,听到传来一声巨响,众兵卒的心全在赌钱之上,回头瞪了一眼继续对着阵中的两只鸡吆喝不停。 “谁是这里管事地?”刘一手喝了一句,见声音被众人的吆喝声淹没,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众人围地圈外。连推带抗的挤出一条缝隙,抽出剑一剑一个把两只鸡斩于剑下。 “谁是这里管事的!”刘一手提起鲜血淋淋的宝剑,再次喝道。众人愣了一愣,有人突然喊道:“姥姥,老子下了重金,眼看就要赢了。却被他这个不知哪里冒出的生瓜蛋子一剑杀了,我要杀了他!” “杀了他!”众人随声附合。 “我乃郎中署羽林,奉陛下指意随我家大人前来此处公干,我看谁敢动我一根汗毛!”刘一手拿出羽林小印朝前一递,众兵卒谁也不敢再动,他再次喝道:“谁是这里管事的?” “我?”一个干瘦老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道:“小老儿是此门的五百主。” “随我出来,我家大人有话跟你说。”刘一手推开挡在面前的两个兵卒,出了角楼来到徐胜利面前。拱手道:“大人。我把人给你带来了!” “哦!”徐胜利点了点头,对后边的老头道:“你便是这里的军门!” “回大人。小地正是!”老头大气不敢出的道。 “如何称呼?” “小的姓黄!” “黄军门,认识这个是什么吗?”徐胜利从怀中掏出虎符,道,] 黄老头虽没轻眼见过虎符,但也知道那是虎符,吓了一跳,小肚打颤的道:“知……知道。” “知道,这有什么用吗?”徐胜利道。 “知道!”重压之下,黄老头的脑袋有些发晕。 “把大门打开,集合本门全部兵马,一刻钟之内全到门外集合,我要检阅兵马!”徐胜利道。 “小地遵令!”黄老头跪下身领了令,站起身又道:“大……大人,外边全是饥民,不如就在城内检阅?” “看来你的脑袋是想换换地方了。”徐胜利嘿嘿一声冷笑,差点没把黄老头吓得一**坐到地上,连忙转过身冲探头张望的两名兵卒喊道:“击鼓,集合,开大门!” 吱吱嘎嘎声中,城门缓缓打开,饥民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脸迷茫的看着大门内先是出来两男一女,接着又出来十名彪形大后,然后出来一队三百多人全副武装的士兵。 徐胜利站在高处,看着下边的士兵,摇了摇头,笑道:“黄军门,来地人数不够,你可有吃空饷的嫌疑啊!” “没有,绝对没有!”黄老头摆手否认,解释了起来:“有的人请假,有的人家就在洛阳城中,到了晚上便回去休息,有的人……” 他的话还没有完,站在徐胜利身后地十名黑衣人突然喊道:“宁郡守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命人开了粮仓放粮,大伙们快去领粮去了。宁郡守念及大水冲毁家园,特意发放重建钱财,大家快去领钱去了。粮仓在………钱财在……” 黑衣人喊得太突然,兵卒与饥民们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喊到第三遍,兵卒与饥民们才反应过来。饥民们不顾一切的往里冲,兵卒们面对潮水般的饥民又哪能拦得住。 第九十七章 白马王子 第九十七章白马王子 第九十八章 淮南太子 赵燕说朱府简直是皇宫,里边含着太多的夸张成份,就从朱府的门脸来看,其规模莫说与皇帝比了,连田府、窦府都比不过。不过以朱买臣一个小小郡国丞相身份,到淮南为相尚不足一年,却住着比河南郡郡守衙门还漂亮的屋子,绝对让人感叹。 整个院落格局是三层套三层,三层再套三层,里边大大小小的庭院加起来有十多座,房间数量在一百间往上,可里边住着的人却显的有些少了。 其它官员的府上,哪怕只是县令这等小官,大门外总有两个全副武装的兵卒把府,既可起防盗作用也显得气派。朱买臣的家门外只有一个偻着腰的老奴,身上穿的衣服补丁摞着补丁,除了还算干净,要多寒酸有多寒酸。 别的官员府上,哪怕只是县令这等小官,家里边总会有个三妻四妾,服伺的奴仆也有七八十来个。朱买臣的家中似乎只有守门的这个老奴,再无其他人员。 别的官员家里,哪怕只是县令这等小官,门前总是车水马龙,尽是些走门路跑关系的人物。朱买臣家的门口,一辆车没有一匹马没有,用一句门可罗雀来形容,既贴切又真实。 不知怎么搞的,徐胜利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可他的家是因为他的败导致贫穷异常,朱买臣又是因为哪般?徐胜利与赵燕站在门口观望,太长时间无人前来拜访,守门的老奴无法确认是否来找老爷的,晕花的双眼打量着来人。直到徐胜利上前问道:“朱买臣朱丞相家是这里吗?”他才确认是找自家老爷的,用那张没剩两颗牙齿地嘴。含糊不清的道:“是,没错,小的这就去给你通传。” 盏茶的时间都没到,朱买臣跟着老奴走了过来,看到徐胜利后,脸上的高兴难以言表,小跑起来,超过走路蹒跚的老头,直奔到徐胜利面前站定。 有那么一刻。两人谁也没说话,怔怔的站在那里互相打量着对方。几乎在同时,两个伸出右拳,在对方的胸膛上各捶了一拳,接着哈哈一笑。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今天早上有只喜鹊冲着我叽叽杂杂一通的乱叫。我还寻思着有什么事,却没想到是你前来拜访!” “怎么,不欢迎我啊,不欢迎我那我可走了!”徐胜利笑道。 “不欢迎谁也不能不欢你!圣人有云:有朋之远方来,不亦乐乎!实话告诉你。见到你我都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了,你给我透个底。是专程来看我地还是另有事情!我想,你一定不是专程来看我的,听说陛下现在眼前有两个红人,一个是卫青另一个便是你,他怎会放你来看我这个老东西” “我哪能算得上什么红人,公孙弘他们才算陛下面前真正的红人。”徐胜利道:“你猜的没错,是去豫章办件重要的事情,想到许久没有见过老哥哥,顺便来看看!” “你这顺便可不是随便啊。多走了两百里路,这份情意哥哥领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赵燕一直听着两人叙着旧,感觉自己变成了透明地空气,简直无礼她这个大活人的存在。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也为了能够得到朱买臣的协助,帮着引荐去见淮南王,道:“这次前来寿县,他除了会会你这个老朋友,还想拜见一下淮南王。从他手上借些兵马!” “这位是?”朱买臣平常最爱看玩笑。是个幽默感十足的人物,不然也不会搞出覆水难收这样足可流传千古地趣事来。把头转向徐胜利,笑道:“莫非兄弟竟学着司马相如的法子,不知从哪里拐过来地媳妇儿吧!” “我哪有那种本事!”徐胜利打着哈哈,道:“人家是南越国的公主,我怎能配得上!” “配得上,当然配得上!莫说是一个南越国的公主,就凭兄弟这份才情,大汉的公了也配得上。公主就是公主,没有小家碧玉的扭捏,也没有大家闺秀的做作,为人爽朗,风华绝代,与我这兄弟简直是天造地势的一双。”朱买臣把两人往家里让:“请,家里坐,咱哥俩好好的把酒言欢一场,醉他个三天三夜。” 才向前走了两步,还未进入侧门,朱买臣又停下了脚步,回头又道:“,我这里十天半月也没个人来,今日兄弟好不容易来了,怎能让你走侧门,怎么也得让你走大门,堂堂正正风风光光地去我家。” “我看还是算了,又不是娶媳妇或者恭迎陛下王爷之类的大事,走侧门便行。” “不行,绝对不行!”朱买臣把徐胜利拦了下来,道:“你且在这里稍候,我去把门给你打开。”说完,叫上老奴,两人费力的打开正门。 许是太久的时间没有开过正门,门一开,灰尘扑天而来,好一会才散了。 由大门而入,朱买臣在前领着道,穿过好几座院落,在一处精致的小院停下。整个朱府内,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其它院落里落叶满地,尘灰肆虐,没有一丝的人气。这座小院里鸟语花香,生机盎然倒也十分的别致。 入了待客的堂屋,朱买臣上焚上香炉,等到老奴送上几样菜肴以及数坛美酒,又吩咐老奴去清扫出两间上好的房屋,以供徐胜利与赵燕休息。 从大门到这个客厅,赵燕虽然一句话没说,可朱买臣在门口地那一番话语却让她心花怒放,也就对朱买臣抱有好感。此时,在几案前坐了,两樽小酒下肚,少女地矜持与初识朱买臣的生份一扫而光,开起了对方地玩笑,道: “朱老爷,按说你也是个丞相,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住着这么大的房子,里边却显得如此冷清?” “这间院子原是太子宫,我来这里当丞相之前,太子刚造了间新的宫殿,淮南王大笔一挥就把这间院子给了我。他这是给我带了一个大帽子,想以此拿捏我一个把柄!” “朱老爷说地太过深奥,我都有点听不懂了!给你间大院子你住着不就行了,怎么成了拿捏你一个把柄!” “你别叫我朱老爷,听着太过别扭。还是跟胜利一样叫我朱老哥吧!”朱买臣道。他要说的话,是要跟徐胜利说的过心窝子的话,传出去不是不妙,而是大大的不妙。不过,人老精鬼老灵。活过五十岁之后已精滑似鬼,看得出来徐胜利与赵燕的关系不一般,而且徐胜利也不阻止他讲,便十分放心大胆起来。\就好像一个受了太多委屈的人,心里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是没一个能说得着话的人。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虽然旁边还跟着一个陌生人。但瞧陌生人与朋友关系很好,也就把这个陌生人当作了朋友,毫不避讳地讲了起来。你想啊,我一个初来乍到的丞相,却住着太子的故宫,旁人会怎么想?旁人一定会以为我与太子乃是一丘之貉,穿着同一条裤子。传到皇上耳中,我的话皇帝还会信吗?本来,这套院子里也算是人声鼎沸。但他们一个个笑颜逐开的背后都有一颗打探地心思,被我一个一个都撵了出去,只剩一个老奴看守着门户。这样干,既可不受被人监视的窝囊气,也算向皇上表明心迹。” 赵燕还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住间房子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里边竟藏着如此许多的弯弯绕绕,还扯到了皇帝的身上,接着又道:“那你谢绝一下不就行了,为何非得在这时住着?” “你以为我不想?其一:淮南王开了金口。赏赐下来地东西我若不要。如何上朝参政?其二:寿县城里的百姓都似得到了某种暗示,去租买房子。他们不说不卖,也不说卖,只说没有房子可卖。我一个丞相,总不能睡在大街上去吧,也只好在此将就将就。” 朱买臣停了一下,又道:“徐兄弟,刚才公主说你们前来还要问淮南王借些兵马?” 徐胜利并没向淮南王借兵马地打算,来这里就是要商量个主意的,可赵燕既如此说了现在总不至于矢口否认,点了点头。 “我劝你还是别跟淮南王借兵马,最好与他撇清关系,莫要有一点的联系才好!” “哦!”徐胜利点了点头,想对朱买臣告以实情,又想到赵燕在此,说出自己的想法赵燕铁定会反对。他并非怕赵燕反对,而是怕赵燕的唠叨。也不全是怕赵燕的唠叨,而是怕赵燕的眼泪。眼泪这东西天生就是女人对付男人最有力的武器,一想到赵燕两眼泛红,目光幽怨,啼啼哭哭的样子就唯恐避之不及。所以,没有对朱买臣说出实情,讨要一个主意,想等赵燕不在地时候与朱买臣密谈。 由朱买臣说的话,赵燕又恨起朱买臣这个人来,风度是阻止她救国内百姓的人,在她眼里都是仇人,就是不是仇人也是个讨厌的人,生气道:“为什么不向他借兵马?你不知道南越有多少百姓正在等着大汉的兵马去救吗?我觉得你这人太小心眼,太过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赵燕,怎么说话呢?”徐胜利斥责了一句,朱买臣对赵燕的话不以为然,笑道:“老弟此番前去豫章,可是作为特使前去处理闽越攻打南越的事情?” 徐胜利点了点头,朱买臣道:“既然如此,你自去豫章,调来豫章与会稽两郡的兵马,拉到仙霞关一放,南越的事情不就迎刃而解!” 赵燕虽出身公主,追根溯源起来还是大将之后,可在南越蛮荒之地呆得久了,对于兵法伐谋又无啥了解,哪知道围魏救赵地妙计。在她地眼里,两军打仗凭的就是人多,兵马往阵前一列,人多地那方自然胜利,人少的那方当然失败。道:“仙霞关离南越千里,中间还隔着闽越,兵马放在那里有什么用?” 赵燕不说这话倒还罢了。一说这话朱买臣立马明白赵燕与徐胜利看起来关系非同一般,其实暗地里并非铁板一块,这其中另有隐情,说不定还拐了几道弯。在他的眼里,以徐胜利的才情,不会傻到非得把汉军与南越军兵合一处与闽越展开决战。由此,可以推测出对方此番前来并非是找淮南王借兵马地,而是另有其它的事情,而这件事情又不能让南越的公主知道。他立即把这件事情抛开。专在淮南王身上打转,笑道:“不让你们向淮南王借兵,是为了你们好。” “你这话越来越让人难以理解,在淮南借不来兵,对付闽越的脸算便不高。这明明是斥我们的台,怎么又是对我们好了?”赵燕道。 “因为淮南王要造反!”朱买臣突然道,观察着徐胜利与赵燕的反应。徐胜利脸色如常,似乎早已知道这件事情,赵燕吃惊的程度不轻。而且一脸的不信。朱买臣想着徐胜利一点也不知惊的原因,半天没有一个头绪。又道:“据我暗中地观察,淮南王刘安与闽越密有勾结,准备造反,绝无可能借兵给你攻打闽越。就算他因某种原因借兵助你们打败闽越,过不了多久,他造反的事情东窗事发,你们又怎会不受他的牵连?所以,千万不要与他有任何的牵连,最好把他当作一堆狗屎。远远的避开。” “他造反地事情你可有真凭实据?”徐胜利问道。 “若有真凭实据,我早密报皇上,何需天天在此哀声叹气?”朱买臣叹了一口气,想起一件事来,又觉得这件事情与淮南王造反的事情没有一点关系,也就按下不提。 赵燕一听淮南王要造反,十分里倒有九分不信,剩下的一分也是将信将疑。不过这一分的将信将疑也足够让她提心掉胆。如果朱买臣说的话属实,徐胜利将豫章郡地兵马调往南越。淮南王很可能会趁豫章郡空虚南下。那样的话南越将被两国夹击,处境更加地危险。越想越后怕。越后怕越要把事情弄个清楚,赵燕道: “朱老哥从哪里看出淮南王要造反?依我看淮南王与当今的陛下血脉相连,实在没有一点造反的理由与动机,倒是一路上听到淮南国的百姓议论纷纷,对老哥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词。是不是老哥心怀愤恨,眼见淮南国的百姓全都与老哥为敌,因此诬其造反!” “赵燕!”徐胜利喝斥了一句,在他的心中也有九成怀疑淮南王造反或即将造反,道:“不得如此说朱丞相,他不是那种人!” 你当面骂朱买臣不是东西,朱买臣不会放在心上,说不定还会有说有笑夸你骂的好。可赵燕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朱买臣是睚眦必报地那号人,这不是没事往人家心窝子里戳。从搞出泼水难收这档子事,表面上别人怎么说朱买臣都置之不理,反正理站在他这一边。其实内心里,朱买臣十分的在意别人怎么看他,尤其在意别人会不会把他当作睚眦处报那号人。 朱买臣很生气,气得七窍生烟,若不是徐胜利站在旁边,当即就要发作,哪管赵燕是什么身份。但如今徐胜利站在旁边,他把气强压了下来,冷笑一声,道:“你说,淮南国的百姓们对我都有什么微词!” “百姓们说,淮南王体恤人民,免了百姓们的赋税,这是好事。可你却时常在淮南王面前奏报,要求淮南王取消这个惠民的政策,也不知安着什么心!”赵燕道。 “安什么心?我难安什么心!该收百姓多少赋税,朝廷上早有明文规定。淮南王不遵大汉法令,在其境内自行其令,与朝廷保持二心,这不是正证明其有反意?我让其按照朝廷的法令收取赋税,是让其从歪道上走回正道,有什么错!”朱买臣反驳道。 赵燕根本无法苟同对方的说法,又道:“逢年过节的,淮南王给治下百姓发些赏钱,既补贴了百姓家用,又体现与民同乐的仁慈,这有什么错?为何你总是上奏让淮南王不要给百姓赏钱,难道是你眼里容不得百姓们过上富足地生活,只有他们吃了上顿没了下顿你才高兴?”赵燕道。 “淮南王为何要给百姓赏钱?他仗着境内有几座矿山,日夜开采铜矿铸钱。用这些钱把天下地钱变得越来越不值钱,难道这是什么好事?再说,他为什么要给百姓赏钱,依我看来那是在收买民心,为反叛做准备。据我所知,周边的郡国都看到淮南这边百姓不用交税又有钱拿,携家带口地纷纷迁来淮南,淮南国七郡一百二十六县的人口已达到大汉的十分之一,说他没有反意只怕没人会相信!” 赵燕述说淮南国百姓对朱买臣的意见并非真的想叙述。而是朱买臣问她百姓们有什么微词才说的,在她心里最想知道的还是淮南国如何与闽越勾结,因此朱买臣如何反驳她并不在意,又问道:“那你如何知道淮南国跟闽越暗中有勾结?” “别忘了,我是一个丞相。虽然是一个不招人待见的丞相。但始终还是一个丞相。他们每天里偷偷摸摸会见闽越来的商人,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心里清楚地很,只是假装不知,故意装糊涂罢了!”朱买臣道。 “你怎能故作糊涂呢?你应该尽早告诉皇帝。让他派人前来捉拿淮南王啊!”赵燕道。 “你以为淮南王是说拿就能拿的!小姑娘,做事不能冲动。有句话说的好,老虎要打便得打死,打而不死反遭其害。”朱买臣道:“我若有真凭实据,密告给陛下也就罢了,可现在的情况是并无真凭实据。而且,刘安对道教颇有研究,写了一本有关道教的书很受窦太皇太后地赏识,若无铁证告到陛下那里,陛下就算想铲除太皇太后也会压下来。” 眼看两人越说越僵。徐胜利把话题扯开,笑道:“说这些干嘛,我们先喝酒!”举起樽朝朱买臣敬了一下,放下樽见赵燕又想开口说话,连忙道:“朱大哥,来你府上之时,整条街道被娘们堵了个严严实实,后来才知道那些娘们是为了见太子刘迁一眼。我有些不明白了,刘迁真的就有那么好吗。竟惹的大姑娘小媳妇全都发了疯。争先恐后的想嫁给他。在我看来,无论长相才情。他都很一般,也不知那些娘们都得了什么魔怔” “愚蠢,全都是一些蠢妇,她们全被刘迁所迷惑,若是真的知道刘迁根子上是个什么人,只怕全都避之而唯恐不及!”朱买臣恨恨地道。\ “大哥话里有话,似乎另有所指,小弟愿闻其详!”徐胜利道。 朱买臣先不回答徐胜利的话,干笑两声,转头对赵燕诡异地笑了笑,也不再称公主,道:“小姑娘,如果你要嫁人,有两个人让你选,一个是我的徐兄弟,另一个是刘迁,你会选谁?” 赵燕一个女孩子家,让她当着徐胜利以及一个外人的面说会选徐胜利,如何开得了这个口。另外,她还在生气当她正询问有关淮南国的事情,徐胜利却把这事扯到刘迁身上,不假思索的道:“当然选刘迁,谁叫人家是白马王子呢?” “白马王子?”朱买臣愣了一愣,道:“这跟白马王子有什么关系?” 赵燕被朱买臣略带几分滑稽的笑容逗得一乐,解释了一句:“白马王子就是骑着白马的王子!” “哦,我这徐兄弟虽然没有王子的身份,可前程不可限量,岂是刘迁能比得了的!就说这马吧,徐兄弟在长安有一匹马,颜色虽说不是白地,但也是千里挑一的良驹,叫做千里雪!知道什么是千里雪吗?用徐兄弟的一句话来说,那就是雪马风鞭,惊起银蛇千里舞。说是雪马风鞭,并不是说这马跟雪一样,是白色的,而是指冬天里鹅毛大雪这么一下,那雪就跟马一样,风就跟鞭子一般,如一条银蛇舞动千里。你瞧瞧,我这徐兄弟,这诗情这画意,哪是刘迁能比得了的……” 赵燕忍不住把眉头皱了皱,心里明白这是朱买臣在卖徐胜利的好呢。卖好你就卖好呗,直接了当的说徐胜利有多好多好,刘迁有多坏多坏不就得了,偏偏要拐那么多有弯,用白马引出徐胜利在长安的一匹马,又由马引出徐胜利的一句话。再由话引出雪来。雪引出诗情画意来,累不累啊。她是个汉人地后裔,不过从出生到长大都在南越,没有正儿八经汉人地弯弯道道,喜欢的是直接了道,不是七拐八拐地拐的人头脑晕沉。 “朱大爷,你究竟想说什么?”赵燕忍不住打断朱买臣,道。 “想说什么?只怕你听完之后就不会再想着要嫁给刘迁了!”朱买臣呵呵而笑。 从朱买臣的内心里来说,朱买臣还是比较喜欢赵燕的。虽然她刚刚在言语上得罪过他。朱买臣是个过来人,从一个人的言谈举止一颦一笑上就能够猜测出这个人大概是什么样的性格。他曾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被前妻折磨地生不如死,所以只要女人不像他前妻那样他便以为那是个好女人,是一个值得共渡一生的女人。 由徐胜利的眼神中。他看出徐胜利对赵燕有意思。从赵燕的眼神中,他看出赵燕对徐胜利有意思。虽然两个都躲躲闪闪,甚至有意的去气对方,可是他还是看出来了。现在,问题来了。徐胜利突然提到刘迁,莫非刘迁要在这中间横插一杠。不行。他得打消赵燕地念头,这样的女人自得嫁给徐胜利这般的人物,不能让刘迁那狗东西给玷污了。 “别看刘迁人模人样的,其实他这个人最不是东西!”朱买臣神神秘秘的道:“他盗墓!” 在朱买臣地眼中。 扩大一点,在所有汉人眼中,盗墓都是让人不耻的行为。你盗有主地墓,主家的人会跟你拼命,你盗无主的墓,会受到所有人的唾弃。所以。盗墓的人名声都不好,在相当多的人看来那种人将来生儿子没**。 想抓淮南王造反的证据,大半年来朱买臣费尽心机没有抓到一点的证据,所以就想以其他罪行入淮南王的罪,听闻刘迁喜爱盗墓就派人暗地里监视,直盼刘迁能盗个王室地墓,到时往长安一告,不说将淮南王一家满门抄斩,也会削了淮南王的爵位。贬其为平民。使造反的阴谋流产。 可惜,这淮南国地处楚地。整个疆界里古墓虽多,但全是故楚的王墓,哪有一家刘姓的墓。盗皇家墓葬那是杀头的死罪,盗故楚王墓那是道德问题,杀不了头。既杀了不头,这种不痛不痒的事告到长安不会有什么效果,也就不了了之了。 此时,朱买臣说刘迁盗墓这码子事来,为的就是让赵燕鄙夷刘迁的人格,继而撮和徐胜利地美事,可惜他忘了一件事。他忘了赵燕根子上虽算汉人,但人家打祖上到现在在南夷之地生活了百年往上,所谓入乡随俗,人家已随了南夷地俗将大汉的俗给忘了个干干净净。要知道,南夷葬人有天葬、火葬之分,甚至还有水葬,可墓葬少之有不。 天葬是把人往山头一放,任由飞禽啄食尸体。火葬是把尸体置于木柴之上,一把火烧了。水葬是把尸体绑上两块石头往河湖里一扔,当作鱼儿地食物。不论天葬、火葬还是水葬,尸体都没有了,哪有什么陪葬的东西,更别说盗墓了,因此赵燕脑子里根本没有盗墓的概念。所以,朱买臣说盗墓,就好比是在对牛弹琴,牛儿哪能听得懂琴音。 “盗墓怎么了?”赵燕问道。 “盗墓啊!他盗墓啊!”朱买臣语气沉重严厉的道,双手虚掐,气到极处。只是不知他的气是因为刘迁盗墓的恶劣行径而生,还是赵燕无所谓的态度而生。 “哦,盗墓!”赵燕被朱买臣的狰狞吓到,点了点头,道:“他还有其他的恶行吗?” “他的恶行就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不过现在我跟你讲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恶行!”朱买臣冷笑两声。他要说的话,本来是不愿说的,可是为了徐胜利的幸福,也为了让赵燕对刘迁以及淮南王生出恶感,决定说出来吓吓赵燕。 这件事他也知道不久,本来打算在实在找不到淮南王意图造反的证据后,拿这件事往朝廷上一禀,给刘迁下了个大罪,稍带着牵连上淮南王。 事情是一个老妈妈告诉他的,起因很简单。老妈妈的娘家有个表姐,这个表姐的儿媳妇娘家地舅舅家的姑家有个女儿,如今这个女儿死了。这亲戚离得太远了,八杆子都有些打不着了。且不论这个老妈妈究竟跟那个女儿有什么关系,反正沾着亲带着故。本来,老妈妈也不知道两人沾着亲带着故,直到有人来找,并说起此事才算知道。 有人找到了这个老妈妈的娘家,老妈妈的娘家又找到了老妈妈。哭着喊着让老妈妈帮着平平冤。平什么冤,平那个女儿屈死的冤。 死的女儿姓荣名爱,当找老妈妈的人说起这个名字时,老妈妈就知道亲戚们要平什么冤了。老妈妈在刘迁家呆了三十二年,从小看着刘迁长大。刘迁**上有什么屎她一清二楚。 荣爱是怎么死的,老妈妈没有看见,不过也一清二楚,何况在太子宫死的女子又不止荣爱一个,算来算去足有十四五个了。不用去打听也知怎么死地。太子宫的规矩极严,再小的事情也不许往外传。何况死人的事并不是小事,所以这种事老妈妈不想管也不敢管,可如今知道死的人是自己亲戚,她也就不能不管了,哪怕拼了老命也要管上一管,不然今后别想再在亲戚面前抬走头做人。 荣爱是被太子残杀死地,用一种极其卑劣残忍的手段杀死的。老妈妈要管,要替这个惨死的亲戚伸冤报仇,是件极难的事。话答应下来容易。真要去办却一点也不容易,整个淮南国就是淮南王地天下,也就是刘迁的天下,人是刘迁杀地怎么管。 思前想后,老妈妈想到了朱买臣,找到朱买臣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个清清楚楚。朱买臣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灵敏的意识到这件事情可以利用一下,把老妈妈置于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保护好,只等过些时间去长安述职时。带老妈妈一同前往长安。指控刘迁的罪行。 此时,朱买臣准备讲这些惨事了。可死的人太多,一时又不知从何讲起,叹了一口气。 等了一会,赵燕问道:“是不是人家没有什么罪行,你现编呢?” “朱大哥,我们一路上旅途劳顿,要不先去休息一会,到了晚上再叨挠。”徐胜利看出朱买臣的为难,道。 “昨天昨不是在客栈睡了一宿,哪有劳顿。朱大哥,你快讲,我正等着听呢!”赵燕已看出朱买臣正在撮和她与徐胜利,哪能在关键时刻就这么走了。再说,她也十分的想从刘迁地身上推测出刘安是个什么样的人,继而猜测南越的处境究竟困难到什么地步。 “有句老话说的好: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朱买臣终于讲了起来,道:“别看现在整个淮南国的女人都盼望着嫁给刘迁,可是他们知道刘迁是个什么人吗?刘迁贵为淮太子,身份尊贵到不能再尊贵的地步,后宫里的美人自然很多。有说有几十个,有说有几百上千个,我没有去过刘迁的太子宫,不过从他这个故宫来看,其后宫的女子应该在几十个上下,再加下丫环女仆之类地,二八芳龄地女子应在一百个上下。” “听朱大哥的口气,好像十分痛恶这样地事情。其实以朱大哥的身份地位,也能娶三五个美人以慰寂寞。我听人说,越有本事的男人爱她的女人越多,将来我要嫁了人,绝不会像有些女人那样,独霸自己的老公,好像显得自己男人多么没本事一样。”赵燕道。 “那是你没结婚,因此说些漂亮话,等结了婚就不会这样想了。天底下的女人啊!”朱买臣抬头望着大梁,停顿了一下,道:“不贪财的女人或许还能找出一两个,不吃醋的女人只怕一个她没有。就说这刘迁后宫里,有两个美人,那长相真所谓美到极致,冰肌雪肤,大眼小嘴,说起话来温柔细软,一颦一动万种风情,也难怪刘迁会爱的死去活来。” 第九十九章 生性残暴 朱买臣嘴上形容两个美人长相时,脸上的表情却异常平静。丝毫没有好色男在叙述漂亮女人时那种特有的垂涎三尺样,也没有失意男在咒骂女人时那种恨其不死的狠样,平静的就跟柳下惠他兄弟一般,如一个得道的高人,已达到美女在他眼中不过是堆枯骨的境界。虽然他形容时的语气很冷淡,甚至可以用冰冷来形容,但在听的人脑中还是可以想像得出那两个女人是那么的高贵与美丽,世上其它的女人与之一比全成了丢在路边无人捡拾的垃圾,除了天上有地上无来感慨一声,还有什么话能感慨? 不过,在说女人时他能心如止水,说起刘迁的兽行时却凶象毕露,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徐胜利都被他那股狠劲给震住了。 “这两个美女,各有各的好处,让刘迁欲罢不能,爱到深处,频频对两个女的发誓,许诺将来当了准南王一定封她们两个为皇后。不用我再说什么,你们也应该知道刘迁对这两个美女有多好了吧。” “嗯!”赵燕点了点头,有些自惭形秽,道:“没想到刘迁还是个知道疼人的好男人。”顿了一下,又道:“而且颇有些手段,能让两个美人彼此不吃醋。不过,这样看来朱丞相说后前后矛盾,你不是说天底下没有不吃醋的女人吗,她们不就没吃醋?”“不吃醋,那是你还没往后听呢?”朱买臣冷笑一声,道:“刘迁十足是个喜新厌旧的货色,因个太子的身份平时里在淮南国里处处留情。到处沾花惹草,没几日又看中一个美女,二话没说注弄进了宫里。这个美女有手段,换作男儿也是个风云人物,可惜身为女儿身没能在广阔的天地间闯出一番作为来。自从她入了后宫,后宫被搅和地翻天覆地,乌云蔽日。” “慢!”赵燕打断了朱买臣的话。笑道:“朱丞相,你学问有多深我不知道,可这讲故事的本事吗,唉……” “我讲故事的本事怎么了?” “你讲故事的本事着实差劲!故事里的人物若是一个两个,不带称呼的也就过去了。如今我听你讲这个故事,似乎人物众多。总得把她们地名字说出来,也好有个分辨。像你这样讲,所有的女子都以美女代替,一会还不把人的脑袋给听晕了过去?” “哦,这个我还没留意。不过故事也是听旁人给我讲的,里边的女子都叫些什么还真记不太清。那就随便取个名字代替。但,这名字虽不是真名字,事情却是千真万确的真事,还请公主莫真地把它当故事听了!”朱买臣继续讲了起来: “那两个刘迁最宠爱的美人,一个叫王苹另一个叫王蒂,新入宫的美人叫赵信。人这一辈子哪有不生病的,刘迁虽贵为太子可也会生病,有一次他生了病,躺在床上茶饭不思。难受的要紧。那王苹与王蒂是大户人家地小姐,平时只有人伺候她们两个的份她们哪伺候过人,所以刘迁病了她们也就嘘寒问暖两句,接着就回自己地屋里歇着了。赵信呢,可没这么笨,她是个有手段有心计的人,才入宫没多久,心中明白争宠肯定争不过王蒂与王苹,于是耍了个心眼。趁刘迁生病这段日子。在床前侍奉汤药,温柔体贴。” “我知道了!”赵燕拍手笑道。那高兴劲如同发现了天底下最大的一个秘密:“本来得宠的王苹、王蒂,因为不懂得照顾刘迁而失宠,那个赵信则因为细心的照料而得宠,对不对?” “对,你说的没错!”朱买臣点了点头,道:“王苹与王蒂的确失了宠,不过不光因为没有悉心照顾刘迁这个原因,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赵信有强大的媚功,不然刘迁只会感激她,病好了之后很快又会忘记她,哪会对她爱得入骨,竟害了十几条人命!” “媚功是什么功?”赵燕天真而又无邪地问道。这个问题太过尖锐,朱买臣这样的半大老头怎能开口细讲,不怕别人骂为老不尊?吱吱唔唔了半天,也不知该怎样解释。徐胜利见朱买臣卡了壳,而赵燕又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式,不解释一下只怕这个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于是道:“媚功就是会发嗲,迷惑男人。” “发嗲又是什么,怎样才算迷惑到男人?”赵燕又问道。 发嗲?徐胜利还真解释不出来,迷惑男人也不好往深里解释,这种事情只能意会而不能言谈,哪能三言两语说的清的。徐胜利顿了一下,道:“发嗲就是撒娇,迷惑男人就是我让你给我捶腿,你心满意足的给我捶了,我就被你迷惑住了。你不给我捶,或者锤了但满脸的不高兴,那就是没有迷惑住我?” “谁要迷惑你?”赵燕白了一眼,想到河南衙门大堂里捶头那幕,虽说不是心甘情愿给徐胜利捶的,但心里也没怎么不高兴,心中一惊,暗道一声:“莫非那时我就在迷惑他?”想到这一点,连忙又道:“谁要给你捶 “我也没让你给我捶腿啊!”徐胜利呵呵一笑,转头对朱买臣道:“老哥接着讲。” “这女人争风吃醋起来可不得了!”朱买臣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徐胜利又看了看赵燕,道:“王苹与王蒂,眼瞅着刘迁来她们地院子越来越少,对赵信越来越好,心中既恨又怒。有地女人遇到这种事情,也就哭哭闹闹,再狠点就上吊以性命威胁。有的女人遇到这种事情,那是恶向胆边生,起了杀心。王苹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地人,见刘迁移情别恋哪能不恨,一恨就起了杀心,时常在袖子里藏了一把刀。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杀了赵信。” “她倒是够狠的,如果有一天我遇到这种事情,会不会跟她一样!”赵燕心中想着,不自觉得就朝徐胜利看去,见徐胜利也朝她看来,连忙低下头,心跳个不停。道:“她真傻,杀了没有?” “杀了倒好了,杀了就没有以后发生地惨事了!”朱买臣道:“有一天,刘迁正在屋里与赵信搂抱亲昵,王苹突然闯了进来,拿着刀便向赵信刺去。刘迁大吃一惊。慌忙上前去阻止王苹,一个女人哪是男人的对手,很快王苹手中的利刃被刘迁夺下,而人也被随即赶进来的人拿下。刘迁见以前可人的王苹如今跟个疯子差不多,愤怒到达了顶点。红了眼,把王苹吊在梁上用鞭抽打。问其为何这样做。王苹挨不过,也就一一说了要杀赵信的原因。这事到这也就算完了,可是赵信哪能放了如此好的一个机会,要趁此机会连带着要将王蒂一并铲除,免得日后王蒂又来争宠,附在刘迁耳边道这种杀人地事情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干的,王蒂也一定参与其中。刘迁那时正在狂怒,又沉迷于赵信的诱惑之下,想想也是这么一个理。再次鞭打王苹,问王蒂是不是同谋。” “本来以为他还不错,原来竟是个糊涂蛋,轻易被人摆布!”听到此,赵燕恨恨然的道:“后来怎样?” “不能说他糊涂,只能说他不是东西,根本没把王苹当人看,那些情啊爱啊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仅把她当做玩物。喜欢的时候。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喜欢的时候一脚踢开。恨不得能一刀杀了,免得在眼前晃来晃去烦人。如果,他真有一分爱王苹地话,又怎舍得把王苹吊在梁上鞭打,并逼问王蒂是不是同谋。”徐胜利道。一想到刘迁把一个柔弱的女子吊在梁上鞭打,气就不打一处来。按说王苹欲杀赵信在前,可打根起是因为刘迁喜新厌旧,能治王苹有许多的办法,可以逐出太子宫,可以饿她几天,可以……方法千千万万,为什么偏偏要鞭打呢? 停了一下,又道:“我想,王苹一定挨不住,承认了王蒂是同谋!” “一个姑娘家,又是大户人家娇宠出来的,哪能受得了雨点似的鞭子。王苹吃痛不起,承认王蒂同谋。这一下刘迁更恨,派人把王蒂抓来,也吊在梁上用鞭抽打。”朱买臣道:“王蒂骨头硬,再说事情本与她无干,咬牙坚持说自己不知道有这回事。刘迁受蛊惑打骨子里相信这事王蒂一定参与,赵信又在旁边火上浇油地说王苹与王蒂两个平时好的跟亲姐妹一样,怎会不知情?一百个不信王蒂与此事无关,勃然大怒,恨王蒂不痛痛快快地交待,命人剥光王蒂的衣服,用铁锥猛刺。直刺到面目全非,身体成为一团血肉,王蒂见再不承认会被活活刺死,只好招认!”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赵燕气呼呼的道,嘴唇都开始哆嗦起来。 “一夜夫妻百日恩,他竟真能下得了手!”徐胜利摇头叹道,低头看时,手中的一双箸不知什么时候已被他捏断。 “再往下听,你不光要杀他,连吃他的心都有了!”朱买臣接着道:“王蒂既已招认,刘迁准备整顿一下后宫的乱势,叫来所有的美姬宫蛾聚于殿中,也是个杀鸡儆猴之意。他先是把王苹、王蒂两人的罪行说了一遍,谈笑间举剑砍死王苹,又教赵信如何杀王蒂,就好像在教赵信如何玩游戏一般。嬉笑间,两个美人,霎时死于剑下。这下总该罢手了吧,可赵信仍不放手,深谋远虑的道:两个狐狸精地婢女们可能也参于此事。于是,三个可怜的婢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被刘迁派人绞死。” “太狠毒了,女的狠毒,男的也毒,两个人都是蛇蝎心肠!”赵燕气得牙痒痒。 “狠毒?毒的还在后边,事情远没完呢!”朱买臣道:“可能是杀人受了一点惊吓,没过几天赵信患了病,迷迷糊糊间梦到王苹与王蒂的鬼魂来向她索命。醒来之后,她便把这事告诉了刘迁。刘迁不听还好,一听完咆哮道:两个贱人,死了还不安生。今天敢来吓你,改天还可能来吓我,要把她们彻底消灭!说完,下令把两个美人的尸首挖了出来,用火烧成灰烬,然后撒到护城河里冲走。” 人死了还要挫骨扬灰,赵燕已经无话可说。一张小脸吓得惨白。不经意间握住了徐胜利的手,冰凉地手才感到一丝地暖意。从惊惧间缓过一口气来。 “人都说,青蛇口中信,黄蜂尾后针,再毒毒不过女人心。以前我以为这是有人在胡说八道,看来赵信就是蛇蝎一般地女人!”徐胜利感觉出赵燕手的头凉。用力握着,道。 “是啊,她是一个蛇蝎心肠地女人,她的容貌与歹毒成正比。她想要完全占有刘迁,容不下别的女人出现。这当然不是一件容易地事情,因而引发一起起更惨酷的杀戳。”朱买臣道: “刘迁就是那种见了腥走不动道的猫。很快又把两个美人弄到宫里,一个叫陶青另一个叫崔月。赵信自然容不下这两个新人,先是诬蔑陶青对她不尊重,见了她也不行礼,而且衣服穿得也比她漂亮,常把宫里的东西赏赐给下人等等。那时,刘迁对陶青的新鲜感正浓,根本不去理会赵信的诬蔑,还说你说陶青地坏话没有。不能减少我对她的爱。除非她背着我跟别的男人通奸,给我带绿帽子,那么我便用大锅煮了她。也是说着无心听着有意,一语惊醒了梦中人,从此赵信改变了手段。” “她从奸情上下手了!”徐胜利冷笑一声,道。 “没错,她从奸情上下手!”朱买臣道:“过了没多久,赵信找了个机会,对刘迁说:有件事情你得注意。前些时不是请了个画师来给我们画像。我看到陶青把衣裳脱到露出肩背,而且对画师眉来眼去的。这小狐狸精还常偷看那些卫士。里边恐怕有问题。怕自己的女人跟别地男人有奸情是所有男人的通病,赵信又说地有鼻子有眼,刘迁自然起了疑心,从此对陶青开始冷淡,并暗暗观察。人一起了疑心,怎么看怀疑的对象怎么觉得有问题,过了没多久刘迁准备试控一下陶青,于是设宴请来所有的美姬在旁伺候。酒过三巡,刘迁高声唱起自己编的一首歌!”徐胜利实在没有想到,一个轻浮、愚蠢,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情,嗜杀成性的人还会谱曲唱歌,问道:“唱的什么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歌是这样的!”朱买臣道:“背叛了我的人啊,就像残花一样,飘飘荡荡,随时都可能凋落。这是多么奇妙地想法啊,是你自己不识好歹,是你自己东奔西跑,是你自己要投入罗网,当初是那么的恩爱,如今你却要自己找死。他一面唱,一面叫所有的美姬都跟着唱,不去看别人,只看陶青。本来,他杀两个美姬的事情宫里上下的人都知道,如今他又凶巴巴的看着陶青,陶青哪能不怕,自是吓得浑身打颤,脸色苍白,让人怀疑。刘迁见陶青到这时还不主动坦白,请求原谅,当时就起了杀心。不过也没说什么,叫美姬们都散了。” 徐胜利开始为陶青的命运担忧,心中把那个编了一首不知所谓歌的刘迁骂了一千八百遍,道:“于是,赵信又往火上浇了一把油,推波助澜了一下!” 朱买臣苦笑一声,他完全能够理解徐胜利的心情,当他刚听到这个故事时也是愤怒异常,道:“赵信知道刘迁心中中下地蛊惑毒剂已经发作,只要再踢上一肢,就会逼得刘迁发狂。过了两天,花钱买通一个郎卫,密告刘迁说:陶青常去禁卫地房间,与一个叫锦的郎卫眉来眼去,有时候还把门关上,也不知在里边干些什么。昨天他不知情撞了进去,两个人衣裳不整,神色甚是慌张,可能有什么奸情。刘迁听了诬告,毫不怀疑,狂暴如雷,立马领着上冲入陶青地房间,把她浑身脱光,先是一顿殴打,又下令姬妾们每个拿一根烧红的铁条,灼烧陶青的身体。刘迁的姬妾有多少?一人烫一下还不把人给烫熟了?陶青哀号逃命,投井求死,刘迁急令人把她从井里救了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赵燕已瘫倒在徐胜利身上。浑身打着颤,眼里滚着泪。听到朱买臣讲到刘迁急令人把陶青从井中救出,终于有了一点欣慰,勉强的一笑,道:“他总算还有点良心,把她救了出来!” “是啊,把她从井里救了出来。救出来时人还没有断气。可是,救她并不是为了饶她,而是要她受更大地痛苦!”朱买臣悲愤异常的道:“为了防止陶青再次逃跑投井,刘迁绑住了她的手脚,用木橛塞入她的下体,手持剔骨尖刀割下陶青的鼻子。又割下陶青的双唇,见陶青在那叫得让人心烦,拽出舌头也一把割了。凡是有良心的人,见此情况都会闭上眼睛不忍在看,那些美姬们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有胆小地当即就吓晕了过去。刘迁的良心完全叫狗吃了,陶青越痛苦他笑的越开心。陪着他笑的还有另外一人,便是那个蛇蝎心肠的赵信,附在刘迁的耳边继续怂恿,道:前些时候杀王苹、王蒂,她们地鬼魂半夜三更出来吓我们,这次不能再让陶青来吓我们。我记得,你曾说过陶青若敢有奸情,你要用锅煮了她,不如就用锅把她煮烂。让她不成人形,看今后如何吓人。刘迁当即同意……” “朱大哥!”徐胜利叫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赵燕在怀里抖个不停,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怕她承受不了人间的这等惨事,又道:“别讲了!” “不,让朱大哥继续讲下去,我倒要仔仔细细认清这头禽兽!”赵燕倔强的道。 “唉!”朱买臣叹了一口气。双眼也是一红。又道:“陶青早被折磨的断了气,刘迁命人把她放下。用利斧剁成碎块,丢到大锅里煮。怕煮地不烂,往里边撒上桃灰。还是怕煮的不烂,又往里边扔上毒药。煮就煮吧,他还叫所有地美姬都围在旁边看,谁若敢扭头或者闭眼,一顿鞭子就抽打过去。就这样,大火不熄,一担一担往里添着水,一直煮了一天一夜,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被煮成一团肉糊。陶青还有个妹妹,跟姐姐同一天被刘迁召入宫中,实在不忍心看到姐姐的惨死,一头撞死在柱上。” 赵燕已被吓得不成样子,朱买臣痛苦得也很难再讲下去,准备尽快结束这个悲惨的故事,道:“刘迁沾上一个花,赵信便伸出自己的毒手残害一条性命。最近,他又找来一个名叫荣爱的美人,因其擅饮,常叫荣爱陪他喝酒。除了喝酒,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很短,赵信还是不肯放过荣爱,找了个机会对刘迁说:我看那个荣爱,神态眼神整日恍惚不安,似乎有不可告人的勾当。刘迁留了心,再与荣爱喝酒时便打量荣爱的神色,果真看出恍惚不安来。不入太子宫地人不知道,进入太子宫的人又有哪个不知道宫里的腥风血雨,荣爱的恍惚与不安是怕不知什么时候灾难就降到自己的头上,哪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虽然她处处小心,尽一切可能与刘迁保持距离,而灾难还是降临到她的头上。 刘迁心中有了怀疑,气就不打一片来,突然站起身,两步来到荣爱面前,抓起酒樽摔到地上。荣爱瞬时明白恶运降到了自己头上,不愿忍受陶青她们所遭受到的酷刑,起身逃出屋子一头栽进井里。刘迁见自己一句话没问,对方便投井自尽,认定这是做贼心虚,更加相信荣爱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叫人急行把荣爱从井里救出,痛加鞭打。荣爱受刑不过,只得承认跟上次给她诊脉地大夫有私情。这一承认刘迁立马发了疯,把荣爱绑到柱子上,先用烧红了地牛耳尖刀刺烂荣爱秋水般的又眸,又一块块小心翼翼地割了荣爱屁股上的肉。双眼被灼刺烂,又承受一块肉一块肉的凌迟,人自然会痛苦的大叫。 刘迁听着哀号,怒斥其偷了人还有脸叫,命人用一碗铅汁从荣爱嘴里灌了进去。可怜的女人,就这样死了,不过她也自此从痛苦中解脱。虽然,刘迁又把她的四肢剁下,用带刺的荆条缠绕埋葬,美名其曰要让荣爱的灵魂永远活在痛苦之中,可人一死。又怎能感觉得到四肢被剁下地痛苦,天知道灵魂会不会永远生活在痛苦之中。” 朱买臣的故事讲完了,赵燕又惊又吓瘫倒在徐胜利怀中,虽意识到这样不妥,可浑身无力哪能起来。在徐胜利的轻轻拍打抚摸之下,恢复一点力气之后,努力坐起身。道:“朱大哥,天底下哪有如此恶毒的人,你一定是编了个故事吓我。如果是真的,似这等绝密大事,都是宫中秘闻,根本不可能从太子宫里传出来。你又怎么会知道。” 朱买臣想告诉她,这个故事绝对不是自己编出来的,而是荣爱的一个亲戚告诉他地。这个亲戚在太子宫里呆了很多年,太子宫里的事情她全知道,因此能够讲得这般详细。而且。他现在住的院子就是以前的太子宫,那些杀戮就是在这里进行的。他也在后花园里挖到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相信属于以前如花似玉地美人的。然而,徐胜利给他使了个眼色,他看出徐胜利眼色里包含的意思,那是不忍赵燕再被惨事所吓的关切,苦笑一声道: “公主就是聪明,一猜便能猜出我是骗你的。” “我就知道你是骗我地!”赵燕笑了笑,道:“你给那个蛇蝎女子起了个赵姓,是不是暗喻我便是那个蛇蝎女子啊!” 里边其它女子的名字是假地没错。可赵信这个名字绝对的千真万确,如今人就在太子宫里,随便找个人问下就知。朱买臣连忙摆了摆手,道:“公主千万别误会,我绝对没有一点那种意思!” “我骗你玩的,你还当真了!”赵燕咯咯而笑,笑声中带着苦闷,道:“朱大哥,既然现在我都问你叫大哥了。你也别再问我叫公主了。就叫我小妹行了!一个蛮夷的公主说出去让人笑话。” “好,那我今后就问你叫小妹了!”朱买臣笑了笑。道。 “喂!”赵燕转头对徐胜利道。虽然徐胜利已严重要求让她今后别问他叫喂,可她称呼徐胜利什么呢?叫大哥,两个人的年纪差不多。叫大人,显得有些生份。她倒是想叫徐郎或者直接称胜利,可又显得太过亲昵,还是喂来的自然。 “我心里发闷,想出去走走。” “好啊!” 徐胜利有要事与朱买臣商量,很显然现在不是时候,至少不是最佳的时候,站起身拱了拱手道:“我们两个上街转转,今夜就在老哥的府上叨饶了。” “什么叨饶,我正求之不得呢!”朱买臣把两人送出门外,转身回到屋里。刚才给徐胜利、赵燕讲过故事后,心情除了郁闷便是愤怒,更想马上把这件事情禀报给刘彻,提笔愣了一会神,又不知该从哪里讲起,放下笔叹了一口气。 徐胜利与赵燕在寿县里随随便便的走走看看,每个百姓脸上都畅漾着富足地很笑,走出大约里许地,赵燕突然问道:“朱大哥刚才讲的故事是不是真的?” “假的!”徐胜利笑道:“他不是说了,他是在骗你玩呢。” “是真的,我知道那一定是真的!”赵燕道,顿了顿又道:“我看见你给朱大哥使眼色了。”等了一会见徐胜利不说话,又道:“我知道,你们两个怕吓坏了我,因此骗我说是假的。” 徐胜利还是没说话。 “我有个想法!”赵燕说:“你不是皇上的特使吗,可以写个折子告诉皇上,让皇上杀他的头!” 事情如果能像赵燕说地这么简单,那就好了。他徐胜利前来百越是让南越免除闽越地攻击的,不是多管闲事地。河南郡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头顶已悬了一把剑,这时再管淮南国的事,只怕这把剑不会再悬着,而会掉了下来。再说,为何朱买臣没把这事上报?里边一定有着许多的弯弯道道!或者是因为时机没有成熟,或者其中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更重要的是,刚才朱买臣透露出来一点信息,淮南王与闽越有勾结,如果能拿到淮南王意图谋反的证据,再把百越数十国一并收入大汉版图,这绝对是一件无强比拟的大功。 徐胜利道:“只怕不能!” “为啥不能?”赵燕道:“你是特使没错吧!” “没错!” “杀人需要偿命吧?” “需要!” “刘迁杀了那么多的人,把他地恶行告诉皇上。皇上怎会不杀他的头?”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徐胜利沉思了一会,道:“这里是淮南,刘迁是太子!” “我听说!”赵燕撇着嘴,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莫非你害怕刘迁的身份?”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多么冠冕堂皇的说法,同样的罪,平头百姓怎能跟有权有势的太子能一样吗?这件事情报到长安,先不说会不会打草惊蛇。最好地结果就是废了刘迁的爵位,发配到较远的边疆居住,以命偿命,天大的笑话。 由此,徐胜利突然想到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刘迁的肆杀美姬。宁成地草菅人命,究竟是因为什么造成的?还不是无限的权力造成的。无限的权力是可怖地,就因为他们在自己地盘上说一不二的权力造成他们残暴无比地凶残,要想制止这样的事不断重演,最好的办法就是能够制衡权力。怎样才能制衡权力? 徐胜利想到的民主监督的机制。马上。他又觉得自己这个念头挺可笑的,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刘彻为什么尊儒。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能够使权力最大化,现在你想把权力给他缩小,这不是与虎谋皮,只怕话才说个头,项上的脑袋就没有了。 赵燕等了许久,见徐胜利一句话不说,紧锁双眉,毫无目地的往前走着,以为对方正在苦恼刘迁的身份。权衡举报刘迁地得失,道:“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徐胜利回道,抬头一看眼前是寿县的买卖市场。他有些奇怪,不知自己怎么莫名其妙的转到这里,从朱买臣府上出来,他本打算去淮南王宫附近转转的,谁知莫名其妙的竟来到了这里。 转过身,正要往淮南王宫的方向走,又想起去朱买臣府上时曾经遇到了李背与王春。在长安遇到李背与王春并没什么。或许他还会假装没看见。可这里是寿县。在寿县与在长安唯一的不同是长安城里他认识许多的人,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寂寞。在寿县除了认识朱买臣之外再无第二个认识地人。因此心里很寂寞,想找人说说话,虽然认识地两个人实在不怎么样,曾经的贼现在地商人。 “我想求你一件事!”赵燕道:“我知道你现在有你的难处,也就不难为你了。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替我杀了刘迁,给那些屈死的女人们报仇!” “我答应你,一定会的!”徐胜利把身子又转了回来,朝市场走去。 “我们现在去哪?”赵燕问道。 “去市里转转!”徐胜利答道。 “那里有什么好转的,都是一些唯利是图的商人。”赵燕皱了一下眉头。 “跟你认识这么久了,还没送过你什么东西,去里边转转,若有中意的东西我买来送你!”徐胜利不能说去找李背、王春,再说两人也不见得就在这个市集里,随口道。 送东西就代表着有好感,哪怕是一文不值的东西。赵燕很是高兴,但下意识的拿捏了一下,道:“谁稀罕你送的东西,这里又有什么好东西可买!”嘴上这么说,脚却率先的朝市集走去。 市场里的人很多,东西也很丰富,两个人走走停停,正走间听到有人压抑的喊了一句:“大人!”同时,伸出一手拽住徐胜利的胳膊,轻道:“恩人,这真是太巧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徐胜利回头一看,正是李背,笑了笑反问对方:“原来是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王春呢?” “他在那里卖货物呢,知道您来一定高兴的要命!”李背朝一堆人中指道,脸上绽放出真挚而又开心的笑容。 第一百章 一个骗子 那日,徐胜利开据了出关文书,李背与王春如捧至宝的揣在怀里往南走,到了关口却犯了难…… 两个人,谁也不认得字,也不知徐胜利开据的通关文书上边写着什么,到底有用没有。心中有了怀疑,自然而然就产生了害怕,行为举止上就显得贼头贼脑,两人离盘查的兵卒远远的,蹲在地上踌躇着,不知该不该拿着文书去试试。要知道,两个人身上都背着罪,拿文书往兵面前一递倒没什么,怕的是咔咔两刀脑袋没有了。 李背从沙地上刨出一段草根细细的嚼着,望着王春。王春也从沙地上刨出一段草根细细的嚼着,望着李背。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只是一根接着一根的嚼草根,直到嚼了几十段,混了一个半饱,日头眼看就要落了山,王春道:“试试吧!” “左右都是一个死,试试吧!”李背也站起身。两人紧贴着走,谁也没有靠前,谁也没有靠后,同到到了兵卒前,递出文书。 也算两人点兴,或者说两人选择的时辰太巧了,带队长官都去一里外的宿营地喝酒吃饭,留在关口的数十个兵卒谁也不认得字,看着文书上的血红大印晃得眼晕,还以为是河南郡守宁成开的通关文书,放两人出了河南郡。不然谁去理会一个从来没听过的中郎将,早依宁成下的严令押解去洛阳了。 胆颤心惊的过了关,两人一直往南走。出关之前,李背与王春的运气着实不怎么样,先是受了牵连入大牢。逃出来后跑到长安当贼又差点被砍了头,回到河南遭遇大水饿得不成人样,当强盗又差点被刘一手一剑杀了。顺利过了关,离开河南郡,两人感觉运气就要转好了。 按照李背与王春的设想,出了河南郡是要做行商地,不过这中间有个小小的麻烦。两人在打算做行商之前一个种田一个卖刀。对行商这一行一无所知。一无所知就畏惧,身上的钱财又不很多,所以每过一县总是在市场上走走转转,几乎把每件商品的行价都打探了个清清楚楚,就是不敢出手买货。 对于某种商品,李背觉得有赚头时,王春犹豫不决,王春觉得有赚头时。李背又顾虑重重,没有一件商品是两个人意见一致的。这样说也有些武断,有些商品两个人的意见也有一致的时候,不过这意见不是那意见一致,是一致不看好。 一路往南,过没多久。两人到了武阳,货物没有买卖一件,倒贴了不少饭钱店钱。夜里投宿大车店,睡前下了一个决心,不管怎样明日一定要进些货物,不能再这样干赔下去。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李背与王春来到市场。依然如以前一样是闲逛,从太阳刚探出个头转到太阳挂到正中偏西,还是没敲定该进些什么货物运往别郡去卖。已到吃饭地点,两人焦虑起来,商量着把货敲定再吃饭还是先吃了饭再来敲定货物,正在犹豫不决之间,有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主动找到了他们,未言先笑,道:“两位是行商吧?” 中年男子的长相还算老实。不过李背、王春虽没经过商,但也知道经商的几乎全是奸诈之人,留了心眼,冷漠的点了点头。 “第一次经商吧!”那男子再次笑道。 商场上有杀生这一说,李背与王春哪能承认自己是第一次经商,一个把头摇了摇,另一个道:“以前走的是丝绸生意,不是很赚钱,想换门生意干干。却不知什么有赚头。” 天底下最赚钱的也只有丝绸生意。对方说不赚钱,明摆着是个雏。是个雏不是罪过。是个雏装着不是雏便是罪过,那男子又道:“我这倒有个发财的买卖,不知两位有兴趣没有?” 李背与王春踌躇了一下,感觉是个陷阱,正想着理由推脱,那人又道:“这也到了吃饭地点,不如我们去找个饭铺边吃边谈,我请!” 王春心中合计,想听听对方说的是什么买卖也好,反正主动权在他们这边,大不了吃完饭管对方说的天花乱坠,只说没兴趣,赚顿饭再说。他如此想,李背也是如此想,互相使了个眼色,跟着中年人出了市场。 中年人说是找个饭铺却找了附近最好的酒店,六荤四素往桌面上一摆,全是店里最贵的菜。又要了坛十二年的陈酿,三人坐在那里吃喝起来。对方豪爽,王春、李背也就把戒心放下,反为中年人心疼起钱来,连连道:“太奢侈了,太奢侈了,何必花这么多冤枉钱,随随便便混个饱就成。” 中年人很健谈,不仅健谈还十分会劝人,一句普普通通地话到了他嘴里便不普通起来。 李背,王春客气饭菜奢侈,他就说:“什么话,咱们三个能在武阳这个地方认识,也不知是多少年修来的缘份,这点饭菜算什么,要是在长安我请你们吃比这好百倍的饭菜,你信不!兄弟,我是真觉得对不住两位兄弟啊,这饭菜太普通了,千。上了楼,点了菜,徐胜利让小二去把朱买臣请来。那小二扭扭捏捏不愿去。 李背既受徐胜利之恩,哪能容得下别人如此对待小二,大喊一声:“大人让你去你就去,倘若不去,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你地鸟店?” 第一百零一章 淮南王 徐胜利说要大醉一场,而且说人生的四大喜事中便有他乡遇故人这一条,可是他却并不喝酒.一来是因为,刚从丞相府出来,肚里七荤八素的有食,还不想喝酒吃饭。二来他要等朱买臣来了再喝。 徐胜利不吃赵燕自然也不吃,看似在看窗台上的两只麻雀公然亲热,其实眼睛一直往徐胜利这边瞟。 徐胜利与赵燕不吃,还有一个客人没有到,李背与王春自然也不能吃。肚里咕咕乱叫,强忍着不动,后在徐胜利的百般劝说下,又威胁着不吃便生气了,两个人才将就的吃了点点心,喝了两樽酒,暂时压一压饥火。 朱买臣家离这里不算近,快的话一柱香的时间,慢的话小半个时辰,在等朱买臣来的这当口,两只麻雀不知受到什么惊吓,扑愣的一起飞走了。赵燕没有消磨时间的娱乐,找了个话头问道:“你刚才说人生有四大喜事,还有三大喜事是什么?” “洞房花烛夜,久旱逢甘露,金榜提名时!”徐胜利顺口说道,把一根箸在手上转来转去,无聊的透顶。有些后悔同李背、王春吃饭,这两个人连正眼看他一眼都不敢,更别说与他畅所欲言,还不剩给两人点钱让他们两个自个来吃,也省得他们难受自己无聊。 李背与王春都是结过婚的人,家里原也有几亩薄田,自是明白洞房花烛夜,久旱逢甘露那种喜悦之情,不过金榜提名有些不懂。不懂两人也不问,不问不是因为不懂装懂,怕被徐胜利小瞧了,而是不敢问。 赵燕虽没结过婚,可是一想到能与自己喜欢的人长相厮守,心里边就美滋滋的喜不胜收,不自觉得偷偷打量徐胜利一眼。见对方专心致至的玩着箸,又偷偷的多打量两眼。她是一个公主。南越国的公主,当然不种田,所以有些不明白久旱逢甘露为什么是一件喜事,而且是人生的四大喜事之一。虽不明白,她也不问,反问金榜题名。不为别的,因为她搞不懂金榜是什么榜。 “金榜……金榜这个东西!”徐胜利有些慌张,莫名其妙的说出一个新名词,不知该如何解释。手上正转着的箸也随着慌张掉在了几案上,“金榜只是一个比喻,就是说皇帝要封官,除了给你一个金印外,还会给你一个任命地文书。这个文书是用白绢做的,四角绣着金边,就跟张在阙门上的榜文一样方方正正。所以叫金榜。” 徐胜利乱七八糟的解释着,李背与王春出身低贱,不可能见过官员绣着金边的文书,也就信了。赵燕呢,虽贵为公主,可惜是南越的公主不是大汉地公主,也没见过绣着金边的文书。同样信了。徐胜利却不知三个人都相信了他的一番鬼话,连忙把话题扯开,道:“李背,讲讲你们从河南郡出来后的遭遇吧。” 李背嘴笨,一句话能说明白地事情他往往十句话也说不明白。王春嘴巧,十句话说不明白的事情他一句话就能说明白。这些经商的经历趣事本该王春来讲,可徐胜利指名点姓的让李背来讲,李背也只能免为其难的讲了起来。 嘴笨有嘴笨的好处,嘴笨的人说话机会少。机会少了就爱动脑子。徐胜利带着他们两个来吃饭,这顿饭十有是徐胜利请,可徐胜利带他们两个来吃饭时并未明言说是他请,所以也有可能是他们两个请。 这种可能性极低,但再低也有可能性,所以李背讲起经历来不讲一路上地有趣见闻,单讲那次受骗。这样做,主要的原因是想让徐胜利明白,他们两个身上一文钱也没有。到时算帐千万别闹出笑话来。 一句话能说明白的事情十句话说不明白。可十一句话也许就能说明白了?李背嗦嗦的讲了起来,所有的细节全扯了出来。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前言不搭后语的讲着,直把王春给急得差点抢过话头自己讲。不过,这样的嗦却让徐胜利用起心来,不是对酱能产生多少地利润用起心来,也不是对李背、王春的悲惨遭遇用起心,而是对那条宽数里,从巴蜀之地飘流而下,可以一直飘到闽越,沿途几乎经过百越所有的小国的江用起心。 那顿饭徐胜利没有醉,甚至没有喝酒。开始是为了等朱买臣滴酒未进,后来是琢磨那条宽达数里的江稍微应酬了一点。 吃了饭,徐胜利把自己的车让给李背与王春坐,力邀两人去丞相府睡觉。李背与王春哪受过这等礼遇,推辞不愿去。李背与王春也不是不愿去,如果能在丞相府里瞧上一觉,说出去也是件特有面子的事情,他们两个是不敢去。历经宁成的那件事之后,两个人对官都产生了恐惧,虽然朱买臣是徐胜利的好友,但两人还是不敢去,何况,吃饭地时候朱买臣一直黑着脸。 要不是徐胜利也把脸黑起来,说:“你们是不是看不起我?”打死他们两个也不敢去。 徐胜利力邀李背、王春,表面上的理由是熟人,想与两人再闲谈一些话。内里边的理由是想弄清楚有关那条江的所有细节,虽然他已问李背、王春好几遍有关那条江的事情,两人搜空心思也没能多讲出些什么,但他还留着一线的希望,希望两人能再想出点什么。 朱买臣吃饭的时候黑着脸,也不是因为座上相陪的有李背、王春这两个低贱的商人,而是去叫他前来地小二态度。小二说话虽然客气,但看他地眼神恶毒,就像跟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也不全是因为小二地态度,而是他来吃饭,同样的饮菜,放在他几案上的特别咸,酒也没有一点味,似乎是用空坛子灌了点水。 朱买臣很失望,不明白自己费尽心思想救他们的命,可他们一个个都把自己当做仇人,难道等淮南王真的反了,他们战死在战场上。才会想到现在他的好来? 徐胜利、朱买臣、赵燕同乘一辆马车,走出里许地,朱买臣的脸还是黑着,眉头还是皱着。 “你好像很生气!”徐胜利笑道。 “是啊,很生气,平白无故的损失一百两黄金。搁谁身上都会生气。”朱买臣终于笑道,他的笑让人一看便知道那是一句玩笑话。 “我需要一份地形图!”徐胜利道。 “哪里地地形图!”朱买臣道。 “百越的地形图!”徐胜道。 “我哪有那东西,你到豫章郡后问豫章的郡守要吧,他那里或许有!”朱买臣停了一下。笑道:“要地形图干什么,是不是明天准备走了,要解救南越于水火之中?” “我们还要去向淮南王借兵呢?”赵燕插嘴道。“借什么兵?不说淮南王与闽越暗有勾结,不会借兵。就说救南越也不需把两国的兵马合到一处,与闽越直接对攻。只需把兵马往仙霞关一摆,闽越自会退兵!”朱买臣道。 “什么仙霞关?为什么把兵往仙霞关一摆闽越就会退兵?你不打算带兵入南越了?”赵燕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徐胜利哈哈而笑。朱买臣感觉徐胜利的笑另有深意,也就不再说话。 “明天我去见见淮南王!”徐胜利:“他有反意,或许我能收集一些他造返的证据。他没反意,可以借些兵马。” “我也去!”赵燕高兴地道。 “你去干什么,还不知他是不是有造反的意图,你一个南越国的公主去了只怕会坏事!”徐胜利又把头倒向朱买臣,道:“回去到书房找找。那以前不是刘迁的书房吗,或许里边有地形图也说不定。” 一行人回到朱府,在老奴地安顿下李背、王春先去睡了,赵燕陪着徐胜利、朱买臣在书房中找地形图,整个书房翻了一小半,顿觉无聊。那些书籍又散发出一股霉味,闻起来实在难受,先告退自去睡了。 到了大约子时,街道上传来打更的梆梆声以及破锣嗓子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声音越传越远,就在徐胜利拿着一捆竹简,看到里边竟然描述闺房之乐的东东,惊叹于古代用竹简都能搞这种调调,朱买臣突然哎哟的叫了一声,紧接着哗啦的一阵响,竹简散了一地,撒的到处都是。 “怎么了?”徐胜利把手中的简收起,想往架子上放。转念又把收入怀中。 “太长时间没有整理。这座架子竟被虫蛀糟了!”朱买臣道,把堆在一起地竹简拨开。下边竟露出一个不大的铁制盒子。上边的锁已生出铜锈,密密麻麻结成一团,莫说没有钥匙,就是有钥匙也不可能打开。 “让我来!”徐胜胜府下身抱起铁制小盒,放到几案上,想把锁头砸开又没趁手的工具,转头瞧到墙角有段折了的青铜台,捡起来朝锁头砸去。第一下,没把锁砸开,第二下,还是没把锁砸开,咣咣咣的直砸了十五六下,锁头没砸开,锁鼻倒掉了下来。 揭开盖子一看,里边方方正正的叠着一张经过特工艺处理过地朱皮,上边积了一层厚厚的灰。拿出来抖了三抖,展开一看竟是一张地图,而且是一张涵盖豫章等地的地图,最重要的是上边还有南越全境的地图。 地图上没有闽越国,没有邛都国,没有滇国,百越之地一半往上的国家都没在上边出现,可藏柯江的名字赫然在上边。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徐胜利的手顺着藏柯江的方向移动,此江距豫章郡不远,顺江能够直达夜郎国,然后经过且兰国进入南越地地界。 “你说,这张地图怎么的也有几十年的光景了吧,以前的太子宫里怎么藏着这样的一张地图?”徐胜利问道。 “这座宅子,百年之内不知换了几位主子。你可能不知道。它先是淮南王的王府,淮南王另建宫殿后成了太子宫。太子嫌其残破,盖了新宅子后才成了朱府!”朱买臣笑道:“至于这张地图的来历,我想是因为当年南越叛乱,淮南王也就是刘迁他爷爷,现在的淮南王他爹奉命平叛,地形图应该是那时画的。” “当时地平叛可成功?”徐胜利道。 “兵马还未抵达南越,死伤已经过半。最后还是凭两张嘴,让南越国王称臣纳贡!”朱买臣道。 “这张地图刘安他爹没派上用场,现在我倒派上了用场!”徐胜利又小心地把地图折好,欲往铁盒子里,见铁盒子锈得一塌糊涂,随手把地图放到几案上。 “你明天真地打算去见刘安?”朱买臣问道。 “当然!”徐胜利回道。 “去向刘安借兵?为了那个女地?”朱买臣道。“也算是。也算不是!”徐胜利道:“对了,第一次见你就想问你一件事,见到你后一高兴把这事忘了。你在淮南也呆了不短的时间,可认识一个名叫雷悲的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刘迁的死士?” “雷悲?没听过!”朱买臣摇了摇头。 “那算了,明天见到刘安,问问他去!”徐胜利说完,正要问朱买臣刘安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地人,朱买臣笑道:“你这次来不是向刘安借兵的!” “当然不是问他借兵,来寿县只是为了你。去见刘安不过是个幌子!不过,现在去见刘安却是为了你哦!”徐胜利道。 “为了我?” “对!”徐胜利看着朱买臣,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整日哀声叹气的为了什么,还不是怕刘安真的反了,到时没办法给陛下交待。明天我去见见淮南王,也好替你摸摸底,做到心中有底。” “那倒谢了。不过这只老狐狸老奸巨滑,你去也是白去!”朱买臣道:“你刚才说来寿县是为了我,不会是只为与我闲话这么简单吧,说,找我何事?” “百越之事!”徐胜利道。 “百越之事简直易如翻掌,你又何需找我!” “本来易如翻掌,不过现在变了!”徐胜利道。“有什么变地!”朱买臣拿出几个茶杯,在几案上一摆,道:“这是仙霞关。你从豫章、会稽两郡各调三万兵马,六万兵马往那一震,闽越还不乖乖的收兵?” “话是这么说,可陛下的意思是想让南越、闽越都入大汉的版图,成为淮南一样的属国,而非现在的蕃国!”徐胜利道。 “这倒不好办!”朱买臣的双眉一皱,道:“救南越出水火,派个使者说合,南越可能也就入了大汉地版图。但那边穷山恶水。山路难行,大汉也不能有效控制。说不定这两年归顺了,过两年又反了。强打闽越,可就不是六万兵马的事了,动辄数十万兵马。上一次,马邑合围没有捉住匈奴大单于,匈奴人完全翻了脸,屡屡进犯边界,誓于大汉一决雌雄。如今再对付闽越,大汉岂不是两面受敌,得举全国之兵?举全国之兵倒也罢了,全国的百姓才舒坦两日,又得被紧急征调,运粮运秣,支援南北两边的战事。” 他停了一下,又道:“光是兵、百姓也就罢了,毕竟是对付外人.关键是有些人看到这是一个机会,趁机一反,大汉就不是南北两边受敌了,肚子里也开始闹腾!” “所以,我才要去给你探探底,看刘安的反意有多大。”徐胜利笑道。 “两面用兵,腹背受敌,怎么办?”朱买臣似乎没有听到徐胜利的话,喃喃了一句,道:“按说,收复闽越、南越是陛下交给你的任务,我不该多管,可不管大汉岂不完了!我看你也别去豫章了,也别再管闽越、南越这档子事了,越人打越人那是他们地事,关键是咱大汉不能出事!”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徐胜利有些哭笑不得,本来是找朱买臣商量如何把整个百越尽收大汉版图的事情,如今他竟劝自己回长安莫管这边的事,还好已想到收复百越的一条妙计,不然这趟寿县真算白来了。河南郡,他已捅了个天大的篓子,虽然自己在着理,可毕竟是个篓子。如今,南越的事再不理,回去不是等于把脑袋往前一送。道:“脑袋在此,你来取吧!”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还不算糟,到什么地步才算糟?”朱买臣道。 “或许,听从你的话,我什么也不干就回长安,那才是最糟的结果!”徐胜利道。 “怎么可能?” “你想啊。我这么走了。不再管南越地事,闽越不就把南越给吃掉了?南越一没,闽越与淮南就连成了一线,到时……” “对对。我怎么把这茬口给忘了,南越不能丢,你还是得去趟豫章,调兵前往仙霞关,救南越出水火。”朱买臣点头道。 徐胜利地脑袋有点疼,想法乱成一团麻,揪在一起。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他有些想不通,自己本来是与朱买臣商量如何把百越尽归大汉版图,怎么说来说去纠缠到南越救不救这件事上来。瞧朱买臣焦头烂额的样子,脑袋只怕比他的还疼还乱,于是换了个话题,道: “咱别在这件事上纠缠了,我明天就去见刘安了。你给我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朱买臣开始发愣,先是两眼发直,看似盯着徐胜利看,眼光离徐胜利还有一尺已折而向下,像是个得了抑郁症的病人。过了一会,他脸色开始平静,眉头紧锁,似在担心什么。又过了一会。他脸色出现嘲讽,摇头笑了笑。 徐胜利没催促朱买臣,知道他正在想事呢,便去瞧烛台上地蜡烛。烛台分了十八枝,上边却只插了两只蜡烛。赵燕让朱买臣先给李背两人一百两黄金时,朱买臣连眉头也没皱一下,爽快的便给了,没想到在蜡烛上却如此节约。 “或许,以前上边只点了一根蜡烛。我来了他才点地两根。”徐胜利心中暗思。瞧着炸出地一串串火苗,朱买臣突然问道:“在想什么呢?” “什么也没想!”徐胜利道:“怎么样。刘安是个什么人,你想明白了吗?” “没!我真没想明白他是个什么人,甚至不知道他是个聪明人还是个傻子!” 忽然之间,徐胜利觉得朱买臣很可怜,独自一人在淮南国呆久了竟成了一个呆子,连一个人是聪明还是傻都分不清了。 “此话怎讲!” 朱买臣道:“你说他傻吧?他还真够聪明!能写诗会赋词,鼓琴乐器样样皆通。写了一本书叫《离骚体》,我亲自买了一本研读,写得真叫好,忍不住暗暗赞叹。说句大逆不道地话,真想和他交个朋友。从古到今,他是唯一一个对屈原以及离骚深入研究地人。不仅如,最近他还忙着编辑《鸿烈》,书未成我也无法全览,有时去宫里看到里边的节选,可谓包罗万象,既有实用价值,又有文学价值。还有,他对子民们极好,不像其他的大王,只知作威作福,懂得收买人心。可是,你说他聪明吧,他又极傻。卤水,卤水这东西你知道吗?” 徐胜利知道一句话,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可是他不知道朱买臣说的卤水是不是这句话里的卤水,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卤水是什么,本来我也不知道,最近见刘安大批量购买卤水,我才专门打听了一下。”朱买臣道:“盐池里的水抽干后,残留于盐池内还有些混浊地液体,放在火上煮得到一种方形硬块,这便是卤水。这东西有巨毒,可刘安却大批量的购卖,当时我以为他有什么阴谋,多方打听之后才得知他要用这东西来做食物。” “做什么食物?”徐胜利好奇的问道。 “不知道!”朱买臣道:“有一次我去宫里,他曾请我品尝。那东西雪白雪白的,手指一按还有弹性。这东西世上本来没有,如今有了,一定是用卤水制出来的,我不敢吃,他却大口大口吃的有滋有味,也不怕毒死。唉,要是毒死了也就好了,可他天天吃,就是不死。真是奇怪!” “我靠,我本以为刘安是个傻傻的笨家伙,没想到竟是个发明出豆腐地奇才!”徐胜利暗呼一声,顿觉这个勾结匈奴又勾结闽越的人,看起来并没那么坏,道:“刘安还做个什么傻事情?” “嗯。他做的傻事情可多了。其它的先不说,先说就近的一件!”朱买臣道:“最近,他把鸡蛋壳凿了个洞,倒出里边地蛋黄蛋青。用艾燃烧后鸡蛋壳能飘起来。别人看飘飞起来也就是个飘风起来,也就是个有点意思的小玩意。他可好,傻乎乎的去琢磨到哪找个巨大无比的鸡蛋壳,然后下边用绳挂个椅子,人坐在上边飞上天去。人呢飞?人不是鸟儿,没有翅膀怎么可能飞上天!就算有翅膀就能飞上天吗?鸡啊鸭地倒有翅膀,它们能飞吗?” 徐胜利不知道朱买臣说的艾是草还是其它地什么东西。可他有一种拍案叫绝的冲动。朱买臣欣赏刘安的是刘安写了本离骚体,因此认为他聪明,对于这些徐胜利却没什么感觉。朱买臣看不起刘安的是刘安用巨毒地卤水来做食物,梦想有一天能用个大鸡蛋壳飞到天上去,徐胜利恰恰以为这不是刘安的傻,而是刘安太聪明了,简直就是旷古绝今的大科学家。 如果说。以前徐胜利想见刘安是因为想看看刘安是不是要谋反,不,自从在街上看到刘迁后他已确定刘安要谋反,去看刘安仅仅想搜罗一些造反地证据,借助刘安地谋反事实让自己可以平步青云。现在,他想见刘安却不是去搜寻刘安的谋反证据,而是要看看这个发明出豆腐,梦想用鸡蛋壳飞天地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地人物。 从朱买臣对刘安的态度上,徐胜利甚至对刘安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情绪。打心底里想亲近这个人。 “他倒真够傻的!”徐胜利附合了一句,随即,他又想起自己未出云中时给自己下的三个原则是如何的正确。人家刘安,以淮南王的身份,搞出个豆腐,想一想能不能飞上天去,还会被朱买臣这样地好人诬蔑成傻子,若是刘安没有王爷的身份,只怕早被其他人随便定了个罪给下了大狱。 “这样的一个傻子。还想造反。简直是异想天开!”朱买臣冷哼了一声。 “对对!”徐胜利再次的附合,打心底十分鄙视自己这种附和。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朱买臣认为刘安是个傻子,而且是个异想造反的傻子,徐胜利则对刘安的感观完全改变,也就没了话,道:“天也不早了,这眼看就四更天了,我们去歇息一会,等天亮了还得去见刘安,搜罗一些他造反的证据。” “睡吧,睡吧!人一老,睡劲就大,我早就困了!”朱买臣吹灭一个蜡烛,手持一根蜡烛在前引路,把徐胜利往睡觉的地方送,离屋子还有十多步,徐胜利突然改变了主意,觉得还是让赵燕也去见见这个奇人为好! “朱大哥!” “什么事!”朱买臣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烛苗随风摇曳几下,他忙伸手遮住,等烛苗直直的往上燃,才把手松开。 “明天引荐我去见刘安地时候,把赵燕也捎带上吧!”徐胜利道。 “为什么?他可是南越国的公主,你不怕引起麻烦。” “我想,有个女人在身边做掩护也不错,或许能让刘安更容易相信我。至于赵燕的身份,你不说,我不说,又有哪个知道。”徐胜利道。 朱买臣也是个过来人,知道年青人情到浓时一时不见就会想得慌,以为是这个意思,伸手捋了一把胡子,笑道:“好,你说什么就什么吧!”转身又往前走,听到徐胜利又叫,回头道:“又怎么了?” “那边有脚步声!” 朱买臣的年纪确实有些大了,不如徐胜利听觉灵敏,过了片刻才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传来,并从脚步声中听出来的人是谁,笑道:“是那个守门的老奴!”话音才落,老奴蹒跚着脚步走了过来。 “半夜三更的何事?” “回老爷!”老奴打了个躬,指着徐胜利,道:“门外来了个人,死活要见这位大人。” “哦,你不会告诉他人睡下了?这么大的人了,连句话也不会说!”朱买臣有些生气,徐胜利却对深夜拜访自己的人有了兴趣。搜肠刮肚也没想出自己在寿县还有什么熟人。 “老奴说了,可那人死活不走,气势汹汹地,瞧那架式老奴若不来通报,他便要放火烧了咱府上。”老奴道。 “什么,反了他了。他可曾通报姓名,讲清要见徐大人地情由!”朱买臣更怒,道。 “他说,他叫刘一手。有重要的事情要见徐胜利,徐大人!”老奴道。 “刘一手,这名字好怪,你认识他?”朱买臣问道。 “他是才去地羽林,老哥因此不识!”徐胜利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刘一手怎么知道自己来到了寿县,而且知道自己住在朱买臣地府上,与朱买臣几乎同时喊道:“快请!” 刘一手风尘仆仆的走了过来。双眼熬的通红,见到徐胜利与朱买臣后,对两人各行了一个礼,道:“给徐大人,朱大人请安!” “快请起!”朱买臣又好奇刘一手如何知道自己,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朱买臣?” “小的在长安时,常听那些羽林兄弟们讲大人们随陛下一起打猎的事。因此知道!”刘一手回道。 “你怎么摸到了这里!”徐胜利好奇刘一手怎么摸到这里的,更好奇地是刘彻知道河南郡的事情,会发怎样的大怒。 “小的换马不换人,连夜赶路,先是跑到了豫章,一问大人还未到,又想大人可能会来找朱大人,连夜赶了过来!”刘一手道。 “有什么急事?”徐胜利怕刘彻对于河南地事龙颜大怒,派人前来捉拿自己回长安。刘一手着急上房的急奔而来,是通知自己逃跑的。 “小的带来给大人的圣旨!一听有圣旨,朱买臣连忙领着进了徐胜利的屋子,点亮七根蜡烛,与徐胜利并排跪下身去,只听刘一手声音宏亮的道:“河南地事朕全知道了,宁成被灾民打死也算罪有因得,罪状上的事你知道也就算了,别让第二个人知道。尤其是大水的事情。还有。该干什么事,就干什么事。别闲得慌多管闲事,小心,小心,小心,小心……” 刘一手一口气念了十六个小心,念到第三个小心时,旁边屋子的赵燕听到动静,穿好衣服过了瞧瞧发生什么事,见徐胜利、朱买臣都跪在地上,知道刘一手正在颁圣旨,也跪在了地上。念到十三个小心,李背与王春也过来了,见赵燕跪在外边,也连忙跪在下边。等到刘一手念完十六个小心,道:“钦此!”徐胜利与朱买臣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门外的三人才站起身来。 “什么事?”李背悄悄的问道。 “圣旨,说什么宁成被灾民打死的事情!”赵燕也悄悄道。 “哦!”李背点了点头,两行泪不自觉地就从眼中流出,拽过王春跪在徐胜利面前就叩起了头。一句话不说,徐胜利拉,两人也不起来,直到叩了二十一个头,才起来。 “没事,你们两个去休息吧!”徐胜利先让李背与王春退了出去,又对赵燕道:“你也再去睡一会,一会陪我去王宫拜见淮南王!” “真的?”赵燕有些不信。 “还骗你不成,去吧!”徐胜利笑道。 “徐老弟,陛下对你真是关怀备至,着实让人羡慕不已。”朱买臣道。 “朱老哥过誉了!”刘彻不跟他算河南郡这笔帐,实在让他乐得合不拢嘴。 “从圣旨上的十六个小心就能看出来。”朱买臣道。 “也许陛下那是在练字呢!”徐胜利谦虚了一句,对刘一手道:“你也几天没休息了,一时腾不出房间,就在这屋睡吧!” “不,小的还不能睡,等小的向大人禀报完几件大事后,再睡不迟!”刘一手道。 第一百零二章 三件大事 刘一手熬着眼睛,忍着磕睡,一共讲了三件大事:灌夫骂座、窦婴被屠、李广被贬。 徐胜利没有想到,自己才离开长安没多久,长安城内竟接二连三的发生了三件这么大的事。弄清了其中的细节后,徐胜利猛然发现三件事情似乎毫不相干,其实就是一件事,归根结底是因为窦太皇太后的死。窦太皇太后一死,一派势力没了靠山,被另一派势力借机搞垮。 由此,徐胜利又想到,自打到了长安,自己一直都是单打独斗,以为傍上刘彻这根粗腿就行了,其实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光狐假虎威还不够,老虎总有打盹的时候,一个闪失就有可能被群狼咬死。群狼是什么,群狼便是那群宫里边有靠山,自成一派的势力。 说徐胜利没党没派,其实也不对。他与卫青有关系,卫青又是卫子夫的弟弟,所以他算得上卫子夫这一派。不过,虽与卫青有关系,但这种关系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自己并没过份的巴结卫青,而卫青也不像支使公孙敖那样支使他,遇到事情还与他有商有量的,把他当作朋友并不当作亲信,若近若离的也不算是这一派的。 还有,那次去馆陶公主行馆,一番胡说八道后,馆陶公主暗中帮他讨了个中郎将的差事,看起来似乎他又算馆陶公主这派的。可他并不想入这一派,甚至于有些讨厌馆陶公主,唯恐避之而不及,又怎能算这一派?如今。窦太皇太后一死,馆陶公主的势力也就没有那么大了,陈娇的后位又不十分安稳,还是离这一派远点比较好。 想来想去,徐胜利也没想明白自己究竟算有派还是算没派。 刘一手本来是开饭馆地,迎来送往嘴上功夫自然就好,加上其也算是黑道上的人物,手底下不多不少也有几百号弟兄。自然懂得什么事轻什么事重,所以回到长安后听到街谈巷语的都在说道这三件事,估摸徐胜利可能感兴趣,便把三件大事打听的是清清楚楚。不过,他没有徐胜利的心眼,不懂得从三件事上找出联系,所以只是把三件事情清清楚楚讲了出来,讲得绘声绘色,有滋有味。里边夹杂着以讹传讹,事情的真像恐怕是谁也不知道。 刘一手讲完,自去睡了,那时天也亮了,朱买臣去换朝服,徐胜利也穿戴一新,叫了浓装艳抹、雍容华贵的赵燕上了马车。车行三里。徐胜利一直想着三件大事里边透露出的玄机,终于把刘一手讲地三件大事从头到晚连贯起来,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万事都有个原因,灌夫为何要骂座,窦婴为何被屠,李广为何被贬。 灌夫骂座,刘一手讲的千头万绪。乱七八糟,徐胜利一件事一件事的吗,码来码去,理出了灌夫骂座的原因。 要弄清灌夫骂座,首先得知道灌夫这个人。徐胜利似乎记得,刚识贾子光时,贾子光有一天说要给徐胜利介绍一个豪客,姓灌名夫。偏巧,那天答应了公孙敖要去喝酒。也就没有认识灌夫。之后,自己整日忙的焦头烂额,贾子光也没再提这事,所以虽知道灌夫这个人,可是没有见过面。 按照刘一手的说法,灌夫是个将军,是颍阴人。 贾子光说灌夫是个豪客,刘一手说灌夫是个将军,徐胜利当时有个小小的疑惑。不知道此灌夫是否彼灌夫。或许两个灌夫是一个人。只是当时贾子光不知道灌夫的真实身份,以为只是个普通的豪客。于是便给当羽林地徐胜利介绍。后来所以没再提这件事情,很大的程度上可能因为知道灌夫的真实身份后,感觉地位相差太大,没敢再去找灌夫。这成了一个小小的疑案,贾子光在壶口要塞战死,当事的灌夫也不在人间,所谓死无对证,永远成了一个解不开的迷。 灌夫当然姓灌,可他打根上起又不姓灌,他的父亲本来姓张,名叫张孟,曾是颍阴候灌婴地家臣,因为深受灌婴的信任,被赐姓为灌。于是张孟成了灌孟,本该叫张夫的灌夫也就成了灌夫。 七国大叛乱那年,颍阴侯早不在人间,他的嫡长子灌何继承了颍阴候的爵位,成为太尉周亚夫手下的一员猛将。用人还是用自家人比较放心,于是灌何推荐灌孟亦就是以前的张孟为校尉。那时灌夫也已**,与父亲一起从军,在父亲手下当了个千人长。 灌孟年纪虽大,可这人脾气刚烈,打起仗来从不畏死,不然也不会得到灌婴地宠爱,有了改姓为灌的荣耀。每次打仗,灌孟总是带头冲锋在前,专拣难打的仗来打。所谓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九死一生的仗打得多了,灌孟终于战死在战场上。 按照大汉军律,父子一起参军作战的,父亲战死儿子可以护送灵柩回去,儿子战死父亲可以护送儿子灵柩回去,这也体现了大汉军规的人情味,以区别于秦军律的严苛。放在其他人身上,有这么一个可以回去的机会,早屁颠屁颠地回去了,毕竟离开战场小命就保住了。 可灌夫的脾气与父亲一样刚烈,誓死不愿回去。灌何问其缘由,灌夫慷慨激昂的道:“我不是不愿扶父亲的灵柩回去以尽孝道,可那只是小孝而非大孝。我愿斩吴王,最少也得斩取吴国将军的头颅给父亲报仇,那才算大孝。灌何与灌夫打小一起长大,关系之亲密自然没得说,哪愿这个小玩伴跟他爹一样战死沙场,坚决的不同意。灌夫也没争辩,也没哭求,一句话不说的退出大帐,回到营中身披铠甲。手拿戈戟,找来营中与他有交情又不畏死的勇士几十人,杀气腾腾地向营外走去。等出了军门,面对外边成千上万密密麻麻地敌军,有些人怕了不敢再去,只有两个好友以及十多个急于立功地囚徒身份的兵卒跟在后边,十多人骑马杀入吴军,一直冲到吴军将旗之下。虽没杀了吴将,却也杀死敌军数十人,砍了其将旗。 灌何听闻,急派兵马去救,救回灌夫时灌夫身上重伤达十三处,数次从鬼门关给拽了回来。从那天起灌何专门派两个人紧跟灌夫,怕其再做这等鲁莽之事,拿自己地性命不当回事。破了吴军之后,灌何把这件名震全军的事报给周亚夫。周亚夫因在前线督战无法回京,便拜托好友窦婴把灌夫的勇转奏给当时的陛下,于是灌夫被封为中郎将,至此也与窦婴扯上了关系。 可惜,好景不长,中郎将没干几天,就因为犯法被免职。听说当时要被砍头地。窦婴苦苦相求,并请姑姑窦太后出马,才使得灌夫免于一死。灌夫犯了什么罪要被杀头,因年代久远刘一手没有打听出来,现在也无从考证,反正被免职的灌夫回到长安后一头扎进窦婴的家中,成了窦婴的门客。==马上,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老了,老了,还改这些干什么,再说姑姑已死,也没大树可攀。 正在他准备继续往下想往事,门推开了,夫人一脸忧愁的走了进来。 “你准备救灌夫?” 窦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田是当朝的丞相,我们现在什么也不是,何必得罪他呢?”夫人等了一会,见窦婴还是不说话,又道: “田的姐姐可是当今地太后!”又道: “窦太皇太后已死,我们斗不过人家,不要人没救到反惹得一身膻。” “妇道人家,你懂个什么?”窦婴站起身,道:“大不了把候位丢了,他们又能把我怎样!” “可……”家里一直都是窦婴做主,夫人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灌夫若死,我绝不独生!”窦婴朝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道:“你带着他们,先回乡下躲一阵!” 他们既是指儿孙们,窦婴没有明指他们是谁,夫人也是知道的。 虽然,徐胜利已经把三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理顺,并且知道这三件事情说白了就是一件事情,可他坐在车里还在想着这三件事情。车行三里之前,他只是把三件事情理成了一件事情。车行三里之后,他开始把刘一手讲的故事。以及以讹传讹的秘闻,用电影地方式在脑子里过,并给所有人物都配上了对白以及独白,宛如在看一场惊心动魄的大片。 正看到精彩处,窦婴义无反顾的朝末央宫走去,赵燕突然打断他的念头,道:“在想什么呢?一会皱眉一会傻笑!” “正在想进入王宫该给王爷说些什么,你别捣乱。我都快理顺所有地想法了!”徐胜利道。 “哦!”赵燕不再说话,笑眯眯的看着徐胜利。 “朱买臣呢?”这时,徐胜利才发现车上只有他们两个。 “已到王宫外,朱大哥让我们先在这里等着,他去找刘安通报。” “哦!”徐胜利点了点头,也无心去挑开门帘看刘安的王宫与长安的末央宫比起来有什么不同,继续看起大片来。 到了未央宫,站在未央宫大殿外,窦婴递上要求召见地文书。搓着手在阙门之外踱来踱去。以前,他还是丞相时,哪有这种事情发生,想什么时候见皇上便什么时候见皇上,可如今物是人已非,他只能在阙门下等待,也不知陛下想见他不想。愿见他不愿。 刘彻正在清凉殿内小歇,捉拿灌夫的事搞得他有些脑袋别着筋的疼。田是个什么人,当初一味往朝廷安插他的人,并且要占考工部是他就心知肚明,可是田后边有太后撑腰,这事着实让他为难。放了灌夫,田肯定不依。他不依倒也罢了,可他身后站着太后,况且灌夫那天搅和了婚宴也是事实,骂的话中还牵扯着太后,田告他大不敬一点也不过份。 依田地意杀了灌夫?大不敬这项罪名可大可小,大了是个杀头地罪,小了也就是个不了了之的罪,若真依田地意,只怕田今后要更加地不可一世。满朝的文武更会瞅着田的脸色办事,那样的话他这个皇帝算什么?不依?田身后站着太后! 太后,自己的母亲,真是一道迈不过的坎。 太监送来要求召见的文书,刘彻眼前似乎露出一道曙光,虽然这道曙光小得完全可以无视,可毕竟是一道曙光。 “见!”刘彻道,等太监出去之后整了整衣冠,尽量展现出皇帝威严地一面。还没等窦婴进来。他又想到。今天的窦婴已不是以前的窦婴。以前的窦婴背后站着窦太皇太后,他得保持威严让对方明白他不是一个可欺的皇上。今天的窦婴背后什么人也没站。俨然一条可怜虫,自己再威严的对待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家?田能干出这样地事,他不能干出这样的事,得给人家一丝温暖。 当窦婴走进殿里的时候,刘彻的脸上笑容一片,很和善,和善的就像在说我理解。 “皇上!”窦婴跪在地上,悠长的叫了一声,因为激动,里边带着哭音。 “舅……”突然之间,刘彻想不起来按照亲属关系该如何称呼窦婴,停了一下后,道:“窦卿家请平身。” 窦婴颤颤微微的站起身,见刘彻满面春风,感觉救灌夫的事情可能有戏,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无非还是那次平七国之乱时,灌夫如何凭一己之力,杀入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将旗,身负十数道重伤,被救回之后伤势稍轻又要杀敌这档子事。 窦婴讲完灌夫地英勇又开始讲灌夫的正直,讲完灌夫的正直又开始讲灌夫的善良,直把灌夫夸的是个圣人一般,才求起情来:“灌夫在田丞相府上大骂,完全是喝醉了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讲了一些什么,还请陛下念其对大汉也有些许小功,饶他一命。” 刘彻看着站在下边唯唯懦懦,小心翼翼的窦婴,一丝悲哀窜到心头。这才多长时间没见,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把什么也不放在眼里的窦婴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那个熟悉的窦婴去了哪里? “窦亲家还没吃饭地吧?” “吃过了……”窦婴没吃饭,从得知灌夫被捕地消息他忙的焦头烂额,哪有功夫吃饭,回答地有些犹豫。 “唉!”刘彻叹了一口气。轻轻喊了句:“来人!”一名当值的太监,弯着腰踩着细步进来,低头道:“皇上!” “上膳!”刘彻道。 “皇上……”窦婴又道,想趁刘彻吃饭之前把这事搞定、 “窦亲家别急,咱们吃了饭再说!”刘彻道。 膳食送上,刘彻邀窦婴同用。本来,对救灌夫地把握窦婴只有五成,见刘彻如一家人般的让他吃饭。他觉得把握升到了七成。 “小臣吃过了,陛下请用!”窦婴再次客气道。 “你吃过没吃过,朕看不出来?一起过来吃吧!”刘彻道。 窦婴也不好再推辞,那样的话显得很虚伪,说不定还会一扫刘彻对他的好感。虽然,他很想在刘彻面前表现的自若一点,如同自己在家里吃饭一样自然,可与刘彻面对面的坐下来一起吃饭的时候还是十分的拘谨,一点也放不开。为此。他在心里有些鄙视自己,暗怪当年地勇气跑到了哪里,对面的人虽是皇上但也是一个人,论起来还是自己的一个晚辈。 那顿饭窦婴吃的很少,一小碗的米饭只吃了三分之一,便放下碗筷静静的等刘彻用膳。吃的少,一时因为被流放家里太久。对刘彻感觉有些生疏,找不回当初还是丞相时的感觉。二是忧虑灌婴的安危,想着他在牢里也不知有吃喝没有,自己却在这里陪着皇上享用美食,心里难过吃不下。等了大约一柱香时间,刘彻把碗筷放下,笑道:“我知道。你很想救灌夫,救他地原因除了他的为人外,还因为他是你的门客!” 窦婴没有否认,这事也没什么了否认的,点了点头,道:“皇上圣明。” “可是,这事你来找朕,却是找错了人!”刘彻道。 “皇上……”窦婴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想说些什么,刘彻又道: “表面上看,这是你与田之间的事属于国事。其实呢,你与田都是我的长辈,大家算是亲戚,这国事也就成了家事!”刘彻道。 窦婴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 “家事,就不是朕这个国君能做得了主地。得让主管后宫的太后来评这个理。窦爱卿,你说呢?”刘彻道。 “这……”窦婴有些无言。太后是王。也就是田的亲姐姐,让她来断这个案,太后哪有不偏向田的道理。不管什么理,心一偏有理也就成了无理,那还不是田说什么就是什么?本来,他已有七成就灌夫的把握,如今一下子掉进了冰窟,自感连一成的把握也没有了。 “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这件事虽由太后定夺,但由朕来主持,并且让三公九卿都来评断。到时候,就看你与田谁的道理多,只要认为你有理地官员超过一半,灌夫的命就有得救了。”刘彻道。 “可……”这虽是一个机会,但三公九卿之中又有哪个不是以田马首是瞻的,机会还是渺茫的很。 “朕知道,你是担心那些大臣们,都看田的脸色行事?”刘彻道。 窦婴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来了个默认。 “朕不在的时候,那些大臣们或许会看田的脸色。今天朕在了,朕倒要看看,谁敢不把朕放在眼里,当着朕的面弄虚作假。你放心,据我所知,三公九卿里边,汲黯、韩安国,郑当时都是正值的人,他们一定会鼎公说话地!” 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窦婴点了点头,赞同刘彻的法子。 “那好吧,想那田现在正在太后宫里用膳,咱们这就去!”刘彻拍了拍手,一名太监一溜小跑进来待命。 “命人马上去通知三分九卿,让他们前去太后宫晋见。” “领旨!”那名太监自去派人通知各位大臣,刘彻挽住窦婴的手朝殿外走去,上舆车之前终于想起该如何称呼窦婴来,道:“表叔,与朕同坐。” 十二位太监,骑上了马,分朝十一位大臣家中赶去,半个时辰后十一位大臣来到太后宫中,见太后正与皇上下棋,而丞相与窦婴分伺两边,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百零三章 拜见刘安 棋局已接近尾声,太后占据微弱的优势,照此推算,最终将以四五子的优势获胜。不由的,窦婴又抬头去看田。 田长得本身就丑,窦婴心中又充满怨恨,所以在他眼中对方更加的丑陋起来。如果,现在让窦婴主持一场评选天底下谁长得最丑这样的赛事,田将会毫无悬念的当选第一名。可田虽丑,但其嘴巧能辩,窦婴不仅又担心起来,自己虽占着一点理,可面对一个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对手,还真没几分胜算。 “不玩了!”太后把棋子一推,笑道:“每次你都让着哀家,没意思!” “母后棋艺高超,儿臣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刘彻赔着笑。 “你把他们都叫到这里干什么?”太后扫视一圈屋子里站着的人,看到汲黯时把眉头皱了一皱,看到窦婴时眉头皱得更紧。 “窦表叔的门人闹了舅舅的婚宴,儿臣觉得这是家事,所以让他们两个前来争辩,请母后给个公断!”刘彻道。 “既是家事,为何又把诸班大臣找来?”太后问道。 “长安城里的百姓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称,儿臣也想借此事看看,诸位爱卿心中之杆称公平不公平!”刘彻笑道,眼神严厉的扫了诸人一眼。 “既如此,那就辩吧!”太后转过身,面朝诸位大臣,又道:“诸位都请入座吧!” 一行人就在太后宫里坐了下去,宫女太监们送上瓜果茶水。等着听两人争辩。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好争辩,事情的始末每个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可既然是皇帝主持太后公断,每个人又都装作茫然无知,好像不知两人要争辩什么的样子。 “这还有什么好辩地!”田笑道:“臣娶夫人,那是得到太后懿旨的,灌夫大闹婚宴,言语之中又影射太后,此乃大不敬罪。理当斩首示众。如若放任自流,天下人都会学他的样子,试问皇家的尊严放到何处?” 在座的大臣中,十一个人中有九个点了点头,窦婴连忙道: “灌夫大闹婚宴皆因醉酒,醉酒之人所说之话全是晕话糊话,清醒之后只怕他也不知道自己曾说过什么。若其在清醒的状态之下,大闹婚宴,以大不敬治罪那是罪有因得。可其在大醉之下的糊言乱语怎能当真?臣以为,绝对不能以大不敬之罪治之。” 在座的大臣中,有三四个点了点头。 “民间有句话。叫做酒后吐真言。灌夫纵酒闹事,可见其早就对臣不满,对太后不满,怎能说其是酒后糊话?臣看,就是借酒撒泼,给皇家难看!” 在座的大臣中,有八九个点了点头。眼见用酒后糊言无法将这件事情搪塞过去,窦婴不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换了个辩法。道:“七国之乱,灌夫屡有战功,更是只带十数人冲入吴军阵地,夺其将旗,大振我方士气,连当时的太尉周亚夫都对其甚是敬佩,先帝爷也称其乃是大汉第一猛士。他是大汉地功臣,岂能因为喝酒之后胡说八道而横遭被戮,此举岂不是要伤了天下功臣之心!” “正因为他是大汉的功臣。所以更加得治以重罪!否则,天底下那些稍微有些功劳的,岂不是都要持功而傲,横行不法!”田阴阴的一声冷笑,道:“何况,他曾得周亚夫赏识,而周亚夫乃是犯谋逆之罪被诛,既得反贼赏失哪有不参于其中之理,当年疏忽漏了网。^^^^今日将其正法也好让天下人看看谋逆的下场。” 窦婴有些糊涂了。怎么辩着辩着把灌夫辩成谋逆了?再说,周亚夫当年哪有谋逆之心。不过是持功自傲,惹恼了先帝,随便找了个理由给他安了个意图谋反的罪。可这事是件隐藏,谁也不敢乱说,谁也不敢乱提,只得又换了个方略,说灌夫是如何如何的好,对贫苦的百姓如何好,对朋友如何仗义,对陌生人如何伸出援助之手。可是,他每说灌夫的一项好处,田总能把这项好处说成坏处,到了最后灌夫竟成了一个平素爱做横行不法事,目中毫无君后尊地大逆不道之人。 突然之间,窦婴觉得这世件的事就是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一件纠缠着另一件。眼看事情对自己越来越不利,也不再说灌夫这件事情了,将矛头直接指向田,道:“说起这横行不法事,目无君后尊的人,灌夫与田丞相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你……”田指着窦婴大怒道:“血口喷人,我怎么横行不法了,怎么目无君后了?” “你,言而无信,营私舞弊、侵吞公款,卖官纳贿,中饱私囊。对于一般属僚或卸任旧臣地财产,明目张胆地去抢掠。”窦婴道。 “胡说八道,简直是血口喷人!”田转身跪到太后与刘彻的面前,哭道:“陛下,太后,臣冤枉啊,还请陛下给臣做主,不然臣一头碰死在柱上以示清白。” “窦婴,你可要证据?”王的脸上阴霾纵横,冷冷的道:“有证据你就举出证来,没证据别怪哀家治你之罪!” “臣有证据!”窦婴也在无什么办法,只能作最后一搏,梗着脖子道。 事情由灌夫大闹婚宴是有意为之还是酒后的无意之过,一下子转变成窦婴指认田数项杀头大罪,在坐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屏住呼吸等待窦婴出示证据。 “先说他言而无信!”窦婴道:“臣为丞相时,他不过是个郎中,那时臣待他也不薄,可是不知怎么的。臣失了官之后他总是与臣为难。于是臣想请他喝酒,冰释前嫌,让还在丧中的灌夫去请。那天,他满口答应了来臣家赴宴,臣便嘱咐厨子多买牛羊,连夜宰烹;又命仆役洒扫庭院,备办了一顿丰盛酒宴,足足忙活了一整夜。天还没亮,便领着府上下人在宅前伺候等待。然而,等来等去。一直等到夜里,仍不见他的踪影。臣以为,或者是丞相事多,一时忘了,于是令灌夫去询问,他竟说并没答应前来赴宴,这岂不是言而无信!由此,臣与他地怨恨也就更深了。” 言而无信不是件大罪,甚至不算是罪。可是事关人格。田一脸困惑愕然的问道:“有这等事,我怎么不知道。” “哦,原来灌夫之所以要骂座。事情根由出在这呢!人家守丧在家,去请你吃饭,你答应了又不来,唉,这事弄得,寒心啊!”刘彻暗暗点了点头,道:“表叔可有人证、物证?” “倒是下了帖,可帖子在田府,并不在臣家。^^^^至于人证。灌夫便是人证,臣家的奴仆厨子都可作证!” “自家人给自家人做证,没有的事情也成了有了,请陛下主持公证,他这完全是在诬陷臣!”田跪下身,道。 “田爱卿请起!”刘彻暗暗的摇了摇头,再说这等事也不算什么大事,道:“你指控他的其他罪证可有证据?” “他强取豪夺小臣或者卸任大臣的家产!”窦婴道:“其他人家的事老臣就不说了,单说老臣的。老臣在城南有一片良田。大约百顷地样子,他派心腹籍福前来游说,劝老臣把田贱卖给他。若他真心要买,也就罢了,可他给地价格连三亩良田都买不到,这不欺人太甚吗?老臣全靠这点钱维持生计,便对籍福说:我已年老体衰,又不为朝廷所用,希望丞相不要夺我的田地!岂料一个小小的奴仆就敢仗着田的势对我冷嘲热讽。并威胁说会让老臣后悔的。果真。自此以后老臣的田地时常遭人毁坏,这事一定是便是田干的。” 田敢向皇家的考工部伸手。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刘彻相信窦婴所说地一切,问道:“表叔可有证据!” “有两个人证,一个灌夫,一个籍夫!”窦婴道。 “他这还是诬告!”田道:“灌夫是他地人,自然是他说什么灌夫便说什么。而籍夫早在三月之前便已得病去世,现在死无对证,臣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窦婴说了两件事,两件事情都无人证、物证,或虽有人证但人证本就与此案牵连做不得数。刘彻为了难,又见那些大臣们几乎全都倾向于田,与田暗使眼色,一副胜券在握地样子,更是把肺都气炸了。 “田营私舞弊、侵吞公款,卖官纳贿,中饱私囊可有证据!”刘彻问道。 窦婴已乱了神,人管他说什么对方总有办法应对,刘彻问地这几项罪他更是没什么真凭实据,可总不能摇头说没有,那他不真的成了诬告?道:“这些事还要什么证据,不都是明摆着的事!他所修建的住宅极华丽壮伟,超过了所有贵族的府邸。田地庄园都是非常肥沃的。派到郡县去收买名贵器物的人,在道路上络绎不绝,把长安城中的道路都堵塞了。后房的美妾更是多至百数,珍宝,狗马,古玩数都数不清。还有……” 窦婴顿了顿,看了刘彻一眼,不再说话。 “还有什么?”刘彻道。 窦婴所说地事情,桩桩件件刘彻都有耳闻,可一来田背后有太后,二来并没有田收受贿赂的真凭实据,刘彻只盼接下来他说的事情有据可查。 “他……他与淮南王刘安暗有交往,收受大量金银珠宝,意图谋反!”窦婴道。 告人意图谋反,是一件利器,从古到今有多少人是因为意图谋反这四个字而惨遭灭门的!可,利器能伤人也能自伤,若查无实证,告的人将受反坐,全家都可能被诛。窦婴这时说田意图谋反,那是孤投一掷,准备与田拼个鱼死网破。 田一听意图谋反四个字,又跪拜到刘彻前。哭道:“陛下,臣承认自己好音乐、狗马、田宅、倡优,以及古玩珍宝,所以有些官员便送了些,臣再三推辞不了也就收了些。^^^^可这正证明臣绝无谋反之心!当今天下太平,作为肺腑之臣,臣所好并非权力,而是狗马玩乐。再说,臣谋反有什么用?臣已位极人臣,当今的太后是臣的姐姐。陛下又是臣的外侄,臣谋反之后难道还能比今天地地位还高?而窦婴、灌夫则不同,窦婴曾位高权重如今却不得重用,心必生愤恨。臣闻,他们两个招聚天下勇士、豪强,日夜讲论政局,腹诽而心谤。不仰视天即俯画于地,睥睨东西两宫之间,希图天下有变。而欲以废立大功。臣乃不知窦婴究欲何为!” 一个说对方与外王勾结意图谋反,另一个说对方招募勇士,希图天下有变。刘彻觉得这事不能再辩下去了,再辩下去只怕窦婴也得搭进去了。说田要谋反,他不信,正如田所说他已位极人臣,谋反之后还能怎样,莫非要当皇帝。而淮南王刘安,清心寡欲与世无争,守着淮南那块地整日炼丹,派去地朱买臣亦没送回来任何刘安想谋反的奏折。而说窦婴谋反更无可能。他如今已是个失了势的可怜老头,众人的眼里只有田,谁愿跟着他去谋反啊! 徐胜利暂时的把脑中过着的画面停顿了一下,心中暗道:“窦婴怎知田与刘安暗有勾结?看来,我猜测李广与窦婴乃是一脉在这里找到了根据,一定是我告诉了李广,李广又告诉了窦婴。” 画面停顿一下后,接着往下走。 刘彻见太后的脸完全扭曲变形,当即决定停下两人的自辩。抢在太后开口之前转问群臣道:“诸位爱卿以为灌夫究竟有罪还是无罪!”他故意的大声喊出灌夫二字,就是想提醒一下诸臣,只谈灌夫地事,其它地事情一概不管。 “臣觉得,灌夫应该是酒后失德,处罚他些钱财便是!”汲黯先道。 汲黯是老臣,三朝元老,这么多年来,那么多的官上上下下。被拿被杀被免被放。唯有汲黯稳稳当当,始终在三公九卿之位上晃来晃去。三公中除了太尉没干过,丞相与御史大夫都干过,九卿中也有一大半干过。对于这样地一个老资格,皇帝见了都礼让三分,田谁都敢动就是不敢动他。他既然表了态,郑当时马上道:“臣的意思与汲大人的一样,对灌夫略作惩罚便是!” 接着,韩安国道:“灌夫旧有军功,若非有大罪,仅争杯酒不足诛也。但丞相言灌夫通奸猾,侵小民,家资亿万,横行颍川,凌犯宗室,侵欺皇家骨肉,此乃枝大于本,不折必劈。唯明主裁断之!” 韩安国这话说的左右圆滑,既不得罪田也不得罪窦婴,两面讨好,最后还把皮求踢给了刘彻。刘彻也没说什么,笑了笑正欲再问其他大臣,岂料郑当时又道:“臣听韩大人所言,又想起丞相说的话来,灌夫所犯乃是大罪,当诛!” 刘彻大怒!刘彻大怒不是因为郑当时刚刚说灌夫没罪马上又改口灌夫有罪,这中间一定有原因的,可能是受到了田眼色地威胁,或者得到了某种暗示,刘彻并不想深究他突然改口的原因。 刘彻大怒的原因是,这个郑当时平常一个人面见他时,说起窦家与田家来,总是夸窦家地好骂田家的不好,让他以为这个人是个头脑非清楚的人,没想到却是个墙头草,随风倒。 刘彻也不想在知道其他人的意见,从他们的脸色上都能看出他们是赞同杀灌夫的,腾的从榻上站起,三两步走到郑当时面前,一脚把郑当时踹翻在地骂道:“要杀,也先杀了你!”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太后宫,把太后与诸位大臣全都凉在那里。 刘彻以为他这一走,他这一怒,大臣们都知道了自己的意思,知道该怎样对待灌夫这件案子,谁知天还未黑,后宫地宦官突然来报太后以泪洗面,不肯吃饭,声言要辟谷。 辟欲便是绝食,刘彻吓得不轻。连忙来到太后宫,劝母亲用膳。王并不用膳,继续垂泪,哭了小半天,哽咽道:“哀家不吃,你还是让我饿死算了。我还没死呢,别人都敢如此欺负我的弟弟,我若死了他们还不把田当鱼肉。今日,在我宫中,陛下大怒而去。是给我脸色看呢还是给大臣们脸色看,连个态度也没有。究竟该治灌夫何罪,莫非陛下竟是个石头木头做的人不成,就不会表个态?今天,你给我一个态度,没有一个态度,还是让我死了算了!” “儿臣以为,窦婴、田之争只不过是家务事,想大家和和气气说开了算了。因此没有一个态度。母亲既然要一个态度,那就让刑狱审理吧!”刘彻无奈,只得道。 王又开始吃饭了。第二天刑部便结了案,定出两个罪来。一是灌夫犯大不敬罪,当诛。二是窦婴诬蔑田丞相,又在家中聚集豪强意图不诡,当诛。在奏折送达刘彻手中之时,窦婴与灌夫已被斩首于集市。问刑狱,刑狱说奉了太后懿旨,刘彻也没办法,心中更恨田的嚣张跋扈。 李广被贬这件事相当地有传奇色彩。 如果一件充满传奇的事情里另含三个传奇。徐胜利在过电影时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个传奇,显得诚惶诚恐不知所措。 李广被调任郡守这件事,在某些人眼里是被贬了。不管怎么说,郎中令是京官,而且位列九卿,那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官,只是比三公小了那么一点点。虽然,郡守在级别上以及俸禄上与九卿几乎一模一样,可那是外官。岂能与京官相比。天底下当郡守的四十多个,当九卿的才九个,孰高贵孰下贱,那是一目了然地事情。何况,李广所任的郡守是边郡的郡守,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如今与匈奴人关系又紧张的神经兮兮,钱没多拿一文,性命却无法保障。更是等而下之。 不过。在李广眼中,去边郡当郡守绝对是件好地不能再好的差事。首先。离开京城这等尔虞我诈的地方,想一想都让人浑身舒坦。其次,在那里天高皇帝远,想干什么便干什么,用不得受京城里权贵的鸟气。最重要,也是最让他向往地是,去了边郡就有打仗地机会,有了打仗的机会就有被封为候地可能。 侯啊侯,李广太想被封为侯了,那些曾经的部下有好几个都被封为侯了,而他血战近百场,还是没有被封侯。 因为去了边郡,于是第一个传奇出现了。 在边郡里呆了数月,这一日终于有了匈奴人地影踪,李广食指大动,好像面对一顿丰富的大餐。紧急调用了五千兵马,寻着匈奴的踪迹便杀了过去。 探马来报,匈奴人数不少,应该在万人往上。^^^^李广连迟疑一下都没有,只是通知后续人马跟上,领着五千骑兵就杀了过去。等杀到匈奴跟前,才发现匈奴人数不是万人往上,而是十万人往上,五千骑被十万匈奴骑兵团团围住,血战一天一夜,杀敌八千有余,五千骑兵死伤累累,只有不足一千骑逃出重围。 以五千骑兵对敌十万骑兵,况能坚持一天一夜,杀敌八千自己只是损失四千人马,没被全歼又有近千骑逃出重围,这在大汉与匈奴地战史上还是头一次,能不被称为传奇? 逃出的兵马中不见李广身影,众将士以为李广战死,然而李广并没战死,成就了第二个传奇。 李广的名头在匈奴本来就响,当匈奴骑兵发现一个年近五十,身中二十三箭,奄奄一息的老头时开始也没在意,只是惊叹这个老儿的生命力够强的。随后发现李广穿着将军战铠连忙找人前来辩认,认出是李广后如获至宝,找来巫医赶快治伤,用两块木棍缠上麻绳往上一放,拖着就往单于庭走,想把李广这个大活人呈现给大单于。 走了三天,李广从晕迷中醒来,然而并不声张依然装成晕迷,趁一个匈奴骑兵不在意,跃起跳上马背把那骑兵往下一丢,骑了马便往大汉的方向跑。 重伤之下还能抢马,于是有了第三个传奇。 当时李广已深入匈奴腹地,离大汉边关在五百里上下,领队的将军派出八千人马。日夜不停的搜寻追击,然而却无功而返,李广活生生地回到了大汉。 五千骑兵被十万敌军围困,没被全歼反而杀敌八千,并且李广被俘之后又从匈奴逃回长安,这事传回长安后百姓完全沸腾,议论纷纷,瞠目结舌全夸李广的英勇,然而李广却被朝廷判了死罪,罪名很简单。擅自出击,致使大汉四千将士阵亡。 按说这事朝廷做错了,如此判法岂不是伤了将领们的心。其实这事朝廷做的并没错,只是判的有些重了,怪只怪李广站错了队,如果站在田这边,那怕不是大功一件,也是功过相抵,不会被判了个死刑。 朝廷上判李广有三错:第一错。得知敌情之后不放狼烟传情,导致朝廷无法组织围歼,白白错过一个全歼匈奴十万大军的机会。第二错。在不明敌兵马有多少的情况下,擅自出击,累得大汉四千将士战死沙场。第三错,贪功冒领,你说斩敌八千,敌首在哪?死了四千骑兵未得敌一首级。没有首级不是冒功是什么? 其实,这事打根上起还是因为窦太皇太后的死。虽然,李广没有派,可他与窦婴走得极近。被田把持着的朝廷自然以为他是窦婴一派,于是判了个死刑。后来,若不是刘彻特别开恩,李广地家人又给田送了许多地金银,李广早随窦婴、灌夫一同给斩了头,哪能只是被贬为庶民这么简单。 “电影”过的这里,徐胜利又起了感叹,这事上的人情关系,就是一个一个的圈圈。你属于这个圈圈。这个圈圈里的人与你全都生死与共。你属于那个圈圈,那个圈圈里的人便与你同甘共苦。哪怕你不属于任何圈圈,你自己便是一个小圈圈,与这个圈圈靠得近了了,人家便以为你是这个圈圈里的人,与那个圈圈靠得近了,人家便以为你是那个圈圈里的人。或者是这个圈圈套着那个圈圈,那个圈圈又套着这个圈圈圈。扯也扯不开,揪也揪不完。理也理不顺。 正在徐胜利被无数个圈圈搅和地头晕脑涨。可惜窦婴被杀,李广被贬。朱买臣领着一个宦官顺着阶梯而下,未言先把头摇了摇。 徐胜利以为刘安不愿见他,朱买臣却道:“他不愿见我,你瞧我这个丞相当地,也不知算哪门子丞相。你跟着这位公公去吧,我已把你的身份禀明!”说完,眨了眨眼睛。徐胜利明白,那是朱买臣在告诉他,他说出他中郎将地身份,并没说出特使地身份。 跟在宦官的身后,顺着阶梯走了十来步,那名宦官突然来了一句:“你是从京城里来的?” “嗯!”徐胜利答了一句。 “与刚才那个朱丞相关系如何?” 宦官问的话中有话,徐胜利道:“也不怎么熟,在京城时偶尔见过几面。” “不欺我?” “怎敢!” “既不熟,为何让他引荐?”宦官又道。 “整个寿县只认得他,因此由他引荐。”徐胜利道。 “哦!”宦官点了点头,上了几个台阶后又道:“在长安,与田丞相的关系如何?” “承蒙丞相看得起,经常在田府里混些酒喝!”徐胜利道。 “既然与田丞相相熟,一会见了我家王爷,我得交待你几句!” 宦官说交待几句,却又不说,只是顺着阶梯往上走。徐胜利在京城里也是伺候皇上的,自是明白宦官的意思,快走了两步,往宦官袖里塞了一块两重的金子。这时,宦官才道: “一会见了我家王爷,王爷肯定问你:最近皇上的身体怎么样啊!记住了,千万不要忘了,一定要回答:皇上龙体欠安” 徐胜利有些糊涂,不知为何要如此回答,笑道:“这是为何?” “我也不知道!”那名宦官道:“反正,王爷一听皇上龙体欠安,就会异常地高兴,夜里还会从丹房里出来喝酒赏月。若是听到皇上安康,就会不高兴。在丹房里一钻数月不出来。” “哦!”徐胜利点了点头,猛的想起那天救卫青回城时,听到田府管家交待刘迁的那句话来,明白这是刘安巴望着刘彻早点死,自己好登上皇位。想通这一节,他又有些糊涂了,本来听朱买臣讲,刘安发明豆腐、热气球之类地东东,还以为这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听宦官如此讲又怀疑刘安好像并不聪明。倒是一个极傻的人,就不会想想,刘彻是个十八九的毛头小伙子,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可能说死便死。 大殿里,刘安坐在龙榻上,刘迁伺候在旁,弯下身对父王低低耳语,见两人进来也就把身子直起。不再说话,双眼勾勾的看着赵燕。 刘安问道:“堂下站着何人?” 徐胜利打了个揖,并不下跪。回道:“云中人,徐胜利,现在长安为中郎将。” “年纪青青就干上了中郎将,前途不可限量。既是长安来地,陛下身体如何?”刘安问道。 “陛下身体好的很!”徐胜利本来想说欠安,可实在想知道刘安会不会把脸沉起,于是道好的很。果如那名宦官所说,刘安本来还含笑的脸听到好地很这三个字后,马上阴了下来。半晌无语,倒是站在王榻旁边的刘迁道:“这位小娘子是你什么人?” 赵燕从朱买臣口中得知刘迁的为人后就把对方想象成魔鬼一般的人物,听到刘迁问她,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徐胜利打了个圆场,道:“此乃我的服伺丫环。” 可能是觉得身份低贱,刘迁不再说什么。刘安地不高兴慢慢舒缓,又开了口,道:“你是四处游玩,游到寿县前来拜见寡人。还是奉了旨办事路过此地。” “奉旨办事路过此地!”徐胜利道。 “那是皇上地特使了,恕老臣年迈,无法起身恭请圣安!”刘安坐在榻上只是朝长安的方向拱了拱手,喊了三句万岁,又道:“圣使此次前来,可是去豫章办闽越攻打南越这件事?”刘安道。 徐胜利相信刘安还是一个比较聪明地人,不然不会一下便猜中自己来地目地,也没否认,道:“正是!” “寡人这几天正在写一道给陛下的奏折。没想到陛下这么快就派使者去办理此事了!不如圣使在此多玩几天。看看寡人能否劝动圣上,再决定去豫章不去。”刘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在下倒是愿意在淮南多玩几天,可圣命在身实在难为!”徐胜利,道:“瞧王爷的意思,王爷不想大汉理闽越打南越地事了?” “劳民伤财,又得不到一丁点的好处,理那干啥!”刘安道:“让他们自己打自己,哪个打赢算它的本事。 赵燕来此,本意是来借兵的,听到刘安如此说顿时急了起来,想反驳几句,被徐胜利轻轻拽了拽衣袖,只得闭嘴不言。 也不知什么缘故,看着刘安,徐胜利莫名其妙的有一种冲动,想知道这个看起来既聪明又愚蠢的人对于闽越打南越有怎样的非凡见解,想用什么办法让刘彻置之不理,道:“不知王爷从哪里看出,助南越打闽越,劳民伤财,又得不到一丁点的好处。” “你真想知道?”刘安反问了一句。 “在下实在想长长见识!”徐胜利笑道。刘迁见父王又要老调重谈,他的耳朵内几乎都要听出茧来,告了个退离去,经过赵燕身边时忍不住又停了下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正要继续走,徐胜利道:“太子请留步。” “何事?”刘迁问道。 “想向太子打听一个人!”徐胜利道。 “什么人?”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雷悲!” 雷悲只是刘迁手下地一个死士,平时一直在身边侍卫,不可能有个中郎将的朋友。刘迁疑惑起来,又看了看徐胜利,感觉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刘安自也识得雷悲,不明白徐胜利怎么对这样的一个下人感起兴趣,笑道:“让他走吧,这么大的一个人了也没个定性。咱们先谈大事,这等小事等以后再说。” 刘安既已发了话,徐胜利也不好再说什么,反正还要在寿县呆上两天,以后再问也不迟,便不再说什么,任由刘迁离去。 第一百零四章 殿对 在淮南王刘安讲为何不能管百越之争道理之前,有一段很短暂的时间停息时间。利用这段时间徐胜利打量着整个大殿,包括大殿里的陈设、装饰以及犄角旮旯。就从大殿的规模上来说,此大殿绝对与末央宫大殿相媲美,其实陈设也能相媲美,装饰也能相媲美,所以徐胜利绝对有理由相信,这是刘安某次进京之后,惊叹于末央宫大殿的雄伟,回来依葫芦画瓢,在淮南国地界上又盖了个末央宫大殿,不过名字上却改了个名头,叫淮南王王殿。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此时虽已立秋,然而天仍然闷热,所以那些嗡嗡叫的苍蝇与哼哼叫的蚊子依然很多。放在末央宫大殿中,现在肯定有许多的宦官拿着拂尘扫来扫去,能赶出大殿的就靠拂尘赶出大殿,不能赶出去的就想办法弄死。可在这间大殿中,不见一个宦官拿着拂尘赶,整个大殿中只有他们三个。赵燕十分优雅的用纤纤玉手在面前挥来舞去,徐胜利伸出两手拍打,大殿中不是发出啪啪的脆响。刘安则如一个高人,虽然穿着华丽富贵的王袍,骨子里却透得道方士的气质,眼睛微闭,好似入定,偶尔拾起面前的拂尘当空一扫,姿态优美的就如传说中的太上老君,那手势那动作不是人人学得来的,使人为之羡慕,感叹不已。“寡人所以说不要去管百越那点闲事。并非一时地顺口一说,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刘安缓缓道,不急不臊,不焦不慢。有条不纹。一只苍蝇在徐胜利的面前嗡嗡只叫,徐胜利厌烦的挥了挥手,恨不得掐死那只苍蝇,谁让它嗡起噪音。让他无法专心听刘安在讲什么。 “自打高祖立国以来。在天下推广仁德,施行的是仁政,国家太平,百姓安康,鸟儿都唱着歌往长安飞,野兽都跳着舞往长安跑,这是一个什么样地场面,自女娲造人以来,自炎皇创国以来,出现如此盛况的有几次?屈指可数啊!” 一只苍蝇在面前嗡嗡。徐胜利伸手一抓,以为把苍蝇抓到了手里。伸掌一看,掌里边什么也没有。又一只苍蝇在面前嗡嗡,徐胜利怀疑还是刚才的那只绿头大苍蝇,只不过现在换了个位置,由左脸移到了右脸。他没有去抓,因为听着野兽跳舞感觉这事有点不对味,倒是河南郡的宁成有点像野兽,不过人家也没跳舞,而是上窜下跳地不可一世。他想说些什么,可又怕打断刘安地叙述。于是没有开口。继续听人家往下讲。赵燕不合时宜的轻轻问了一句,声音低的只有徐胜利能听到。堂上坐着的刘安不可能听到,何况他还半闭着眼,保不准连赵燕动嘴的动作都没瞧见。“鸟儿唱歌倒是听过,野兽跳舞还真没见过。” 徐胜利瞪了赵燕一眼,心中暗暗摇了摇头,百越就是百越,公主也是这么的没文化,连比喻都听不懂,又使了个眼神,让对方专心听讲。 “百姓们过着幸福安康的人活,都以为这一辈子再没兵荒马乱了,可是如今咱们的陛下却要集结重兵,去讨伐闽越国,那还不人人自危,心神大乱。不是我非要在这说咱们的皇上,就这件事上来看,陛下有欠考虑,应该慎重,慎重,再慎重,想出个妥善的办法!” 那只苍蝇还在面前嗡嗡嗡,徐胜利却暂时没有功夫搭理,知道赵燕肯定又要发表不同意见,在对方还未张口之时狠狠地瞪了一眼。*****用这一瞪警告对方不许说话,不仅现在不能说话,在刘安把话讲完之前也不能说话,否则,嘿嘿,后果自负,有什么事自有他来处理。警告完赵燕之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一抓,将那只嗡嗡嗡的苍蝇抓在手中,十分残忍地拔下那只苍蝇的大小四只透明翅膀,往地上一丢。 世界清平了,徐胜利又能思考了,觉得刘安说的不对,天底下并没那么太平,于是道:“王爷这话有些诧异,自大汉开国以来,百姓们哪有一天太平日子。小将是云中人,那里是边郡,一年中总有几次受到匈奴的侵饶,哪太平过一日。” “寡人说的是东南地区!”刘安道。眼睛仍是微闭,神情依然祥和,让徐胜利有些怀疑这句话究竟是在给他解释的呢,还是对方只是自语一下。他想指出刘安刚才说的可不是东南地区,说的是大汉。既是大汉指的便是全国,里边既包括东南地区,也包括西北地区,当然还包括中原地区。可是他没说,因为刘安又开始讲了起来,打断人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何况人家是个王爷,如果打断地话就不光光是不礼貌地行为了,而且是对王爷的不尊重。 “我们打闽越帮南越有什么用?你说说有什么用!它本就不是中国地领土,乃是化外之民,完完全全的外夷。这些人,不懂得身体发肤取之父母的道理,竟然把父母恩赐的头发剪了,父母恩赐的皮肤上刺上各种难看的花纹,似这等类同禽兽的民族,简直让人不可理喻。既然不可理喻,我们去打他,不是认同他跟我们一样是人,这简直是高看了他们?试想,两条狗打架,你会帮一条狗打另一条狗吗?两只鸡拼命,你会去帮一只鸡杀另一只鸡吗?不会!既然狗与鸡你不愿帮,何必去帮百越呢。” 没了翅膀的苍蝇并没有死,在地上爬来爬去,爬来爬去,离徐胜利的脚尖越来越近。徐胜利想抬起脚踩下去,然后在地上一拧,把苍蝇的眼睛踩出来,舌头踩出来,肠子踩出来。他没有这么干。他没有这么干不是发了善心。慈悲起来,恍然醒悟天底下所有地性命都是平等的道理,不能干这等杀生的事情。他没有这么干是因为他觉得站在这里并非只能听刘安讲话,只果只是听对方讲那将是一件十分无聊的事事。听刘安讲放之余,或许还能干点别地事情。比如,观看地上没了翅膀飞不起来的苍蝇,延残喘的在地上爬来爬去。他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反而觉得这是一件有意思地事情。 “是啊!”徐胜利把苍蝇往前边踢了踢。看着它继续往这边爬,道:“可我听说,南越人有相当一部分人是秦人,算起来也不是外人,大家根子上都是一家人吗。” “不是外人!”刘安突然把眼张了张,张了之后又半闭起来,道:“真正地汉人是什么?真正的汉人是用正朔!从三皇开始,凡我中国人用的都是正朔,南越人用的是正朔吗?非也,他们用的根本不是正朔。不用正朔便不是汉人,便是反叛。^^^^便不配当汉人。也许以前,他们用的还算是正朔,可现在我大汉已立国百年,他用的竟还是秦历,把每年的十月当作新的一年开始,这样的人算是一家人吗?” 苍蝇又爬近了脚前,徐胜利再次轻轻地一踢,把苍蝇踢出一尺左右。这一次他用的力道稍轻,改变了苍蝇地爬行方向,让苍蝇朝他的另一只脚爬来。 所谓的正朔。便是每年朝廷上颁下来的历法。宣布每年的开年第一天是哪日,年尾最未一天是哪日。本年有多少个月,每月有多少天。这是根据月亮的阴晴圆缺来定的,所以年年不同,按照律法来看,凡不遵从长安朝廷上所颁历法的地方,要么势同反叛,要么视为异类。徐胜利有些无话可说,于是便不再说话,只是盯着眼前的苍蝇看。 虽然刘安半眯着眼,可能看不清徐胜利的脸色,但见对方半天不说话心里已明白对方无言已对,语气平静,不喜不怒地接着道:“寡人希望咱们大汉不管闽南两越地事,并不是说咱大汉不够强大,不能够征服他们。也不是说咱们大汉没有权威,不能够控制他们。而是因为他们居住在蛮荒不毛之地,又是不堪教化的野人,哪有资格来麻烦咱们大汉?依寡人之见,对于这些化外之民就应该弃之不管,任由他们自生自灭。闽越打败南越,那是闽越地本事。南越打败闽越,那是南越的本事,徐大人,你说是吗?” “王爷言之有理!”徐胜利道,见赵燕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接着又道:“可咱们大汉自称礼仪之邦,有时候怜悯一下,也是应该的。”说完,继续低下头,把没了翅膀的,发不出嗡嗡之音的苍蝇又往外踢出一点。 “怜悯一下也是应该的,可怜悯一下,徐大人知道付出的代价有多大吗!”刘安半眯着眼,语气不急不慢,道:“从咱大汉立天下以来,百越各国互相攻击的次数数也数不过来,今天这个打那个,明天那个打这个,大汉次次怜悯,什么事也别干,光剩天天派兵往百越之地了,百姓们哪还有一天消停的日子可过?没消停日子也就罢了,可百越……”刘安停顿了一下,道:“徐大人家是云中的,那里的生活是不是很艰苦。” 徐胜利正伸脚去踢再次爬近的苍蝇,听到刘安问他话,脚虚抬在半空,回道:“比起长安与王爷的淮南来说,日子过的是比较艰苦,总的来说还行吧,不过就是匈奴人时常侵饶,使得百姓流离失所,唉,百姓苦啊!”说完,看准苍蝇的位置,把脚轻轻入下,唯恐一不小心踩死了,少了一项乐趣。 “边郡艰苦寡人也是知道的,但与百越比起来,边郡的百姓就像生活在天上。”刘安半眯着眼道,赵燕想到洛阳的百姓忍不轻轻一哼,嗤之以鼻。她的这声轻哼,刘安可能年纪大了没有吃到,也可能听到了不想理睬,语气舒缓的继续道:“百越并没城镇也没乡村,百越的人都杂住在山谷之间,竹林之里,那里河流纵横,论起打仗来,他们可能擅长水上作战,可他们的所谓战船,只是用竹子扎出一个筏子来,与我们地战舰比起来就如用石头与黄金比。没有可比性。照此看起来,我们大汉的兵马一到,他们简直不堪一击,马上摧枯拉朽的杀得哭爹喊娘。但。那里草木茂盛,上遮天日,地面幽暗,正午的时分如同行走于黑夜。中国本土之人。不知道这里边地险恶。深入其地,一百个人也抵挡不住一个百越人。” 地上的苍蝇爬来爬去,突然意识到自己被**,这一次徐胜利再把它踢往远处后,它不再往徐胜利这边爬,改其道往想反的地方爬。徐胜利心中嘿嘿一笑,伸脚把没了翅膀的苍蝇勾回,道:“王爷这话说地有些夸张了吧,我们一百全副武装地精兵打不过百越一个普通土人?那,当初秦朝的军队怎么就拿下了整个南越?后来。若不是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如今百越只怕也如你我一样都是汉人了。还分什么汉人、蛮夷。” “打得下也是死伤惨重,再说打得下又有什么用?百越的土地,一片蛮荒,除了能长些比人还高的杂草,能长出粟米来吗?你说,我们强占了这些土地有什么用。”刘安道。 赵燕突然有些糊涂了,正说着救南越的事情,怎么谈到了占领。徐胜利暗叹赵燕也太过天真,大汉派出大军死伤惨重的哪有不占之理,现在他有些后悔带赵燕来了。让这样纯真的女子知道救南越之后的真相。是不是有些残酷,他又给赵燕使了个眼色。让其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不过,他这个眼色让赵燕产生了误会,还以为是打下闽越之后占领闽越的领土,不会占南越的领土。马上又想起,父亲时常感叹,也有归回大汉地念头,等打败了闽越,说不定父亲就归附了大汉,也就不再说什么,反而产生了几分高兴。 就在这一分神之间,徐胜利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苍蝇已爬得远了,用脚再也勾不回了,不觉有些郁闷,道:“长尺高地草在百越都能长一人高,可见其土地之肥沃。种上粟米,说不定也能长得一人之高,一亩地打出的粮食是中原的数倍。”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想法简单,办事冲动!”刘安从始自终语气一直平静,没有一点感**彩,所以徐胜利不知这句话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只听对方接着道:“有冲劲是好事,可你攻打他能立即征服也就罢了,事实上并不能立即征服。得到它能马上变为大汉郡县为大汉出力也就罢了,但也不能马上设立郡县为我所用。从地图上看它的山川要塞,相距不过几寸,等你真的进去了,就会发现几寸的地方往往相距几百里甚至数千里。无路可走,到处是竹林,树林,沼泽,毒虫。世界上的事情,看起来都很简单,很容易,做起来通常很难很不容易。只有真正身临其境之后,才会发现困难重重,有的困能甚至不是人力可以解决的。” 没了翅膀的苍蝇越走越远,空中飞舞着地苍蝇见到徐胜利地残忍都离得他远远的,想再捉一只也不是件容易地事。还好,徐胜利又发现一件趣事,青砖磨成的水滑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钻出几只蚂蚁,每个如大力士般举着一只苍蝇的翅膀,正在地上愉快的行走,他用唾沫粘住第一只举着苍蝇翅膀的蚂蚁,见第二只离得尚远,抬头道:“小将也是打过仗的人,知道王爷说的没错。不过天底下的人如果都是些遇到困难便畏手畏脚,那大汉还有什么希望。再说,小将是那种遇到困难只会迎头上,而不会退缩的人,皇上也是一个遇到困难而兴奋的人,只怕王爷单靠这些没有办法说服陛下退兵不理。” “这个寡人也知道,听说咱们的皇上喜爱亲自搏斗狮虎,一个亲自搏斗狮虎的人又怎会畏惧困难!”刘安终于把眼睁开,还难得的一笑,笑罢又将眼半眯起来,拿起拂尘在面前轻轻一晃,道:“现在的百姓,有很多白发苍苍,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兵器是什么。民间夫妇长相厮守,有的人家甚至四世同堂,这种局面来之不易,何苦就这么毁了呢?百越的百姓,名义上也算是我们的属国,可长期以来寡人从没见他们向大汉呈献过任何贡品。也从没见他们为大汉办过任何一件事,哪怕只是一件芝麻绿豆大地小事。现在,他们互相攻打,我们却发兵去救。这不是为了他们的事劳动我大汉的军民?这事打根上起就不公平。而且,百越那些蛮夷,愚蠢而起轻浮,不重信义。随意就毁弃约定。违背誓言,反复无常。从不奉行咱们大汉的法令制度,对于这种人怎么能去救他们?” “正因为如此,我们更要去救!”徐胜利终于把四只蚂蚁全部粘住,瞧着四个黑头大蚂蚁正拼尽全力地想从唾沫里挣扎出来,而一时半会又挣扎不出来,笑道:“他们不是不重信义吗,我们就教他们如何去重信义。他们不是毁弃约定,违背誓言,反复无常吗?我们就约束他们。教他们不要毁弃约定,违背誓言。反复无常。只有这样有教无类,才能彰显出我天朝上国的威仪。” “俗话说的好,三岁看到老。百姓拒绝大汉的法令,是常态而非偶有为之。从三皇五帝到秦时,他们就一直如此,想改变他们这种习惯,只怕不易!” 有一只蚂蚁好不容易从唾沫中挣扎出来,徐胜利要给它加上一口唾沫,让它逃往可逃。马上又发现这只蚂蚁并不赶紧逃命,反而又去拽还在唾沫里粘着地苍蝇翅膀。“鸟为食死。人为财死。还真是亘古不变地真理!”在心中暗道了一声,徐胜利道:“其实也不是很难。那个东海国不就是向往大汉的礼仪而举国迁到大汉了,什么故士难离全都是骗人的鬼话,让他们到大汉转一圈,再对比一下自己的生活,谁都不原当一个野蛮人而想成为天朝大汉的一员。” “话是这么个理,但总不能把百越的百姓全都拉到大汉吧!”刘安半眯着眼,眼皮跳了一下,道:“这些年,天底下有一半的郡县农作物歉收,人民穷苦,寡人听说有的郡县的人为了活命有的出卖爵位,有地典当子女,只为了填饱肚子。寡人还听说,河南郡饿死了很多人,甚至出现人相食的惨事,如果再把百越地百姓都迁过来,百姓的生活岂不更加困苦。” 地上的蚂蚁东边拽拽,没把翅膀拽出,西边拽拽没把翅膀拽出,南边拽拽没把翅膀拽出,北边拽拽,没把翅膀拽出。可是,并不放弃,依然在那拼了老命的拽,徐胜利道:“王爷误会了,我并没说要把百越的百姓都迁来中原的意思,而是派兵先进入百越,然后再派工匠进入教他们如何改善生活!” “那也不十分靠谱。*****”刘安半眯着眼,眼角跳动的更加厉害,道:“如果寡人猜的不错,陛下准备发豫章、会稽两郡兵马,可这两郡能够发的兵马加起来不过六七万,而闽越却有几十万大军,这点兵马怎么能够是闽越的对手。地理上不占优,兵力上必须得占优,那就得从中原腹地调兵。兵马行走动辄数千里,自带粮食衣物,深入蛮荒之地,山路险峻,不能使用车辆,全靠肩挑。寡人已经看到,无数地兵卒走到半路被饿死,还有地从峻峭的山崖上丢落摔死,更有许多得了重病,痛不欲生,被折磨致死。” 徐胜利没有说话,那只蚂蚁已把苍蝇地翅膀从黏稠的唾液出拽出。徐胜利不明白,蚂蚁为何对没有一丝肉的翅膀如此感兴趣,非得费尽心思,用光所有的力气来把这只苍蝇翅膀搬走。不过他饶有趣味的又吐下一口唾液,再次把历经千辛万苦才把翅膀弄出来的蚂蚁连蚁带膀再次的淹起来。猛然之间,脑袋里灵光一闪,他有种奇怪的想法,刘安在那半眯着眼讲来讲去,是不是就跟自己现在搞不清蚂蚁的动机一样,搞不清刘彻为什么对剜不出来一丝肉的百越如此感兴趣,非得往闽越派兵呢?而且,刘安现在正试图说服他,或者把他当作了刘彻,正在试图说服刘彻,百越是剜不出二两肉的荒芜之地,没有必要大动干戈。 其实,徐胜利也搞不明白,当初的秦始皇现在的刘彻为什么对荒凉的几乎什么也没有的百越如此感兴趣,要将其纳入中国的版图。当然,他知道在两千年后,或者在一千年后,南宋时,现在地百越是富贵地温柔乡销金窟。可在此时,百越只不过是什么也没有的贫瘠之地罢了。难道仅仅是为了展示武功,或者是竟有先知之名,知道之后百越将成为富庶之地。非得拿下不可? 而刘安为什么不想让大汉对百越动武,或者说不想大汉打闽越救南越,难道也仅仅是为了与闽越结盟,因而要阻之攻打。可想想又不像。刘安虽无表情。语气中也未带感**彩,可能够明显的感觉出他真的是不希望百姓遭受兵灾,兵卒丧生百越。 “北方人大多不懂水性,百越有地河大有的河浅,有的河宽有的河窄,大汉地船只又大,打闽越又是从东往西打,只能靠双手来拉动船舶。行到竹林深密,浅滩连接,船只跟乱石相撞。或沉或搁浅,无法前行。兵卒们便只能步行。竹林中,森林里,隐藏着毒蛇猛兽,不畏人,常常袭击兵卒。遇到天热,霍乱等传染性疾病说爆发便爆发,兵卒上吐下泄又无药医治,撑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相继去世。寡人只怕,还没跟闽越接上仗呢,我们已经死伤累累。无法作战。” 最前头地第一只蚂蚁终于再次的把翅膀拽出。徐胜利突然发了善心,让它顶着苍蝇翅膀离开。第二只。第三只他也不有过度为难,让它们依次离去。到了第四只,徐胜利没有放过,再放过他就没得玩了,用唾沫团围出一个圆。那只蚂蚁走到东边,东边不通。走到西边,西边不通。走到南边,南边不通。走到北边,北边不通。头上顶了个苍蝇翅膀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就是出不去。 徐胜利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上帝,让你生你便能生,就如之前离去的蚂蚁。让你死你便得死,就如困在圈里的这只蚂蚁。笑了笑,道:“大王也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小将听着这话有些耸人听闻。” “耸人听闻?年青人,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刘安依如往常的平静,道:“有些事是寡人想说的,有些事是寡人不想说的,既然你说我这是在耸人听闻,今天寡人就给你说个本不想说的事,就当说个故事听吧。世界上有些事情都很讽刺,徐大人现在急急忙忙的去求南越,可曾知道以前南越曾与我们打过一仗,是仇敌死敌?” 赵燕脸色一变,正要去直斥刘安胡说八道,南越什么时候反叛过了!徐胜利本来要把一处快干了地唾团堵上,现在也没功夫了,用肘先撞了赵燕的身体一下,叫她别说话。南越反叛地事,昨天朱买臣略提了一下,惊愕的问道:“有这等事?小将还真不知道,愿闻其详!”说罢,又去堵那个缺口,还好那只蚂蚁正在里边团团起,还没跑到那个缺口处。 “那还是寡人父王还在世时的事了。”刘安不再半眯着眼,把眼睛全部闭了起来。南越突然叛变,周灶不是对手,先王领了圣命派将军简忌率领大军出征。先时也打了几场胜仗,转瞬就到了盛夏,天气酷热大雨又没完没了的下。战士们只能挤在船上,白天还好说,大家都醒着,站在船上也没什么。到了晚上,连个睡觉的地方也没有。粮食眼见就要耗尽,也不知什么原因死了两个人。咱们汉人的风俗是入土为安,所以就把人安置在船上不肯抛弃。谁知,过了三四天,瘟疫大流行,又遭受南越人的袭击,去的兵卒战死、病死的十个人中有九个,那种惨状,真是说都说不出口。 当父亲的,明知儿子战死在前方,顿手捶足没有丝毫地办法。当母亲地,想把战死的儿子找回来入土为安,日夜流泪,没有一点办法。孤儿想念爹,哀哭不停。没办法也得想办法,总不能让儿子客死他乡。等到战事结束,年老地父亲们,三五一群,出发去寻找儿子的遗体,走着走着三五个人成了三五十人,走着走着,三五十人成了三五百人,走着走着,三五百人成了三五千人,于是汇成了一股洪流,好似大军出征,不过这支大军都是些手上没有寸铁的白发老头。年老多病,步履蹒跚,一路上也不知有多少没找到儿子自己反死在他乡的父亲,那些幸而没死的,并且如愿找到儿子尸体的老头,直恨自己还不如当初死了。儿子尸体上的肉已腐烂,只好把身上的大袍脱下,将骸骨捡拾捡拾包裹起来,也不知挤拾齐了没有,或者错把别人的儿了当成自己的儿子,反正把那堆白骨运回故乡安葬。那场面真是惨不忍睹,家家有战死,户户传哭声,悲凉凄惨的怨气,多少年都不能平息。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在寿县找些上了年纪的人问问,他们一定还对当年的事情记忆犹新,如终不能忘怀。徐大人,你想想,还没深入百越,人已十死其九,惨成这种情况,这仗能打吗?” 那只蚂蚁在唾沫的包围圈中,转来转去,转来转去,怎么也转不出去。可是它却矢志不渝,毫不妥胁,意志坚定的在那转来转去,这边不通便找那边。 “能不能打,小臣说了不算,王爷说了也不算,得看皇上的!”徐胜利道。 “皇上的德行,可配天地。皇上的明察,如同日月。他的恩德就连禽兽也能沐浴到,他的爱心足可推广到草木,只要有一个人冻死,饿死,不能善终,他都会悲怆。如今,他所以要打闽越,是不知道千万的将士将横尸原野,鲜血会把整个山欲都染红了。寡人知道,一旦陛下知道了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一定会停止这场战争的。” 有一队蚂蚁,数量在十只往上,它们在唾沫形成的圈外转来转去,很明显是来营救被困的蚂蚁的。徐胜利见它们暂时还没找有出办法营救,抬头笑了笑:“是啊,你得赶快把这事告诉皇上,死人的事小将也不愿看到。可小臣猜皇上一定不会同意大王的善意,更不会更改攻打闽越的计划!” “为什么?” “两个原因!”徐胜利坚起两根手指,本来还想长篇大乱一番,低头看到十多只蚂蚁排起一个长队,准备搭个蚁梯救那只蚂蚁出来,用最简炼的话道:“一言九鼎,养虎为患!” “皇上是怕答应了南越国王救南越,事后又不救,南越国王会在背后暗骂?”刘安把眼睁开,也不再半眯,盯着徐胜利笑道。 一口唾沫把新搭出来的蚁梯砸断,圈里现在反而有了五只蚂蚁,徐胜利终于可以放开口讲话,道:“王爷说的没错,正是这个原因!” “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皇上大可放心!”刘安道:“那名去京城请援的南越使者,犯了一个错误,请了援不说赶紧回去,却拿着陛下的赏赐在寿县玩了几天。仗着是南越国王的使者,又得到陛下的赏赐,目中无人,与酒店里的一个小二发生了争执,一言不和并且将小二打成重伤。他以为这里是南越,自己身份尊贵就能拿人不当人看,嘿嘿,这里是淮南,不是南越,如今人已被我押在牢里,等候处置。天底下的事,人一死就再也传不出去,所以答应南越出兵的这件事皇上大可放心!” “你想杀了他?”赵燕终于明白了,父亲派出的使者为何迟迟不归,原来原因出在这里! 刘安瞥了赵燕一眼,并不搭理,眼睛只是盯着徐胜利。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还有养虎为患这一关!”徐胜利道。 “这个皇上更可放心!”刘安成竹在胸的道。 刘安的自信让徐胜利大感兴趣,好戏终于要上场了,虽然里外的两拨蚂蚁正准备联手搭出一座桥来,可他现在已对蚂蚁不敢兴趣,不再理会被自己圈起来的蚂蚁,抬头问道:“百越有万里方圆,闽越要是一举统一了闽越,其势力之大足可以与大汉一争雌雄。正该借其未大之时将其除去,王爷怎么说更可放 “这个不急,咱们先吃饭吧!”刘安轻拍了两下手掌,一名太监走了进来,刘安低低耳语一句,那名太监点头走了出去。 第一百零五章 吃豆腐 刘安请吃饭,时值日当正午,确也到了该吃饭的时刻。赵燕生气刘安坐在榻上,从始至终都在说别打闽越别管南越,找了个借口想告退回去,刘安笑了笑,如同一个慈祥的老父亲面对一个调皮使性子的儿女,道:“先吃饭吧,总的填饱肚子。” 吃饭的地点不在说话的大殿,出了殿门门外停着一辆五驾马车以及一顶软轿,刘安邀请徐胜利坐车,徐胜利想了想还是与赵燕同坐软轿。赶往吃饭地点的途中,徐胜利先是讲了个笑话,逗得赵燕一乐,又交待赵燕一会吃饭时候绝对不要乱讲话,一切都有他呢。 保证完绝对不会被刘安蛊惑不去救南越,徐胜利又想起刚才走得急,也不知那群蚂蚁从圈子里出来没有。虽然,唾沫终究会干的,蚂蚁终究会抗着苍蝇的翅膀胜利回巢的,可少了他的参与,没能在最后关头当一回救世主,他还是有些落寞,不甚满意。 吃饭的房间不大,里边只有张似乎是用两张几案拼成的类似长桌状的家伙,上边铺了红绒布,看不出来个究竟。这样一来,三个人能够席地围坐,不用隔着八丈远,猜着自己吃的东西是不是与其他人的不同。 菜还没上,先上了一坛杜康酒。杜康产自颖川,相传由少康发明,在淮南吃饭用的酒却是千里之外杜康的酒,徐胜利不仅感叹一声。人若有权有势真好,一个王爷都能想喝哪的酒便喝哪的酒,不远千里地把杜康酒运到府上。难怪人人都想封侯拜将。甚至于想当皇帝了。 “今天,寡人请你们吃一顿你们这辈子都没吃过地东西,保证让你们终生难忘!” 刘安的话音才落,宫女们就捧着盏盘上来,把东西往类似长桌的家伙上一放。还是看不出要吃什么。那些盘碗之下都盖了盖子,遮的严严实实。不过徐胜利闻到一股子豆腐气。心中又叹朱买臣没有哄骗自己,刘安还真是发明出了豆腐,就是不知后世那些磨豆腐卖豆腐的人是否把他供成了祖师爷。 一共八个菜,宫女们揭开一个盖子,里边是一盘清炒豆腐。揭开一个盖子。里边是一盘小葱拌豆腐。揭开一个盖子,里边是一盘油炸豆腐。揭开一个盖子。里边是一盘……一连接开七个盖子,全是豆腐,只是做法不同罢了。 没吃豆腐前,徐胜利想吃豆腐,毕竟很长时间很长时间没有吃过豆腐,想着它的滑嫩就忍不住流口水。即将吃到豆腐,徐胜利又有些反胃,看着满席面地全是清一色豆腐,忍不住有些反胃,暗怪刘安身为王爷也太扣门点了吧。请客吃饭全用豆腐来招待。一点荤腥不见。于是,对尚示揭开盖子。最后那鼎东西十分地期待。 徐胜利想像着那鼎东西里炖着什么,猪羊牛肉还是什锦杂烩,心情激动的等待答案揭晓。一名宫女,动作异常优雅的揭开盖子,里边仍是豆腐。失望之余,徐胜利略略有些心安,最少里边滚动着一个硕大的鱼头。 “寡人是修道之人,早戒荤腥,今天若不是因为徐大人,这个东西也是不上的!”刘安拿箸敲着鼎,呵呵而笑,道:“大家请吧!” 徐胜利心中腹诽着刘安充其量也就与道士挨点边,学什么和尚戒晕腥啊。就着豆腐吃了一碗饭,把碗放下。刘安问还吃否,徐胜利摇了摇头。 赵燕心中还在生着刘安地闷气,只是随意叨了几箸便把筷放下。徐胜利见此状,附耳说了一句话,赵燕问了句真的,徐胜利点了点头。当徐胜利吃了一碗不再吃,刘安也吃了七成饱放下碗筷,赵燕仍在一箸接着一箸地夹着豆腐吃。于是,两人也不离席,随便说了些闲话。无非是今天天气不错,你今年贵庚啊,可曾娶妻之类的闲话。话题无味类同嚼蜡,彼此都觉得没有意思,然而话题依然继续。 等到赵燕吃完饭,执意的要走,刘安挽留了两下也就不再挽留,徐胜利还要与刘安勾心斗角的,便独自留下,让赵燕跟随一名太监先回去。 瞧着赵燕出了门,拐了个弯不见人影,刘安呵呵而笑,道:“你对这个奴婢很好啊!” “她名义上虽我奴婢,可我待她如妾室一般!”徐胜利眼望窗台,天空瓦蓝瓦蓝的,一只麻雀嗖的一声飞过了,一只老鸦哇的一声飞过了,他期待着还能飞过些什么,等了半天再没东西飞过,只有一块方得如豆腐一般的云朵在瓦蓝瓦蓝的天空上慢慢往西飘。 “年青人就是年青人,男女之间的事情确是难以让人割舍,只怕你将来还真会收她为妾室!” “也许吧!”徐胜利把目光从窗台收回,似乎听到一声喜雀地叽叫。他有些后悔,不该把目光收回地如此快,不然就能看到一只喜雀从窗外飞过了。抬头又去看,窗台外的天空瓦蓝瓦蓝地,除了一块豆腐状的白云,什么也没有。 “对了,王爷,我们刚才吃的东西叫什么来着?” “叫什么?寡人还真没想过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刘安笑了笑,如一个欲得到大人赞扬的小孩,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觉得那东西好吃吗?实话告诉你,寡人觉得这东西比那些鸡鸭鱼肉都好吃,你觉得呢?” “我觉得也很好吃!” 窗外,那块状似豆腐的玩意慢慢往西飘,越往西飘好像离地面越近,如同要砸下来一般,好让天底下的百姓都能吃上豆腐。百姓们不是谁都能天天吃上肉的,如果把如何做豆腐的法门传出去,百姓地饭菜里岂不是多出一道菜来?可。刘安好不容易才制出豆腐来。只怕不会轻易地外传。 “所以想向王爷讨要一个制作这东西的方子,回去之后做了也天天吃。” “做这东西的法子倒也简单,只是寡人怕徐兄弟知道了这个法子后就不敢吃了!”刘安笑道。 徐胜利昨天已从朱买臣那里得知,卤水有剧毒,装作一脸无知像,道:“怎么会?莫非里边有毒!就算有毒也没什么。我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 “寡人很佩服徐兄弟的勇气。里边是有毒!”刘安说过有毒之后,却不讲这里边有什么毒,开始说起他是如何炼丹的,又是如何在一次偶然地机会下做出这种东西。开始,看着这东西白白嫩嫩地。以为终于得到了长生不老的仙药,便吃了起来。吃完之后虽说没有成仙。不过觉得味道还不错。他相信,这东西是从丹炉里出来的,对身体一定又好处,便坚持不懈的吃了起来,吃了一顿时间后,又觉得光干吃没什么味道,便当成菜来制作,没想到味道还真不错。“唉!”刘安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道:“天底下地人啊,知道这里边含有卤水。鲜有几个敢吃的。他们这些人。目光短浅、脑袋糊涂。俗话说是药三分毒,他们就没有说生病了不吃药?再说。有什么毒?寡人吃了这么久,身体不是越来越好!” 外边地天空瓦蓝瓦蓝的,随风送来一阵不知名的花香,沁人心脾,精神都为之一震。 “世人愚蠢胆小者居多,能像王爷这样雄才大略的又有几人!”徐胜利,道:“外边风和日丽,不如我陪王爷出去走走,好忘了这些烦人的心事!” “好,好,出去走走!” 徐胜利夸赞豆腐好,刘安已把他当作自己人,开始称起兄弟来。从地上站起,往门外走去,突然回头笑道:“徐兄弟,刚才我见你那个婢女似乎并不愿吃,你在她耳旁究竟讲了句什么话,竟让她大吃特吃起来!” “我见那东西又白又嫩,就骗她说吃了可以让皮肤又白又嫩,更加的美丽。女人吧,都有爱美之心,为了漂亮,面前就真的是毒药她也会吃的。”徐胜利道。 “兄弟你还别说,这东西说不定还真有养颜美容,延年益寿的作用呢。你瞧老哥,自从吃了这东西之后,脸色也经润了,气色也好了,精神头十足。”刘安正走着,来到一棵槐树下,停下了脚步。相随的太监们在石凳上铺了软褥,刘安坐了下去,朝徐胜利招了招手,让他挨着自己坐下,笑道:“徐兄弟是个聪明人,与这东西也有缘,给它起个名字吧!” 槐树上,有一队蚂蚁爬上爬下,有地空着手,有地嘴里叨着东西,忙忙碌碌,也不知在忙些什知。一只花斑大蝴蝶在两朵鲜艳的花间舞来舞去,极尽妖饶,偶尔在一朵花上稍作停留。 “我看就叫豆腐吧!” “豆腐?”刘安喃喃了一句,把头摇了摇,道:“徐兄弟一吃,便知这东西是用豆做地,名字里有个豆字也算不错。可是这腐……太不好听。” “王爷,你瞧!”徐胜利指着那只在花丛里飘来舞去,极尽妖饶的蝴蝶。 “瞧什么?” “那只蝴蝶漂亮吗?” 刘安点了点头。 “王爷可知,蝴蝶的前世是丑陋无比的毛毛虫?由此可见,所有好的东西,并非都需要一个好的名头!”徐胜利道。 “那就叫豆腐!”刘安下了决心,简直把徐胜利引为知己。 本来,他们两个是不可能成来知己,一个主张要对闽越用兵,另一个主张不要对闽越用兵。可是吃了一顿饭后,看到对方与自己在豆腐这件事上说的来,于是竟有了莫非来了个知己的念头。他想对徐胜利再讲一些其它的事情,其它的他以为有用可是没有人能理解他的事情。最终,他还是决定先说服徐胜利不要对闽越用兵。虽然,对闽越用不用兵徐胜利一点主也做不了,可是他还是想试图说服对方,试图让对方与自已保持绝对的一致。毕竟这世上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一个脾气想法完全一样的知己更难求。 “刚才,在大殿之上,你说陛下不会同意寡人停止用兵地想法。一言九鼎咱们已说过了,接下来再讲讲这养虎为患!” 说句实话,徐胜利很想装作一副虚心。而且洗耳恭听地样子。可是。刘彻的心思是什么他知道,而他也是要借一统百越而加官进爵,所以凭凭刘安把大天说破,事情也无更改的可能。所以,虽然他十分的想虚心并且洗耳恭听的去仔仔细细听刘安讲所有事情的细节。但集中不起来精神,劝对方不说吧。又怕寒了对方地心。 不管怎么说,对方是个王爷,一个势力极大还意图谋反地王爷,再怎么的也不能驳了对方的面子。于是,徐胜利点了点头,同意刘安的提议,眼睛却在四处找着可能消遣的节目。运气有点不错,有两只麻雀在树上耍流氓,一只偎依在另一只地怀里,另一只给这只刷理着羽毛。嘴中发出刺耳的噪音。 麻雀立在树梢。要看只能仰着头,徐胜利怕一直仰着头看会引起刘安地误会。以为他昨夜睡觉落了枕,于是开始寻找其他的目标。就在眼前三尺,一只不知什么原因落了难的密蜂在地上挣扎,它的翅膀受了伤,想飞却飞不起来。这是一只蚂蚁发现了这个目标,凑上去两次都被蜜蜂踹出几丈远,还折了两条腿。蚂蚁见单凭自己不是这个密蜂的对手,要去找帮手,瘸着腿怒冲冲的离去。 “天下人,都以为百越有百国之多,那里人口众多,兵力强大,强大的可能随时攻打大汉的边郡。那是他们的一种偏见,一种误解,是因为不熟悉百越情形的一种胡乱猜测。当初,淮南国还未被分成三国时……” 那只去搬救兵地蚂蚁暂时没有回来地可能,徐胜利把沉思状的头抬了起来,惊诧地问道:“淮南国曾被分为三国?现在的淮南国都如此的大,未被分为三国前那该有多大?岂不是能与朝廷直接对抗?” “唉,那都是多年以前的事了,不提它了,不提他!”刘安不愿在淮南被分为三国的事上纠缠,这已成他心中永远的痛。父亲当年是被以自作法令,并与匈奴、闽越首领联络,图谋叛乱的罪行判以极刑,后被大赦,削了王位死于回国的路上。父亲死的那年他才两岁,长到十六岁时,淮南国被一分为三,他也被封为淮南王。可他这个淮南王与父亲当年那个淮南王比起来不一样,就领土来说便少了三分之白父亲为何要与匈奴、闽越勾结,意图谋反。三十岁以后,他明白了,所谓卧榻之侧,岂闻他人鼾睡便是这么一个道理。你不着手准备造反,成为那个号令天下的人,谁知道皇帝哪一天随便找个理由便把你给除了。他看透了,这种事也就是一种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秧的事。 基于这种不安全感,他如今不也正在干着父亲当年的勾当。田说,陛下如果病死了,他将率领百官拥他为皇,刘安很期待。为天下苍生着想,能不起兵最好不起兵,可刘彻什么时候才能病死呢?这让他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当年,淮南国还没被分割成三个国家时!”刘安道:“淮南人有许多在边境当官为吏,经过寡人多年的打听了解,发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百越想要入侵中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一队蚂蚁迈着整齐的步伐汹涌而来,徐胜利试图找到那只瘸了腿的,可在众多几乎一模一样的蚂蚁里,他并没能找出哪只曾经瘸了腿。这队蚂蚁还在前近,蜜蜂似乎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拼了命的挣扎,可它那受了伤的翅膀无法支撑沉重的身体,拖在地上艰难的移动。 “话不能这么说!”徐胜利道:“百越百越,百越的国家虽小,但蚂蚁多了也是能咬死人的!” “蚂蚁?”刘安愣了一下,马上明白徐胜利是暗指百越那些国家跟蚂蚁一样小,但这些蚂蚁虽小,联合起来大汉也会十分危险。笑道:“徐兄弟多虑了!据寡人所了解的情况。百越境内高山峻岭,互相隔绝,人烟稀少,连条行走的道路都没有,更别提车辆通行了。有时候,寡人躺在榻上闭上眼睛就会想。这是不是上天地意思。故意让百越与大汉保持一定地距离,造出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来?如果,他们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攻击我们,试图在太岁头上动士,嘿嘿。他们只有一条路可行,得顺着赣江而下。” 蚂蚁大队终于接近飞不起来的蜜蜂。有几只试探性的发起攻击,都被密蜂赶走。 徐胜利道:“赣江?这江我倒听过,据说两岸全是悬崖绝壁,滩浅水急,大船强行通行会被打得粉碎,小船却可通行。咱们大汉都是些可装百人的大船,百越全是些坐七八十来人地小船,有此可见,咱们不是处于被动挨打地地步,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就像一只密蜂。被一群蚂蚁攻击。蜜蜂个头虽大。一旦没了还手之力,最终还不是被蚂蚁一口一口咬死?” “徐大人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刘安道:“凡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匈奴人号称把家安在马背上,他们打起仗来不是也得准备粮草辎重,更别说且不如匈奴的百越。百越要想进攻大汉,总得先屯积粮食,在哪屯积粮食呢?寡人遍观地势,除了在馀干能屯积粮食,什么地方也无法屯积。我们只需在馀干布下重兵,百越有所异动,先烧他的粮草。当然,除了烧粮草之外,咱们还有一道杀手锏。百越打咱大汉,他们的船虽小但总得伐木造船吧,咱们的边城只需戒备森严,一发现他们有伐木地举动,便派人逮捕,那时,既使百越所有的兵马都联合起来,对我大汉边城也没有一点办法!” 飞不起来地蜜蜂往后退,一拨蚂蚁绕到了它的后边不停攻击,使得它无法后退。另一拨蚂蚁依然派出小分队,有机会就咬上一口,几咬之下便咬掉蜜蜂的一条腿。没机会便跑,让蜜蜂无可奈何。 “好,断其后路,去其手足!”徐胜利叫了一声好,也不知是给刘安的说法叫好还是给蚂蚁叫好。不过,刘安自认为是对他的说法叫好,继续道:“其实这些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百越军队的战斗力低的很,如同棉花一样软弱,又天资愚钝,既无治理国家的人才,也无带兵打仗的人才。在陆上更没有骑兵弓箭,说他们是乌合之众都有些抬举他们了。” 蜜蜂地腿只剩一只还在左踢右踹,其余地都被蚂蚁咬下,有几只高举着战立品昂首而回,更多的援兵缓缓而来。离得近地,有些见蜜蜂已成孤掌难鸣之势,毫不客气的爬到蜜蜂身上耀武扬威。 “既然百越兵马如此不堪一击,我们何不攻击而要防守呢?要知道,最好的防守便是攻击!”徐胜利挠了挠脑袋,有些替这个既能在天上飞,又能酿出好吃蜂蜜的庞然大物可惜。 “我们所以不攻击,所以不深入,不是恐惧他们反抗,害怕打不过他们,而是百越的地理环境太过险恶!徐兄弟忘了寡人刚刚给你讲的多年之前打南越的事了吗?我大汉兵马虽勇,到了那里便成了游入浅水的龙,少了利爪的虎,断了翅膀的鹰,有力使不出来。咱们到了那里,根本无法适应当地的环境。再说闽越的兵马,在四十万往上,咱们要打就得五倍其兵,五倍啊,全国的兵马也没有二百万之多吧!” 没了翅膀的鹰是孬种,没了翅膀的蜜蜂便成了蚂蚁的食物。数不清的蚂蚁一拥而上,将蜜蜂完全遮蔽起来,只能看到那里鼓起一点,若是事先没有观察到,哪知道那下边竟是只密蜂。很快,有的蚂蚁已抢到战利品,几只合抬着一只翅膀从一团黑之中钻出,气宇轩昂的得胜回朝。 “刚才,王爷还说百越兵马不堪一击,我正想用六万人马从仙霞关进去,杀其一个片甲不留。怎么转瞬之间,王爷又说得二百万人马才能拿下闽越。不是我非得与王爷纠缠,也不是我不明白,而是有些糊涂了!” “闽越是不堪一击!”刘安笑笑道:“可徐兄弟既然也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应该明白。打仗除了兵卒的战斗力外。天时,地利,人和最重要。我们入闽越,一不占天时,二不占地利,三那可是人家地地盘。更不占人和。用二百万人马都不见得够。咱就打个对折,不,以闽越相等人马攻打闽越,不,就按你说地。用六七万人马攻打闽越。给这六七万人马运送粮草装备的人员得多少!那里本没有路,全靠肩挑手抬。二十个人都不见得能供应一个失卒,这又得需要多少人?世上的事情,能小动就不要大动,能不动就不用小动,何必自寻烦恼呢? 徐兄弟是没有去过百越,站着说话不腰疼,等去了百越你就明白了,那里不但酷热而且潮湿,到了夏天就跟站在火上烤一样,神仙也受不了!按兵书上说。扎营得选那种依山靠水的地方扎营。可有山的地方在百越是毒蛇横行,有水的地方在百越是毒虫肆虐。那里地蚊子有指甲盖那么大。被其咬上一口痢疾、霍乱什么地随之而来,刀枪还没染到敌人的血,人已死了三成往上。既令把闽越拿下,把他们全国的百姓都当我们的奴隶,把他们全国的财富都入我们地国库,也无法弥补我们为此付出的代介。” 蚂蚁地抢掠仍在继续,徐胜利没在说话,只是看蚂蚁们在肢解蜜蜂的尸体。他的头低着,样子就好像正在沉思品味刚才的话,刘安继续道:“如果,徐兄弟无法违圣命,非得去打闽越的话,我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哦!”徐胜利把头略抬起,然后又迅速的低下。 “寡人这计叫借刀杀人,也能称其为趁火打劫,保证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闽越!”刘安道:“寡人得到情报,听说闽越国王的弟弟骆甲,已杀掉闽越王骆郢,而后骆甲又被人斩杀。现在,闽越的情况是群龙无首,一片散乱,不知该何去何从。不如派人前去招降,如同对付东海郡那样把他们全迁到中原。派一位重要官员安抚,用恩德与奖赏,打动他们的心意,寡人相信他们一定会扶老携幼,首尾相连,来我大汉。” 蚂蚁在继续忙碍,正如刘安所说地那样,首尾相连。硕大地蜜蜂已经被肢解的只剩半个尸体,所剩下地半块很快也会尸骨全无,徐胜利抬起头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才王爷还在说,咱大汉的余粮也不多,绝对不能让百越的人迁过来,那样的话大汉的百姓生活将更加困苦。这才一眨眼的时间,王爷的话怎么又变了。” “不是寡人的话变了,而是你没听明白,寡人的意思是咱大汉的情况就跟整个天下一样。拿天下来说吧,有的国家穷有的国家富,咱大汉是最富的。拿大汉来说吧,有的郡国穷有的郡国富,而淮南国你也是见过了,富庶程度一点也不比长安差,将闽越国的人全安排进来也是能承受得了的。可是,再多就不行了,再多百姓的粮食就不够吃了!” 又来了一拨蚂蚁,很显然它们跟刚才的那拨蚂蚁不是一伙的,双方看起来一模一样,几乎没什么区别的两拨蚂蚁打了起来,你咬我我咬你,只为了那半个蜜蜂尸体! “天底下,像王爷这样仁慈,有爱心,还愿为皇帝分忧的人真是太少了,若人人都像王爷一样,北边的匈奴早被我们给征服了!” 徐胜利笑了笑,刘安却心中惊,好似心中有个秘密被人看破一样。干笑了两声,道:“不过,把他们全迁入淮南也不是个事,必定会影响淮南的百姓生活,寡人也不愿看到这种情况,不如这样!” “怎样?”徐胜利道。 “不妨给他们另立一个君王!立一个忠心于我大汉的人为君王,使那些对我大汉抱有二心的人慢慢断绝。再让他们送人质到长安,永为藩臣,世世代代效忠。而我们呢,只要刻一个小小的官印,编织一丈二尺长的丝带,就可以镇服这些蛮夷,不费一兵一卒。”刘安道。 “这个办法好,不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觉得还是派兵征服。让其成为我们的一个郡比郊妥当一点!”徐胜利道。 “万万不可用兵!”刘安眉头一皱。面前这人简直跟粪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怎么说都说不动。 “为何不可用兵?现在闽越大乱,不正是一个机会?”徐胜利道。 “话是这么说,可事不能这么办!”刘安道。 “哦,愿听王爷教诲!”徐胜利道。 “闽越国内。现如今一片人心慌慌。如同无头地苍蝇到处乱撞。可我军一旦攻入闽越境内,他们必定吓得瑟瑟发抖,恐惧到无以复加,以为我们来是要杀光他们地男人,掳掠他们的女人。整个种族都有被灭亡的可能。寡人记得淮阴侯曾说过一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们眼看没了活路就会想着要拼命。拼命拼不过就躲入深山老林之中。那时我们该怎么办?班师回去,他们会再聚集,杀了郡守,闽越还是闽越。驻守下来,几年下来官兵疲惫,粮秣缺乏,好不容易训化的蛮民,苦于没有供应就会趁机一跑了之,再次成为蛮族。于是乎,贼盗横行。闽越陷入大乱之中。 老人们常说。始皇帝时,曾派大将军屠睢攻击百越。又派监禄开山凿路,把百越人赶到更深的山林,逃到想打他们却找不到他们的地方。大军于是扎营,时日一久,官兵疲劳不堪,百越趁势反击,秦军大败。始皇帝只得大量增援,使得内外骚动,民不聊生,官变们一个接着一个逃亡,有地甚至变成盗匪,最后终于发生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地事情来。” 两拨蚂蚁打得是不可开交,地上瞬时躺了一百多只死伤的蚂蚁。死的蚂蚁一动不动,伤的蚂蚁时不时动一手腿,转一转头,黑压压一片。胜负马上就要分了,徐胜利道:“听王爷的意思,我要领兵去打闽越,陛下要不收回命令,咱大汉就跟秦朝一样土崩瓦解了?” “寡人绝没这样地意思!”刘安道:“寡人的意思是,不管什么战争都是一件十分危险地大事。这边一有战事,四方都会竖起耳朵来听,我是害怕再发生什么变故来。有些奸邪之辈,早就在等这样的机会,会另生事端。寡人听说,天子的军队,所到之处没有一个对手胆敢较量,如果闽越冒险迎战,也是必败无疑……” 新来的那拨蚂蚁终究没有战过原有的那拨蚂蚁,快乐的分着胜利品,致死伤的兄弟不顾,拖着战利品回去。刘安已经开始语无伦次,瓦蓝瓦蓝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阴了下来,树梢上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的两只麻雀也不知挥舞丑陋的翅膀飞往哪里风流快活去了,徐胜利突然道:“我听说,王爷正在秘谋造反!” “谁?”刘安地脸瞬时惨白,道:“寡人对大汉忠心耿耿,谁敢如此诬寡人清白!是不是朱买臣那个家伙,他处处跟寡人做对,一定是他。” “王爷不要激动!这造反又不是什么了不起地大事,百年之前就有人喊,王爷啊侯爷啊将爷啊相爷啊,你们天生就应该当王侯将相,而我天生就得为奴为婢吗?事实怎么样,咱高祖不就由一个小小的亭长变成了高高在上地皇上!” “你,怎能说如此大道不逆之言,不怕寡人杀了你吗?”刘安双眼开始迷茫起来,猜不透徐胜利突然说出这话来干什么?是试探他,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王爷不会杀我的,王爷又怎么舍得杀我?”徐胜利嘿嘿而笑:“你别看我,当过羽林,当过侍中,现在还是中郎将,好像是陛下的心腹,其实这世上的事啊……”徐胜利顿了顿,笑道:“我年纪虽小,可早把这世界上的事看透了,人活一世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吃喝玩乐!人啊,无所谓高尚,高尚是因为受到的诱惑还不够;人啊,也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高。只要有人出的价码够高,我连亲娘老子都能出卖。” 徐胜利在等着刘安说话,并不去看刘安脸上的表情,而是盯着地上不动的或者还在动的蚂蚁看。一只还动着的蚂蚁不动了,成了死尸,刘安没有开口说话。又一只还动着的蚂蚁不动了,成了死尸,刘安没有开口说话。 第一百零六章 热气球 很静。 风吹树叶发生沙沙的声音,众多知名不知名的鸟儿欢快的歌唱,地上各种爬虫发出细微的声响,整个世界就像在演奏着一场玄妙的交响乐章,然而刘安不说话徐胜利却感觉出奇的安静。那种静不能用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来形容,那是一种让人揪着心,提着胆,毛骨悚然,浑身出了一层腻腻的冷汗,风一吹忍不住打个冷颤的安静。 徐胜利知道刘安正在看着他,心里边也一定还在琢磨着什么,可是他没有抬头去看,只是盯着地上一只一只不再动弹的蚂蚁。风一吹,那些蚂蚁如同鸡蛋壳一般滚来滚去,一会的功夫地上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蜜蜂的尸体,没有蚂蚁的尸体,没有两拨蚂蚁的战争,草还是那颗草,树还是那棵树,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我想徐兄弟可能是误会寡人了,寡人对朝廷忠心耿耿,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意。不过,念在你我同朝为官,而寡人又把你当作人生一知己,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寡人只当自己没听见。”刘安终于开口说话,就如隆隆的干雷之后终于下了雨,可是下的不是瓢泼大雨,下的只是几滴黄豆大小的雨豆,砸在地上,阴湿指甲盖大小的土地,迅速又干枯。 “王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如果王爷不是存了造反之心,为何找尽理由阻止大汉对闽越用兵?”徐胜利道。 “寡人只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并无其它的意思。”刘安道。 “王爷知道吗?”天空更加阴霾,瓦蓝瓦蓝的天被乌云所覆盖,还有两个时辰才到黄昏。可此时的天看起来似乎已到了黄昏,就连彼此的脸也开始模糊起来,徐胜利慢慢把头抬起来。刘安也准备起身。他接着道:“小地曾与朱买臣鼎烛夜谈,知道朱买臣给小的说了些什么吗?” “天变了。雨马上也要来了,朱兄弟该回去了,寡人就不送了!”刘安沿着鹅卵石小路,在太监的掺扶下慢慢往寝宫走,对朱买臣说了什么根本不在意。徐胜跟在后边道: “朱买臣说王爷免了境内百姓地赋税。逢年过节地还给百姓们赏钱,淮南国渐显百鸟朝凤之势!” “这事皇上知道。还夸赞老臣做的好,为百姓着想,是天大地一件功劳!”刘安没有回头,一步一步往寝宫走。 “可朱买臣不这样想,他说王爷这是在收买人心,为造反做准备!”徐胜利道。 “他怎么想是他的事,寡人之心天地可鉴。事非公道自在人心,寡人在做着寡人以为该做的事情,难道因为他怎想便不去做这些本应该做的事情?就不让百姓过上舒服安心的日子。”刘安继续往前走,仍是没有回头。 “可他还说。寿县时常来些闽越地商人。其实这些商人并非真的商人,而是闽越王派来地特使。时常半夜被接到宫中,与王爷密谈,至于谈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那只是他的臆测,如果有证据的话,尽可去禀告陛下,可是他并无证据,足以证明这是在诬陷寡人。以皇上之圣明,寡人相信,皇上一定会给寡人一个公道的。”刘安道。 天空亮了一亮,一道闪电劈中一棵桂树,顿时冒起了烟,燃起了火。*****有两个胆小的太监被这一幕吓得一**坐在地上,另有几个太监冲着院子喊道:“救火!”还没等救火的宫人拎着水桶赶来,雨已下来,把燃起的火烧灭。雨先是一颗一颗的往下砸,然后连成了串,最后渐成瓢泼之势。有名太监撑起了黄色华盖,遮在刘安头上,徐胜利站在雨中,任由大雨浇灌,一会的功夫淋成了落汤鸡。 “王爷,空**来风未必无音。知道太子初见臣时为什么盯着臣足足看了半刻,您又知道小的为什么问太子雷悲地近况吗?”徐胜利问道。 不提雷悲则罢,一提雷悲刘安猛地一惊。雷悲是个剑客,是他用重金买来保护刘迁的死士,可是不知怎么搞地刘迁对这个死士甚是不喜,数次在他的面前说雷悲知道的事情太多,可能是个祸患,不如趁早杀之。而且说雷悲是个奸细,很可能把一些重要的事情捅到长安。 对于这些,刘安总是微微一笑,把头摇了摇。雷悲是个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通常都有些脾气,行为举止与普通人不一样。刘迁所以说雷悲是个奸细,一定是雷悲不买刘迁的帐因此才惹得刘迁不满。这只是家里人闹了一点小别扭,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他对于刘迁的要求总是置之不理,还曾当着雷悲的面骂过刘迁心胸过于狭窄,让他学着把心胸放宽点。 前两日,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刘迁与雷悲斗剑,而且伤了手。 刘迁是太子,身份尊贵。雷悲是死士,说白了也就是花钱买来的奴婢。一个太子与一个死土斗剑,死士们通常不敢真斗,随着太子的性子玩耍一番,有时为了让太子高兴甚至不惜受伤来搏太子一笑。可是这个雷悲,不知怎么搞的,竟伤了太子的手。 本来,刀剑这东西就没长眼睛,斗剑受伤的事十有八九会发生,这事原本也没什么。可太子借着手受伤的事不依不饶的一定要杀雷悲,说什么雷悲这时意图谋杀。一边是自己的嫡长子亲骨肉,一边是一个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身份低贱的死士。刘安很为难,可又不想杀了雷悲,毕竟这世上就剑术来说能赢了雷悲的寥寥无己,这样的人才怎忍一剑杀了。所以,刘安把雷悲关了起来,既平了太子的怒气,又保住了雷非的性命。也算是两全其美。 不管什么人,说雷悲的坏话,包括刘迁在内。他一概不信。刘安了解雷悲地为人。这种人就是那种主子有危险时能够挺身而出挡箭的人,并且嘴巴极硬。想从他的嘴里套出什么话来跟从鸡蛋里挑出根骨头来一样。 徐胜利如果一开始便说雷悲对他说了什么什么,刘安根本不会相信。可徐胜利一开始并没说雷悲说了什么什么,只是在一开始地时候问刘迁雷悲在哪? 徐胜利第二次提起雷悲时如果说雷悲出卖他,说他与闽越人勾结,刘安也不会信。从始至终。与闽越人联系都是他亲自主持,并无外人知道。包括刘迁在内。刘迁都不知道地事情,只是做为刘迁死士的雷悲从何得知?既然连知道都不知道又如何出卖有关与闽越地事情? 可是,徐胜利什么也没说,只是提了一句知道小的为什么问雷悲的近况吗? 刘安当然不知道徐胜利为什么这样问,既然不知道自然引起了他的好奇,转过身来问道:“为什么?” 刘安一边问为什么一边向前走了一步,虽未出黄色华盖遮盖的范围,但雨和着风,被风一吹雨也就打在了他地身上。^^^^撑华盖的太监小心谨慎,见雨打在刘安身上。举着华盖也往前走。华盖重。又被风吹,虽打起了十二分地精神。尽量的避免碰撞刘安,可还是一不留神撞到了刘安,脚还踩了刘安的脚后跟。 刘安给徐胜利的印象总是得了道的高人印象,不急不臊,不愠不火,可是这时也不再管这种印象,回头冲那名撑华盖的太监喝了一句:“滚你***!”两个人就站在雨中,相隔不足一尺,面前却被无数盖雨帘隔开。 “刘迁之所以见到我后仔仔细细打量了几番,那是因为我与他见过面。所以问雷悲,那是因为我与他是朋友!”徐胜利道。 雨越下越大,那名遭了喝斥的太监还是把华盖遮到了刘安脑袋上。这一次,刘安没有再喝斥,不是不想喝斥,而是他正在思考着徐胜利在什么地方见过刘迁,又是怎样与雷悲成为朋友的。雷悲很忠心,对主人忠心的人通常对朋友义气,一个对朋友义气地人难免把什么话都告诉朋友。于是,刘安开始怀疑起雷悲是不是奸细,刘迁是不是也是发现了什么才说雷悲是奸细。 刘安没有再喝斥撑华盖地太监,还有一个原因。雨已大得如倾盆,他的眼有些睁不开。眼睁不开不会影响思考,眼睁不开却影响到观察对方地表情,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就无法预料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华盖又遮住了雨,刘安的眼也能圆圆的睁着,可是他仍看不清对方的脸。雨下得太密了,对方站在雨中,脸被雨气所笼罩,显得格外模糊。 “你在哪见过刘迁,又是如何与雷悲交上朋友的!”刘安道。一声震天霹雳响,徐胜利并没有听到对方讲什么。这声霹雳格外的悠长,如同小孩恶作剧时悠长的尖叫,刘安看不清徐胜利的脸,所以也不知道对方回答了没有,等到震雷渐渐逝去,他开口又道。不过,这一次他没再问徐胜利再哪见过刘迁,又是如何与雷悲交上朋友的,而是道:“我们屋里说话。” 徐胜利被一名太监领着,进了一间房屋,换了一身干爽的衣物,立在铜镜前突然发现自己的双唇上下长出黑乎乎毛绒绒的胡子。他记不起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照过镜子了,可是那胡子却让他想到刮胡刀。他觉得那两排毛绒绒的胡子有些丑陋,可手头没有刮胡刀,而且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影响,这时又不兴刮胡子,于是有些郁闷。让他郁闷的除了胡子之外还有刘安。 刘安发明了豆腐,却被人误会在制造毒药。刘安幻想用鸡蛋壳飞天,却被人误会是个傻瓜。徐胜利与刘安同病相怜,于是难以决断是助刘安造反呢还是套出刘安造反的证据借此平步青云。 徐胜利由自己那两排毛绒绒的胡子想到自己长大了,再由长大了想起自己应该有些城府。有城府的人通常能看清事实,决定跟什么人能让利益最大化。在太监询问他更完衣没有时,徐胜利不再郁闷,决定不能违背滚滚而去的历史车轮。既然刘彻做了很长很长时间的皇帝,将百越纳入中国地版图,将匈奴人赶出亚洲。^^^^那就该顺应历史的洪流。不然自己很可能被车轮给压碎。 徐胜利跟着太监来到刘安的寝宫,寝宫里地装饰很简朴。与刘彻地清凉殿比起来简朴的就如乞丐窝。刘安已坐在榻上等待,徐胜利行了个礼,想就近找张席坐下,却被刘安邀请到榻上。 这绝对是一种荣耀,其程度完全可与卫青常对人吹嘘地那件陛下出恭。也让我陪在旁边说话的荣耀媲美。那徐胜利上了榻,与刘安盘膝而坐。望着笑嘻嘻的刘安,他觉得自己忒不是东西,简直就是一个小人,只有小人才能干出这等阴险的事情来。 “刚才,徐兄弟说,你见过刘迁,还与雷悲交上了朋友。不知徐兄弟在哪见过刘迁,又是如何与雷悲交上朋友的?” 刘安慈祥地笑着,就如一个老爷爷和蔼的对小孙孙说话,一边说着话还拉着徐胜利地手轻轻拍了拍。拍完之后又温柔的抚摸着。这让徐胜利很不舒服。虽然来自现代,理念让应该比古代人更开放。对于某些人有龙阳之好的癖好应该比古代人更能理解。 也许吧,刘安若对其他人有龙阳之好他不反对,不会以为这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也不会因此鄙视刘安。可这事若临到他的头上,那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更会异常的鄙视对方,如果刘安胆敢想要霸王硬上弓,嘿嘿,那只好对不起了,他一定要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以保住自己的贞操。 徐胜利首先确定了屋里弓箭兵器的位置,然后又想到自己那两道毛绒绒的胡子看起来挺丑,心安了一半。把双手往回抽了一下,没有能够从刘安地手中抽出。反正已有了对策,他也不以为意,道: “与太子见面,也许是在榆林,也许是在云中,也许是在匈奴地!” 说匈奴地时,徐胜利故意地一停,瞧刘安打量了一眼。见刘安眼角一颤,嘴角一抖,趁着对方方寸大乱,顺利把手抽出之后,接着道:“具体什么地方,时间过得久了,也记得不是太清。不过,当时我还没到长安为羽林,家中又穷,骑了匹劣马。太子说那马是匹赖马,雷悲说那马是匹宝马,于是两人便杠上了。太子爷出三两黄金要买我的那匹劣马,我不卖。三说两不说地,便打了起来。我这人平时好逸毋劳,剑法上的造诣稀松平常,哪是三个死士的对手,幸而被雷悲救了一命,于是我们就成了朋友。” “犬子自幼骄生惯养,太过任性,得罪了徐兄弟,寡人在此给你赔个不是!”刘安笑了笑,捋了一把胡子。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小的早就忘了,再说现在正准备投入王爷的门下,怎会去记这等小恩怨!”徐胜利也笑了笑,准备学着刘安的样子捋一把胡子,却捋了个空。 “自那以后,徐兄弟再没见过雷悲?”刘安似毫不在意的问道。 “见是见过,不过没怎么说话!哦,对了,有一次我去长乐宫当值,见太子的马车停在田大人府前,还上前问了问御手雷悲哪去了,那御手说雷悲跟着人去见田大人了?” “哦!”刘安张嘴想说些什么,终于没有说出来。 “我也没在意,又急着去宫里当值,也就没多待,想着以后有的是机会。****”徐胜利笑道:“当时,我还奇怪着呢,怎么想用三两黄买我马的人与田大人还有交情。后来,知道了是淮南太子,也就恍然大悟了。于时想,太子既来长安,一定会去晋见陛下的,想着有的是机会见雷悲。可是等来等去,没等到太子去见皇上,倒是在深夜碰到太子乔装出城,逃命般的走了。” “你说的那个田大人是谁?”刘安问道。 “不就是当今的丞相,皇帝的亲舅舅,田田大人喽!”徐胜利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太子身份的?”刘安把眉头一皱,刘迁出匈奴见田是件极其机密的事情,一般人绝对没有可能知道。心中已能肯定是雷悲透露地。不过,想从徐胜利的口中得到证实。 “这还不简单,随便找个田府里的人问问不就知道了!”徐胜利道。 刘安看着徐胜利。笑了笑。虽然徐胜利否认是雷悲说地,可他知道一定是雷悲讲地。刘迁去见田。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刘迁地身份,田府里随便找个人问问,哄三岁小孩呢? “那你又是怎么见到犬子深夜出城的?”刘安道。 “也是事有凑巧!”徐胜利已完全编起了故事,这个故事三分真七分假,也正是讲得含含糊糊。让刘安更是觉得眼前这人不能小瞧,一定知道他许多的事情。 “那夜我喝了点酒。心情郁闷,就出城转了转,到了天明时分扶着一棵柳树正吐着呢,瞧见城里出来一溜的人马。当时我很奇怪,什么人这么有权势,竟能深夜出城。等认出田府的大管家以及太子后才醒悟过来。本向上前与雷悲打个招呼,还没靠近马车,听到了一句话。” “什么话?”刘安紧张起来,问道。 “当时我喝多了,所以原话记得不是太清楚。大意就是说。皇上无子。一旦死了,田大人会拥护王爷为皇上地!”徐胜利道。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刘迁出长安城那日。面前这人正好喝多了,正好又听到了这件事情?刘安想一定是雷悲告诉他地!一想到雷悲出卖了自己,刘安就很伤心,伤心自己对雷悲是那样的好,那样的信任,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不忠,把这么多的秘密告诉了别人,还刺杀刘迁未遂,弄伤了刘迁的手。 “你为什么不把这些事情告诉陛下?”刘安问道:“如果你把这些事情告诉陛下,一定会加官进爵的。” “人嘛,总得给自己找条后路,当我知道王爷既与匈奴联络又与闽越联络,就知道大汉迟早要落入王爷的手中,不管陛下会不会得病死。” “寡人怎么相信你?” “小的早说过,人无所谓高尚,高尚是因为受到的诱惑还不够;人也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高!只要王爷给我地诱惑够大,筹码够高,我又怎会出卖王爷?”徐胜利道,就如一个贪婪成性地脏官。 “什么样的筹码才能让你忠心于寡人?” “金银珠宝二十大车,丝绸皮货二十大车!另外……”徐胜利顿了顿,笑道:“等到王爷成事之后,得封我为中原王,中原地河南、颖川、南阳、河内、汝阳、陈留六郡得归我管辖。^^^^” “你的胃口倒不小!”刘安笑了笑,已有七成相信对方是要真心投靠自己。 “没有金钢钻,不揽瓷器活!”徐胜利笑了笑,道:“王爷若显得亏,我送王爷三件大礼如何?” “什么样的大礼?”刘安问。 “第一件大礼:皇上不是让我前去攻打闽越吗?我不攻打闽越,只把大军驻在仙霞,给陛下回道折,就说此乃围魏救赵之计也。事实上,我准备入夜郎国,整备那里的兵马以及周围国家的兵马,可得兵三四十万,到时与闽越联手,对南越形成南北夹击之势,一举拿下南越。如此,百越可得兵马百万,再与大王对豫章等郡夹击,整个南方都是王爷的天下了!” 这个办法刘安还从来没有想过,拍手叫好,不过马上又道:“去夜郎无路可走,危险重重,你如何去?” “为王爷办事,那些危险算得了什么?”徐胜利笑道:“再说,陆路不通,可走水路!豫章郡旁有条河叫藏柯江,江宽数里,能行大船,可顺着藏柯江前去夜郎国。” “第二件大礼是什么?”刘安问道。 “我与卫青,馆陶公主都有些交情,王爷到时若起事,我可以代为联络,以助王爷之威!”徐胜利道。 “徐兄弟在开玩笑吧!”刘安哈哈两声大笑,道:“卫青是卫子夫的弟弟。卫子夫正得陛下宠幸,卫青会反?馆陶公主更不可能造反,她女儿如今是皇后。她怎么可能会反?” “王爷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徐胜利道:“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田还是皇帝的亲舅舅呢。他能反这两人为何不能反?” “不一样,田贪财是出了名的。据我所知,卫青并不贪财,馆陶更是富可敌国,他们两个只怕不会贪财。” “不贪财我也有办法让他们两个反!”徐胜利道:“王爷是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卫青不贪财不假。可卫青胆小懦弱,把事实往面前一摆。再吓唬他几下,他便怕了。” “卫青胆小,这我倒不知道!”刘安道。 “壶口要塞的战事王爷恐怕知道吧!” “知道一点,不是太详细!” “卫青本来是主管壶口要塞地将领,一听说匈奴数十万大军汹涌而来吓得差点尿了裤子,这可是我亲眼所见。要不是我,强行夺了他的军权,指挥五百将士把匈奴人挡在壶口要塞之前,咱大汉的脸就全丢完了。” “原来那个小英雄便是你!”刘安相信徐胜利与刘彻二心地信心又提高了一成。徐胜利在此战立了大功,却仅仅得了个中郎将。卫青跟着混了一下。却被封为郎中令。事情不公。这人自然不愤,人一不愤。自然要走极端。 “英雄称不上,不过经过壶口那件事后卫青倒是怵我三分,到时吓唬他两下,还不得乖乖地听我的!”徐胜利道:“再说馆陶公主,她地女儿虽是皇上,可陛下也不知怎么的,对其厌恶的极点,恨不得立马将其废掉。所谓上行下效,皇帝既有此意,满朝文武都上折要求废去陈娇皇后之位,馆陶公主能不生气,到时挑拨两下她也就反了?” 这事刘安也是知道的,点了点头,道:“有道理!那第三件大礼是什么?” 外边的雨来地快去得也快,阴霾天透桔红色的光亮来,一只喜鹊欢快地叫了一声,嗖的直穿去霄。那些在雨来时不知躲到何处的鸟儿,此时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站在树梢欢快的歌唱。偶尔,天空还会响出一声余雷,鸟儿们哑了一下,世界陷入沉寂,很快鸟儿们又开始欢快的歌唱,世界再次进入喧嚣。 “其实这前两件大礼都算不得大礼,我送给王爷的这第三件大礼才算得上真正的大礼!”徐胜利笑了笑,道:“王爷,你说这天上飞的雄鹰与地上跑的猛虎厮杀起来,究竟哪个能战过哪个!” “雄鹰天上飞,猛虎地上走,它们两个永远也不可能战起来。如果雄鹰立于地,猛虎倒有可能吃了雄鹰,但雄鹰翔于天,猛虎心有余而力不足,拿其没有一点的办法!”刘安猜不透徐胜利送给他地第三件大礼是什么,眼光有些怪异地看着对方。 “那,如果给猛虎安上两只翅膀,谁胜谁负?”徐胜利道。 “猛虎长上翅膀?这不是开玩笑吗?”刘安笑了笑,道:“就凭雄鹰的个头,哪是猛虎地对手!” “那如果,淮南的军队能飞,朝廷的军队是对手吗?”徐胜利道。 “人能飞?这怎么可能!人没翅膀,如何飞,除非是神仙!”刘安是方士,一个想炼丹成仙,或者借炼丹长生的人,可是丹炼的越久,越是觉得这世上有神仙,摇了摇头,失望的道:“这神仙就跟鬼一样,人人都说有,又有哪个亲眼见过!” “人长不了翅膀,成不了神仙,照样可以飞起来!”徐胜利神神秘秘的道:“我来到淮南国之后,常听人说王爷有两大宝贝,一是谁也不敢吃的东西,另一个是能让鸡蛋壳飞起来!” “只怕他们说这两件事时,脸上都带着不耻与嘲讽吧!”刘安苦涩的一笑,道。 “我还听说,王爷准备找个硕大无比的鸡蛋壳,在下边绑个椅子,人坐在上边,靠鸡蛋壳的飞把人带飞起来!”徐胜利道。 “寡人是这么想过,不过现在想想这都是一时的荒唐念想。世界上怎么可能找得到那么大的鸡蛋壳?”刘安道:“就算有那么大地鸡蛋壳,它的重量一定也十分的重,用艾燃火不见得能飞起来。就算能飞起来。再加上绳索地重量。椅子地重量,以及人的重量。还是无法飞起来。以前,寡人十分相信凭借这些东西一定可以飞升地,现在……” 刘安摇了摇头,嘴角挂着嘲笑,不是嘲笑别人而是嘲笑自己。道:“异想天开啊,真的是异想天开啊!” “或许我有办法让王爷的梦想实现!” 昨天听朱买臣讲过刘安让鸡蛋壳飘升的故事后。徐胜利就一直在想能不能做出一个热气球来。他说,用一支能飞的军队来打仗,不过是勾起刘安地欲望罢了,从古到二千多年后,还从没听过哪个国家用热气球来组建一支部队的。倒是听过有组建飞艇部队地,但那是依靠有强大破坏力的炸弹,现在除了弓便是戟,依此不怕刘安真的做出热气球来。 “你有办法?”刘安有些不信,但见徐胜利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觉得或许还真有希望。一脸期待的看着对方。道:“你说说,有什么办法!” “小的听说。盘古开天辟地之后,轻的上浮重的下沉,于是形成了今天的天地。于是臣想,鸡蛋壳为何会升起来,那是因为艾燃烧后产生的热气比空气轻,把鸡蛋壳带得往上升。”徐胜利尽量用刘安能听得懂地话道:“可鸡蛋壳为何能往上升呢,我想那是鸡蛋壳密不透风地原因,把热气都聚在了里边,因此能往上飞。” “对对,说的很有道理!”刘安犹如呆在一间黑屋子里,看到了一点光亮。 “因此,大地鸡蛋壳可能没有,大的密不透风的东西一定有,就算没有,凭人力也能做出来!”徐胜利道:“比如,把布缝制成鸡蛋壳的形状,上边涂上青漆,多漆上几遍,直到密不透风为止。当然涂漆只是一种选择,也可以涂上其它的东西,竟或者不用涂漆,用一种织得极细的丝绸或极薄的皮革也成!” “对啊!”刘安忍不住拍了一下脑门,几乎一跃而起,在屋里狂跑几周,以发泄心中的高兴。“寡人怎么没有想到这些,你是怎么想到的?” “小的也是在胡说而己,至于能不能办成还得看王爷的本事,还有!”徐胜利接着道:“产生热量的燃烧物也不是非得用艾不可,可以用蜡,也可以用精炼出来的油,或者是其它东西的混合物,火力越强越好,这样才能保证有足够的热气把人带上天空。至于大王说要绑上椅子(注:那时中原人大多席地而坐,周边的夷人蛮人已有很多族类睡觉用床,坐下用椅。本来这些徐胜利也不知道,到了淮南国听朱买臣冒出椅子这个词后,细问之下才明白。)小的觉得不妥。椅子这东西四边没沿,人坐在上边那还不摔下来,难不成用绳索把人绑在上边不成。小的觉得不如用竹子编成的大筐,人站在里边,还能移动,最好不过。” “对!”刘安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突然把徐胜利从榻上拉起,走了出去,来到一间丹房,取出一个黑陶罐,倒出一些黑色的粉沫,道:“一次偶然的炼丹中,炼出这样的东西。用火点着会燃,也不知有什么用,你来看看!” 那东西看着眼熟,徐胜利激动的都想扑上去狠亲刘安两口,他实在没有想到刘安竟连火药也造出来了。 “我也不知什么东西,看起来没什么用处!”徐胜利平平淡淡的道,好似对那东西没有一点兴趣。 “连你都说没用了,看来真的没用了。明天就把它封存起来,不再研究它有什么用了!”刘安把倒出的火药重装入罐中,失望的道。 “我看不如这样!王爷把它送给我,再把配制的方法给说,回去之后研究一下,说不定有用!”徐胜利的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语气仍是十分的平静。 “也好!”刘安把罐子递给徐胜利。 “还有豆腐的制作方法!” “行!”刘安点了点头。 “过两天我就走了,拜托王爷尽快的把送我的东西送到城外妥善安置。这件事情得瞒着朱买臣。对了,所谓空口无凭,希望王爷能够给我写一份东西,说明天下一统后将中原六郡送给我。还有那个雷悲,也一并给我吧……” 3Z有你更精彩 第一百零七章 入百越 在朱买臣的府上又呆了两天,徐胜利没有再去王宫,除了在寿县城内陪着赵燕转来转去,其余的时间全用在与朱买臣说些不痛不痒的话题。互相感慨一下世事,骂了一通娘,于第三日清晨,在凉风习习之下告辞离去。 徐胜利没有告诉朱买臣有关王府里的一切。没有告诉不是不相信朱买臣,也不是怕朱买臣知道了所有的细节之后抢了他的功劳,而是觉得现在还不是时机,还应该保密,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让他奇怪的是朱买臣也没问,直到他拱手告辞,上了马车向城外出发都没问,就好像他根本没有去过王宫,没有与刘安谈过话,到寿县之后一直呆在朱买臣的家里一样,根本没有出去过。 徐胜利走了,来的时候就他与赵燕两个人,走的时候却乌啦啦的一大帮,里边有刘一手,有李背、王春,有雷悲。 雷悲少了一只手,伤口是新的,用布包着还滴着血。徐胜利从朱府走的前一天夜里,雷悲跌跌撞撞的进了朱府,赵燕红着眼问他是谁干的,雷悲咬牙摇了摇头,不说话,哼都没哼一声。 徐胜利没问。徐胜利没问不是不关心雷悲的死活,不想知道谁斩了他的一只手,而是心里边清楚这事不是刘安干的就是刘迁干的,从雷悲的眼睛里徐胜利看得出来,雷悲恨刘安也恨刘迁,甚至恨整个寿县、淮南国的人,包括街上跑的流浪狗。 过了两天。雷悲身负秘密地任务离开了徐胜利的队伍,前往长安。 其实这个秘密的任务谁都能干,徐胜利所以让雷悲去,不是因为雷悲身为剑客,少了一只右手无法使剑成了废物。留在身边无用,不如送到长安。也不是因为雷悲总是阴毒的盯着刘迁看。怕闹出什么事来。而是因为雷悲心中有了仇恨,去长安之后会一古脑的把知道有关刘安想要造反地事情全部说出来。不管他是不是交待千万不能说。这种事情,朱买臣空口白牙的去说刘彻可能不信,徐胜利空口白牙地去说刘彻可能将信将疑,雷悲空口白牙的去述说,就算没有刘安写地任命文书以及中原王的金印。刘彻也会相信,而且深信不疑。 徐胜利是当着刘迁的面让雷悲走的。表面上。他让雷悲前去长安,向刘彻禀告他准备前往夜郎国,打那里借点兵马与南越的兵马合二为一,然后与仙霞关地汉兵对闽越形成夹击之势。并且千叮咛万嘱咐,现在他已与刘安连通一气,到了长安别把自己的那点臭事瞎摆活。其实,他心里边清楚,雷悲去了一定会把淮南地事捅出来,这正是他的目地所在。刘迁很满意。不仅对徐胜利这招所谓的瞒天过海很满意,对徐胜利派雷悲前去长安也很满意。没错。雷悲是知道他很多事情。而且很恨他,可现在雷悲是徐胜利的人。徐胜利又是刘安的人,说白了也是他的人。基于对雷悲的了解,他知道雷悲不是出卖主子的人,更不是出卖朋友的人,可他忘了有时候一个人因为仇恨什么事也干得出来。可能他没忘,可是他并不怕雷悲去长安这后乱说一通,出卖了徐胜利,出卖了刘安。但,出卖了又有什么?刘迁早就对父王这种首鼠两端,犹豫不决,前怕狼后怕虎的行为厌烦,巴不得雷悲到了长安胡说八道一番,逼得父王反了,省得老是这样拖着。 刘迁带着八个死士,五百勇士,二十车金银珠宝,二十车丝绸皮货加入徐胜利这支队伍地。当然,还有那份任命徐胜利为中原王地信书以及那颗新鲜出炉的中原王金印。 名义上,刘迁是护送四十车货物地,其实徐胜利明白,这是刘安对自己还不是很放心,派刘迁前来监视自己的。 人多好办事,车才入豫章郡地界,豫章郡守已得到通知,带着大小官员就迎了过来,在郡守府呆了几天,让豫章郡守往仙霞关调两万人马,又快马传书令会稽郡守往仙霞关调三万人马,徐胜利继续往南。 这一次再走,与从淮南国出来又有不同,二十车金银珠宝变成三十车金银珠宝,二十车丝绸皮货变成三十车丝绸皮货,最重要的是从豫章郡里调来了一万兵马。 如果说,从淮南往豫章去的这一段路上,徐胜利心中还有些许忐忑,那么从豫章往夜郎去,心中的那份忐忑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一万兵马就是徐胜利的胆,有了这一万的兵马,刘迁的五百勇士迅速从卵石褪变成了鸡蛋。 南越、闽越一拉开架式,百越的其它小国人人自危,大汉的边郡也小心戒备,以防战火烧到自己这边。藏柯江基本上处于封航,江面上不见一条船。 商船要与战火离得越远越好,全都退缩的巴蜀一带。战船要防闽越打红了眼,窜到大汉江界,全都拉到了大汉与闽越交界的地方。于是乎,豫章郡,徐胜利他们准备渡往夜郎的渡口,只有一艘可乘两百人的战船可用,以及十数艘可乘二三十人的私船。这样的情况是徐胜利始料未及的,如同当头一棒,立马把他给打懵了,半天回不过神来。 按照地图所示,藏柯江从夜郎国横穿而过,也就是说船只够多的话,他们这一万多人马以及人马所需的粮秣,连带着三十大车金银珠宝,三十大车丝绸皮货,两到三天就能赶到夜郎国都。可是如今只有一艘战舰外加十多艘小船,想把这么多东西运过去,来来回回的也不知需要多少趟,等运完了估计也到了猴年马月,说不定闽越早把南越给打了下来。 徐胜利临时决定。不再坐船顺江而下,而要横渡至对面,走陆路赶往夜郎国。做出这样的决定之后,他并没有武断地下令,而是先征求了一下其他人的意见。 徐胜利先找的是刘一手。把心中的决定说出来,刘一手拱了拱手道:“全凭大人决断!”。 徐胜利愣了一下。他早就觉得刘一手有点不对劲,从出长安就有这种感觉。可一直没有去深究刘一手哪里不对劲。今天,他突然发现刘一手的不对劲在哪里了,那个在野店中要杀他与他拼酒地刘一手不见了,如今的这个刘一手对他地话从来没有异义,就像一条极其忠心的狗。你让他咬谁他便咬谁,你若问他意见。他只是把尾巴摆摆,一副顺从地样子。 瓦蓝色的天空上一只苍鹰在盘旋,徐胜利暗叹一声权力这东西真是王八蛋,把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刘一手变成今天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知自己有一天是不是也会刘一手一样,对刘彻也是一副唯唯诺诺,再也干不出先斩后奏的事情。 刘一手大小也是个官,他都没有异意,徐胜利也就不打算问李背与王春地意见,那两个家伙天天把他当神一样的供着。又哪有什么意见。于是。他去问刘迁。 本来这种事情用不着去问刘迁,像那种轻浮、目中无人而又噬杀地人又有什么主意。就算有也一定是个臊主意。可走陆路必将遭遇许多意想不到的危险,事关一万多人生死,淮南又离百越不算远,哪怕刘迁给的意见是一个狗都不愿搭理的意见,但毕竟能成为一个参考。 刘迁正粘着赵燕,虽然那天在王宫中第一次碰到赵燕时,刘迁并没把赵燕放在眼里,可是如今这片地里只有赵燕一个女的。虽然身份有些低微,但人长得还行,不能说倾国倾城,总也算沉鱼落雁。 出宫之前,当刘迁知道父亲要让他随着徐胜利到鸟不拉屎的百越,心中一百个不愿意。可父王执意让他去,他也没办法,便与父亲讲条件,要学徐胜利的样子带着丫环美人出去。然而父王不同意,说什么怕他沉迷于美色放松了对徐胜利的监视。以这样的理由不让他带美人出行,刘迁当然无法同,可也没有反对。谁让他是父亲自己是儿子,他是王爷自己是太子,惹恼了废了太子之位就得不偿失了。 与徐胜利待的时间长了,刘迁发现赵燕身份有些可疑,这种可疑并非奸细那种可疑,而是身份似乎不止奴婢那么简单。按照徐胜利地说法,赵燕是他地丫环,可刘迁从来没有看到赵燕伺候过徐胜利一次,当然这里边也包括伺寝,反而时不时的看到赵燕对徐胜利使小性子,生徐胜利地乞,而徐胜利并不以为意。 而且,赵燕的一举手一抬足之间透露出一股贵气。开始的时候,刘迁怀疑自己太长时间没有碰过女人,因此老母猪便美人了。时间过得久了,他越来越发现赵燕的一举手一抬足总是透露出一股子贵气,哪像是个丫环反倒像是个公主。而与徐胜利的关系也很暧昧,似情人又似姐妹。基于这些可疑点,刘迁开始了粘缠赵燕的计划。开始,还担心徐胜利提出抗议,过了两天见徐胜利不闻不问,也不大起了胆,公然的对赵燕展开攻势,打算凭借自己使万千少女疯魔的容貌,谈吐,身份,让这个小丫头片子上钩。当然,他也找好了如果事后父亲责怪后的说词,那时就以赵燕身份可疑,借靠近之机探明其真实身份。 然而,令刘迁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无论他使什么样的手段,用什么样的办法,那小丫头都不上钩,对他置之不理,眉宇之间还透露出厌恶的神色。如果,刘迁知道,赵燕所以对自己如此,是因为自己那些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罪行被对方得晓的缘故,也就罢了。然而,刘迁并不知道这些,以为自己的手段使得不够,办法用得不对。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好的!赵燕对刘迁越冷淡,刘迁对赵燕越感兴趣。赵燕对刘迁越置之不理,刘迁越想把对方压在身下。这一日。看到徐胜利站在藏柯江边,一会抬头看看瓦蓝瓦蓝的天,一会低头看看浪花涛涛的水,一会抬头看看瓦蓝瓦蓝地天,一会低头看看浪花涛涛的水。*****刘迁认为机会来了,朝抱膝坐在江边。眼睛瞅向东方的赵燕走去。 “赵姑娘有心事?”刘迁挨着赵燕坐了下去,对于对方紧锁双眉。面生厌恶之情,并把身体往旁边挪了一尺的举动视而不见。 “像赵姑娘这么美丽的人,每天都应该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你瞧,你一有心事,一不高兴。江里的鱼儿都忍不住落泪。它们地泪水汇成浪花,在江上边翻来滚去。”刘迁一边甜言密语。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块锦帕,准备用最后的一招,还没有哪个女人能逃过这一招。刘迁相信,只要这招使完,赵燕对他地态度马上改变,冰冷的态度,厌恶的表情,都会像刚从冰窟里拿出的冰,置放于六月酷暑之下,瞬间便消融的干干净净。 “正如赵姑娘所见。我是一个万里挑一地人!”刘迁准备给赵燕变个戏法。这个戏法是花了十两黄金从一个艺人手上学来的,集风趣、幽默、神秘于一身。绝对能够敲动一个女人地心,哪怕这个女人是石头做的。“这个万里挑一,不是一万个人挑出一个来,而是在一万里的方圆里挑出一个来。” 赵燕冷笑一声,怪异的看了对方一眼。刘迁见到了笑,把那股冷忽略不计,信心倍增,将手中的方帕晃了晃,道:“赵姑娘你看,这是一块方帕,看似与普通的方帕没有什么不同,可它有一股魔力!” 刚才自大到万里方圆挑出一个人来,如今又说一块普通的方帕有魔力,赵燕嘴角上翘,冷冷的看着刘迁,瞧对方耍什么把戏。刘迁三折两不折将手帕折成一朵花状,赵燕正要去嘲弄对方一下,这就是所谓的什么魔力?她不仅能把手帕折成花,而且能折成鸟儿,甚至老鼠,这算什么魔力?话还未出口,只见刘迁把手帕一晃,手帕折成的花不见了,刘迁手上握着一朵真花,一朵开得正娇艳地花。 赵燕异常地吃惊,嘴都变成了O形,不明白对方怎么做到的,正要去问,看到徐胜利朝这边走来,喊道:“喂!我说直接去南越直接去南越,你非得绕道夜郎,现在怎么办?就一只船,怎么过江?” 徐胜利知道刘迁在嗅赵燕,不过并不怕赵燕上了刘迁地钩,所以对于这些置之不理。见赵燕又老生常谈的说起这件事,打了个眼色暗示对方搞明白正扮演的角色,笑道:“怎么过江,待本大人跟太子爷商量商量在定,你先去那边等会!” 赵燕嘟着嘴离开,心里把徐胜利骂了一遍又一遍,暗想徐胜利要有刘迁的一半体贴就好了,自己怎么就无可救药的爱上这么一个大傻瓜。 刘迁尾随赵燕身影的目光一直收不回来,直到徐胜利叫到第九声太子,才回头不快的道:“何事!” “我心中有个想法,来与太子商量商量!咱们要是顺江而下,直奔夜郎的话,需时两日。可此地只有一条大船并十数艘小船,看似所用时间短,但来来回回的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将人全部运到夜郎。所以,我想,咱们应该走陆路,让船横渡,只要把人送过江即可。这样,一个来回最多半个时辰,日夜不停的送,两日之内便可把人货全部送过对岸!大军向东南走,半个月之后可到夜郎。^^^^” 赵燕隐到人堆中,再也瞧不见,刘迁才把目光收回恼怒的看着徐胜利。鱼儿马上就要上钩,可被突然出现的徐胜利搅觉,他现在连杀了徐胜利的心都有了。 “徐大人是中郎将,指挥着本部兵马,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又何需来问我?我早就说过,我是一个游客,只是随徐大人去看看百越的景色,希望大人今后再有此类事情,莫要问我,只管自己拿主义!” “这么说,太子是同意了,那咱们就这么办!”徐胜利本就没打算在刘迁这里拿个正儿八经的主意,现在又见对方仇视的看着对方。这种目光他在一只丢了小狗地老狗身上见过,站起身下令战船与小船横渡。 与刘安闲谈时。刘安不时指出百越山高水险,瘟疫纵横,徐胜利在心里也做了充份的准备。预估将行十五日方能到达夜郎国的国都,他命每个兵卒带上二十日的口粮,以防不备。 每人一日的口粮以两斤计。每个兵卒就得背四十斤地东西,再加上三十车金银珠宝。三十车丝绸皮货,以及行军打仗的必备用品。每个人身上地重负在六十斤上下!每人每日两斤口粮已是最低的限度,不能再少了,行军不同闲坐,一天到晚地走,两斤根本吃不饱。 对岸是个浅滩。大船不敢靠近,怕搁了浅。于是坐战船的人未至岸边就得下船行走在齐腰深的水里。还好天未转凉,尚是初秋时节,没有人冻坏。 山高路陡,或者可以说根本就没路,一行人身上背负着重担沿着陡崖峭壁,打一片片的荆棘丛中穿行。刘迁身上空空无一物,可于第一天夜里宿行之时打了退堂鼓。虽然若跟着走下去或许仍有机会把赵燕勾到手,可看了看身上由名匠巧手制成的丝绸衣物被荆棘挂扯地东一道西一孔,刘迁连一刻钟也呆不下去。 呆不下去不是因为身上的名贵衣物被扯,也不是因为赵燕地玉肌冰肤伤痕累累。显得比以前丑了许多。呆不下去是因为刘迁吃不了这个苦。 回去总得有回去的理由,首先得过两个难关。第一关是徐胜利这一关,第二关是刘安这一关。 刘安这一关好过,随便找个理由便能搪塞过去,毕竟是父子关系,难不成他还能动了杀心。虎毒尚且不食子,刘迁不相信自己仅仅因为没有跟着徐胜利去夜郎,父王就能下得了毒手。伸手拍死一个硕大的蚊子,揉着指头大小的痒疙瘩,他下了个决心——大不了被废了太子之位,不当太子就不当太子,总比留在这里被蚊子吃了强。 徐胜利这关不好过不是因为徐胜利有个朝廷的身份中郎将,又有个淮南国的身份中原王。若是因为这二个原因倒好办了,中郎将并管不了他这个淮南太子,中原王的身份反而比他矮上几截。 刘迁觉得徐胜利这关不好过,是因为这几天,自打他开始想方设法勾搭赵燕后,或者再往前推,自从他奉父王之命加入徐胜利这支队伍之后,徐胜利看他的眼神就很深邃,而且越来越深邃,透露出阴险。 开始的时候,徐胜利看他眼神深邃可能是因为雷悲的断手。后来徐胜利地眼神越来越深邃,那一定是因为赵燕。刘迁先前不怕徐胜利眼光深邃,是因为自从得知徐胜利投靠过来后心里边清楚徐胜利不敢拿他怎么样,而且既使他把有些事情做地很过份,徐胜利也不敢得罪他,所以他才敢公然的勾搭赵燕,毅然地断了雷悲的手。现在怕徐胜利眼光深邃是因为怕徐胜利不肯放他走,要看着他受这一路的苦难,好报雷悲的断手之仇以及公然勾搭赵燕的羞辱之仇,而且如此报仇光明正大,谁也说不出什么来,所以他得找个好办法。 一个亲近的死士提了个建议,让他装病。刘迁先是痛斥一番,觉得只有傻瓜才会用装病这招俗得不能再俗的办法。痛斥完后又一想,装病这个办法虽俗,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在没有找到其它更好的办法之前不妨一试。他让那个死士找来些草木灰,把脸涂得苍白,没有一丝的血色,然后叫人去请徐胜利。 死士跑出去,过了一会回来说,徐胜利正在与几个千长在研究地形,说过一会来看太子。 “姥姥,地形能比我的病重要?”刘迁心中暗骂一声,忍了下来,等了一刻钟仍不见徐胜利来,又派人去请。 派去的人很快回来,说徐胜利正在询问各千人队可否有生病或者发生意外的,说过一会来。 “***,那些贱命有我的命重要!”刘迁心中又暗骂一声,又忍了下来,等了一刻钟还是不见人来,再派人去请,交待道:“你就对他说。再不来我就死了,问他能不能负起这个责!”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去叫徐胜利的人没有回来。一顿饭地功夫过去了,去叫徐胜利的人还没有回来。眼瞅着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徐胜利仍是没来。去叫的人也没回来覆命。百越的天气闷热潮湿,再加上心里焦急。脸上一出汗,把妆给弄花了。连忙叫人往脸上补草木灰,并派人再去请徐胜利。叫地人还没走出帐,只见先前去叫的人在前边领路,徐胜利跟在后边,两人在月光之下缓缓而来、月光把人影拉得很长。人离帐尚有二十多步,影子上地脑袋已进了帐里。 “去去!”刘迁连忙把补妆的人赶开。躺在地上,身下铺着一张熊皮,身上盖着一张虎皮,哼哼叽叽地叫着,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太子爷怎么了?”徐胜利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刘迁身前,斜坐在熊皮上,伸手去摸刘迁的额头,一副担心的样子。 在刘迁第一次派人去叫徐胜利时,徐胜利已在心中猜出刘迁受不了这等苦。准备着要回淮南了。这绝对是件好事。刘迁这一去等于身边没了眼线,办起事来也方便容易许多。然而。他并不即刻去,仍与千长们商量着明天该走哪条道,又该在哪里歇脚。手上的地图是份老地图,画地又不规范,千里之大的夜郎在地图上还没巴掌大,众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商量出一个办法,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刚好,这时刘迁第二次派人来请,徐胜利仍是没有搭理,把刘迁凉着。他原初以为,刘迁能顶上几日,到第五日或第六日方会打退堂鼓,没想到这才一天便打了退堂鼓。由刘迁地装病,想起一万兵马中或许也有许多病了或者伤了的,便叫千人长们去各部中查看,然后再来禀报。 千人长去了还没回来,第三次来请的人便到了。这次,徐胜利没放他马上回去,而是扯起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哪的,之类的闲话,等千人长们过来通报过未发现有人不适,只有三人崴了脚之后,才起身朝刘迁的帐中而来。 “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太子帐中有个死士开口道:“本来好好的,突然之间就上吐下泻,浑身颤抖。你瞧着大热天的,盖了层虎皮还不停打颤,我想太子爷可能是得了痢疾之类的急症。” 月光如银,洒在地上白茫茫地一片,蟋蟀奏起重唱与刘迁地哼哼叽叽交相辉印。徐胜利把手从刘迁的额上拿开,沾了一手地汗水和草木灰,腻歪的让人难受。 “可吃了药!”徐胜利问道。 “刚刚吃了药!吐泻暂时倒止住了,可是大人你看,太子爷这样一直颤个不停,明天只怕不能赶路了!”那名死士道。 “这可怎么办?”徐胜利站起身,来回搓着手,在帐内走来走去,道:“带的粮食本来就不知够不够,明天若是不走,粮食肯定支不到夜郎。若是太子两三天不好,只怕是到不了夜郎,人也饿死三分之一。” “走!一定要走!明天找两根竹子做副担架,找人抬着我走!”刘迁显得有些激动,挣扎着想从地上坐起,上半身离地不足不尺,重重的又摔了下去。 月光如银,一道黑影飞掠而过,也不知是只什么鸟儿。 “想让我提出让你们回去?嘿嘿,你就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徐胜利暗道一声,点了点头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夜郎国之事是件大事,马虎不得,没有太了爷坐镇,只怕我是独木难支!一会我就找人去做付担架,多铺两层兽皮,一定要让太子舒舒服服的。总不能我们走了,却把太子留在此地不管不问吧。” 刘迁大窘,连忙给那个死士死了个眼色,死士道:“我觉得这样不好!谁知道太子得的究竟是痢疾还是其他的什么重症,万一病情突然转变怎么办?太子爷千金之体,百越这地方又缺衣少药的,有个三长两短,如何跟王爷交待!” “嗯,说的也有道理!”徐胜利点了点头,近处传来猫头鹰几声刺耳的尖叫,使人禁不住毛骨悚然,顿了一顿。又道:“在我们家乡有种说法,猫头鹰是不详之鸟,突闻其叫,不知是不是有不详之事发生。这位兄台,你说。该怎么办?” “大人,你看这样行不行!”死士道:“还好现在并没走太远。离豫章也不过一天的路程,不如把太子送回大汉。到了那里再找名医医治?” “办法是好办法,可夜郎国地事情少了太子定夺,该怎么办?”徐胜利故作为难的道。 “小的常听别人说,大人是个世间少有的奇才,夜郎国那点小事对于大人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况且。说好了,我们太子此番前来百越只是观赏风景。一路游玩,到了夜郎也是聋子的耳朵——摆设罢了!”死士道,突然看到太子瞪了自己一眼,暗暗后悔怎么能抬高徐胜利而贬低刘迁呢,回去之后只怕有地是苦受了。 “只怕……王爷那不好交待吧!”徐胜利道。 “王爷那里我家太子自会交待,请徐大人放心!”死士道,正要再说些什么,刘迁传来两声重重的咳嗽。 “太子爷?”帐内地几名死士异常紧张的围了上去。 “太子!”徐胜利十分想瞧瞧里边刘迁又在玩什么把戏,可是死士们把刘迁堵地严严实实,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太子正在跟刚才说话的那名死士交待些什么。 月光如银。风吹树动。地上斑驳的树影来回摇晃。死士们围成的一个圈散开,刘迁盖着虎皮抖动的更加厉害。 “大人。你瞧,太子爷地病情好像又重了!看来不能在此地再呆下去了,今天夜里便走!”死士道。 “夜里走?不行,太过危险,不如等到明天天亮!”徐胜利暗笑不止,道。 “人能等,病不能等!今儿月亮正圆,几与白昼无异,再多打些火把,不会出什么危险!” “既如此,我也不便再留,万一太子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都成了我的罪过。你们打算带多少人走!” “来多少人,走多少人!”死士道。 “你要把五百人全部带走,一个不留!”徐胜利诧异地问道,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道:“夜郎之事急需用人,都走了……” “人少了,路上太子遇到危险大人愿负此责?只要大人肯让我们全部离开,万一有什么意外,与大人无涉!” 这真叫,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徐胜利暗暗摇了摇头,刘迁的人全部撤走,也是他所希望的。叹了口气,万分不舍的又说了些闲话,嘱咐刘迁好好养病,以待来日再见。 走出刘迁的大帐,徐胜利感觉外边的空气都比里边的清新好闻许多,深深的吸了一口,朝前走去。月光如银,一棵大树上靠着赵燕,手里拿着一把精巧的匕首,在脚底板上比划来比划去。 “在干什么?”徐胜利挨着赵燕坐了下去。 “磨出几个水泡,刺破了它!” “刺地好,明天痛死你!”徐胜利把匕首从赵燕手中夺过,从怀里掏出针线来,用针穿过水泡,于水泡中留下一段线,好让再聚起地水顺线流出。瞧着徐胜利仔细而又小心的在帮自己挑着水泡,赵燕不仅双眼一红,暗道一声:“原来他也有温柔地一面。“又想家人了?”徐胜利抬起头问道。 “没!”赵燕摇了摇头,道:“刚才干什么去了?” “有人熊了,受不了苦,准备逃回去了,我去送送!”徐胜利道。 “你是说整天跟苍蝇一样,围着人嗡嗡只叫的那位爷要走了?”赵燕笑道。 “说话积点德吧,别老损别人,损着损着就把自己给损了进去!”徐胜利站起身,朝前走了两步,回头又道:“知道苍蝇喜欢围着什么吗?喜欢围着屎,你的意思是……哈哈!” “你……”赵燕站起身欲追,脚下水泡一碰地,痛得要命,忍不住哎哟了两声。徐胜利急忙回身扶住,却不料才扶到美人,自己的胳膊给狠狠的掐了一把。 第一百零八章 夜郎自大 太阳还没出来,天空呈铅灰色,鸟儿在窗外叽叽杂杂的叫着,半开的窗户送来习习凉风,夜郎王多同俯爬在床上鼾睡…… 王宫主管扣着门,处于半睡半醒状态的多同有些生气,苍迷着眼,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身边的美妾用锦被半裹酥胸,茫然的问道:“大王,何事?” “何事?我怎么知道何事!”多同烦燥的说了一句,冲门外的总管问道:“何事?” “大王,城外来了一群乞丐!”主管道。 “乞丐?”多同好不容易有些清醒的脑子又开始糊涂起来。这几年,夜郎国内没有发生过叛乱,周边的几个小国也都不敢进犯,风调雨顺的好长时间都没所谓的乞丐。突然出现一群乞丐来,莫非哪个边远的县又出现饥荒。 愣了一会神,多同揉了揉还在苍迷着的眼睛,站起身在一堆衣服内寻找自己的王服,从里到外穿戴好后,突然发现外边的锦袍上有个小洞。 “过几天,等蜀国那边再运来货物,得着紧买几匹锦缎,不然我这个大王也太寒酸了!”多同嘟囔了一句,朝外走去,开了门一股凉爽的晨风扑面而来,整个精神为之一抖。苍迷着的眼睛不现苍迷,盯着总管,多了两分疑惑,道:“国内又现乞丐,看来是寡人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惹得上天又降灾祸。借此警示寡人。传令下去,明年百姓每年少交一升粮食,不,少交半升粮食地赋税,希望老天能收回对寡人的惩戒。” “大王。这些乞丐着装奇形怪状。不似我夜郎国人,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总管道。 多同斜着眼看了总管一眼,那感觉就像一只要被狗抓住的老鼠斜看狗的神情,似乎是在说你他妈地又不是猫,多管什么闲事啊。既不是我国百姓。赶出去便是。干嘛打搅我睡觉! 看罢总管,多同低下脑袋又开始想,身为一国之君他总爱低着头琢磨事。 既然来地不是夜郎国的乞丐。是西边的从多小国还是东边突然冒出来的国家,反正跑不出这两个地方。总不至于是打天上掉下来的。东边是南越国,这他知道,前两天有个南越使者,翻越千山万岭前来向他借兵。他问南越在哪里,那个南越使者说在哪里哪里。他问南越跟哪国打仗,那个使者说跟哪国打仗。于是,他知道了,这天底下除了西边地十数个小国外,东边还有南越跟闽越两个稍微大点国家,领土,人口似乎能跟夜郎有一比,之所以自己以前不知道,是隔地山太多,隔地水太险。现在那两个国家开始打仗,南越怕自己不是闽越的对手,于是乎找他借兵来了。 于是,抱着好奇心,他又问,与夜郎比起来,南越与闽越哪个国比较大? 那个使者低着头,眼睛左转右转,扣着手指甲,一看就知道不知在动什么坏心思呢。过了一会,才道:“南越国比较大点,不过夜郎国也算是个大国,只不过比南越小了那么一点点。” 这个回答让多同很不满意,在南越使者未来之前,他根本不知道东边还有两个国家。在他的地眼中,夜郎就是整个世界的中心,西边那十数个小国根本不值得一提,不然它们为何年年争着抢着前来朝贡。倒是更西边地巴蜀两国有些意思,会做许多夜郎做不出来的东西,不远万里的顺江来到夜郎做些买卖。不过,这些人要么肥胖如猪,要么骨瘦如材,眼里边充满狡诈,虽然看起来似乎很富有,竟有超过夜郎之势,不过他相信,一旦两国开战,巴蜀根本不是夜郎的对手。就凭那些肥胖如猪,骨瘦如材的人,哪是夜郎精兵强将的对手。 多同想了一会,实在是想不出哪国来的乞丐,脑袋一抽一抽的疼,烦燥的甩了甩头,道:“开仓给他们些吃的,让他们哪里来回哪里去!” “大王,只怕这仓开不得!”总管道。 “为何开不得,莫非他们来了十万八万人,你怕把仓里的粮食吃完了不成?”多同怪道。 “他们来的人虽没有十万八万,可也有一万左右,而且,”总管顿了顿,道:“而且臣已问过,他们不是来要饭的,而是大汉的使者,要求面见大王!” “大汉?大汉在什么地方?”多同道,像是在问总管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臣不知道,不过他们带来了这个!” 总管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匹锦缎,多同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对方就站在自己的对面,刚才怎么没有看到他的背后还藏着一匹锦缎。锦缎的个头也不小,没有理由看不到的,是自己被鬼遮眼还是这家伙藏的太过隐密?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多同没有办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敢相信自己面前竟摆放着一匹锦缎。刚刚,在他穿衣服的时候,还在埋怨巴蜀两国的人最近不来这里做生意了,使得自己没有锦缎制作一件新的王袍,如今却有一匹锦缎真真实实的出现在眼前。 多同以为自己在做梦,或者说虽然醒了但还苍迷着眼,出现了幻觉,伸手摸了摸。是一匹锦缎,手感十分的好,上边的刺绣跟真的一样,呼之欲出,比身上穿的质地不知好了多少倍。 在这匹锦缎面前,多同觉得自己身上穿的与乞丐穿的没什么区别,是那么的下贱龌龊,遭人鄙视,恨不得马上把身上的王袍脱下来,剪成片烧成灰,再把那匹锦缎抢到手中。命巧手地匠人赶制出一件王袍来,在今早的朝会上闪亮登场。然而,他不能,他是夜郎国的王,在下属面前得注意自己的身份。哪能伸手在下属手里边抢东西! “就这么一件东西?”多同把眼向上翻了翻。露出眼内的白,高傲地道。 “还有这件东西!”总管又从背后拿出一件白狐狸皮做成地裘袍,那手工,那质地,那款式。就像天上仙人穿的。夜郎国的工匠根本无比做出来。让多同一见之下就忍不住想把东西抢在手中,披在身上试上一试。马上,他又发现。这件皮裘是女式的,如果送给王后。王后一定会乐疯了,以后再也不在女人的事人跟他闹腾,然而他却鄙夷地道:“大汉地使者,来我夜郎必有所求,可能跟南越一样是来求援地,就带来这两件东西?” “这是他们为了让臣给大王通报一声,送给臣的两件小礼物,送给大王的礼物还在城外堆着呢。丝绸堆成一堆,锦缎堆成一堆,金银制品堆成一堆,皮货用品堆成一堆,如同几座小山,只等大王派人前去领取!” 多同狠狠地瞪了总管一眼,同时又有些怀疑那几座小山一样的东西并没有总管手中地好,暗思改日得马上把这个总管换了。手上拿着两件好东西不说赶快呈献,还说什么是大汉的使者送给他的,这样心中眼中都没有大王的人留着何用。 “怎么不早说,快把那个什么什么汉的使者给我请进来!” “大汉的使者!不过,臣不敢请!”总管道。 “为何不敢请?”多同糊涂起来。糊涂起来的同时又想换总管这码子事来。上前这个部管,说起话老是不一气说完,让他琢磨究竟是什么意思,要这样的主管何用? “他们有一万人!” “我知道他们有一万人,你刚才已经说了,城外来了一万个乞丐吗?”多同欲来欲不耐烦起来,道。 “是一万个乞丐。可这一万个乞丐,穿的虽破破烂烂,手里却握着东西。” “握着什么东西?” “兵器!有弓,有矛,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兵器,所以臣不敢放他们入城,来请大王定夺!”总管抬头看了多同一眼,见多同惊讶的同时又有几分担心,接着道:“臣已分配都城兵马严密注视,一有风吹草动,先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好好,你办的不错,他们现在何处,领我前去看看!”多同揪起的心终于放下,在总管的带领之下,又叫上近千卫士,浩浩荡荡出了宫,顺着街道往南城门走。一路上,得讯的百姓也往南门涌,与多同的队伍碰上面便停下脚步,站在街道两旁垂手而立深深一躬,等到多同的队伍走得远了,方又往南门跑去。 到了南城门,上了城楼,往下看去,二里外的地方黑压压坐着一群面黄肌瘦的乞丐,人数大约在万人左右。这些人里三层外三层围成一个圈,圈里边有总管所说的几堆东西,就是距离有些远,看不清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 “大汉这个国家究竟在什么地方?”多同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臣也问过他们了,那个当事的,自称中郎将的,说藏柯江以北全是大汉的地界!”总管道。 “藏柯江北边不是全是悬崖峭壁们,哪来的国家?” “大王忘了,极西的巴国蜀国就在藏柯江以北,而且他们所带来的东西,与巴蜀商人带来的东西极为相似,所以臣想……” “哦,以前那些商人,来咱们这个地方,自称巴人蜀人的,我还以为他们的国家叫巴国或者蜀国,却原来叫大汉!”多同自以为聪明的道,看着两里外的那群人都极其安静的或坐或躺,似乎没有敌意。而且中间那几堆堆成山的货物也着实诱人,道:“你见过他们了?” “他们夜半三更来的,当时臣不敢惊动大王,擅自出城去见了他们。” “从他们来到夜朗直到现在,就一直停在那里一动也没动过?”多同道。 “没有动过!” “不像是有什么敌意。这样吧,你去把他们请入城来!” “是!”总管领了令,正要下楼去请,多同又道:“慢!” 那些兵卒,虽然一个个面黄饥瘦。衣不蔽体。可手中地家伙闪着寒光,都是能取人性命的兵器。多同迟疑了一下,道:“进城的人数不可超过十人,至于那些兵卒吗,先让他们留在城外。严密监视。咱夜郎是上邦。瞧他们一个个饿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不能让人在咱的地界上饿死,派上送些饭去!” “遵命!”总管道,却不直接下楼直奔那群衣不蔽体的人去。又在城楼上停了一下,道:“俗话说。狼无伤虎意,虎有吃狼心,我们不得不防。大王仁慈,不忍他们饿死,不过送地饭不能送干饭,送些稀汤寡水地也就罢了,让他们半饥不饱的,就算有什么歹意也使不出来!” “嗯!此话有理,就这么办吧!”这时,多同又觉得让面前这人当主管还是有些好处的,点了点头。 徐胜利是夜半三更到了夜郎国国都下,一路上翻山越岭几乎没有见到过人,一连走了二十二天。还好,只是多走了两天,要是再多上两日,只怕因饥饿而死的兵卒不在少数。 借着半圆的月儿观看,夜郎国地都城就像大汉境内地一个比较大点地县,城墙修得也不甚高,比大汉中原的小县还矮了两丈。从城的规模上来看,城中住上十万人应该不成问题。再由都城推而广之,一个夜郎国养个二三十万兵马应该不成问题,难怪西边地那些小国都要给夜郎进贡。 夜郎自大这个词语徐胜利是知道的,一个自大地国度通常目中无人,一个目中无人的人你求他办点事情通常很难。所以,徐胜利并没打算从夜郎国借二三十万兵马,这些说词都是骗刘安所说的谎言,来夜郎徐胜利另有目地,而且这一目地一直没有改变。 拿下了夜郎,就等于把夜郎至巴蜀的所有百越小国全都拿下了。拿下了夜郎,就可逼得南越、闽越归降。拿下了夜郎,等于把整个百越拿下。所以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何才能迅速的拿下夜郎,迅速的结速百越之行。 最快的办法就是最直接的办法,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干掉现在的夜郎国王,然后扶持一个傀儡。不过,这在徐胜利心里是万不得已之时才用的狠招,他要先看看,夜郎国王是不是真像成语里边说的,狂妄自大,不肯归顺大汉。 三更半夜,前来问询,自称是宫廷总管的那个家伙倒是看着有些顺眼。如果真的不行,到时就扶持他当一个傀儡,此人既然身为宫廷的主管,在夜郎国的威望自然是不低的。 徐胜利想睡,可是肚子里咕咕直叫,痛如刀纠,怎么也睡不着,躺在地上看天上的小星星直眨巴眼睛。月儿慢慢往西移,他便闭上眼睛试图睡着,满脑子里想的全是如何尽快拿下夜郎,精神昂奋还是睡不着,睁开眼继续看小星星眨巴眼睛。一会闭眼一会睁眼,时间慢慢走着,眨巴眼的小星星越来越少,天终于亮了。 远远的,可以看到城楼上昨夜来的那人正对一个胖子对这边指指点点,徐胜利心想,这个胖子一定便是夜郎国的国王了。过了一会,那个总管从城楼上下来,城门支开一道缝,主管一人提着裤子朝这边而来。 徐胜利叫刘一手把那些躺在地上的人都叫起来,不要丢了大汉国威,等到总管过来,向前迎了两步,拱了拱手,笑道:“老兄终于来了!怎样,夜郎国的国王肯见我吗?” “费尽了口舌!真的,不骗你,我是费尽了口舌才算说服大王,肯见你们一面!”总管激动的道,就差指着天发誓了。他的脸对着徐胜利,眼睛却直往堆得跟山一样高的货物上瞟,收都收不回来。 “这是一个贪财的人,一个贪财的人通常怕死,怕死就很好对付!”徐胜利心中暗道,明白总管的意思,叫刘一手又拿两件物件,送给他。总管摇了摇头,眼睛仍盯着堆得如山高地货物。不过停留在金银制品那堆东西上。 徐胜利笑了笑,让刘一手把手中的两件物件放回,又在金银那堆里挑了两件拿来。这时,总管乐呵呵的接了,将两件物件塞入袖里。道:“不过。我们大王有个条件,只许十个人入城!” “为什么?”刘一手不满的问道。 “城中只有两万禁卫兵马,将心比心的,你们若为我家大王,放心让一万别国兵马入城吗?”总管说完。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马上又补充道:“左近还有我国六七万人马!如果需要。半个月内可调来三十万人马,你们千万别有非份之想!” 徐胜利觉得这个总管不仅贪财、怕死,而且还很愚蠢。竟把城中有多少兵力,城外有多少兵力。一古脑地全讲了出来。一个贪财怕死又愚蠢地人,那将更加容易控制。于是给刘一手使了一个眼色,让刘一手挑十名勇士,连带上赵燕一行十三人朝夜郎国都走去。 “我家大王说了,只能带十个人去!”总管表示出自己的不满。其实十个人与十三个人又有什么区别,不就是多出来两个来,就是再多出来二十个在夜郎国都也兴不起风作不起浪来。他只是表示了一下自己的不满,表明一下态度,复述一下多同的命令。 “多出的两个人,一个是我地女仆,一个是我地男仆。到了国都里,我并非去了便走,而要呆上几天,自己地仆人使着顺手,还望多担待些!”徐胜利道,抬头看了看天,一行大雁正巧飞过,一会组成个一字,一会组成个人字,想让这个总管帮忙给兵卒们搞些吃的,低下头时看到城门里出来一队人,推着车,车上装着桶,桶里不时溅出些粥汁,也就不再说什么。 拿人的手软,吃人地嘴软,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总管不再强调非得十个人,嘴上嘟嘟囔囔地嗦起来:“我家大王说十人,你却去了十三人,这事让我挺为难的。十三人就十三人吧,谁让咱们是朋友呢,我家大王又是个好说话的人,你瞧,这不就给你们的人马送吃的来了吗?” 在总管的嗦声中,徐胜利进了城,先看守城兵马的装备。夜郎国兵马的弓是那种最原始的弓,就是用竹片直接绑根弦做成的弓,而箭矢制作的也非常简陋,与匈奴人的相比都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更别说与大汉的比了。有的箭甚至没有金属制的箭簇,只是把头削的极尖,靠木头来躲杀敌人。至于兵卒们的盔甲,全是用腾条编成,又在油里浸泡几次,质地还算坚硬,能挡得了矛刺刀砍,不过却让徐胜利想起诸葛亮的火烧腾甲兵来。 夜郎中,没有戟戈之类制作比较复杂的兵器,最少徐胜利在城门口的兵卒身上没有发现,有的只是矛。而且矛头不是全金属的,而是在外边包了一层铁皮。 城墙是用土做的,外边包了一层青砖,进了城,才发现里边的房子几乎全都是用木头加竹子建成,下边中空,养着猪羊等家畜,只有中等或者富贵人家才用竹篱笆圈出一个院落,里边有三两间石头或者砖砌成的房子。 路面不宽,大约四五丈的样子,上边走着行人,穿的衣物有的是用麻织就,有的是用草编成,甚至有的是用树皮砸巴砸巴制成。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穿鞋,偶尔见几个穿鞋的,必定是大富之家,因为他们身上穿着巴蜀产的锦缎。 城门口停着十来头大象,每个象上搭了个凉棚,在多同的再三邀请之下,徐胜利爬了上去,与多同同乘一只象。等象立起身,与地面之间的距离远了,徐胜利才敢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地上的时候他简直不敢多吸一口气,那股猪屎、鸡屎、加羊屎的味道实在让人无法呼吸。 前边是一队兵马开道,后边是一队兵马护位,一行人骑在象背上缓缓朝王宫的位置而去。徐胜利本来的心情不错,毕竟是第一次骑在象背上,觉得新奇又好玩,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例如路上行人的穿着,走路的姿态,房屋的建筑风格,女孩子地美丽风流。这就好比两千年后去非洲旅行,深切体验着异国风情,以及把心中隐藏很深又不自觉的优越感展露无疑,可是旁边多同的喋喋不休,让徐胜利比吞了一只苍蝇还难受。 “你们大汉有鸡吗?吃鸡肉吗。吃鸡蛋吗?” “有鸡!也吃鸡肉。吃鸡蛋,就和你们夜郎国的百姓一样。” “你们大汉的百姓家里养猪吗?普通地百姓一年能吃上几次猪肉?我们这里地百姓逢年过节的时候家家都吃猪肉,可热闹了,你来的太不是时候,要是迟来两月便到了我们的年。百姓们唱啊。跳啊……” “我们大汉跟你们一样。百姓们也养猪,逢年过节的也吃猪肉,平时市场里也有猪肉。有钱地便买来吃,天天跟过年一样。” “你们大汉有这样平整而宽阔地路吗?你瞧。这路多宽,可并行过四辆牛车……” 开始地时候,徐胜利还问一句答一句,心里明白这是多同好奇,不知道大汉什么样,想从问的问题中对大汉有个了解。打个比方,就好像徐胜利对刘彻说,在遥远的西方有个城市,叫罗马城,繁华地就跟长安一样。有个国家,叫罗马,与大汉一样伟大,一样四处征战扩展国土,让周围的国家臣服。 如果刘彻听完后不认为他在胡说八道,相信了他地话,一定也会像多同一样对这个叫罗马的国家异常好奇,问东问西的。这只是人的好奇心使然,每个人都是如此,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也说不上自大。 可是,徐胜利不喜欢多同的问话方式。多同直问倒也罢了,比方直接了当的问大汉在什么地方,有多少领士,风土人情都是什么。徐胜利一定会有一说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量的使多同对大汉有个大概的了解。 但,多同的问话方式是质疑式的,一点不直接了当,把自己当做了世界的中心,以为他有的东西别人不见得有,哪怕是最普通的东西。 问的问题太可笑,而且让你哭笑不得,这种感觉很不好,让人不想回答,只是在必要的时候冷冷哼一声。然而,多同并没从徐胜利的冷淡中察觉出对方对自己所提出的问题不感兴趣,自顾自的讲起来。什么周边诸国臣服啊,什么他的王宫有多大,什么都城里的百姓有多少,什么他的军队战斗力有多强。 每问一个问题,而徐胜利就如又吞了一只苍蝇,更加的恶心难受。可这还没完,往往多同还会再追问一句。比如,他说这座城里的百姓有近七万,说完就追问一句,大汉的都城里百姓有多少?徐胜利不做回答,只是冷哼一声。多同却把这声冷哼理解成大汉都城人口太少,对方不好意思回答,于是接着追问:“没有七万总有五万吧!五万也没有?五万也没有,总有一万吧!” 徐胜利只是冷哼,直到对方再换一个问题,接着冷哼。 再让人不想听的问题,总会碰到一个让人高兴的问题。这就好比,错了一万次,总有对的一次。偶尔,多同也会讲出一些让徐胜利高兴的问题,比方讲起身上的王袍,他会道:“你们大汉的人手巧,能制出这么好的锦缎,你看这上边的花花草草就像真的一样,引得蝴蝶都时常停在上边。”正当徐胜利眉开眼笑的准备开口说话,谁料对方马上来了个转折,又道:“可是,手巧有什么用,不能打仗顶个屁用。那些来夜郎国的商人,不是体胖如猪行走不便,就是体瘦如材弱不经风,就说你带来的那一万兵马吧,一个个连衣服都破破烂烂的,武器都拿不动,你说要这么巧的手有什么用!” 一句话又把徐胜利打得一言不发,继续的冷哼不停。眼瞅着到了王宫,看着被多同描绘的天上有地上无的王宫连大汉最穷县的县衙都不如,徐胜利暗暗把头摇了摇,忍不住轻叹一声:“夜郎自大!” “你说什么?”多同问了一句,见徐胜利又是冷哼一声,笑道:“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使者一路无语是饿的没力气说话。别急,我马上请你吃饭,请你吃大餐!” 徐胜利十分期待多同口中地大餐。自从领了一万兵马之后,他就学着李广的样子,凡事与兵卒同某共苦。兵卒没吃饭,他绝对不吃饭。兵卒没喝水,他绝对不喝水!所以。也是饿了两天的人了。眼冒金星,饥肠漉漉,浑身无力,直想马上填饱肚子。 徐胜利期待的同时,刘一手。赵燕以及那十个死士也非常的期待。入了王宫。徐胜利落座多同那桌。此桌上除了徐胜利与多同外,还有见过地总管以及几位所谓地大臣,赵燕他们十几个人则挤了一桌。 菜上三味。或者说菜上了三大桶。一桶淹制的泡菜,里边五颜六色的。也不知都有些什么。一桶水煮鱼,上边漂着厚厚的一层红辣子。一桶腊肠,颜色有些发黑。 “请!”多同好客的道。 “没了!”徐胜利异常失望地忍不住问道,无法想象这就多同所谓地大餐。 “怎么,徐……”总管在旁边提醒了一句,多同接着道:“徐中郎将不满意这些饭菜?” “满意,满意!”两天没吃饭,只怕自己表示不满意,对方一生气之下把菜又撤了回去。旁边还放着一桶白饭,徐胜利拿着木勺给自己添了一碗白饭,就着菜吃了起来。也不知是饿得太久还是这些菜地味道着实不错,徐胜利尝了尝腊肠,味道很好,尝了尝泡菜,味道很好,尝了尝水煮鱼,味道也很好。唯一的不好之处是这三样菜都太辣,让他这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还真受不了这股子辣,一连添了七碗白饭,吃得满头大汗才把碗撂下,舒服地打了个饱嗝。往旁边一看,刘一手等人一个个也是吃得满头大汗,只有赵燕这个在南越住得久了的人能受得了饭菜地辣,没有出汗。 偏远地区的人都是比较好客的,看对方对自己招待的满意程度主要是看吃的多少,见徐胜利一连吃了八碗,多同异常满足的笑了笑,道:“如何,比之大汉,还是夜郎的饭菜比较喷香可口吧!” 徐胜利又如吃了一只苍蝇,差一点把才吃到肚子里的东西全给吐出来,吐一桌子,吐一地,吐多同一脸。强忍着把泛起的恶心劲厌下,徐胜利不再装聋做哑,不再冷哼,吃饭了饭也有力气跟对方叫板,道:“各有各的好处,等哪天大王去了长安,我请大王吃一顿真正的大餐。” “长安是什么地方?”多同问道。 “长安就是大汉的都城,是皇帝住的地方!就好像这里,大王住在这里,这里就叫夜郎的都城!”徐胜利解释了一句。 “皇帝是什么东西?”多同又问道。 徐胜利实在没有想到多同连皇帝是什么都不知道,真是井底之蛙,鼠目寸过。回过头来一想,多同不知道也情有可原,皇帝这个词还不是秦始皇灭了六国之后才造的,以前不都大王大王的叫着。吃饱了饭,他也有耐心给对方讲解,道:“皇帝就是管理国家的人,就跟大王一样。” “哦,原来如此,那就叫大王不得了,干么用这么怪的一个名字?”多同道,正要再说些什么,那边刘一手又盛了一碗饭,眼看没什么菜了,舀了勺红艳艳的鱼汤,三口两口往嘴里一送,大叫一声:“辣,真辣。水,水在哪里!” “这那算辣啊!”总管笑道:“我们这里还产一种辣椒,叫一滴辣十年。一滴辣十年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只要吃上一滴,十年你都感觉嘴里辣!这话当然有些夸张,不过那种辣椒是真辣而不是假辣,没钱的人家,买不起普通的辣椒,就到悬崖之颠,冒生命之险摘上一只,做饭的时候往菜里沾一下,那滋味也够辣的了,跟放了一把普通线辣子一样。” “徐……”在总管的再次提示下,多同才想起中郎将这个拗口的名字,道:“你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吗?现在饭也吃了,故事也讲完了,有什么事可以讲了!” 徐胜利还在想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总管所说的一滴辣十年,听到多同询问,正色道:“我来是让夜郎归附大汉,称臣纳贡的!” 片刻之间,屋里边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多同以为自己听错了,总管以及几位大臣也以为自己听错了。而大叫大吵的刘一手不再叫了,赵燕也不再对着刘一手咯咯的笑了,是因为从始自终,徐胜利一直对他们说,来夜郎是为了借兵的,此时徐胜利突然当着多同的面,对多同说他来是让夜郎归附大汉,称臣纳贡的,刘一手当即闭了嘴,小心戒备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冲突。而赵燕却有些伤心,暗道:“他一直在骗我,说什么来夜郎是为了搬救兵,原来是为了占领夜郎,那南越怎么办?” 心中喃喃了十多遍,又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猛然醒悟夜郎若归大汉,兵马自然也归了大汉,到时还不是徐胜利的一句话,不由的又抿嘴一笑。 :, 第一百零九章 虚以委蛇 仆人们上来收拾东西,把那些残羹剩炙倒到一个桶里,拿着收拾完的东西往外走。 他们每一个人都注意到屋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可是谁也没有说话,好似一个个都是哑巴,机械而又快速的各自忙着手中的活计,有拎桶的,有抹桌的,有收拾碗筷的。干完活又是一句话不说就走,没人试图说一句话,好使屋里不对劲的气氛变得对劲起来。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只是收拾碗筷的仆人,不是调和气氛的弄臣,这就好比鸡蛋就是鸡蛋,石头就是石头,各有各的用处,一点马虎不得,若有一天你明明是个鸡蛋却想成来一块石头,唯一的下场便是蛋壳碎裂,甘脑涂地。 收拾东西的仆人离去,端茶递水的仆人又上来,在每人面前摆了一个大碗,倒上碧绿的茶水,冒着热气,飘出茶香。也是一句话不说,干完就走,留下屋里的一群人各怀鬼态。 刘一手给十个勇士使了一个眼色,意思再明白不过,一会要有什么变故,全部扑向多同。所谓擒贼先擒王,虽然他们的兵器早在入宫之前便被收缴,可他们还有手,掐巴掐巴也能把多同掐死。 徐胜利端起茶碗,吹了吹上边腾起的热气,浅浅尝了一口,在嘴里左跌右撞之下慢慢咽下。“好茶!”他说。 茶确实是好茶,闻起来香,饮下去后齿颊留香,他没有说谎。这句话似乎把刚才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一下,又好像没有缓和,气氛比刚才更紧张起来。总管干笑两声,衣袖里藏着的两件金器碰撞之后发出的声响让他觉处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还未开口,多同已道: “刚才,徐中郎将说什么。我没听清,可否在说一遍?”这一次,他没忘记中郎将这个拗口的词,清清楚楚的问道。 总管给徐胜利狂使眼色,希望徐胜利能够别再提刚才之事。他家这个大王他了解的很,人是个好人,心肠也软,可是多年以来被周边几个小国捧得生出老子天下第一的怪脾气,容不得别人对夜郎国不敬。 “我刚才说,希望夜郎国能够归附大汉。称臣纳贡!”徐胜利道。 “如果我没理解错地话,归附就是从今以后夜郎不再叫夜郎。对外宣称得叫大汉。称臣纳贡就是每年得给你们那个皇帝上贡?对了,长安在巴蜀的什么地方。你得给我说明白了啊,免得纳贡时找不到长安?” 长安在巴蜀的什么地方?徐胜利愣了下来,不知道多同一直以为所谓的大汉就是巴国或者蜀国的别称,也许是巴蜀两国的合称,还以为多同的话另有玄机。想了一下。想不出多同的话有什么玄机,正要开口告诉多同。长安在关中平原的什么地方,并非在巴蜀两郡的什么地方,只听多同突然又喝道: “大汉与夜郎孰大?它有什么资格让我称臣纳贡?” 徐胜利很想笑,这个问题就好像在问拖拉机与宝马哪个贵,不过他忍住没笑,十分严肃地道:“大汉大!” “大汉大?”多同看徐胜利的眼神有些鄙夷,用嘲讽地口吻问道:“大汉的王宫有我地王宫大吗?” “我们那里不叫王宫叫皇宫,而且不止一个皇宫有两个皇宫,现在第三个皇宫也正在建造中。*****以前的两个皇宫,一个叫末央宫。是皇上住的地方。一个叫长乐宫。是太后住的地方,太后就是皇帝的母亲……”徐胜利试图讲道理。可是却被多同不礼貌地打断,冷笑的问道:“两个王宫算什么,只要我愿意,十个八个王宫也建得,只是不想劳民伤财罢了。” 徐胜利微笑着,等到多同把话说完,又开始不急不慢地讲了起来。有理不在声高,他得让多同明白大汉有多么的伟大,夜郎是多么的渺小,语气异常轻缓的道:“当然,像王爷这样所谓的王宫,建上十个八个自然不在话下,可我却一见王爷的王宫就为王爷担心。” “担心什么?”多同问道。 “第一:担心王爷的安全!王爷这个王宫的城墙太矮,属下们若是有弑君之心,根本用不着领兵攻打,翻墙就可以进去。第二:王爷的王宫太小,里国的房间显示不出王爷地威严来,还少地可怜。就这几间屋,也不知够不够王爷的嫔妃们住,担心嫔妃们因为住房地优劣而打起来,搅得后宫不得安宁,王爷头痛不已。第 徐胜利再次被多同不礼貌的打顿,十分有涵养的微笑看着对方,继续洗耳恭听对方在说些什么,等到对方冷笑道:“这么说来,你们的皇上的皇宫一定很大了?” 徐胜利想细细的给多同形容一下皇宫的雄伟壮观,可这一形容起来只怕三天三夜也形容不完,打了个生动比喻,道:“这么跟你说吧,未央宫之大,比整个夜郎国国都都还要大上一些,里边除了睡觉用的寝宫,还有供嫔妃们游玩的池园。说句不好听的话,末央宫里的茅房只怕都要比大王的大殿大上许多!” “一派胡言!简直是一派胡言!一个皇宫比都城大,那百姓们住在哪里?”多同气得直哆嗦,嘴角都开始打颤,一想到自己的大殿还没人家的茅房大,恨得牙痒痒! “百姓住在长安城里啊!”徐胜利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如同一个学富五车的老师正在给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学生上课,道:“长安城之大,遮天蔽日五百里,里边住着上百万的百姓。城中街面之宽,别说并排过下几辆牛车,几十辆马车都着一字排开的过。屋宇层叠,墙高兵壮,掌管着整个天下。刚才,大王问大汉与夜郎哪个大,我十分想笑。大汉的疆域,向东直达大海。向南可到南越,向西可抵萧关,向北连着阴山。北边,有一条长城,以东边的大海为起头,沿着山脉,连绵不绝,一直到达极西的临洮,有一万里那么长,将西北的匈奴。东胡,扶余。大宛,乌孙。月氏……等等国家全部拒之长城之外。大王身居夜郎,被群山环绕,好比坐在井底的一只青蛙,能看到的只有井口那么大地一块天,不知道天下之大。完全出乎你的想象。我所以让大王对大汉称臣纳贡,是为了大王好。那些不知比夜郎大几十倍乃至于百倍的国家,都对大汉称臣纳贡,夜郎这么小的一个国家,如果不称臣纳贡,陛下一怒,还不派百万大军前来将夜郎给灭了?” 徐胜利说的话里许多词多同第一次听到,例如大海啊,长城啊,大宛啊,乌孙啊。有些词以前听过。比如南越。从徐胜利的叙说中。他感觉自己还真有点井底之蛙的意思,天底下竟还有那么多的国家。*****还有一条万里长的城墙。乖乖,一个城墙一万里长,这如何让人相信,所以他觉得徐胜利在吹牛。 觉得徐胜利吹牛除了万里长的城墙外,还有南越。按照徐胜利地说法,南越很可也是对大汉称臣纳贡的,如果大汉真地有徐胜利说的那么强大,那么对付一个小小地闽越,南越王为何还来他的夜郎请兵。可见,大汉并非徐胜利说的那么大,人口多的一个城里都能住下一百多万人。 不过,多同也确认一件事,最少大汉不止巴蜀那么大。既然不止巴蜀那么大,军力方面同样不能小觑,商人们能乘般来夜郎买卖东西,大汉的兵马也一定能乘船来夜郎,不得不防啊!既然得防,就得搞清楚对方地兵力虚实,多同问道: “大汉的兵马有多少?可与别国打过十万人往上地大仗。” 在多同的印象之中,十万人往上的仗已是大得不能再大的仗了。他父亲,当年西征滇国就御驾亲征,率领五万人马大破滇国,逼得滇国对夜郎称臣纳贡。他爷爷当年打哀牢国,领了三万五千人马,直攻到哀牢国都,逼得哀牢国王签下城下之盟。还有他爷爷的父亲,爷爷的爷爷,也都带兵打过邛都国,笮都国,也都是御驾亲征,领着四五万人马不等,也都胜了。 在他有生之年,一直也想御驾亲征一次,羡慕巴蜀的产出物美,又见商人们不是太胖就是太瘦,偶尔泛起攻打巴蜀的念头。不过,因为路途遥远,只是想想罢了,并没有提上日程。现在,既然那边的人来了,城外的汉军又都衣不蔽体,身上连盔甲都没有,觉得这是一个可欺地国家。如果兵马不是很多,又没打过十万人往上地大仗,说不定可以试试。 这只是多同内心极其深处的阴暗想法,并没在脸上表露出一丝一毫来。徐胜利当然没有看出,不过也觉得这正是一个吓唬一下对方地机会,或能促成多同速降,于是扳着指头数了起来:“驻守长安的南军、北军,名加郎中署,卫尉署,衙门司的人马,一共大约十五万左右。长城沿线布置的人马大约在三十万至五十万之间,中原各郡的兵马少些,每郡大约也就一两万,边郡如云中、豫章,巴郡,蜀郡,每郡人马多些,大约在七八万。” “慢!”听到徐胜利提到巴蜀,在后边加了个郡字,多同问道:“什么叫郡?” “郡的地位就相当于一个小国。”徐胜利开始打起了比方,道:“如果你现在归附大汉,那么你就算是个依附在大汉的一个小国,依然是夜郎的一个国王,每年所收的赋税大多由你处理,大汉只是派来一个丞相帮你治理国家,还会派来许多工匠,帮你改善百姓生活。如果你不依附的话,陛下派兵打过来,那么夜郎就不再是一个国家,而你也不再是一个国王,夜郎就会成为一个郡,由陛下派来的郡守治理,所有的赋税交由大汉。” “哦!”多同明白了,对方这是在威逼利诱。不过南越的事让他有理由相信,南越应该就算是徐胜利嘴里所说的依附在大汉身边的一个小国,还在支撑着他的信心,大汉就算有徐胜利吹嘘的那么厉害,触角还至于真能伸到夜郎这么远,自己完全可以抵御得了大汉的侵略,皮笑肉不小的道:“像巴蜀这样地郡。===大汉有多少?” “有多少我也说不准,每过几年都会增加一两个郡国,现在可能有五十多个郡国了吧。全国的兵力加起来,大约在一百五六十万的样子。这还只是在平时,到了战时,两三百万也说不准。还有,刚才我说的还只是正儿八经的兵马,就是在军中吃粮拿饷的人是这么多。各个郡里县里平时还都训练一些百姓,战时这些百些拿起武器就成了兵马,真要打仗的时候。最少也能调集四五百万的兵马吧。” 四五百万,这是一个天文数字。多同以及夜郎的其他大臣全都咋舌,有些不敢相信。四五百万不仅是他们所能组织起兵马的十多倍。也是他们全国人口地两倍半。然而,因为外边汉军无盔无甲的事实,可见其战斗力不会太强,多同还能坐得住,并不显得如何惊慌。 “至于可打过十万人地大战。这可就太多了,数也数不过来!”徐胜利把是不是大汉的事都往大汉上套。略微有些夸张地道:“当年,秦国与赵国打,一战就杀了赵国四五十万兵马,双方投入的军力怎么的也过百万了吧。哦,秦国就是现在的大汉。再说巨鹿之战,两边的兵马加起来就有一百五十万往上。还有,彭城之战,双方兵力也在百万之上。垓下之战,更是将雄师百万地项羽逼得乌江自刎。” 徐胜利端起碗,大口灌了几口。解一下嗓子的干渴。又道:“远地不说,咱说近得。前不久。马邑之战,匈奴人倾全国之力,出动了数十万骑兵。骑兵,你知道吗?” 多同摇了摇头,以示不知。 夜郎有驴而无马,不过有一支五百人的象兵。这个徐胜利知道,于是假借象兵道:“所谓的骑兵就跟夜郎的象兵一样,一个兵的跨下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算是一个骑兵。匈奴人派来近五十万骑兵,我们的陛下组织了近百万骑步兵,两国在马邑打了一场大战。结局当然是大汉赢了,不然我也不会坐在这里跟大王谈归降的事情。那一战,直杀得匈奴人哭爹喊娘,逃得连鞋都跑掉了。” 多同听的一脸愕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五十万的骑兵(在多同的脑海里那五十万骑兵就是五十万地象兵)被大汉杀得**尿流,而他只有五百象兵,这仗怎么打?大汉就是一块坚硬地石头,夜郎就是颗卵蛋,拿一颗卵蛋往石头上碰,下场是什么他不敢想。 诸位大臣一个个呆若木鸡,想站起来反驳徐胜利简直是胡说八道,天底下哪有这么强大的国家,若有这么强大地国家,为什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可,他们的双腿打着颤,怎么也站不起来,站都站不起来更别谈反驳了。还有,如果徐胜利所说非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惹恼了大汉,大汉的皇帝一声令下派来百万大军,给夜郎带来灭国之虞,这样的责任没人敢背,或者没人想背。所以,还是不说话的好,不说话的好! 总管也是呆若木鸡,过了片刻,道:“如果我们投靠了大汉,有什么好处!”他的这句话,惹来其他不敢或者不屑说话大臣的鄙视,也惹来多同的怒视。不管怎么说,夜郎也算是个大国,在这片地土皇帝当惯了,怎能任由对方两句话一说,就讲出投降这种有辱国格的话来。不过,也没人怒斥总管,看似漫不经心,一个个都竖起耳朵来听有什么好处,当然,不光是听对夜郎有什么好处,重要的是听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好处吗?多的是!”徐胜利呷了一口茶,慢慢道来:“首先,你们夜郎国的安全今后由大汉来负责,有哪个国家敢来攻打你们,而你们又打不过,大汉将派兵支援你们,以保证你们的领土完整,百姓不受别的国家奴役。” “那……南越算是归附你们大汉了吗?受大汉的保护吗?”多同道。 “也算是!”徐胜利道。 “哦!”多同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在他眼里这不算什么好处,前两天南越还跑他这里求援呢,所以对于这个所谓的好处并不上心。 “其次,大汉将派来工匠,帮助你们改进农工,促进生产。看到夜郎的百姓,衣不蔽体。脚不着鞋,我很痛心,真的很痛心。你们放心,只要归附了大汉,我保证,两年之内,所有的百姓都有鞋穿。三年之内,所有的百姓都有衣穿!” 这样的好处,对于多同以及诸位大臣来说也不算好处,所以并不上心。再说。徐胜利本人也是衣不蔽体,还谈什么让夜郎地百姓有衣穿有鞋穿。听起来倒像是个笑话。 “最后,外边的那些东西看到了没!那是大汉给你们的赏赐。不仅今年有,以后年年都有!” 这才是多同以及诸位大臣们所关心的,一听年年都有这么多的好处,一个个笑颜逐开。多同毕竟是当大王当得久了,手底下还管理着几个小国。没有完全被喜悦冲晕了脑袋,明白这世上没有白给的东西。有得到必有付出,笑到后牙槽酸痛后,道:“那么,我夜郎每年给大汉的贡品是多少?除了贡品之外,还需要尽什么义务!” 徐胜利不是大鸿胪,也没在大鸿胪手下当过一天的差,自然不知道藩国每年得向大汉纳多少贡品,另外还需尽什么义务。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况且还从刘安那里得到了这边藩国的一些信息。信口开河道:“贡品纳多少。也没一个定数,只是走个形势。我大汉乃是天朝上国。还在乎你们那些小东小西?每年随便往长安运点你们这里的土特产便行,数量地多少,存乎大王一心尔!至于义务吗……”他顿了顿,又道:“也没什么义务可尽的,有也是大汉与他国开战时,你们得派些兵马做为支援!” 百姓们有句话说地好,除了割肉疼便是出钱疼。对于一国之君来说,兵马就是他们的心头肉,是用无穷无尽地钱养出来的。一想到,自己出粮出钱养出来的兵马,却要送给大汉使用,多同的眉头不由的一皱,心生不快。 这个细微地动作没有逃过徐胜利的眼睛,他马上又道:“仗也不是年年打,十年八年地偶尔打那么一次。再说,也不是让你们穷全国之兵,仅仅象征性的出一些兵马而己,以示你们与大汉是一心的,同气连枝,打断骨头连着筋,让敌国不能小觑。真有了战事,你们出一千也是出,出五百也是出,到时意思一下便是。就像前不久,马邑之战时,淮南国屯兵三十万,不就只派了五百兵马!” 多同紧皱的眉头又舒展开来,笑了笑,道:“就这些义务,再无其它?” 徐胜利摇了摇头,正要说没有其它了,又想起过去都流行扣押人质,又道:“还有一点,夜郎国可立太子?” 给国家找个继承人是大事中的大事,如不立太子,哪一天君王突然嗝屁朝凉,两腿一蹬,那国家还不乱了套。夜郎当然也不例外,多同点了点头。 “归附大汉之后,太子得搬到长安去做。大王千万不要误会,并没其它的意思,只是想让太子去长安学习学习,玩乐一段时间,所需一切费用都用朝廷供应,并不用夜郎出一个子 徐胜利说不要误会,多同又不是个傻子,哪能看不出这是让太子去长安当人质?夜郎立太子没有立嫡长子的习惯,所以多同选了个最喜欢的儿子立为太子,如今让最喜欢的儿子去还不知道在何处的长安,而且一去便不知还有没有回来地可能,这不是剜他地心头肉吗?不,这不是要把他整个心剜出来吗?多同的脸色顿变,当即就要发彪,总管连忙拽了拽他地衣服,使了个眼色,道:“刚才,徐中郎将说大汉的兵力如何如何强大,可我看城外的兵马并没什么了不起的,而且都不着甲。兵不着甲,就无法保护自己,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如何杀敌?真是让人奇怪,百思而不得其解,使人怀疑大汉究竟有没有徐中郎将说的那么厉害。” “哦,这其中是有原因的,为了能多带粮食,我便没让兵卒着甲。”徐胜利把从大汉到夜郎路途如何的艰难细细说完,笑道:“所以。我们到这之后,衣衫全被荆棘尖石划破,形似乞丐一般,倒让诸位笑话了!” “哦,原来如此,我与大王以及诸位大臣去后堂商议一下,是否归附大汉一会给徐中郎将一个答复。诸位且在此稍作歇息,我们去去便来!”总管道,给愤愤不平的多同打了个眼色,一行人去了后堂。 门当的一声关上。徐胜利马上回过头,指着一名勇士道:“你。马上出城去,买通那些送饭的兵卒。让他们给咱们的人多送些干饭,并与城门守将搞好关系!” “得令!”那名勇士拱手就要离去,徐胜利道:“且慢!”把那名勇士上上下下看了三遍,又道:“如何买通那些送饭兵卒,又如何与城门守将搞好关系?” “他们喜欢金银就送他们金银。喜欢锦缎就送他们锦缎,喜欢漆器就送他们漆器。喜欢……” “好了!”徐胜利打断那人继续喜欢下去,赞赏地点了点头,道:“出城前,若有人拦下你,不让出城又该如何回答!” “就说奉了大人命,前去拿几件玩意给大王瞧瞧!” “好!”徐胜利拍了拍那名勇士的肩头,道:“你会成为一名将军的,去吧!” 等到那名勇士走得远了,赵燕不解的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多同推三阻四。一点也不爽快。不如一刀杀了他!”徐胜利冷冷一笑,对刘一手道:“一会。多同出来,我假意领着他们前去看大汉兵器的厉害,一箭射杀多同之后,你领勇士迅速制服其他大臣,尤其是那个宫廷总管!” “明白!”刘一手点了点头,很快又道:“可,小臣手里没有兵器……” “到时候你会有兵器的!”徐胜利说完,把黑漆匣子从背上解下,轻轻的抚摸。 赵燕打认识徐胜利开始,就一直见对方把这个黑漆匣子当宝贝一样背在背上,仅有一次瞧见从里边拿出过一件虎符,再没见过拿出其它的东西,好奇里边还装着什么。但,现在她没有时间去好奇里边到底装着什么,而是奇怪徐胜利为何一定要杀多同,感觉上这个老头还不错,并没犯非杀不可的大罪!道: “为何非杀多同不可?虽说他推三阻四,犹犹豫豫,可只要假以时日,一定会投靠大汉的!” “等不了!就算我等得了,南越也等不了了!咦,莫非南越地国王并非赵姑娘的父王,夜郎地多同倒是你的父王!”徐胜利阴阴侧侧地一笑,朝上了门的后堂望去,道:“解麻要快,必用乱刀!杀一派,立一派,夜郎之事立定,省得给以后留下什么麻烦!我知道他们在里边商量什么,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好糊弄。嘿嘿,你多同要往刀口上撞,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进了内堂,门一关上,多同便气急败坏的握拳朝桌子上狠砸三下,怒道:“让我儿子去长安,何不要了我的命!你!”他指着总管,怒斥道:“为何要拦我!” “我知道大王要干什么,大王要骂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可大王骂完之后,他们扭头一走,那些如山地东西可都又离开夜郎了!”总管道。 “可他们要拿我的儿子当人质,这一走,我死之前只怕再也见不到他了,我那苦命地儿啊!哦,我明白了,敢情那是我儿子,不是你儿子,为了那些东西你竟忍心让我儿子,你们未来的大王孤零零的去长安?什么东西能比得了我儿子,那些东西我不要了,让他们赶快从夜郎的地盘上滚出去。他不是要打我吗,让他们来啊,我倒要看看所谓的大汉究竟有没有他吹嘘的那么厉害!” “大王息怒!”几个大臣劝道,让他们放弃如山的好东西,还真有些舍不得。 “大王,我倒有个办法,既可每年都得到如山一样的好东西,又可不让太子去长安!”总管没像那几个大臣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劝多同息怒,反而笑道。 听总管有办法,多同让几个大臣松手,几个大臣把手松了。有一个哭的太过伤心,没有听到。或者听到了因为大哭而导致脑子糊涂,一时没明白过来意思,手依然拽着多同地衣袖。这边用力往前拽,那边用力往后扯,年久地王袍裂开老大一道口子,把多同心疼的要死,一脚把那位大臣踹翻在地,问道:“什么办法!” “我们假意答应他们地要求,签上和约。同意成为他们地藩属国。”总管道。 “这算什么办法!”多同愤愤的道:“和约一签,我儿不是就得前往长安了?” “和约一签。他们便会把东西留下。东西一留下,我们找个借口。对姓徐的说太子得了某种不知名的瘟疫,恐将瘟疫传播到长安去,暂时不能前往长安。等过些时候,太子的病好了,那时再去长安不迟。” “你儿子才得了瘟疫呢!”多同怒斥一句。转念又一想,总管这个办法还真不愧是个好办法。笑道:“接着往下说。” “那个徐中郎将肯定也没办法,只能如此去长安覆命,太子不就留在夜郎,不用再去长安?”总管嘿嘿笑着,道:“到了第二年,他们再送来赏赐,我们还说太子有病,再次的推辞,不让太子去长安就成。” “哪有年青人一病病一年的,这个托词不好!”有个大臣摇了摇头。 “年青人身强体重。得一种病得一年的例子确实不多。可天底下的病何止千万种。来年再编另一个名目的病便可!”总管道。 “说太子生病,此招用一年两年可以。用三年四年也行,一用用五年只怕不行吧。那时大汉派兵前来攻打夜郎,又该怎么办?”另一个大臣道。 “太子装病仅是权宜之计,难道三四年里,我们还想不出一个让太子永留夜郎地办法?如果真的是那样地话,只能证明我们的脑子不够使,没有本事在朝中为大臣,那时大家都辞官归田好了。再说,”总管顿了一下,将目光环扫了周围地人一遍,道:“大汉派兵来打夜郎又怎样?刚才你没听那个姓徐的说,来夜郎一趟,历经千辛万苦,差一点全死在高山峻岭之中。他们打我夜郎能派多少人来,五十万?五十万到了夜郎运气好的,能剩四十来万,运气不好的只能剩二十多万。就算五十万一个不死的全来到夜郎又有什么?不过是五十万身不着甲,饿得兵器都拿不动地乞丐罢了。我们高兴了,派一支兵马杀出去,如虎入羊群,杀得这些汉军片甲不留。我们不高兴,闭城不出,坚壁清野,饿死他们扔到河里喂王八!签一个和约对于我们有什么损失,汉人拿我们没办法,而我们最少能白白领四五年的赏赐。” “总管说地不错!”大臣们纷纷附合。 “那就这么办?”多同用疑问的口吻问道,巡视在座的大臣,有一位大臣提出了自己的担忧:“臣还有最后一个心病!那些巴蜀的商人既能驾船来我国贩卖货物,汉人若用战舰载兵而来,又该如何办?” “你多虑了!”总管笑道:“我可以从两个方面证明汉人并无战舰。其一,从我夜郎开国至今,诸位见到过巴蜀的商船,可见过汉人的战船?没有吧,连一条战船都没见过,可见汉人并无战舰。其二:那个姓徐的,为何领着一万人马,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翻越高山峻岭?这说明,他们并无战舰,若有战舰为何要冒这等危险!” “有道理!”那个提出疑问的大臣点了点头,总管又道:“既使汉人有战舰又怎么了?说起水战来,我们可谓是祖宗,打滇国,打哀牢国,打邛都国,打笮都国,哪一次不是水军决胜。打水战,汉人能打得过我们?” “这个总管还真是有些用处,什么事到了他地手上都能说得一码是一码,井井有条!”多同在心中暗道,笑了笑,道:“这么说,大家都同意按他说地办了!” “都同意!”一想到如山的好东西,大臣们全都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咱们这就出去跟姓徐的签个和约,同意归附大汉?”多同道。 “全凭大王做主!”几位大臣道。 “那,咱们就走吧!”多同前边带路,走出后堂,远远的看到徐胜利,呵呵而笑,迎了上去! 第一百一十章 夜郎归汉 多同要签归顺大汉的和约,两方面的人都挺高兴的,不过高兴里边另含玄机。一边隐藏着凛凛杀气,另一边却隐藏着虚情假意。甭管背地里都操着什么样的孬心,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每个人脸上都畅漾着幸福的笑容。为了庆祝夜郎与大汉的永世不变情谊,多同安排了些娱乐性的节目,大堂内立马热闹起来。 所谓娱乐性节目,不过是土著的唱歌跳舞,虽听不出歌词里的含义是什么,瞧不明白舞蹈里又有什么样的寓意,反正瞧个新鲜热闹。跳了,唱了,众人在旁边边看边饮夜郎自制的美酒,喝了大约半个时辰,徐胜利站起身,道:“大王出了许多的尽兴节目,我们不能没有表示,也出个节目让大王瞧瞧如何!” 徐胜利年纪很轻,脸庞稚嫩,放在长安也就是个小毛孩子,或者是个文弱书生。可,现在不同,一个月的爬山涉水,身上的衣物又破破烂烂,头发乱糟糟纠结在一起,像个五大三粗的纯爷们。 刘一手与众勇士,就更别说了,让他们上阵杀敌,没问题。让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个节目,那算了,还是杀了他们比较容易些。 所以,多同与总管以及各种大臣们都抱着相同的想法,几乎在同一时间把眼睛转向了赵燕。虽然,赵燕的衣物也是破破烂烂,可女孩子们都爱干净,她人长得又好,身材凸凹有致。破烂而干净的衣物无法遮掩她阿娜的身姿,漂亮地脸庞,闪烁的大眼,高挑的鼻梁,鲜红的小嘴。洁白的浩齿,是个人见人爱。一见之下心怦怦乱跳地天生尤物。 看向赵燕的眼睛里都生出色迷迷地光芒来,想象赵燕会表演一个什么样的节目。心中暗自感叹汉人女子与夜郎女人有着天然地不同,甚至龌龊的想着如果……。 如果怎样?这话用不得说的太过明白,就在多同与诸班大臣哧溜嘴角的口水,一个人挡在赵燕的身前,把他们的目光拦腰截断。懊恼之下,再看是哪个人如此大胆。却原来是徐胜利! “大王,请吧!” “去哪?”多同显得莫名其妙。不知对方这是唱得哪出,问道。 “我表演地这个节目,与阿娜的舞姿无关,与玲珑地歌喉也无关,倒是与战场厮杀,两军对战有关。大堂里空间狭小,施展不开,所以请大王移驾庭院,去外边一一展示!” “好好!”多同点了点头,多少有些遗憾。但有一弊必有一利。虽说没有办法欣赏到美人的表演,可能借此机会看看汉人的兵器装备究竟如何也是一件能够接受的事情。 多同站起身。诸班大臣也站起身,前边带路。刘一手跟在后边,接下来是九个勇士,徐胜利与赵燕走在最后,一行人出了大堂,顺着甬道,朝外走去。 “你真的要杀他!”赵燕瞥了一眼春风得意,尚不知自己死期已到的多同一眼,轻轻问道。 “我意已决!”徐胜利冷冷道,语气中带着一股悲壮。 “可这里是夜郎国都,城内有百姓数万,兵马两万,我们只有十二个人!”赵燕道。 “你错了,我们不是十二个人,而是一万人!”徐胜利道。 “我知道城外还有我们一万人!可,他们毕间在城外不在城内,而且都饿着肚子,有的甚至连兵器都扛不动……”赵燕道。 “兵在城外,可以凭手中的武器打进来。饿着的肚子,都够靠干饭填饱,这些都不是问题!” “那什么才是问题?”赵燕问道。 徐胜利笑了笑,没有回答。她又接着问道:“这里是王宫,里边的守卫没有九百也有一千,杀了多同如何逃走?逃都逃不走,不等于自杀吗?” “你怕死?”徐胜利问了一句,见赵燕犹豫地摇了摇头,又道:“怕死没有什么可耻地,是人就会怕死,说实话我也怕死。不过,我瞧你也不是怕死,还是在担心南越之事。放必,我签应你,我们不会死的。杀了多同,制服住其他大臣,尤其是只要制服住那个宫廷总管,夜郎地兵卒们就会投鼠忌器,不敢有所动,会乖乖的听我们调派,这就是所谓的擒贼先擒王。过不了多长时间,城外兵马一入城,夜郎便会在我们的牢牢掌控之下!” “我说不过你!”赵燕开始妥协,同时又提出一个棘手的问题:“你老说要杀多同,我们进宫之前兵器全都被收缴,拿什么去杀!就凭两个拳头?” “你放心,我有办法!”徐胜利呵呵而笑,把背上的黑漆匣子往上托了托。 前边带路的多同突然停下,指着一块寸草不生,路面被碾的十分平坦的空地道:“就这里吧!徐中郎将看这块地是否够你展示大汉的武功?” 这是一块守宫卫士平时操练的地方,如今操练的士兵都不在场地上,显得有些空阔,只是在城墙根,每隔两三丈,站着一个拿矛的夜郎兵卒守卫,人数大约在三十人上下。另外城墙上,站着二十个左右的背弓兵卒,来回巡逻。所有的武装力量加起来,大约是五十三四人,具体多少,徐胜利也没细数。 “看来今天是要大开杀戒了!”他在心中暗道一声,编排着如何一气才能把五十多个兵卒杀完。 多同看了看刘一手以及九个勇士,十个人一字排开,手背在身后跨步而立。徐胜利站在这群人前头,一会向东看看一会向西看看,一会向上看看。一会向下看看,略有所思。赵燕站在这群人后边,面露焦急之色,异常担心从人群夹缝中望着徐胜胜利。 十二个人像十二个木头雕塑,一动也不动。多同似乎觉得人少了一个。也没细究,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对方如何展示武功。等了一会。见十二个人谁也没动。又等了一会,十二个人还是一动没动。不由得有些奇怪。再也按奈不住,朝旁边的总管看了眼。 “大王!”总管也看出其中地蹊跷,笑道:“他们既然展示武功,莫非是在等兵器!” “这……”让十二个人手中都拿了兵器,多同明显的感觉到不安起来! “大王别怕,到时我再多叫些人手便是!”总管道。 “也罢!”多同点了点头。朗声道:“徐中郎展示武功,半晌没有动静。是否在等收缴上去的兵器?若是如此,我这就叫人把诸位的兵器送来!” “不用!”徐胜利摇了摇头,把身上的黑漆匣子解下,横在地上,打开匣盖。 多同等人早就对徐胜利从早到晚一直背着地黑漆匣子充满兴趣,猜测着里边究竟装着何种宝贝。此时见对方终于把匣子从背上解下,全都凝神静气的屏出呼吸,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等待着对方从里边拿出什么宝贝来。 先是一套柔软地软甲,阳光下闪烁着黝黑的光亮。徐胜利把它披到身上。又往头上罩了一个只露出两只眼睛地软盔,朗声喊了一句:“层层叠叠无穷尽。滴水不漏难为破——鱼鳞甲。” “这便是汉军的甲?看起来似是金属所制,但又太过柔软,不像我们的腾甲那样质地坚硬,应该极为好破!”总管附在多同的耳边轻轻的道,多同悠然自得的点了点头。凡甲之用,无不在坚固,固着必硬。所以,腾甲才要在油里浸了晒,晒了浸,直到摔在地上当当作响,硬如铁石方罢。对方地甲既极其松软,中间又透出许多的小孔,虽无法确定究竟是用什么材料制成,但可以确定地是根本没有什么防护作用,就像用麻做的衣服一样,穿在身上虽比树皮做的柔软些,可根本经不住矛刺箭射。 “千锤百炼得环首,千军万马不能敌——环首刀!”徐胜利叫了一声,把环首刀从匣内取出,挂在腰间。 “环首刀?什么叫环首刀?”多同轻轻问了一句。总管也不知什么叫环首刀,不过见刀柄前边有个圆圆的环状圈圈,于是道:“环首者,头首有环是也,应该是指刀柄前端的圆环!” “哦,原来如此!”多同点了点头,道:“他说这刀千锤百炼才得,千军万马都不是对手,看来此刀很是厉害。” “只怕是他的吹嘘之言!”总管摇了摇头笑道:“剑直易折,所以刀才要像月牙一样弯弯上翘,以利劈砍。此刀名刀却直,似剑非刀,一定十分易折,没有什么可怕的!” 两人这边说着话,那边徐胜利又把第三件东西拿了出来,叫道:“盖世天王有神臂,一矢飞出鬼神惊——神臂弓。” 多同看着那块榆木疙瘩一样的东西,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信的问道:“他刚才说什么?” “他说盖世天王有神臂,一矢飞出鬼神惊,神臂弓!”总管也怀疑自己地耳朵出了问题,犹犹豫豫地把徐胜利喊的那句话复述了一遍。等到他复述完,多同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没有出问题,指着神臂弓道:“那个四四方方,毫不出奇的东西既然叫神臂弓,那肯定跟弓一样,能射箭喽。可,它的弦在哪?简直是胡说八道,欺我是三岁小孩!如果我相信他那块东西是弓的话,我一定疯了。如果他坚信自己的那块东西是弓的话,他的脑袋一定让驴踢了!” 总管没有办法回答多同的疑问,不过心里边相信那块类似榆木疙瘩的东西一定另有玄机,至于玄机在什么地方却瞧不出来。一边看着徐胜利把那块榆木疙瘩背到背上,一边看徐胜利又取出十来枝箭矢一一**皮制的箭葫中,一边想着那东西如何把箭射出去。 这时,徐胜利又从匣子里取出一柄短矛。总管只好自行打断自己的念头,听到对方叫道:“狂风暴雨摧犁花,犁花落尽始见枪——犁花枪。” 看到这柄短矛,多同笑了,总管也笑了。诸班大臣也跟着呵呵而笑。九个跨步站立地勇士没有笑,刘一手也没有笑。赵燕不仅没笑反而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她以为,徐胜利当作宝贝。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的黑漆匣子里装着什么样的宝贝,如今见到里边全是些无用的东西,心一下凉了半截。唯一有用地,也就是那把被称为环首的刀了,可那刀太长了,稍有些兵器常识地人都知道。这样长且直的刀杀敌劈上两三下就折了。心中恨恨地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杀多同的办法?拿出几样什么也不是的东西就想杀了多同,这也太天真了点吧。那些持矛的兵拿弓的卒。都是吃干饭地?没等你走到多同面前,早被他们刺死射死了。” “大汉的战力不值一提!”多同摇了摇头,笑道。 总管想起,他去那堆类似乞丐地汉兵营里时,汉兵的弓是弓戟是戟,造的是有模有样,看似杀伤力极其的大,比起夜郎的兵器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哪像徐胜利手上的如此不堪。不过,他也没有说。附和着多同笑了笑。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徐胜利仰头望天。天空瓦蓝瓦蓝的,没有一丝白云。白晃晃的日头挂在偏西的地方,把影子拉得很长。他将眼睛闭上,正对着太阳,双眼所能看到的全是血红,红地有些糁人。 “如果俺地雪马风鞭,惊起银蛇千里舞——千里雪也在这里,那就太完美了!”徐胜利在心中暗道一声,睁开眼,朝多同走去。离多同还有一二十步远,早有几个持矛的兵卒赶来,将矛一挺,横在他与多同之间。 徐胜利停下了脚步,十分迷人地冲多同笑了笑,道:“在展示武功之前,我想问大王一个问题。你说,你归顺朝廷之后,有一天突然又反了,大汉派兵马前来镇压,大汉的胜算如何?” “那得看大汉派多少人马!”多同说完,被总管轻轻拽了下衣袖,暗自后悔自己为何这样说,这样一说不证明自己归顺大汉并非真心实意,而存在反意。还好,徐胜利好像并不在意,接着又道: “派一万人马前来!” “那……估计是大汉的胜算多些!”多同道。 “你这话有些言不由衷,没把我当朋友!”徐胜利摇了摇头,道:“现在是游戏时间,说的话全是聊闲天,还请大王实话实说。” “那……估计是夜郎的胜算多点!”多同道,马上又补充了一句,道:“徐中郎将放心,我夜郎既投靠了大汉,绝对不会再有反意。” “我当然相信你,谁叫咱们是朋友呢?”徐胜利笑道:“今天,我告诉你,如果你将来反了,大汉只会派来一万人马,可你夜郎不是对手。你信不!” “信,信!”多同笑道,可他搐鼻子的动作,斜着眼的神情,撇着嘴的笑意,全部出卖了他。 “我知道你不信,所以才给你展未大汉的武功,让你开开眼界,将来千万别生反意!”徐胜利笑道:“我大汉兵土,以一挡百,那是吹牛逼。以一挡个五十六十,还是小菜一碟。” “那是,那是!”多同为了如山的赏赐,违着良心说道。 “嘴能吹不是真本事,手能杀人才是真本事!”徐胜利扫了一圈场地上持弓持矛的兵卒,道:“你把所有的兵卒都叫过来,我跟他们玩个游戏。” 为了如山的赏赐,徐胜利说什么便是什么,多同让人把站着的以及城墙上巡逻的兵卒都叫了下来。 “我一气能杀了所有的兵卒,你信不?”徐胜利看了看,城墙上再无兵卒,也再没人知道场地里发生了什么,问道! “信信!”多同一边点头道,一边吩咐旁边管理这个场地的小将,一会玩起来,千万不可伤了徐胜利。 “大人。你喝多了!”刘一手也连忙道。 从老婆那里刘一手得知,当天在夜店之中,徐胜利为了震住他叫来的那些兄弟,曾露过一手百步穿杨地射术。所以,徐胜利凭一己之力敌夜郎两三兵卒。刘一手不会惊慌,甚至以一己之力敌夜郎五六个兵卒。刘一手也不会惊慌。可现在,徐胜利要以一己之力敌夜郎五十六名兵卒。如何能让他不惊。就算徐胜利有惊天动地之能,可双拳难敌四手,万一有个不测,他如何给皇上交待。 “谁喝多了,你给我闭嘴!”徐胜利怒斥刘一手一句,回头指着持矛的兵卒点指了一遍。道:“一共三十四个持矛的,我先用手中的犁花枪以及腰上的环首刀杀你这三十四个持矛地兵卒。” 多同把手环抱于胸前。等着看徐胜利如何拿个短矛杀他三十四个持矛的兵卒,反正已对兵卒们交待过,只当陪着徐胜利开心一回。十四个持矛地兵卒嘻嘻哈哈的,谁也没把这当成一回事,头领已经交待过,也就把这事当成一个游戏看待。互相提醒着,一会与徐胜利打,尽量装地逼真一点,别让徐胜利少了游戏的乐趣。在装得逼真的同时,又得尽量把矛刺得远一点。万一一个不小心。伤了对方一个毫毛,那可就吃了不兜着走了。 三十四个兵卒围成一个圈。你推我让的谁也不肯刺出第一矛,徐胜利突然喊了声“停”! 多同嘴角一咧,心中直乐徐胜利终于还是怕了,该是终止这个游戏的时候了。乐呵呵的正要让围起来地兵卒都散去,只听徐胜利对那些嘻嘻哈哈的兵卒道:“都给我严肃点!”他嘴上说着严肃,脸上却笑了起来,持矛地兵卒顿时乐成一团! “我警告你们,这不是一场游戏,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不是你们死,便是我亡,谁若是漫不经心,当成了一场游戏,我手中的枪可不是吃素的,是会要人命的!” 徐胜利把手中的枪向上一举,看到那根短的不能再短的枪,就像在看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兵卒们更是开怀大乐,有几个甚至连矛都拿不稳,笑得肚子疼,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半天起不来。也就在这一刻,徐胜利把手中的犁花枪往下一甩,短得可笑地枪瞬时变成一把长枪,犹如游龙出海,直刺面前一个兵卒地胸口。 这个戏法变得实在精彩,比刘迁的假花变真花还要精彩许多,赵燕睁大了眼睛也没看出来那么短地枪怎么瞬间就变成了一把长枪。不光是赵燕睁大了眼睛,在场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一脸的惊愕,想不明白一所短枪为何突然之间变成了长枪。他们的眼睛眨了一眨,那柄长枪已刺透硬如坚石的腾甲,把那名兵卒刺了个血窟窿。等枪从身体里边出来,那名兵卒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盯着身上的那个血窟窿发起了呆,临死还是不敢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在枪抽出的同时,徐胜利已把手中的环首刀拿在左手上,往前迈出一步,枪往另一个兵卒身上刺去的同时,刀向蹲在地上手捂肚子起不来的一个兵卒脑袋上砍去。这柄环首刀,乃是天外飞石所造,也不知是何金属元素,利得切金铜都跟切豆腐一样,何况那个兵卒的脑袋。 等到大笑的兵卒明白过来这真的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徐胜利凭借手中的犁花枪与环首刀已杀了十一个兵卒。其它的兵卒见状不对,任由徐胜利这样杀下去,马上就杀到自己头上,挺起矛都朝徐胜利冲来。矛根本无法刺透看起来软不拉叽的鱼鳞甲,倒给徐胜利行了个方便,不用东追西跑的去撵这此兵卒,手中环首刀一挥,又是十几个兵卒被杀。 剩下的兵卒眼见情势不对,不敢再直刺徐胜利,用起敌进我退的把戏。徐胜利往前进一步,他们把矛变往前一送,送的同时身体往后撤了一步!这时,徐胜利先是用环首刀削断对手的矛,然后往前跨出一步,把手中犁花枪往前一递,将那名兵卒结果。 有两三个聪明的,见弟兄们一个一个倒下,早把头领交待的事情势之脑后。专攻徐胜利地后背,并且用尽全力,直盼能刺透对方身上的甲。可,无论使多大的力,有的矛头都刺折了。还是无法刺透对方的甲。 徐胜利一枪一个,一刀一个。凭着枪快刀利,一顿饭不到地时间。已将面前的所有兵卒全部处理干净,回头猛地对那三两个比较聪明的大喝一声,那三两个兵卒吓得把手中兵器一扔,跪在地上求饶。徐胜利也不搭话,上前一刀一个,把求饶地兵卒砍翻在地。 也正是这声大喝。把一开始就闭起眼不敢看的赵燕惊得睁开眼,看着徐胜利如天神下凡般血淋淋站在那里。而兵卒们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转忧为喜,暗道一声:“这几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东西竟如此厉害,转瞬之间已将三十多个兵卒尽戮于此。而他,此时竟是如此威风,嫁人当嫁这样的好儿郎!” 也正是这声大喝,一直张着嘴没有闭下,瞪目结舌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一切的多同,从嘴中轻轻吐出一声:“还真杀啊!” 也正是这声大喝,一直发着呆的总管心中突然一惊。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叫了两声:“来人,来人!” “来什么人?是想杀我还是想抓我?咱们事先可是说好地。要展示大汉的武功。自然展示武功,总免不了死人,只是一场娱乐罢了,又何必大惊小怪。”血淋淋地徐胜利瞪着满是杀气的眼,看着总管。总管顿时说不出一句话来,把嘴巴闭得严严实实。 “大王,你看我们大汉的武功如何?”徐胜利回头对多同笑道。 “厉……害!”多同结巴了一下,刚才的事情就好像一场噩梦,而他还未从这场噩梦中醒来,瑟瑟发抖,声颤的问道:“大汉,全是这样的盔甲,全是这样的兵器?” “也不全是,不过装备出一支万人的兵马还是绰绰有余。”徐胜利笑道:“刀枪的威力我已展示过,现在咱再比比弓箭如何?对了,夜郎国的弓能射多远?” “这个我不知道!”多同摇了摇头。 此时地徐胜利离多同还有十几步远,中间拦着箭已上弦地弓兵,硬冲上去虽能仗着身上盔甲之固杀了弓兵,但也会曝露想杀多同的目地。那时,多同很可能趁乱逃走。跑了多同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所以徐胜利并不想用刀枪来杀多同,而要用弓弩来杀多同。 “你们地弓能射多远?”徐胜利对离自己最近的弓兵不怀好意的笑道,那个弓兵惊出一身的冷汗,手一抖,弓与箭掉在地上,结结巴巴的道:“二三十步!” “我的弓能射两三百步远你信吗?” 那名弓兵上上下下把徐胜利打量了一遍,对方身上除了有羽箭,并没看到有弓。但他不敢问徐胜利的弓在哪里,把头点了点! “这样,你跑到场地的尽头!”徐胜利朝场地的一端指了指,一边将背上的榆木疙瘩解下,一边道:“那里距这里大概有一百五十步,看我能不能一箭射死你!” 说话的中间,徐胜利把神臂弓的机关按下,一张弩出现在他手上。这又是一场戏法,让人感觉神秘害怕,靠脚的蹬力把弦挂上,然后往箭槽中放了一枝箭,指了指那名弓兵,笑道:“快去啊!” 站在这里不去是个死,跑到场地那边尽头还是一个死,左右都是死,何必死的那么麻烦。那名弓兵坚定的把头摇了摇! “要么,你去?”徐胜利手压在弩机上,指着另一名弓兵。那名弓兵连忙把手上的弓抛到地上,坚定的把头摇了摇。其他的弓兵见状,不等徐胜利问他们,自觉的把手上弓放下,坚定的摇着脑袋! “大王,你看,没办法展示下去了,你的兵个个都是怂蛋,没人敢跟我比射术!”似有意,似无意,徐胜利把驽对准了多同。 “这个……”多同咳嗽了两声,尽力掩饰自己的惊恐,道:“徐中郎将毋须再展示大汉武……”他的话还没完,徐胜利已扣下弩机,一只弩箭从多同的嘴中钻进。由于离地距离过近。箭矢贯穿多同的后脑,余势不减的又往前飞了十多丈,才落了下来! “都他妈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拿起武器把这群人给我看住,跑了一个前功尽弃。别都跟个死人一样!”徐胜利对着刘一手大喝一声,这时刘一手他们才发现自己脚前不知什么时候已多出一柄矛来。想是徐胜利在杀那些持矛的兵卒时,悄悄踢过来的。从人拣了矛。其中四个人分成两组奔向前后两个门,剩余地人让弓兵以及吓得不成样子的大臣们抱头蹲在地上,谁敢乱动一矛刺死。 徐胜利穿过弓兵,挨着蹲在地上地总管身边走过,又向前走了十多步,拣起那枝箭回到总管的身边蹲下。他能感觉到这个总管现在怕极了。说不定已尿了裤子,不过没有去朝理总管。先把带着血地箭在多同的衣服上擦干净,回头对总管嘿嘿两声冷笑! “饶命!”总管跪了下去,叩头不止。 “知道我为什么杀多同吗?”徐胜利冷冷的问道。 “知道!” “为什么?” 总管抬起脑袋,想了半天之后又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因为多同假意要归顺朝廷,其实只是想骗大汉的赏赐,我说的对吗?”徐胜利道。 “不是我出的主意!”总管摇头道。 “我又没说是你出地主意!”徐胜利干笑两声,道:“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小的,小地对大人还有点用处?”总管道。 “聪明!我徐某人最爱跟聪明人打交待!想不想当夜郎的郡守!”徐胜利笑道。 郡守的地位比国王低了一个级别,可天高皇帝远的。夜郎的郡守也就相当于一个土皇帝。早就看惯多同的脸色。受够多同鸟气的宫廷总管哪有不想之理,尝一尝发号施令的滋味。连忙把头点了点,道:“想,可我能吗?” “这只是我一道奏折的事!”徐胜利道:“知道怎样才能把你这个郡守的位置坐稳吗?” “知道!”总管道。 “给我说说,怎么才能把郡守地位置坐稳!”徐胜利道。 “首先得把太子杀了!然后把忠于多同地大臣一个个除去,为了斩草除根,那些凡是与多同沾亲带故的一并都得除去!哦,这里就有两个十分忠于多同地!”总管先指了蹲在地上的大臣的,指完后又想起里边还有一个大臣有一次见了自己连个招呼都不打,装作没看见。为这事他还曾经生了十数日的闷气,于是又指着那个大臣道:“还有他!” 先前被指认的两个大臣已被刘一手一矛一个刺死,那名大臣想骂两句:“老子什么时候忠于多同了!”可是转念又一想,自己若不忠于多同,怎会在多同手下为臣,也就没骂,长叹一口气,任由总管公报私仇。 “诛杀大臣这事不急着办,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控制夜郎的军权,不然你这个郡守之位永远也坐不稳。军营里边有亲信吗?”徐胜利道。 总管把自己所有认识的,并且平常关系不错的,又没有恩怨的仔仔细细过了一遍,道:“有!” “那好!你先以多同的名义把我那一万兵马放入城内,控制住城里的形势。然后一步一步清除异己,我会在此多呆两日,等你有了势力,能够控制住夜郎,那时再走!” “徐大人还要去何处?”总管问道。 “这是你能知道的事吗?”徐胜利翻着白眼,怪问一声。总管马上把脑袋低下,沉默一会又道:“两日时间太少,大人这一走,只怕小的无法控制住夜郎的局势!” “只是我走!他会带着一万兵马在此助你控制住整个夜郎!”徐胜利站起身,叫道:“刘一手,过来见见夜郎的新任郡守!今后,你就留在此处,任个都尉,帮助新任郡守管理夜郎。” “大人!”刘一手没想到徐胜利竟把自己留在了夜郎,正要说些什么,徐胜利使了个眼色,他只得闭上嘴巴。 “有刘大人相助,小的更是如此添翼,夜郎很快便会安定下来!”总管拱了拱手笑道:“那些周边的小国可否纳入夜郎郡的管辖之内?” “只有你有本事,一切就看你的了!”徐胜利的。 “小的明白,等夜郎局势稳定下来,便着手把他们全部纳入大汉版图。”总管道。 徐胜利点了点头,把刘一手拉到一旁,道:“留你在此,是有大用处的。其一,帮着把夜郎真正变成大汉的一个郡。其二,给我盯着他,那人也不是一只好鸟!” “下臣明白,可……” “别说了,我主意已定,就这样吧!你这就跟他前去把咱们的人马先调入城内,记住一定得把夜郎的兵权握在手中,千万不能落在别人的手中,明白吗?” “明白!”刘一手点了点头,朝总管招了招手,那名总管屁颠屁颠的赶了过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个人的救援 南越王赵孤独的坐在宗庙里,叉着两条腿,呈簸箕状。大殿里的四扇门以及十八个窗户全部打开,可空气里还是充满檀香味,缭绕的烟雾熏得他有些睁不开眼,只能半眯,双目含泪的看着宗庙正壁悬挂的那张耄耋老人绣像。 老头的前额向外突出,头上光突突的没有一根头发,慈眉善目,嘴角挂着微笑。手里边拄着一根盘龙拐杖,上边挂着一个葫芦另有两只仙桃,旁边立着一棵虬枝盘绕的松柏,身后有几只仙鹤自由的翱翔。 画像下,摆着三牲以及各种的瓜果供品。 赵已在这里辟谷了三天,对着画像上的老头也看了三天,他不知道,现在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才能挽救南越之危。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对画像上貌似仙翁的老头述说所面临的困境,只是老头总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一句话不说。 画像上的老头是他的爷爷赵佗,之所以宗庙里只有赵佗的画像而无赵他爹的画像,是因为这家伙太能活了,一直活到一百零八岁才死去,而太子以及太子的弟弟们都没活过他,所以赵才以嫡长孙的身份继任南越的王位。 辟谷的三天,赵记起许多的往事。 他想起,八岁那年,总看到爹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喝酒,然后仰望天空长叹一声。这样的事几乎天天有,除了某夜风刮的特别厉害或者雨下的特别大,才不会看到这样的场景。有几次,在经过父亲寝宫时,还总听到父亲与母亲窃窃私语,嘴里边偶尔嘣出那个老不死的,然后是母亲轻轻的一声嘘。 那时。他不能理解父亲为何总是那样忧愁。嘴里边提到的老不死又是谁。辟谷地三天他突然想通了,这个老不死说地就是画像上的爷爷赵佗,父亲所以忧愁是因为当了三十年的太子始终无法继任王位。 “当大王有什么好的!每天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让你拿主意,而你拿了主意之后又总是担心自己拿的主意是否正确!还是当太子好,当太子无忧无虑,日子过得挺舒服。”赵在心中暗叹一声,接着又想起在他九岁那年时,爹爹脸上的忧伤突然不见了,不过换之而来的是一天到晚黑着脸,就像谁欠了他三百两黄金一样。 与黑着的脸比起来。赵还是比较喜欢忧伤时候的父亲。忧伤时地父亲。见到他之后还会强颜欢笑一下,抱起他用胡子扎他地脸,逗得他咯咯之乐。黑着脸的父亲完全变了样,见到他就跟没见到一样,也不再抱起他用胡子逗他玩,他不喜欢这样被忽视的感觉。 那一年。不光父亲的脸黑了起来,家里边的门客仆人们也把脸黑了起来。时常看到同样黑着脸带剑披甲的人在三更半夜来到家里,然后见到父亲与他们钻进一间屋了里嘀嘀咕咕没完。有时候,他睡了一觉醒来,那间屋子里地蜡烛还没熄,他以为这些人会一直在那间屋子里嘀嘀咕咕没完,可每天早上起来经过那间房子时,那间屋子已空了。 赵在那年时常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睡觉也常做噩梦。噩梦到情景大致相同,梦到自己在一个黑乎乎地屋子里,父亲不见了。母亲不见了。家里的仆人门客也都不见了。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四周一团黑。伸手不见五指。他很害怕,又哭又喊,可没有一个人理他。 有一天,家里突然冲进来许多全副武装的人,面目狰狞,大声斥喝,吓得那些仆人们全都蹲在墙角瑟瑟发抖。他被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人抱起,这个大胡子他不认识,于是又哭又踢,可那个大胡子一点也不生气,甚至他用两只手狠狠拽下他一把胡子也不生气,只是咧着嘴倒抽了两口冷气。 他说他要父亲,那人不说话,抱着他往前跑,后面跟着一群兵卒,迈着整齐的步子,发出咣咣的声音。他说他要母亲,那人还是不说话,只是抱着他往前跑,后面跟着一群兵卒,手上的戟戈一上一下,十分的有韵律。哭着哭着,他不哭,发现一件好玩的事情。阳光照在戟戈地尖尖上,发出七彩地光芒,十分好看,十分迷人。光顾看那七彩迷人的光芒,忘记了哭闹。 他被大胡子带进宫,交给了爷爷。看到爷爷之后,他忐忑不安地心不再忐忑,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就像迷了路的孩子一下子找到家门口一样。 爷爷很慈祥,把他抱在膝头给他讲一只大老虎与一只蛇的故事。故事的细节说些什么,现在他已忘的差不多了,只记得故事里的主角是一只大老虎与一只蛇。 在宫里住了许多天之后,他开始想黑着脸的父亲了,也想满脸担忧的母亲了,于是让爷爷把他送回家。爷爷说,父亲和母亲回老家了。他就问,老家在哪里?爷爷抬起头,想了一会,眼中上流出两颗浑浊的泪水,道:“老家?从这里往北,一直走,走上几千里,看不到山的时候,那里便是老家!”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他们回老家,为什么不带儿一起去?”他问道。爷爷突然生了气,把他从膝盖上放下,站起身就走。他不知道爷爷为什么生气,所以哭了,哭得歇斯底里,哭得惊天动地,哭就像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被遗弃在荒原。爷爷的脚步停了一下,没有回头,又往前走。出了门,向右一拐,不见了,只留下他在大殿里哭的死去活来,哭声在大殿中东跌西撞。 长大后,赵昧知道回老家还有一个意思就是死了,而爷爷说的回老家应该是死了的意思。他不愿去想父亲和母亲为什么会死,尽量的不去回忆那天发生的事情。可是,越不去想,每天夜里睡觉的时候就会梦到那天的情景,反而越来越清晰。他知道。父亲与母亲地死一定与爷爷有关。可是他没有问,一次也没有问过,害怕自己成为噩梦中那个站在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地小孩,不论如何喊叫,都没有人理他。 赵九岁以后就一直住在王宫里,再也没有回过太子宫,直到前几年爷爷仙逝,他继承了王位,才回太子宫看了一眼。三十二年没有回过太子宫,再次见到太子宫时。那里已成残垣断壁。杂草丛生,印象里的家与眼前所看到的完全对不上号。 爷爷给他讲过许多故事,然而他记得最清的还是爷爷如何成为南越大王的故事。故事很漫长,以至于赵现在有些记不清,究竟是讲了许多天才讲完,还是在一天之内讲完了。只记得那天爷爷很高兴,一把把他抱在膝上坐下。笑呵呵的讲了起来。爷爷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中原有七个国家。他就问,那七个国家大吗?有我们南越国大吗?爷爷道,那七个国家可大了,比南越大多了,你爷爷当年就是其中一个国家的小官,你说大不大? “爷爷只是其中一个国家的小官,可却管理整个南越,那七个国家一定很大!”他问道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这个小傻瓜!”爷爷敲了敲他地小脑壳。接着道:“其中有一个国家。出了位盖世地英雄,姓嬴名政。把其他的六个国家都灭了,统一了天下,成为第一个皇帝,自称为秦始皇!” “既然叫秦始皇,国家一定叫秦国了,可孙儿只知北边有个大汉,并没有秦这个国家啊!” “你这个小机灵鬼,听我慢慢给你讲!”爷爷又敲了敲他的小脑壳,道:“那时还没有汉,只有一个秦国。始皇帝统一了中原,见南边的百越不肯归顺,便派屠睢为主将,爷爷我为副将,率领五十万大军前来攻打百越。百越哪是我大秦的对手,三下五除二的便把他们拿下。可惜,屠睢刚愎自用,嗜杀成性,不听我劝,对百越人滥杀无辜,遭到百越人地顽强抵抗,没两年便被百越人暗杀了。这时,始皇帝又派来任嚣为大将,历经四年,终于平定百越,在百越设南海、桂林、象,三个郡县。其中,任嚣为南海郡守,南海下设四县,我任龙川县的县令!” “是现在我们南越地龙川县吗?” “嗯!”爷爷呵呵而笑。 “没想到,以前爷爷仅是个小小的县令!” “你懂什么?”这一次,爷爷没在敲他的小脑壳,而是抚摸着他的脑袋道:“新设三郡,以南海郡为重,南海郡又以龙川为重!前边我不是跟你说了,派来百越的兵马一共五十万人上下,这其中驻守桂林、象两郡的仅仅十万,南海郡中人马有三十万。南海郡这三十万人马中,龙川又独占二十万人马。明白了吧,别看你爷爷名义上是个县令,其实是个手握兵权的大将军呢!” “哦,原来是这样!” “任嚣任将军历经四年,方平定百越之事,可这四年里中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天下第一大英雄始皇帝去世,然后是嬴胡亥莫名其妙的当了皇帝,专宠宦官赵高,干出指鹿为马的事情来。” 爷爷讲到这里,他便问指鹿为马是什么意思,爷爷一一解释后,他在心里暗笑嬴胡亥还真够糊涂地。等到爷爷嘱咐完,今后要是他为了南越地大王,哪个宦官要是敢干涉朝政,什么话也别多说,一刀杀后干净后,爷爷又开始讲起了故事: “嬴胡亥糊涂,赵高胡作非为,于是百姓们就过不下去了。那一年,有队人马要去某地换防,半路上突遭大雨,延误了行程。秦法严厉,兵马说什么时候到,就得什么时候到,迟了一刻便是杀头的死罪,何况因大雨已耽搁了半个月。这支兵马中有两个屯长,一个叫陈胜,一个叫吴广,两个人一合计,左右都是个死,不如反了,于是杀了带队地将领。振臂一呼全营皆反。他们两个一反。天下顿时大乱,你也反我也反,一时间英雄四起,打得是不宜乐乎。那时秦二世胡亥一封接着一封命令送来南海,催促任郡守率兵进入中原,加入战局,任郡守总是推辞。刚开始,我以为是任郡守病重,因此推辞,后来才知道并非如此。而是任郡守另有计划!那一天。他派人骑快马赶到龙川,令我连夜去见,到了那里之后……” 爷爷突然停了下来,仰望屋顶,陷入沉思。赵等了一会,见爷爷一直不开口。于是用小手拽着爷爷的手指,催道:“后来怎么了?” “原来……”爷爷又停了下来。双眼内流出混浊的泪水,赵昧在王宫住了三十二年,只见过爷爷流过三次泪,这是第二次。 “任郡守把我叫到榻前,先是说始皇帝本来是打算传位给公子扶苏的,出巡的路上突然死了,被赵高篡改了遗召。又说羸胡亥是自作孽不可活,逼得天下大乱,他从始自终就没打算回中原助纣为虐。最后把整个南海郡什么地方该布重兵,什么地方又该严加防范。一一交待。又将整个南海郡的兵马大权全部交给我,让我能反也反了吧。在南海自立为王!” “爷爷,他为什么自己不当王,却把王让你来当?” “不知道。也许是他病重将死,也许是他看我是个人才,也许他不想背上造反地千古骂名,反正他把兵权交给了我。过了两三个月,任郡守便死了。我也就没再回龙川,任郡守一死,先下令让据守险要地兵马严加防范,免得中原乱战打到南海来。又怕那些朝廷派来的官吏不听话,借口一一杀了,换上自己的亲信。” 赵想起,爷爷在讲把朝廷派来的官吏一一杀了这件事时,态度十分的淡然,就好像东家大婶跟西家大嫂说今天市场上的肉多少钱一斤一样。可他想,爷爷在任嚣死前的那三个月心情一定很紧张,整天想的肯定就是反还是不反,反了会如何,不反又该如何,就像他现在在等大汉援兵的心情一样,等到会怎样,等不到又会怎样,而决定要杀朝廷派来的官吏时心情肯定比他现在还紧张。 赵昧朝画像上地爷爷看去,爷爷依然满面地笑容,丝毫看不出有何紧张,于是他继续回想那段往事。 “中原各路反贼,打来打去,打到最后只剩下刘邦与项羽两个。一个扯起汉旗,一个扯起楚旗,展开了生死之战。我趁机出兵,拿下象郡与桂郡,以此三郡为依托,自立国号为南越。汉楚相争,汉胜,刘邦称了皇帝。我想,你一个小小的亭长,也敢叫皇帝,我本是大秦副将,出身比你高得多了,为何不能叫皇帝?于是,也自立为帝,不听他那个鸟汉的命令。老子是兵强马壮,又有山险岭峻为依托,你能奈我何! 虽称了帝,可南越毕竟不能跟大汉比,有段时间,我一直担心大汉会派来大军剿我,可等来等去却等来一个白面的书生。那家伙,叫陆贾,能说会道,又以老家的兄弟亲人祖坟之类的相要挟,我想了想也就降了,做为大汉地外蕃。北边没了威胁,于是我就朝两边发展,打闽越,打骆越,打西瓯,这些国家太弱,三打两不打的,全都臣服了。所以啊,别看我表面上是大汉地外藩,我也有外藩,照样能跟皇帝一样发号施令。” 赵也不知怎么的就把三十多年前的这些话记得清清楚楚,甚至爷爷傲视天下的眼神,藐视一切的语气都栩栩如生的在眼前晃动。他感觉自己特别的没用,闽越这样的藩属国如今都敢来打宗主国,死后哪还有脸面去见爷爷。不经意的,他抬起头再次去看绣像,泪眼朦胧中,爷爷依然满面含笑。 “刘邦没过多久就死了,他老婆吕雉当了权,天下被一个女人所掌握,这不是一个笑话吗?刘邦没死前,我也仅仅是表面上臣服于大汉,每年既不去朝会,也不纳贡,刘邦也没说什么。她一个娘们家,一掌了权就让我春秋两季必需得去长安朝会,不然视同反叛。我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想趁我去长安后一刀把我杀了,兵不血刃地就将南越拿下。老子才没那么笨,依然不去朝会。这娘们够狠,封了边关。不让盐铁入南越。于是我又反了。我反,也不光光是为了盐铁,老家那里传来,祖坟被这娘们刨了,这种气谁受得了?于是率兵攻打长沙国,让她知道我赵佗不是好惹地,南越不是好惹,我赵佗戎马一生不是没有卵蛋的家伙。这不,领兵攻打长沙国,才打下两个县。那娘们便急了。又派陆贾来招降。 天生万物,真是一物降一物。虎吃兔,猫吃鼠,我谁都不怕还就怕个白面书生陆贾。不是怕他有力气,而是怕他那张嘴,怎么说都说不过他。既然被刨地祖坟又都重新盖了。家乡的远房亲戚们也都人五人六地有了一官半职,盐铁也开始往南越运。这口气便又消了,重新归降大汉,从长沙国退兵。” 往事一幕一幕在眼前过,不知不觉中天已透出微明,赵从地上站起身,出了宗庙在檐下来回踱着步。柱子前,窗户下站着两排太监,谁也不敢说话,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援兵为何不来?是不是因为前两次地造反。所以他们怀恨在心。不派援兵?爷爷这一死,就像一座大山轰然倒塌。闽越这等国家顿时没了畏惧,敢打南越了。还有那些夷民,也都有持无恐,一时间盗贼蜂拥而起,究竟该怎么办?”赵每走一步,就会暗问一句,异常焦虑,一头汗水。 “大……大王!您已三天没吃饭了,多少吃点东西。”总管太监小心翼翼的道,唯恐赵突然雷霆大怒。 “不是说了吗?汉军援兵不到,这饭寡人便不吃了!寡人要用这分真心与诚意,感动上天,让汉军援兵速速赶来!”赵有些激动的道。 “最近这段时间,闽越的攻势越来越弱,前方也不再吃紧。小臣想,汉军是不是不入我南越组成联军,从仙霞关直接打入闽越,来了招围魏救赵,因此……”太监总管有条有理的分析着。 “大胆,你敢干预朝政,是不是不想要脑袋了?”赵怒喝一声,吓得那名太监跪在地上叩头不止,悲悲怯怯的道:“小臣绝无干政之心,只是想让大王放宽心,进些米食。大王若是饿出个好歹来,小臣们全是万死不足抵其罪!” 总管太监是个聪明人,如果不是个太监,赵还真会给他个大官做做。可惜,他是一个太监,赵也只能守着家训,绝对不会让一个太监为官,赵高可是个前车之鉴。 总管太监的话说的很有道理,赵停下来回踱着的脚步,心想或许汉兵真的已从仙霞关进攻闽越,不然边境怎么突然安静下来,闽军甚至开始分批后撤。 “起来吧,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该说地话别说,否则寡人定斩不饶!”赵先是怒斥一番,然后让那位太监起身,又问道:“公主可有消息!” “没有!小臣已派人翻遍了整个南越,就是不见公主地影踪。所以小臣想,公主是不是见大王终日闷闷不乐,而派往大汉的使者也没音信,于是亲自去大汉请兵了!”太监总管道。 “简直一派胡言,她一个姑娘家家,又没寡人的文书,怎么可能!”赵驳斥道。转念又一想,他这个女儿,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别人家的女儿干不出来的事,她还真干得出来,说不定正如太监总管所说地那样,前往大汉搬兵去了,不然为何在南越找不到他的人影。 “唉!”赵叹了口气,其实他最疼爱这个女儿,聪明又大胆,行事果断,作风泼辣,如果不是女儿身定立她为太子,哪怕有违长幼有序地家训呢。一想到立赵燕为太子,他便想起太子赵缨齐来,这个草包,整日无所事事,一点也不知为父王解忧,只懂得斗鸡斗狗,再么就是玩女人,十足一个败家子样。闽越、南越两国的仗都打了几个月了,自己也辟谷了两三日,这个宝败儿子可好,整日的不见影踪。 “太子呢?” “小臣不知道!”太监总管道,完了又接了一句:“或许正在家中用功读书呢吧!” “他?读书?”赵昧冷哼了一声。你说有只猫叫老鼠咬死了,他或许会信。你说老虎会让树,他或许也会信。你说赵婴齐正在家中用功读书呢,他一百二十个不信。 “赶快去把他给我找过来!”赵对那名太监下令。道:“让他陪着寡人一起辟谷。也好清清心寡寡欲,别整日无所事事,将来寡人一旦驾鹤西去,他能管得了南越吗?” “小臣这就去找!”太监总管领了令,下了阶梯,出了宗庙,却不往太子宫去,而是在路上慢慢悠悠的晃。 太子在哪里?他当然知道。一个月前,太子与人斗蟋蟀,因为自己最钟爱的百胜大将军被对方的蟋蟀咬掉了腿。一怒之下把瓦罐一摔。将那人的蟋蟀一脚踩死。这事本就是太子的不对,可太子地蛮横是南越出了名地,别人畏惧他地身份,出了这事随便赔点钱也就是了。可那人却不依不饶,太子赔多少钱都不愿意,只要自己地蟋蟀。 一个想赔钱了事。一个想让蟋蟀起死回生,两个人站在那里鸡同鸭讲。没讲两句太子便恼了,拔剑刺死了那人。 南越这块地,赵是土皇帝,赵婴齐便是小土皇帝,本来刺死个人也没什么,可赵婴齐却吓得躲了起来。 赵婴齐躲了起来,不是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种事刑狱官根本不敢管。也不是怕那人的家人找他拼命,太子宫守卫森严,太子出行死士无数。谁又能行刺得了他。而是怕南越王赵知道。 怕赵知道。也不是怕赵刑罚,也不是怕赵鞭打。而是怕赵唠叨。赵唠叨起来没完没了,能把人地脑袋唠叨炸了,所以赵婴齐躲了起来,来个失踪,等亲信摆平这件事后再现身。 他早就给太监总管打过招呼,只要赵找他,就说找不到。所以,太监总管虽知道赵婴齐在什么地方,可未来的君王已经交待过,他也只有听从,不然赵一死,赵婴齐一继位,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太监总管在路上慢慢悠悠的晃,想着一会该如何给赵回话,正晃间,突然看到一骑飞驰而过,瞧着背影眼熟,接着又见一队卫士拥着一辆马车而来,也是往宗庙而去。瞧马车、卫兵的行头,是太子宫里的人,拽过一个头目一问,确认飞驰而过的正是赵婴齐。 太监总管长松了一口气。赵婴齐既然往宗庙赶,那件杀人地事看来已经摆平,自己算是度过了一道难关。浑身一轻,就多管起了闲事,再问马车里坐地是谁,那个头目说是公主,太监总管更是高兴,这简直是双喜临门,头底略有些阴霾的天空也晴朗了许多。 南越王赵昧还在宗庙檐下踱着步,时快时慢,时急时缓,正走着,突见宗庙门前传来一阵喘急的马蹄声,便立在正对门口的那里看。等到骑马的那人把马缰交给守门的卫士,撒开脚丫子朝宗庙殿前跑,才看清楚原来是自己地宝贝儿子赵婴齐,不由的把头摇了几摇。 “来了!父王,来了!”赵婴齐一边跑,一边挥舞着两手喊道,那神情架势如同捡到天底下最好地宝贝。 “什么来了!”赵昧怒斥一句,从赵婴齐的神情上分析,肯定不是闽越的兵马杀来了。定下心,等到赵婴齐跑到面前站定,才语重心长的道:“身为太子,就得有个太子的样子,要临危而不乱,临喜而不惊,也好给大臣以及百姓们做个表率。你瞧瞧,哪有一点太子的样子,站没站样,坐没坐样,跑起来就像个大马猴,在宗庙之前,当着祖爷爷的面,手舞足蹈,丢尽了祖宗的脸!当初……” 赵婴齐耐着性子听了两句,却见赵昧没完没了的教训起来,忍不住打断,道:“父王,天大的喜事,救兵来了!” “救兵?”赵重复一遍。 “没错,大汉地援兵终于来了!”赵婴齐道。 “谢天谢地!”赵昧合什朝天拜了拜,转身进入庙里,给赵佗地绣像叩起了头。 “你不也没做到处变而不惊吗?还教训我呢?”赵婴齐嘴中嘟囔了一句,跟在赵佗的身后也跪下身,叩起了头,只听前边地赵昧喃喃的道:“谢谢老天爷。谢谢爷爷。谢谢列位祖宗。大汉的援兵终于来了,南越有救了!谢谢您们地保佑!” 一直叩了九个头,赵才直起身,回头又道:“大汉来了多少人马!” 赵婴齐竖起一个指头,道:“是妹妹领着来地。” 显然,女儿赵燕的消息与大汉来了多少兵马比起来显得无足轻重,赵又问:“他们才来一万人马?” 赵婴齐竖起的指头还未收回,摇了摇头,道:“他们马上就到,父王也准备准备吧!” “那就是十万人马了!好好!”赵整理起自己的衣冠。实在是没要想到。大汉援兵不来是不来。一来就来了十万的人马! “父王!”见赵完全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赵婴齐小心的道:“大汉只来一个人,好像是个什么将军!” “什么?”正在整理衣冠的赵犹如被迎头棒击,朝后退了两步,后腰撞在供桌上,无力的坐了下来。马上。他又站起身,咆哮道:“一个人?来一个人有什么用。别说是什么将军,就是皇上来了也没用啊!你告诉我,汉人是什么意思,是在欺我呢,还是在玩我?” “爹!”赵燕穿戴一新,雀跃的跳了进来,像只快乐地小燕子飞到赵昧地怀里,小鸟依人的道:“什么事发这么大的火,是不是哥哥又惹您生气了?” “没有!”赵黑着脸,瞧着又走进来的一人。那人身着儿子的衣服。看来便是大汉派来的所谓援兵了! 徐胜利揪了揪略有些肥大地衣物。给赵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道:“小臣给大王请安了!”你便是大汉派来地援兵?”赵冷冷的道。 “正是?”徐胜利道。 “不知贵客在长安身居什么官职?”赵道。 “小臣在长安身居中郎将。此次奉陛下之命,前来助大王击退闽越。” “哦,原来是中郎将啊!”赵昧带着嘲讽的道:“寡人还以为是个能够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方士呢!不知中郎将只身前来南越,又不会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法术,如何助我击退闽越?” “小臣已在仙霞关布下七万大汉骁将,又在夜郎借了三十万兵马,凭此三十七万兵马,再加上南越的数十万兵马,对付一个小小的闽越,大王觉得我们能胜吗?” 一个人的待遇自然与拥有三十七万人,能够决定战争胜负的人待遇不同。赵昧的脸色立马由阴转晴,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地女儿,见赵燕点了点头,可见对方所言非虚,哈哈大笑,伸开双臂迎上去,一把将徐胜利抱在怀里,使劲地抱了两抱,松开又仔细打量两番,道:“徐中郎将,历经千辛万苦,率领大军前来,寡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不知徐中郎将,家住何处,今年贵庚,瞧你相貌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却已在长安为中郎将,前途不可限量!” “哪里,哪里!”徐胜利谦虚着,把自己家在何处一一说了。 “徐中郎将毋须谦虚!”赵抬头看到太监总管站在门口探头朝里张望,吩咐道:“快去准备最好地宴席,寡人要给贵客接风洗尘!” “遵令!”太监总管领了令,一溜烟的跑了。赵一手执着徐胜利的手,一手牵着赵燕的手,边往前走边笑道:“大汉如此待我,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不知皇上可有明示,等南越之危解除之后,皇上想要我南越的什么尽管开口。” “皇上什么也不想要,只想叫太子去长安玩几天!”徐胜利道。 “这个好说,到时寡人与太子一同去,当面对皇上表达谢意。” 说着话,三人已走出宗庙。在往王宫大殿去的路上,赵燕叽叽咯咯把自己如何落难于洛阳,又是如何碰到了徐胜利,两人怎样联手让饥民冲进洛阳城的事讲了。又把去夜朗,徐胜利如此以一敌三十多人,如何一箭射杀了夜郎国王,也都讲了。夸赞,除了夸赞之外还是夸赞,不过似乎还带了点别的意思。赵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点别的意思是什么意思,何况女儿看徐胜利的眼神也不对劲,暗道一声女大不中留。不过看徐胜利才貌双全的,他在心里也十分的满意,于是乎,这场本来是招待贵客的宴席又多了点别的什么意思,甚至把赵燕的妈妈也请了出来,暗暗的打量这位未来的女婿。(!)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千里走单骑 徐胜利颠了。 在一个月黑杀人。风高放火的夜晚。一个人孤独的颠了。 颠之前。他鼎烛沉思。耗时半个时辰。留书一封。表明自己为什么要颠。以及为什么独自一个人颠了的原因。结尾处有一行字。他用的时间很长。足足用了一刻半钟。 本来。他想在结尾处简单的写下我走了三个字。可是想了想。不行。走这个词太普通。太平常。太不起眼。无法形容此行自己是抱着如何悲壮的心情。还是改个词比较恰当。于是。首先想到改成我跑了。还未落笔。又想。我没做什么坏事。干么要跑。跑这个字好像做了对不起人的事。像个贼一样溜了。不行。跑字绝对不行。说一千道一万也不行。的寻思个更恰当的词。最后。他觉的用我颠了这在个字比较恰当。颠这个字效果看起来不错。带点调皮。也显示了自己满不再乎的那种心情。虽没有风啸啸兮易水寒的悲壮。但贵在无所畏惧。没把闽越当盘菜。 沾了浓浓的一笔墨。写下了一个我字后。徐胜利又觉的不觅。不为别的。只是害怕赵或者赵燕会对颠这个字产生异意。看不出颠这个字除了有疯颠之意外还隐含着跑的意思。会误会成我疯了!。接着寻思他为什么疯了。是南越款待的不好。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于是。他咬着笔头又重新思考该如何落尾。 想着想着。一刻钟的时间就过去了。猛然灵光一闪。两句话突然跳出。跃然于纸上。这两句话。一句是千里走单骑。一句是智取威虎山。按说。他这次要独闯闽越。把闽越这塘本就不清的水搅的更加混浊。需要的是智慧。无穷无尽的智慧。用智取威虎山比较恰当。可这时的人。哪看过林海雪原。既没看过林海雪原然就不会晓的有杨子荣这号人物。连杨子荣都不知道更不会理解智取威虎山是什么意思!最后。考量再三之后。终于敲定用千里走单骑。虽然与他此行的目的并不十分符合。 千里走单骑这五个字多好。看着字眼前就会浮现一个画面。在千里茫茫的草原上。一个人。孤独的骑着一匹马。无比凄凉悲壮。又是那样的无畏无惧。 徐胜利把我涂成一个黑黑的墨疙瘩。改成吾。最后留下这样几个字:吾。千里走单骑去也。背起黑漆匣子。颠了。 这个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其实就是徐胜利来到南越国都的第一天。吃完了赵的大宴。被王妃左瞅右瞅之后的当天夜里。之所以要留书而没有在酒宴上告诉赵。说他准备独闯闽越。利用闽越王与其弟弟的不和。使个离间之计。从内部瓦解闽越。不费一兵一卒拿下闽越。一是觉的赵这人带点势力眼。在见到他孤身而来之后。一脸的不爽。听说他布置了三十七万人马。又一脸的谄笑。跟这样的人说话费事。很可能纠缠不清。就算到时候把事情有条有理的码放整齐。纠缠顺了。赵估计也不会冒险让他前去。暂不说顾及他朝廷中郎将的身份。就说他们看女婿的眼神就不会放他去冒险。何况。自己若执意的去。赵燕一定也要跟着去。那一路唠唠叨叨。还不把人给烦死。还是留书一封。趁夜颠了来的痛快淋漓。 那日。与淮南王刘安谈话之后。徐胜利就有了今日独闯闽南的决定。淮南王说。闽越王骆郢已被其弟骆甲击杀。闽越国一片大乱。这事当然是假的。可。空**来风未必无音。从中可以端睨出。骆甲与骆郢的关系一定不是很好。只要前去搅和一番。还真有可能让骆甲击杀骆郢。把闽越国纳入大汉的版图。 这事本可以让其他人去做。根本无需徐胜利亲自去犯险。可徐胜利最终决定自己亲自去办。有两个原因。一是身边实在没有信的过又能说会道的人。二是他有保命的法宝。 保命的法宝一共三件。其一是仙霞关的七万汉军。南越的数十万越军以及夜郎的三十万夜郎军。当然。这些兵马都不在身边。危难时候那么远的水也解不了近渴。可这近百万的兵马既是徐胜利的胆。也是徐胜利的护身法宝。骆郢或者骆甲想杀他。总的先思量思量杀他之后所要面临的后果。然后再决定杀还是不杀。 第二件法宝是大汉使者的身份。你闽越再强大。再无惧。名义上也是属于大汉管辖的。杀了大汉的使者。等同于造返。也等于当面扇了刘彻一耳光。刘彻连兵强马壮。土的辽阔的匈奴人都敢设计。闽越又算的了什么。一定会倾全国之力来打闽越。再说。自古以来都有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传统。一刀把汉使给杀了。道义上也说不过去。 第三件法宝是他身上淮南王刻的金印以及淮南王任命其为中原王的文书。闽越与淮南早有勾结。其军事实力大多由淮南支持的。杀了他等于与淮南交恶。也等于把多年来的计划付之东流? 有了这三件法宝。徐胜利走的很坦然。毫无畏惧。异常轻松。就好像王公贵族将去旅行一番。用饮酒时从赵那里偷来的令箭。徐胜利先来到马厩。挑了三匹最好的马就往外牵。管马的小吏叽叽歪歪。说什么这是陛下最好的马。他不敢轻易让大人取走。除非他能让大王下个令什么的。徐胜利便用那根令箭。敲着小吏的脑袋。连连问道:“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拿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吗?知道我来你们南越是干什么的吗?知道你们的公主跟我什么关系吗?知道你家大王对我的态度吗?知道因为你不让我牵马的后果吗?知道……” 为了把赵灌醉。徐胜利也喝了不少。借着酒劲敲一下问一句知道……。直把管马小吏敲的半蹲在的上。呜呜的哽咽起来才罢手。道:“有干粮没?” “有!”那小吏一边抹着泪水一边道。 “有就给我备一个月的干粮。放到马背上。如果份量不够。嘿嘿……”徐胜利冷笑了两声。又把手中的令箭晃了晃。吓的管马小吏抱着脑袋赶紧去准备。 马厩里牵了马要了干粮。徐胜利持着令箭便出了宫。南越都城分前后左右四道门。四条道路分通全国各个的方。闽越在南越之北。应该走北门最是便捷。可徐胜利不。怕自己道路不熟。转来转去迷了方向。被随后赶来寻找的南越兵马抓回南越都城。他从南门出了城。骑着马走了两里路。向东一拐。直奔到海边。租了条渔船。顺着海。航行半月。到了闽越的界。登船靠了岸。 渔船挂着大汉的龙旗。在码头驻守的兵卒也就没有怎么为难。放徐胜利上了岸。瞧着闽越悬挂的旗上赫然绣着一条吐着叉信的蛇旗。不由的想起跟赵喝酒的几件趣事来。 当时。酒过三巡。赵已喝大了。赵燕随母后回了后宫。赵婴齐找了个借口是不知溜到了何处。殿上只留徐胜利与赵两人。因为赵是个汉人。或者说。因为赵身上流着的是汉人的血。所以。虽然南越的夷人都用竹子编的竹桌椅。有些低级官员的汉人子弟也早从了夷俗。可王宫中还保持着汉俗。吃饭并不用桌椅而用几案。 赵摇摇晃晃从上位走了下来。来到徐胜利的几案旁。挨着徐胜利坐下。一手搭着徐胜利的肩。也忘了自己女儿与徐胜利这档子事。称兄道弟的。持壶把两人的樽添满。笑道:“我告诉你几个秘密。是有关闽越的。包你听了之后乐不可支。你知道吗?闽越人啊。一个个全是杂种!杂种知道吗?种不纯。就跟马跟驴生出来的骡一样。没有繁殖后代的能力!” 徐胜利有点吃惊。倒不是吃惊闽越人没有繁殖能力。他知道这一定是赵痛恨闽越攻打而编排出来的恶毒之语。而是吃惊两千多年前就有杂种这个词。并且知道马跟驴杂配后能生出骡来。于是就问闽越人为什么全是杂种。 人不在年青。有两个明显的标志。一是唠嗦。一是爱回忆往事。赵四十出头。最近又受够闽越的鸟气。忧心焦虑的无形中又老了十岁。说起话来嗦个没完。何况人已经喝多。舌头一大。话就更稠了。 赵先是从越王勾践讲起。讲着讲着。突然跳到到勾践的七世孙无疆身上。扯着扯着。又扯到无疆与楚威王的大战。越国被楚国所灭后。无疆也被楚威王杀了。越国一些有志气的王公贵族不愿归降楚国。带着子民有走陆路的。有走水路的。有扬帆出海的。纷纷离开越国。这三路人马。最终都到了闽越。征服了闽越的土著。并与土著杂交生活。哩嗦。哩嗦之后。赵终于把证明闽越人是杂种的证据全部摆出。问道:“你说。现在的闽越人是不是全是以前的越国人与闽越的土著人杂交生出来的杂种。 赵讲完闽越人全是杂种的由来。话兴正浓。于是又开始讲闽越旗的由来。说闽越之所以叫闽越。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闽越这的方山穷水恶。杂草丛生。毒蛇很多。几乎家家户户都窝着十数条毒蛇。每天都有闽越人被毒蛇咬死的事情发生。于是。闽越人都十分害怕毒蛇。由害怕而产生敬畏。由敬畏产生崇拜。于是在自己的王旗上绣了一条蛇。 说完闽越的旗上绣着一条蛇。赵又讲这个闽字的由来。说。闽越的人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蛇窜入吗?于是便学仓颉生生的造出一个字来。在房子下边加个蛇字。便成了他们的国名。可这个字写起来太麻烦。笔画太多。他们听说中原人都管蛇叫长虫。于是把里边的蛇字改成了虫字。可这样一改。笔画虽少了一些可还是太多。写起来不太方便。于是又把房字改成门字。这才有了闽越的这个闽字。 讲完闽越闽字的由来。赵又开始讲闽越人的长相。说。越国本来就远离中原。人长的本就不怎么样。跟闽越的土著又一杂交。更是不怎么样。闽越人的长相说。一个个怎一个丑字了的。身体要多矮有多矮、脸要多短有多短、胡须要多少有多少、鼻子要多大有多大、眼睛要多圆有多圆。这些人。简直不可理喻。不懂的身体发肤来处父母的道理。岂能说断便断。说在身上纹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便在身上纹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断发纹身。惨不忍睹啊。像这些人等。根本不值的同情。应该让这些杂种彻底的消失灭亡。 赵借着酒劲讲了许多。讲的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东砍一句西劈一句。混乱不堪。徐胜利也没细听。一直在想有关杂种的问题。赵骂闽越人是杂种。种不纯。难道赵种就纯?谁能保证他便是炎帝或者黄帝的种?再说。从炎黄二帝到如今。有多少部落溶和在一起。才形成今天的大汉。有了汉族这一说法。还有。要说种不纯估计自己的种最不纯了。从汉之后的两千多年来。又有多少种族与汉族来了个大杂合。只怕如今这个世道。他才是最杂的一个杂种。 徐胜利一边想着杂种的问题。一边听赵混乱的讲述。不知道赵讲的究竟是史实。还是演义。或者是自己的胡编乱造。借机故意羞辱咒骂闽越。以泄心头之恨。等到了闽越。看到闽越人挂着蛇旗。断发纹身。可容貌上与一个普通的汉人基本一样。并不像赵所说的那样丑陋不堪。因此相信。那夜赵酒后的话。有那么一点史实。又有那么一点演义。更多的则是胡编乱造。 一边想一边走。正走间碰到一家驿站。进去吃了些东西。又顾了辆马车。直奔闽越王城而去。到了王城一看。就王城的规模来看。闽越并不像赵嘴中说的那么不堪。细算起来。就王城而论。比南越王城还要繁华一些。 闽越王城如同南越王城只有四个城门。里边道路也是相同。只有两条道路在城中央相交。然后连通四个城门。东西城门之间是一条宽四丈左右的大道。用鹅卵石铺成。南北两座城门也是一条宽四丈左右的大道。与东西城门之间大道唯一不同的是这条大道没有铺鹅卵石。而是出来的。王宫在北边。毕竟是经历几百年的建设。比近百年的南越王宫雄伟壮观多了。占的六千丈方圆。其本是南越王宫的一倍大。仅主殿就有四百多丈。当然。闽越的王城都没有办法与长安比。长安光城门就十二道。王宫也没有办法与未央宫比。未央宫光是一个后花园都比闽越王宫大。但比起夜郎与南越来。闽越的王城与王宫。绝对值的闽越人为之骄傲。 王城里也有市场。里边有各种各类的作坊。简直就是小了几号的长安东市。虽然。此时闽越正面临着北边大汉的威胁。南边又对南越用着兵。可从百姓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一点担忧。哪像南越都城的百姓人人自危。反而透露出一种自信。似乎相信在大王骆郢的带领之下。一定能南打不听话的南越。北击气势汹汹的汉兵。 闽越人说话有些拐。徐胜利这个来自长安的人听着有些费劲。向人连说带比划的打听骆甲家住什么的方。所问的人皆把头摇了摇。也不知是听不懂。还是不知道骆甲家在何处。正行间。又遇到一个衣着货贵。气度不凡的年青人。徐胜利连忙上前搭讪。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了一跳。那人竟能讲出一口流利的汉语。当即把徐胜利激动的跟什么一样。直想抱着对方大哭。嘴中狂喊:“终于见到亲人了!” “请问这位兄台。可知骆甲骆大人家在哪里?”徐胜利面露微笑。好似不经意的。其实正好拦在对方的面前。做好防备好不容易逮到会说汉语的人跑了的准备。 “骆甲?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位大臣!”那个年青人把头摇了摇。不仅没跑。倒好起客来。道:“看兄台似是从大汉而来。不如我们找家酒店。边喝边谈!” 对方虽也不知骆甲家在哪里。甚至不知道王城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可多日来鸡同鸭讲。早把徐胜利给憋坏了。后悔没把赵燕带来。不然闲着的时候也能说说话。此时。对方主动邀请。哪有不同意之理。两人找了家象模象样的酒店。进去叫了酒菜。 酒菜还未端上来。那人先拱了拱手。问道:“不知这位兄台。家住何处。来闽越找骆甲干啥?” 徐胜利也不相瞒。反正自己有两个身份。一个是大汉的中郎将。一个是淮南的中原王。不管对方属于哪帮哪派。是亲于大汉还是亲于淮南。总有说词。这就好比排牌九拿了一副双天至尊。无论对方拿什么牌也都是个输。放心大胆的道:“吾姓徐名胜利。乃云中人氏。原先在长安当过羽林。现在淮南谋了个官职!不知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难怪兄台语音这么杂。原来生于漠北。长于长安。居于淮南。在下骆余善。无官无职。整日晃荡在王城中。也没个正经营生。倒让兄台见笑了。” 骆余善说话时。徐胜利一直注意对方的表情与眼神。见自己无论提云中、淮南、长安。对方都没什么反应。心中确定这人是个纨绔子弟。又听对方姓骆。想必也是个王亲。或许有用。于是套起了近乎。道:“兄弟哪学来的汉语。这几日在闽越。也听不懂人们都在讲些什么话。整个脑袋都大了。幸亏今日有缘碰到兄弟。不然真想找根绳子上吊死了算了!” “闽越处于偏僻之的。乡音僻语难懂也在情理之中。兄台因听不懂而自杀。未免太小孩子脾气了。我幼年曾在长安住过一段日子。因此会讲汉语!”骆余善道。接着。两人又互报了生辰八字。天底下竟有这么巧的事。两人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是徐胜利比骆余善早生了一个时辰。 也是少年玩心大。骆余善一时兴起拉着徐胜利就要拜把子。而徐胜利满城只找到这么一个懂的讲汉语的。指望着从对方嘴里打探出什么消息。虚情假意的也就跪到一起。对天起了个誓。算是拜了把子。 这边刚拜完。那边酒菜也端了上来。两人围坐在一起。喝了杯酒后。徐胜利道:“实不相瞒。我是奉了淮南王之令。前来见骆甲的。兄弟也姓骆。难道真的没听过这个人?” “哥哥是不信我?”骆余善低头沉思一会。抬头道:“我思前想后。真的想不出王城里有个姓骆名甲的人。” “看来王城中姓骆的人很多?”徐胜利呷了一口酒又道:“兄弟不认识也在情理之趾!” 少年都有些争强好胜的性子。他的话惹的骆余善不喜起来:“整个王城中。不。整个闽越国姓骆的只有一家!” “只有一家!闽越国国王也是姓骆。莫非你竟是王族!”徐胜利望了骆余善一眼。见对方把头微微往上抬了抬。自己装作十分懊恼的样子。捶了一下手。道:“真是折寿啊。今天竟斗胆与王亲结了兄弟。这传出去不成了笑话。还不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也不撒泼尿照照。配与王亲结交吗!” 这一番谦虚言语。把骆余善弄的脸稍稍的一红。道:“哥哥开小弟的玩笑了。我只是个远亲!再不可如此说。再如此说可就是骂弟弟了。” 突然之间。徐胜利很想狠狠的扇自己一耳光。暗骂自己怎么那么笨呢?眼前这小子。不认识骆甲。可能是因为姓骆的在此称王日久。枝开叶散的。宗内人数太多。因此本是同宗同脉也是互不认的。但。淮南王刘安说骆甲是闽越王的弟弟。闽越王的弟弟再多。也有个数吧。早问闽越王的弟弟不就完了?这小子不认识骆甲。难道连闽越王的弟弟也不认的? “的罪了!这事弄的。来闽越一趟倒攀了个王亲。”徐胜利给骆余善行了个礼。从新坐回到位置上。突然用手轻轻拍打自己的前额。做恍然大悟状。道:“你瞧我这脑子。真是蠢到家了。怎么这事现在才想起来!” “哥哥想起了什么事?”骆余善问道。 “我家王爷派我来此时。特别嘱咐这个骆甲是闽越王的弟弟。你瞧我这脑子。现在才想起来。兄弟。闽越的亲王中。可有一个叫骆甲的?” “闽越的亲王中并无一个叫骆甲的。不过闽越王的弟弟吗。倒有一个!但。”骆余善顿了顿。道:“闽越王的弟弟叫骆丑。并不叫骆甲啊!” “那他就没有什么堂弟弟之类的?唉。完不成淮南王交待下来的事。如何回寿县交待!”徐胜利问道。 “没有!有也早死了。只有一个亲弟弟叫骆丑!”骆余善十分肯定的道。 “骆丑。骆甲。”徐胜利喃喃了两句。不明白闽越王骆郢的弟弟名叫骆丑。淮南王刘安为何对他说叫骆甲呢?莫非其中有什么阴谋?可。想来想去。他也没想出一个假名字中能带有什么阴谋。正要开口跟骆余善说些什么。脑门灵光一现。全明白了过来。 这事一定是这样的!当初淮南王刘安给我讲的时候。一定是骆丑的名字到了嘴边却忘了究竟叫个什么。于是以甲代替。骆甲。骆甲!这个甲字再明白不过了。不正是路人甲。路人乙的意思吗?妈的。淮南王刘安的一时失忆。倒给我带来了不少的麻烦。老是骆甲骆甲的找寻。就是找到死也找不到这个人啊。也怪自己太笨。早问闽越王骆郢的弟弟不就的了?哪有这种麻烦! 徐胜利终于想通了这个关节。半天没有说话。骆余善道: “哥哥。在想什么呢?” “也没想什么?”徐胜利摇了摇头。笑道:“只是在想。反正淮南王让我找的是闽越王的弟弟。我又管他究竟是叫骆甲还是叫骆丑呢!一会去骆府。把王爷让我交给他的东西一交。任务也算完成了!” “唉!”骆余善叹了一口气。眉头拧成了一块。 “兄弟怎么了。叹什么气啊!”徐胜利问道。 “我在想。整天在这个城里呆着。都快闷死了。好不容易碰到个哥哥。以为能在一起好好玩几天呢。没想到哥哥这就要走了!” “妈的。跟个贾宝玉一样。搞的缠缠绵绵的。不。跟他娘的同性恋一样。莫非真是个兔儿爷?”徐胜利在心中暗骂。抬头又去打量骆余善。倒把骆余善看的不好意思。垂下了脑袋。 “哥哥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徐胜利干笑两声:“弟弟舍不的我。我又如何舍的了弟弟。一会去完骆府办完了事。便在这闽越王城中多陪弟弟几天。好好的玩上一玩!” “真的?”骆余善抬起头。不信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徐胜利笑道:“我还在想。等这里的事完了。带你去寿县玩几天呢!” “好啊!”骆余善跳起来鼓掌道。由于动作过大。头上裹着的青巾丢落下来。露出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骆余善显的有些慌张。连忙把头巾捡起。又重新裹回头上。这时他修长的脖子从高坚起的衣领中露了出来。徐胜利不由的傻了眼。 闽越的男人都断发纹身。此人却有一头乌亮的头发。只有一个可能。这不是个男的。也不是个兔儿爷。而是个女的。而且。刚刚。对方修长的脖子从衣领中露出来的时候。徐胜利也看的清清楚楚。没有喉节。 徐胜利有些无语。究竟是自己太过有魅丽还是最近命犯桃花。怎么才避开一个赵燕又来一个骆余善。而且自己刚刚还答应她要带她去寿县完。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咳咳!”徐胜利干咳了两声。装作没有发现对方女子身份的样子。道:“吃饭。吃饭。一会还指望弟弟带我去骆亲王府上呢。这酒咱就不喝了。免的喝多了误了正事!” “嗯!”骆余善点了点头。回答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空气开始浮燥。到处都是尴尬。帘布被风一吹。跳起动人的舞姿。顿时显的暧昧起来。 “也不知这个骆丑骆亲王人怎么样。见到他我该怎么办?”徐胜利努力的把话题转开。门外传来一声狗吠。叫的极其凄惨。好像被谁猛打了一棍。徐胜利感觉自己的声音就如那声狗叫。十分的不自然。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他人很好。挺和蔼可亲的。你去就是了。不用怕!”骆余善把头抬了起来。努力把表情装的自然一些。可惜越是想把装的自然些。越是不自然。那模样就好像被抓个现行的小偷。极力否认自己偷过东西。 “你好像跟他很熟的样子!”徐胜利盯着骆余善道。直到把对方盯的再次低下头。 “一点也不熟。只是听人家都这样讲!”骆余善在此的无银三百两。极力的否认着。虽然否认的极其苍白无力。 饭吃的极其尴尬。沉默一会。徐胜利问一个问题。接着再次陷入沉默。一顿饭的时间。徐胜利不过问了几个问题。值的安慰的是从骆余善的嘴中基本上把骆丑的情况摸清。发现骆郢与骆丑的关系并不像淮南王说的那么坏。反而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兄弟。不过这也没什么。天底下没有牢不可破的东西。他有把握逼的骆丑杀了骆郢。只是心中奇怪骆余善的身份。怀疑其不是个公主便是个郡主。 吃完饭。算了帐。骆余善在前边领路。徐胜利跟在左侧后半步的的方。被风一吹。尴尬全都散去。大街上人来人往。暧昧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两人开始有说有笑。就像一对亲兄弟那样。或者说就像一对亲兄妹那样。往骆丑府走去! “前边就是骆亲王府。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离骆府还有七八十步。骆余善停下了脚步。道。 “哦!你在哪住。我送送你吧!”徐胜利道。 “不用。我打小在这里长大。又走不丢。你送我。我还怕回来的时候你会摸不着骆亲王府在哪里。迷了路。那时。你听不懂我们的话。岂不是急的再次起了上吊的心?” “哦!”徐胜利朝前走去。走了大约两三步。背后传来骆余善的声音:“哥哥!” “怎么?”徐胜利回过头来! “去咱们吃饭的那家洒店的路你还知道怎么走吗?”骆余善问道。 “知道!”徐胜利点了点头。 “那……明天我还在那里吃饭。你办完了事。去那里找我玩!”骆余善道。 “好的!”徐胜利转过头。往骆亲王府走去。一直没回头。背后如芒刺。他想那是因为有双眼睛在盯着的缘故。走到骆亲王府门前。他回头。想对骆余善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然后再摆摆手。可惜。骆余善已不在那里站着。空空无一物。就像那里本没站过人。也没有一点曾站过人的痕迹。 “……”门口守着两个兵卒。似两只拦路的恶狗。对着徐胜利叽哩咕噜的一通乱吠。如果那些人说慢点。十个字里边徐胜利可能还能听懂一个字来。可是他们说的太快。徐胜利一个字没听懂。 听不懂也没关系。反正说的肯定是让他赶快离开之类的话语。徐胜利笑了笑。道:“请代为通传。就说淮南国的使者到了。” 守门的看来不懂汉语。仍在那里叽哩咕噜的喊着。徐胜利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打在那个说话人的脸上。一下子把那人打懵。另一个人则吓懵了。不知所谓的看着徐胜利。 “把这个。交给骆丑。然后找个会说人话的出来接我!明白吗?”徐胜利从怀里掏出淮南王刘安给他写的任命文书。递给一个兵卒。那个兵卒还被一巴掌扇懵在哪里。拿着文书不知所错! “还不去。是不是再想挨一个巴掌?”徐胜利喝道。再次抡圆了巴掌。这一次没有直接扇下来。停留在空中。如同柏树伸出来的一枝虬枝。 另一个兵卒。虽也听不懂徐胜利在说些什么。但很有眼力价。明白过来这个人不好惹。肯定是让他们把东西交给骆丑的。连忙从那个兵卒手里夺过文书。朝徐胜利点了两下头。以示明白徐胜利的意思。一溜烟的朝府里跑去。其实。徐胜利究竟是不是让他把东西交给骆丑。他也拿捏不准。不过他已盘算清楚。留在那里就可能挨打。还是进府的好。可免遭被打。有什么事自有骆丑做主。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以势压人 徐胜利吹着口哨叉着眼,仰望天空,任由那名兵卒捂着肿起半边的脸,疑惑的猜疑他是何方神圣。 天空瓦蓝瓦蓝的,一行大雁飞过,一会组成个人字,一会组成个一字。徐胜利不知道它们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突然之间很想家。不是想那个在长安城中,混在商贾堆里,屋里还有个来路不明异常妖艳女子的家,而是在云中郡那个破破烂烂的家。 想了一会,也就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徐胜利往院子里望了一眼。前去通报的兵卒没有回来,迎接他的人也不见踪影,要么是亲王府实在太大,要么是那张文书没有受到骆丑的重视。徐胜利决定在心里默数一百个数,数到一百那人若还是没来,他便闯进去,无论如何,今天非见到骆丑不可。 “一……”徐胜利往院子里瞟了一眼,“二……”徐胜利又往院子里瞟了一眼,每数一个数便往院子里瞟上一眼,数到五十九,那个前去通报的兵卒拖着枪,满脸通红的赶了过来。数到六十二,廊檐转过一个人来,提着裤角,面现急色的也朝门口赶来。 徐胜利打量了一眼,便知道来的这人不是骆丑的亲随便是骆府的管家,虽然他的穿着也算讲究,一副人五人六的样子,可是他少了一种气势,一种自然而然,看不到摸不着却能感觉出来的贵族气势。 来的不是骆丑本人,徐胜利还有一个理由。他送去的文书上虽说赫然写着中原王的字样,可那毕竟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无兵无权的,骆丑不会放在眼里。就算放在了眼里,而且给足面子亲自来迎,也不会着急成这副模样,一定会慢腾腾,一步三顿的摆足了亲王的架子。从容而来。 “不知淮南使驾到,有失远迎,见谅!”那人拱了拱手,道:“亲王正在更衣,里边请!” 闽南会说汉语的实在太少,据徐胜利琢磨。此时汉语在闽南地地位应该就跟多年之后法语在英国的地位类同,只有贵族才在一起显摆,普通人根本不会使用。所以,见到那人会讲汉语,徐胜利略略有些心安,最少一会不至于因为语言的障碍而导致无法沟通。心安之外,徐胜利还有一点初见骆余善时那种终于见到亲人了的感觉,不由的又想起了男扮女装的骆余善。 “请!”徐胜利拱了拱手,抬腿迈入骆府内,在那人地指领下往前走。闲问道:“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小的只是骆府的管家,不敢受大人这个称呼,真是折煞小的了。徐大人请!” “宰相门房七品官吗?何况你是亲王的总管。比之宰相更高了一级!” 徐胜利没有注意到,自己无意间又提到了一个在大汉中根本不可能有的几品官。不过,那个总管也没留意。或许以为是大汉或者淮南的特有官职。自己没有听过,反正是个官就是了。谦虚了两句:“哪里。哪里!”又问道:“不知淮南使来闽越所为何事?是不是淮南王又有大事吩咐,为何不直接前去见我家大王,却先来见亲王!” “你怎知我没去见你家大 “我家亲王刚从大王那里回来,并未风闻有淮南使到访的事,因此小的猜测您是一到王城,直奔我家亲王而来!” “聪明!”徐胜利夸赞了一句,又冷冷道:“可人太过聪明了也不见得是一件什么好事,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更危险。” 那名总管不再说话,只在前边领着走。徐胜利也不再说话,朝两边看了看,打量了一下骆府地格局,穿过一进院落,来到第二进院落,果边种着一棵结满果实的无花果树,果实多已成熟,累累挂在枝头。 “老爷,人请来了!”总管把两手叠放在腹前,站在正房堂前,恭恭敬敬的道。 “快请进来!” 堂屋地门是关着地,总管把门推开,骆丑正襟危坐在一张无靠背的小圆椅上,中间放了个上下大中间窄,宛如少女柳腰的小圆桌,桌子上摆放四个小碟,里边放了点闽越特产地干果,中间还摆了个茶壶,配了两个茶杯。小圆桌地另一边,还有一张小圆椅,看来是专门给徐胜利准备的。 徐胜利上前拱了拱手,也不等对方相让,自顾自地在圆椅上坐下。 “徐兄弟年纪青青,竟能得到淮南王的赏识,被册封为中原六郡的大王!真是海水不可斗量,朽木不可雕也!” 看来这个骆丑的汉语程度着实有限,竟夸人朽木不可雕也,世上哪有这种夸法!徐胜利见对方说话说的结结巴巴,知道对方是初学汉语,无意中犯了个错误,这就好比是一个外国人初学汉语,国人若跟他较真那不犯傻吗,当然不能跟对方一般见识。不仅不跟对方一般见识,忍不住还想抿嘴一笑,夸赞一下对方汉语说的真好。不过,他强忍住了,哪怕肚子痛也得忍住。他来是逼骆丑,所以不能笑,不仅不能笑,而且要装作很生气的样子,给他一种压力。 骆丑把文书递还给徐胜利,接着拿起茶壶给徐胜利倒茶,倒了七分满,又往自己的杯里倒,这时看到徐胜利接过文书,直接扔到旁边正在煮水的小炭炉里。这个举动太过出乎意料,也太诡异,以至于骆丑瞧着绢布在炭炉里卷起火舌,漂亮的犹如一只起舞的蝴蝶,竟瞧得痴了起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杯里的水已经满了,不仅满了而且溢了出来,不仅溢了出来而且顺着圆桌流动,全都落在他的大腿上。 直到总管连叫两声:老爷!,又见总管指了指自己的裤子,他才感觉到滚烫的水淋得大腿根炙痛,如针扎一般,从小圆凳上一跃而起,有如一只大马猴。上蹿下跳几下,双手抖着那块湿处,倒抽着着冷气,告了个退,进内屋换衣服去了。 总管跟着进了内屋,帮骆丑褪去裤子。见大腿根一片赤红,当时眼圈就是一湿,跪下身对着那片红轻轻的吹了起来。耳听骆丑嘴里哼哼叽叽,哼哼叽叽,抬头又见骆丑把眉头拧成一块,还以为骆丑因痛而皱眉,吹的更轻起来。 骆丑皱眉不然不是因为大腿根被烫伤,虽然那一片红的地方如针扎般,疼得他是心惊肉跳,可他不为这个而皱眉。骆丑皱眉是因为不清楚徐胜利烧文书的举动。那可是淮南王亲笔写地文书,这样的宝贝丢到炭炉里烧了,实在有些可惜。那么。徐胜利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 脑子转了几个圈。炙疼加上想不明白徐胜利烧文书的喻意,骆丑的脑门一揪一揪的疼,挑了条裤子穿上。推开内门走进堂屋。一眼看到徐胜利正安然坐在那里吃着干果,于是干笑两声。在圆椅上坐下,道:“刚刚失礼了,冒冒失失地待慢了徐大人,老哥哥给你赔不是了!” 徐胜利紧锁眉头,嚼着干果不说话。 “老哥哥有个问题想不明白,兄弟为什么把淮南王的文书给烧了?” 骆丑又道,徐胜利还是不说话,紧锁眉头。 “那可是一件宝贝!有了这个文书,兄弟将来就能成为拥有六个郡的王!”骆丑道。 “我想给你讲个故事!”徐胜利已把面前那个碟子里的干果吃得差不多,将那个碟子摞在其它碟子的下边,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锭,放在小圆桌上,道:“这东西,算不算是个宝贝?” 一粒金锭,瞧其大小不过两重,在骆丑眼里哪算是个宝贝?他摇了摇头,道:“不算?” “哦,我忘了,骆大人当惯了亲王,一粒金锭当然不算是个宝贝!那边,”徐胜利指了指外边的大院子,道:“院子里有一座金山,屋子里放着一张大饼,你一出屋子就能得到金山,可再也回不到屋子,你是要呆在屋子里还是出去要那座金山?” “当然是出去得到那个金山!”骆丑呵呵而笑,觉得徐胜利问的这个问题很白痴,很可笑,是人都会选择那座金山。“外边除了金山,什么也没有,既没有吃的,也没喝的,你也要那金山?你要那金山干吗!还是留在屋里好,最少里边还有张大饼,饿的时候可以填填肚子,不至于留在外边饿死?” 骆丑似乎觉得徐胜利地话里充满了玄机,而自己也领悟道一点什么,那种感觉很怪,就好像黑暗中亮光闪了一下,想抓住接着又是一片黑暗,脑子里反而更糊涂了。他不明白徐胜利到底想表达什么,便抬头去看总管,总管也是一脸的迷茫,两个人面面相觑,互相摇了摇头。 “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徐胜利又道:“有一个强盗,正饿着肚子,突然闻到一个豪门大院里传来阵阵饼香,于是想进去抢张饼吃。可是他转念又一想,不行。这个大院里,可能有许多护院的,自己一个人进去抢不到饼反而会被打出来,得找几个帮手地。正在踌躇间,对面过来两个傻子,肚子也饿着呢,他便在地上画了张大饼,指着地上地大饼说咱们三个冲进去,抢了大饼过来,抢过来之后,把这张大饼这样这样分,如何?” 骆丑等了一会,见徐胜利不再说话,问了句:“完了?” “完了!”徐胜利黑着脸,道。 这个故事有头没尾,骆丑听得更是一头雾水,一脸的茫然,正要去问什么意思,徐胜利又道:“骆大人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烧掉文书吗?” 这个问题骆丑听懂了,忙点了点头! “那就屏去左右,我要与骆大人密谈!”徐胜利道。 “好!”骆丑给总管使了一个眼色,等总管退出去后,笑道:“徐大人请讲!” “在告诉你为什么烧掉文书之前,我想问问,淮南王与你们联手,事成之后,你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徐胜利道。 “什么联手?”骆丑的两个眼珠子转来转去,徐胜利烧文书地举动太过诡异。装起了傻。 “我既有中原王地文书,难道还不知道你们那点破事?”徐胜利冷冷的道…… “这……个!”骆丑迟疑了一下,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他答应我们,事成之后,淮河以南尽属闽越” “哦。这张饼画得够大地!”徐胜利点了点头,又道:“那骆大人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 骆丑又迟疑了一下,徐胜利再次提到画饼,他似乎想到点什么,可这个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就跟从天而降的闪电,等你想看清楚时,闪电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出了一下神,愣了一会,才想起徐胜利又提出的问题。回道:“我哥哥在淮河以北称帝,我在闽越称 “那,闽越与淮南联手。你们主要帮着干什么?”徐胜利道。 “打下南越国。拿下豫章郡,然后与淮南连成一片,包围会稽郡。接着挺进中原。打下长安”骆丑把两只眼珠子上下左右一转,笑道:“徐大人。你说你要讲为何烧掉文书地,怎么总见你问些不相干的问题,而不见你讲为何烧掉文书的原因?” “马上就讲,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徐胜利难得的笑了笑,道:“你觉得,闽越有几成的把握拿下南越” 这个问题骆丑本不想答的,因为他觉得自己太没原则,一直被徐胜利问来问去,而徐胜利却不给他讲烧掉文书地原因。可,这个问题他太想回答了,犹如犯了酒瘾的酒鬼闻到酒香,饿得快死的人看到酒家,不吐不快!于是又变得没了原则,十分自负的道:“拿下南越,我们闽越有十成的把握!” “既然有十成的把握,那为何打着打着,突然又不打了呢?”徐胜利问道。 “这……”骆丑突然无语!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虽然南越已乱成一团,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南越毕竟在百越这块地方称霸几十年,要想拿下必须举全国之兵。所以,打南越他们是得到淮南王刘安保证汉兵决不会救南越的前提下打的。但,现如在七万汉兵突然屯驻仙霞关,随时都可能冲入闽越大开杀戒,使得他们只能把正打南越的兵往回调,加强仙霞附近地防守,以防汉兵突然袭击。 汉兵一驻仙霞关,他们就往淮南派了使者,询问是怎么回事,并且明确的告诉刘安,仙霞关的汉兵不撤,他们便不再打南越。这几日,他与哥哥骆郢一直在等淮南王地回音,等啊等,终于把淮南地使者等来了,正在他想问仙霞关的汉兵何时才撤,淮南王的使者却把文书给烧了,让他怀疑起这个使者地身份,要问地话也问不出来了。 “且不说这个,还是先说你为什么烧文书吧!”骆丑转换着话题。 “好,那咱就说说我为什么要烧文书!”徐胜利呵呵而笑,道:“据我所知,欲取大汉,淮南王不仅联系了你们,而且还联系了匈奴,以及长安的田丞相。并且,也纷纷向匈奴与田丞相许诺,说只要拿下长安,黄河以北全归匈奴,三秦之地尽归田。现在,骆大人知道我为什么烧文书了吧!” 骆丑还是没有听明白,想不通徐胜利烧文书跟淮南王与田丞相以及匈奴人联络有什么关系。世界上地事情,全得靠拳头说话,淮南王的帮手越多,砸向大汉的拳头也就越大,那么胜算也就越高。按说,越不能烧文书啊,可对方为什么要烧文书呢?要弃中原六郡与不顾呢? “你怎么还不明白?”徐胜利道:“黄河以北全归了匈奴,淮河以南尽归闽越,我又占了黄淮之间的六郡,田得了三秦之地,试问,中国还剩下什么?淮南王不是个傻了,辛辛苦苦谋划这么多年,岂会傻到白忙活一场给他人做嫁爷。自己什么好处也捞不到的地部,而且把本是自己的淮南国也丢了?这里边一定有个小小的阴谋,至于是什么阴谋,我就不得而知了。” “哦!我明白了,你是说淮南王是给我们画了一张大大的饼,他拉着闽越说只要你如何如何。这一大块便是你的。又拉着匈奴说,只要你如何如何,这一块就是你的。再拉着你与田说,只要如何如何,这块便是你的。于是我们就流着口水地给他卖命,等到最后把饼抢来了,死伤的也差不多了,这是他便一把将饼夺过来,说这张饼是我的。我们白忙活一场,死伤惨重。想争也争不过他,只能眼睁睁的看他把整张饼吃了。” “就是这么个理!”徐胜利道。 “姥姥的,我原以为刘安这人还不错。没想到只不过是被他当枪使了!幸亏徐兄弟及时提醒。不然还不上了那个老东西一个恶当!”骆丑骂骂咧咧的道。等到骂够了,骂痛快了,想起徐胜利还讲了另外一个故事。必定也有深意。问道:“徐兄弟讲地那个有关金山的故事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徐胜利道。 “不,一定另有深意!”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故事,骆丑有些不信的道。 “骆大人既然说有,那就有吧!”徐胜利看着骆丑笑,只到把骆丑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糁的慌,才道:“骆大人知道淮南王为什么要给我中原六郡,并封我个中原王吗?” “不知道!”骆丑摇了摇头,道:“不过,一看兄弟的面像便知道兄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骆大人缪赞了,其实我也不算什么人物,仅仅是个使者罢了!当然,我这个使者不是淮南王派来的使者,而是当今陛下派来地使者!”徐胜利说完,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拿出几件东西来,不再说话。他不说话,骆丑吃惊于他的自报家门也不说话,大堂内顿时安静下来,只有一只苍蝇讨厌地飞来飞去,发出嗡嗡地噪音。徐胜利把东西拿完,一一在桌子上放好,腾出两只手来“啪!”的一声,拍死苍蝇的同时也把骆丑从惊愕中拍得醒过神来。 “知道这是什么吗?”徐胜利把翠绿翠绿地节杖拿在手里晃了晃,问道。 屋外,有只鸟儿叽叽杂杂地叫个不停,初时骆丑以为是黄鹂在歌唱,听来听去却又像是野鸡吵,点了点头,道:“知道!” “是什么?” “节杖!” “干什么用的?” “代表皇帝亲至!” 徐胜利问得快,骆丑回答地也快,他把节杖放下,将自己的官印递了过去,问道:“那,知道这是什么吗?” 鬓角处痒痒的,似一只蚂蚁在爬来爬去,骆丑伸手一抓。没抓到蚂蚁却抓了一把汗水。把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接过印看了看,上边的字一个不认识,还是点了点头,道:“知道!” “是什么?” “官印!” “那,这个又是什么?”徐胜利把自己的官印放下,拿起虎符又问道。 骆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肚在抖,嘴角也开始哆嗦起来,突然抬起头,盯着徐胜利的眼睛,问道:“你是一个人来的!” “没错,我是一个人来的!”徐胜利镇定自若,眼睛也盯着骆丑的眼睛,毫不退让。“你不怕我杀了你!”骆丑恶狠狠的道。 “不怕!要杀你早杀了,何必再问?”徐胜利嘴角含笑,轻轻摇了摇头,停了一下,又道:“你不杀我,是因为你是个聪明人!一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我想了想,你实在没有杀我的理由。” “我要一要杀了你呢?”骆丑道。 “那,闽越只怕要亡国灭种了!”徐胜利道。 “你在威胁我?” “没有,我只是在说出事实!”徐胜利笑了笑,道:“大汉虽好,就像屋外的那堆黄金。谁都眼馋,谁都想自不量力的据为己有,可他们不明白,出了屋就只是死路一条,不如留在屋里老老实实的呆着,最少还有张饼吃。” “不杀你。闽越就不会亡国灭种?你可是知道所有我们与淮南的事情,不杀你岂不更有亡国灭种之忧?”骆丑道。 “正是为了救闽越,所以我才来找你,不然我何必千里迢迢的来找你!”徐胜利笑道。 “那你找错人了,你应该去找闽越王!”骆丑道。 “不能找他,因为我来就是为了让他死的!”徐胜利道。 “什么?”骆丑大叫了一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正要招呼外边来人拿下徐胜利。突然,他开始了沉默,过了一会。道:“你不该找我,他是我的哥哥,来找我你等于把自己放在斫板上。任我鱼肉。” “正因为你是他地亲弟弟。所以我才来找你!”徐胜利笑道。笑得很悠长,很高深漠测,很让人摸不清头脑。于是骆丑彻底的开始沉默。黄鹂。或许是野鸡仍在屋外吵,窗门都闭得严严实实。屋内显得闷热,骆丑鬓角处的汗水越来越多,直到汇成大大的一颗,顺着脸颊,沿着下额,滴到手背上,他才抬起头,道: “骆郢何罪?为何要杀他!” “你不觉得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很可笑吗?”徐胜利先是露出得意的笑,突然把脸一变,手撑着圆桌整个身体往前压,鼻子几乎与骆丑地孙子碰到,才严肃而又冷酷的道:“骆郢有四杀之罪!” “哪四杀?” “其一:闽越与南越同属大汉,南越无罪,骆郢却起兵攻打南越,此乃同宗相残,而且目无朝廷,不杀,大汉国威何在?其二:依附大汉,不用正朔,年末不纳贡,春秋不朝拜,此乃藐视朝廷之罪,不杀,大汉的尊严何在?其三:与淮南勾结,秘谋造反,此乃大逆不道之罪,不杀,如何服众,天底下的小国岂不都要学学?” 说了三点,第四点徐胜利有些说不出第四点来。因为他说骆郢有四杀之罪,只是觉得用四比较押韵,但这时才说了三个杀骆郢的理由,若不说出第四杀来,只怕无法压服骆丑。停顿了一下,见骆丑顶着头上的三络头发朝他疑惑的看来,又道:“第四,归属大汉,不遵大汉民俗,断发纹身,我行我素,这样的人还不该杀吗?” 骆丑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徐胜利接着道:“而且,只要你杀了骆郢,便是拯救了闽越的所有百姓,到时……嘿嘿……” “此话怎讲?”骆丑抬头问道。 “你不杀骆郢,我只能按照陛下地旨意,派兵攻打闽越,那时候血流成河,闽越人全都将惨死在屠刀之下。到时,你再后悔可……” 徐胜利的话还未说完,骆丑已打断他的话,颇有些不服地道:“就凭仙霞关地七万人马?就想让闽越血流成河,亡国亡种?” “凭仙霞关的七万人马,当然不足以让闽越血流成河,但若是加上南越的数十万人马呢?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说赵初登王位,南越百姓不服他地领导,纷纷起来造反,他那点兵马平叛都不够用,哪还有能力攻打闽越好,若是加上南越不够,加上夜郎地三十万大军总该够了吧!”徐胜利厉声问道。“夜郎?没听说过,该不是徐圣使编排出来讹诈我的吧!” “讹诈?你瞧瞧这是什么?” 小圆桌上一共放了两枚印,一枚是徐胜利地官印,骆丑已见过。一枚是夜郎国的王印,此印乃是用青铜所制,上边犄角旮旯的都生出铜锈来,一看就是一枚历经岁月苍桑的一门印。拿起来看看,上边的字虽也是一个不识,可明显的与汉字不同。 骆丑相信了有夜郎这个国家,可是有些不相信这些国家有这么多的人马。只听,徐胜利又道: “这一次。我不是从仙霞关那里入闽越的,因为从那里入闽越,你派的重兵早把我抓起来押来见你。我也不是从会稽郡坐船来闽越地,更不是由豫章入南越再来闽越的。实话告诉你,我是从豫章西北角,乘战船。率七万兵马,直达夜郎国都,杀了夜郎国王多同,收编了他的人马,再经南越,乘船入海来闽越的。” 骆丑叹了一口气。南越有多少人马不重要,夜郎有多少人马也不重要,甚至徐胜利说的话是真是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仙霞关那七万汉兵。 闽越地地理环境十分的特,两面环海。一面与南越接壤一面与大汉接壤,而大汉占据着仙霞关,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想打闽越了。从仙霞关直扑而下,半个月就能打到王城。不想打闽越了,扼守仙霞关。困得闽越兵马根本无法出去一兵卒。 那七万兵马不用动。闽越就得用全国三分之二的兵力严防死守,剩下的兵力根本无法攻打南越。过上一年半载,等南越心不恢复过来,只需派一二十万兵马就可完全灭掉闽越。 “不如杀了骆郢吧,以一人之死换得全国太平,也算是一项义举!”骆郢的脑子里突然蹦出这样的一个念头,自己也被这个念头给吓了一跳。 为什么会有弑君这样的念头,是从什么时候产生的这个念头?究竟是被徐胜利的一番花言巧语说服,还是在与淮南勾结的事情被发现后有了这股念头,或者更早些,在发现仙霞关屯下七万汉兵,自觉闽越已无路可走起了这个念头。又或者,这个念头很早很早以前就有了,早到他十三岁那年,意识到无论自己比哥哥聪明多少,无论自己比哥哥多么地有才能,也无论自己比哥哥多勤奋,自己都无法登上大王的宝座。不为别的,这是宿命,只因哥哥比他早生了两年,于是那时就盼望着哥哥早点死了?去他妈地早生两年! 一年过去了,又一年过去了,哥哥没有在他脑海中闪现地各种意外中死去,反而在父亲离世后登上了王位。一年过去了,又一年过去了,他想当大王的愿望一点一点被磨灭,终于有一天,完全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有产生过。于是,他开始兢兢业业的辅佐哥哥,尽最大地能力开疆扩士。 赵佗一死,他便力挺闽越从南越地管辖中脱离出来的言论,并在他地推动下闽越终于从南越的阴影中走出,不用再向南越纳贡,也不用再受南越的鸟气,于是他有了威望。 淮南一来人,他马上嗅出这里边有利可图,推动与淮南的结盟,并且率兵攻打南越,让每个闽越百姓都能够扬眉吐气的走路,于是他的威望更高。 可,不管威望有多高,小时候巴望哥哥死去,由自己继承王位的念头再也没有产生过,今天怎么又突然冒了出来? “那……骆郢死后,闽越是何地位?究竟是如秦时那样成为一个郡,还是依然是一个外藩王国?”骆丑小声的问道。 “那就看骆郢是怎么死的,被我们打死的,那闽越就是一个郡。被你杀死的,闽越还是一个外藩国。不过,这次当外藩国之后就不能向以前一样,要年年向朝廷纳贡,每年的春秋两季,国王得亲自去长安朝拜!”徐胜利笑道。 “那……骆郢一死,由谁继任国王?”骆丑终于把最难以启齿,也是最想知道的问题问出。 “你既杀了骆郢,证明你没有参于与淮南勾结的谋反,也证明你一心向着大汉。有我的保荐,这个大王非你莫属!”徐胜利笑道,心中乐得无法形容。无数的事实证明了他的一个理论,天底下的人无所谓高尚,高尚是因为受到的诱惑还不够;天底下的人也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高。这不,骆丑有了当闽越王的这个筹码,也就起了弑君之心,而且弑的还是自己的亲哥哥。 “徐大人,我全明白了,现在便去办,明天早上提着反贼骆郢的人头来见你!”骆丑大义凛然的拱了拱手,忘了与淮南勾结全是他的主意,转身就往外走,徐胜利道:“且慢!” “徐大人还有什么吩咐?”骆丑转过身道。 “你去哪里?”徐胜利道。 “召集城中的主要将领,商量如何刺杀骆郢!”骆丑道。 “你忘了一件事!”徐胜利笑道。 “什么事?” “我来你家,便是你的客人,你总得给我安排一下今天夜里住哪里吧!莫非,你们闽越都是这种习惯,如此慢待客人?”徐胜利笑道,笑得很开朗,很灿烂,就如六月的阳光一样。(!)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死换众生 骆丑把家里所有的房间都想了一遍,也没想出来哪间屋子够格接待可决定他前途命运的徐胜利,最后干脆也不想了,直接把自己的房间给腾了出来。奴仆们在旁边收拾,他旁推侧敲,隐晦的询问用不用找个美人陪陪,并已打算必要时将自己最宠爱的美姬送上.可是徐胜利总在那里跟装聋作哑,故意把话题扯开。等到被褥更换一新,骆丑矢志不渝再要问时,徐胜利已躺在吱吱嘎嘎响听竹编床上打起鼾,呈一个大字形,推了两下也推不醒,也只好作罢,心中叨究竟这个徐大人是不好色呢还是太累了,退出屋子轻轻关上了门。 走在往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大街上,骆丑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好像不是走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街上而是走在自己家里后园小径上一般,两边的风情异样迷人,心中有股说不出的舒坦,就连拐角买竹蓝的丑婆,此时也成了绝世大美女。 他的身后跟着十来个人,十来个精挑细选,忠心耿耿的家将。每走几十步,骆丑就会停下脚步,叫一个家将上前,附耳低语一声,那名家将点点头,领了令,自去。当走到香流人间茶楼,骆丑身后已是一个人也没有,独自迈入了茶楼。 如果问,闽越王城,一千两百余间茶寮、饭馆、酒店、、酒家、茶楼等,只要是与吃喝玩乐有关的场所,哪家生意最好,肯定是香流人间。 首先,香流人间的地理位置十分特。紧挨着闽越王宫,那些外县的官员入城参拜闽越王,首先会考虑到这间茶楼歇脚。其次,香流人间虽叫茶楼,里边可不仅仅卖茶,酒水饭菜,客房雅舍一应俱全。第三:茶楼格局庞大,装饰奢华,服务周到,态度客气。第四。也是最重要地一点,茶楼是闽越王的弟弟骆丑开的,不说前边的三点好处。单说最后一点,你不来这里吃饭住宿岂不是不给骆丑面子。你不给骆丑面子天知道会有什么后果,除非这家茶楼已经客满,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另寻别家。 选择香流人间茶楼来密谋刺杀骆郢这件大事,骆丑是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最终才做出这个决定。 关于密谋的地点有两个地方可供选择。一个是骆丑的家里,另一个是香流人间。在骆丑的家里密谋好不好,当然好,那里离王宫很远,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南,隔了那么远给人一种似乎很安全的错觉。可,这里边有个难处,自从骆郢做了大王,骆丑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从未在家中宴过客。以表明不拉帮结派。不与王廷对抗地态度。突突的,忽然之间。要在家里请客吃饭,而且请的全是达官贵人,吃完了饭又关在一间小屋了里嘀嘀咕咕个没完没了,家里人多眼杂,保不准里边混有闽越王地奸细,再去王宫通风报信,那计划不就败露了?就算不败露,骆郢也会起了疑心,加强王宫的戒备,刺杀骆郢地难度无形中就增大多倍。 而在香流人间则不同,大臣们常常在这里喝酒聚会,唱歌听曲,投壶掷箭,狎妓取乐。有时候,骆丑也会来这里走走,碰到那些同朝为官的大臣,大家坐下来喝壶酒,听个曲儿,谈笑一番,也是常有的事。当然,这里的人更多,眼更杂,可这间茶楼是他开的,茶楼地掌柜是他的亲信,哪间屋子清静,什么人是什么来路,都是心知肚明地事,可比家里安全多了,也不容易让人怀疑。***** 当然,这里还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坏外,就是离王宫太近,让人心里忍不住会产生一种紧张,害怕这边说着话,那边王宫深处的骆郢就能听到。但,什么事都得分开两头看,一件似乎很坏的事,往往又是一件好事。商议决定下来了,出了茶楼走两步就到了王宫,省得路途漫长,中间又生出一个别的变故来。 何况,离王宫太近就很危险这只是人特有的固执念头,其实只要保密性做的好离得近离得远一个样。而且,骆丑最近还有一个特别有趣的发现,每当夜里,点上蜡烛之后,屋子里最黑的地方往往是灯下边,如此说来香流人间反而是个最安全的地方。 骆丑从家里出来时还没想好这事该和谁商议,所以每想起一个人来便停下脚步,让人去叫。本来,他也没有想过要叫这么多人来,只想找四五个值得信赖地武将便罢,不过路走得多了脑子突然开窍,骆郢反正要杀地,商量不商量也无所谓,何不把重要的人物全部叫来,管他值得信赖不值得信赖,也好借此机会看谁跟自己站在一边,谁又反对自己,正好借此机会除去。于是乎,人越叫越多,最后竟达十三人之多。这里边既有武将,也有文臣,既有宗族地族长,也有势力大的王族,反正能在闽越呼风唤语的,说话有点份量的全都叫来了。 才踏入香流人间,掌柜的已经迎了上来,行了个大礼,道:“老爷今天怎么有了兴致来这里逛逛?” 天且不黑,茶馆里也没什么客人,有几个遗老正聚在一起喝茶,见骆丑来了,纷纷起身行了个礼问了个好,又坐下喝起了茶。 “今日闲来无事,过来盘盘帐!”骆丑漫不经心的道,声音不低不高,正好能让那几个遗老口听到。掌柜一愣,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今日才是月初一号,按规矩帐是每月盘一次,而且是他亲自去骆府盘的,怎么昨天刚盘过今天又来盘?心想骆丑这话中一定有话,打了个揖,顺着骆丑话的意思,笑道:“小的给老爷找个雅间。再让壶好茶,请老爷慢慢的盘!”说完,前边带着路,就把骆丑往后院引。 出了大堂来到院中,只有一个打杂地在院里扫着落叶,骆丑压低了嗓子,道:“找间安全点的,老爷今天我请客,请的都是些贵客,不想让别人知晓。你明白我的意思?” 掌柜的一日阅人无数,见骆丑说话时眉角一直往上挑,眼里隐藏着杀气。话语中又透露出谨慎,估摸着有大事发生。顿时紧张严肃起来,点了点头!穿过一座院落,又穿过一座院落,又穿过一座院落,领着骆丑来到后花园。后花园里围着墙种了一溜树。高大挺拔几乎挨着天边。树前栽着花草,此时有些花开得正好。飘出淡淡幽香。花园的中间有座不大不小大约四十丈见方的小湖,湖中央有座假山,山上边盖着一座两层的阁楼。 往假山去的地方,有条莲花石小道,顺着小道上了假山,启门进入阁楼。第一层骆丑根本没有停留的意思,直奔二楼而去。登高望远,花园地角角落落尽收眼底,有什么人来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这里吧,一会贵客们来了。悄悄的引到这里来。别惹起他人的怀疑。”骆丑把窗户关紧,回头见阁楼地二层放着两张桌子。一张顶多坐八个人,又道:“将两张桌子拼起来,爷今天请十三位贵客。” “是!”掌管知道骆丑今天请的客有门道,知情地人越少越好,亲自干起本属小二干的粗活,动手把两桌桌子拼了起来。拼好,又把十四张椅子均匀的摆放,分出主客来,抬头用袖子轻拭一下额头的汗水,问道:“敢问爷今天请的是什么客人?” “一会,你自然知道!”骆丑说完,低下头开始思考一会该如何控制住场面。 “那上什么菜?”掌柜地又问道。 “自己看着办!”骆丑恼怒掌柜打断他的思路,声音透露出严厉。 “是,是,小地明白!”掌柜倒退着出了屋,一边下楼一边抬手虚扇自己,心中暗暗骂道:“你说你啊,太他妈笨了,怎能问出那样的问题?亲王请客自然得上最好的饭菜,这样的问题还需问?”骂完,又想:“究竟请的是何方神圣,我又不是神仙,这饭馆里人来人往的,怎么可能分出哪个是亲王请的客人?” 心中犯着糊涂,掌柜的穿过一座院落,又穿过一座院落,又穿过一座院落,来到得流人间大堂,拐间柜台后坐下,撑着脑袋仍是想不明白如何分辩哪个是亲王要请的贵客,正发着愣,眼前人影一晃,走进两个人来,一个耄耋老头,一个精壮少年。耄耋老头掌柜的认得,是骆家宗主,今看高寿已经八十六了,名叫骆崂。这可是个稀客,慌忙从柜台后边迎了出来,满面春风地道:“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好久没来了,就来这转转!老喽,老喽,也不知还能再来几次!”骆崂人老却有精神,中气颇足。 “人都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骆老爷过了七十三这道坎,又过了八十四这道坎,且活首呢,最少能活一百岁。”掌柜地溜着须拍着马。 “借你吉言,活到一百岁,我就在你这店里摆上流水宴,甭管他乞丐花子,还是平头百姓,只要来只管吃,吃他个十天十夜。” 两个人站在那里就聊起了闲天,旁边那精壮少年举手轻轻一咳,掌柜的才去看这少年。突然觉得这少年有些面熟,仔细一想在骆府里见过,心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分辩哪个是要请地客人。不敢再站在那里扯闲篇,领着就往后院走,边走边大声吆喝着:“贵客一位,甲字第一号房,小二伺候着。” 香流人间一共三间院落,一座临街阁楼,以甲乙丙丁排序。与后花园相临的那个是以甲相称,是专门接待贵客的。往前那座院落以乙字相称,是专门接待官宦的。再往前那座院落以丙字相称,专门接待有钱的商人的。临街的大堂以及阁楼是接待普通人的。 掌柜的吆喝完,亲自领着往后去,穿过两座院落,并没停下。直接进了后花园领着上了湖中地阁楼。上阁楼之前,掌柜心中还犯着嘀咕,等到骆丑往里迎才确认自己没有领错人。三个人进去,两个人出来,又把精壮少年安排进甲字一号房,怕错过了第二位贵客,掌柜一溜小跑的回到大堂,坐到柜台后才敢暗暗的喘一口大气。凭着来人身边跟着的人,掌柜也算把骆丑要请的贵客一一领入阁楼,再把跟在贵客身边的精壮汉子分别安排进甲字一到十三号楼。来来回回的,一趟又一趟,终于把人都带齐了。又让五个最信得过的小二守住后花园的入口。不准任何人靠近,紧绷着的神经才算放下。身上地衣服几乎湿了个精透。 人都到齐了,骆丑坐到主位,让众人落座。骆崂是宗主,便在骆丑的左手边坐下。王庄是丞相,在骆丑的右手边坐下。其他地人管职大小相宜。便相互谦让起来,让来让去。足足让了一刻种,才算全都坐下。这时,菜开始上了,一会的功夫便上了满满一桌,骆丑盯着菜,不动筷也不说话,其他人自也就发着呆,盯着菜一言不发。因为是密谈,所以旁边没有小二伺候,倒美了几只苍蝇。嗡嗡嗡。这盘菜上停停,那盘菜上站站。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骆丑长长叹了一口气。 让座让了一刻钟,又等了一刻钟,眼瞅着已过了小半个时辰,来得早得甚至等了一个多时辰。时间长加上不知骆丑请这顿饭地意思何在,丞相王庄已察觉出这饭吃的有点鸿门宴的意思,借着骆丑的这口叹气,问道:“骆亲王有心事?” “也没什么心事,就是有点发愁!”骆丑道。 在等这一干人等之时,他又盘算好一件事。虽然骆郢是非杀不可,但这事不能由他提出来。第一,弑君是个重罪,如果刺杀不成功(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万事都有个万一。),提出来的人便是主谋,那可是诛杀三诛地大罪。第二:他是骆郢的亲弟弟,提出来要杀哥哥不合适,让人觉得他六亲不认,必狠手辣,为了能当上王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第三:将来他可是要当大王地人,提出来之后,名声不好。名声一不好,百姓就有怨言,**下坐的江山就不稳。所以,得想个办法,让别人提出来,而他则要装作被逼无奈,不得不接受的样子。 “不知为何事发愁?”王庄继续问道。 “唉!”骆丑又叹了口气,同时给坐在左边第三位的赵术使了个眼色。 赵术原来是南越人,虽说姓赵可与南越王赵没有一点关系。本来,他爷爷也不姓赵,跟着赵佗来到南越,呆得时间久了便想起老家赵国来。时间越长,越想老家,后来娶了个南越土著当老婆,生了个儿子便以赵为姓,自此赵术他爹便姓了赵,生下赵术后赵术也就姓赵了。 赵术今年三十八岁,生得虎背熊腰,传说曾一拳打死一头牛,所以别人又称赵铁牛。按说,一拳打死一头牛应该叫赵一拳或者赵铁拳才对,可为什么却叫成了赵铁牛?这没人知道,反正你叫我叫大家叫,至于是谁是最先开口叫就无从查考了。如今,赵术是闽越国的右将军,手下掌管十多万人马,于是人们又改了称呼,见了都称赵将军,没人敢再叫赵铁牛。 赵术十六岁那年,在家乡杀了人逃到闽越。为什么杀人,杀的是什么人,没人问赵术也没说过,反正是背着一条人命官司到了闽越。一个人离开家乡来到陌生的地方,混口饭吃是件极难的事,于是投了军,成为一名普通的兵卒。 先前,闽越有几个部落叛乱,赵术杀敌勇敢,被骆丑欣赏,收到身边听用,一路提拔,从一名兵卒,只用了二十二年时间便成为手握重权的将军。这一切都是出于骆丑地欣赏,也可以说是出于骆丑地恩情,所以赵术绝对算得上骆丑心腹中的心腹。 骆丑使地这个眼色什么意思?跟了骆丑二十二年的赵术哪有不知道的道理,当即站起身,喝道:“亲王为什么叹气?这还用问吗?亏你还是个丞相呢,连这都看不出来?大汉兵马屯集仙霞关。大战一触即发,眼看闽越百姓将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当然是心忧国家与百姓的安危,才频频叹气!”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这等小事!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大汉现在地日子其实也不好过,北有匈奴侵扰,南有淮南密谋造反,前后受敌本就施展不开,现在又想对我们用兵。捉襟见肘的,谁胜谁负,还是个未知数。何必为此叹气。”王庄笑道。 “王丞相说的没错,可现在事情有变!”骆丑道:“我刚刚得到派往淮南的探子回报。说长安的刘彻已发现淮南王准备造反的阴谋,派兵把整个淮南国团团围住,不日将剿灭淮南” 这是一件大事,闽越所以出兵打南越,仗的就是淮南王刘安的势。如今听到刘彻已发现淮南造反的阴谋,并派兵将淮南国团团围住。个个焦急如焚。 “这事可属实?”王庄的脸全变了色,惊慌地问道。 骆丑点了点头,反正那时交通非常不便,谁也没有办法证实他说的是真是假,又给赵迁使了个眼色。 赵迁心领神会,道:“王丞相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是怀疑骆亲王呢还是怀疑探子探来的军情。诸位想想,咱们派往淮南地使者为何迟迟没有音信?一定是汉人已把淮南国给团团围住,把使者困在了里边。诸位再想想,汉人为什么突然往仙霞关屯兵七万,一定是发现我们与淮南勾结。所以屯兵仙霞。以防我们前去救援淮南” 赵迁这样一说,众人也都觉得有理。暗暗把头点了点。 等了一会,见众人只是点头,没人说话,赵迁接着又道:“这可怎么办?等汉人解决掉淮南,一定会来攻打我们的,那时闽越就完了。” “赵将军怎么能确定汉人解决掉淮南就来攻打我们?”骆丑开始与赵迁一唱一喝演起双簧来,道:“刘彻发现淮南意图谋反不假,可未必能发现我们曾与淮南勾结,仙霞屯兵七万,也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地巧合,就算是个巧合又怎样?我瞧新登基的刘彻不是一个善茬,前不久就使了个计策要全歼匈奴主力,虽然最后没有得逞,可完全可以看出他是个有野心的君王。匈奴在漠北纵横上千年,国力之强十个闽越也比不上,他都要将匈奴吃掉,何况我们一个小小的闽越”赵迁道。 “匈奴是匈奴,咱们是咱们,这是两码事!”骆丑道:“我听说,匈奴常常侵犯汉人领土,因此刘彻才会动了全歼匈奴的心思。我们闽越建国初到现在,从来没有犯过汉人一寸土地,他有什么理由来打我们?” “要打我们还怕找不到理由吗?”赵迁道:“按说,我们是大汉地属国,可立国这么多年,可给大汉上过一次贡,国王可去长安朝拜过一次?没有,从来都没有,这便是要打我们的理由。而这一次大王擅自出兵攻打南越,可曾事先通报大汉,得到皇帝地批准?也没有,这可是大不敬之罪,更是讨伐我们的理由。所以,小将可以断定,只要汉人解决了淮南之事,必会挥军而来,对我们进行讨伐!” “要讨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骆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道:“就像王丞说的那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凭他那仙霞关的七万人马又能把我们怎么样?我们国虽小,但兵力也不少,或能与敌一战!” “小将在军营中呆了二十多年,深知排兵布阵之道!仙霞关是个战略要点,汉人只要占着不动,就可立于不败。等淮南国事情解决掉,那里的兵马再往仙霞一调,只怕兵马人数在三十万左右,我们哪是他们的对手!”赵迁道。 “赵将军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们有三十万兵马,我们也有三十万兵马,大家兵力相当。也算旗鼓相当。再说,我们还占了个地利与人和,或能与他一拼。”骆丑道。 “亲王有所不知!大汉有三多,我们根本不是对手!第一多是国士多!按其国士面积,大约是我们的三十四倍,人口自然也是我们的三十四倍,能调动地兵马大约在一两百万,我们比不过,如何战?第二多是铁器多!我们地刀枪箭弩所用铁器,虽大多是由淮南供应。可淮南也属于大汉,只怕其一年的产量可抵我们百年之用!听说汉人不仅刀枪剑弩都使上了铁,而且盔甲也使上了铁。再看看我们,有一半地兵器还是青铜。使的甲大多也是皮甲,如何战?。第三是弓弩多!汉军步兵几乎人手一弓或者人手一弩,我们虽也有弓,可弓的射程不及人家弓的三分之一,更不及人家弩的十分之一。士兵还未冲到射程,早被人家射死。这种仗根本没有办法打。” 赵迁喘了一口气,接着又道:“就算汉兵不再往仙霞关增兵,南越又岂会不报我们打他之仇!仙霞关的汉兵虎视眈眈,牵扯我们太多的兵力,只需派出十万兵马,那就会让我们受不了。现在情况不是大汉处于腹背受敌之势,而是我们处于两面夹攻之势,随时都有亡国的可能!” “赵将军不提南越之事我倒把一件事给忘了!”骆丑拍了拍额头,好像刚想起来一样,道:“今天下了早朝。回到家中。发现有个南越派来地使者正在等我。态度傲慢的跟我说了一件事情,让我一怒之下将他杀了!” “他跟亲王说了件什么事情。竟让亲王生那么大的气?”王庄道。 “不说了,都是一些无稽之谈,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骆丑越是这样说,别人越是想知道,王庄又道:“究竟说了什么事,若真是无稽之谈,大家也好乐上一乐!” “既然王丞相想知道,那我就当个笑话讲给大家听听!”骆丑清了清嗓子,道:“那名使者说,汉人派了七万人马,顺着藏柯江一路东下,到了一个叫什么夜郎地国家。夜郎国王对汉兵态度傲慢,竟问出夜郎与汉孰大的话来,带兵地将领一怒之下杀了夜郎国王,收编夜郎军队,得兵三十万,又加本来的七万人马,一共三十七万人马已浩浩荡荡开入南越国。你们说,这不是无稽之谈是什么?世上哪有什么夜郎国,又哪有什么藏柯江。汉人正在剿淮南王刘安呢,又怎么可能分出七万人马由水路去援南越?” 骆丑说这是一个笑话,可在座的人谁也没笑,并且有七成往上相信被骆丑杀了的使者讲的是实话。世上有没有夜郎这个国家没人知道,但闽越与南越相邻,有许多人是去过南越地,尤其是赵佗没死前,年年向南越纳贡时,在坐的一半官员都去过南越,知道南越有这么一条江。这一下,人人地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大家只是在阁楼里说话,一桌的好饭菜没人动上一筷,倒便宜了那几只苍蝇,不断在满桌的菜上变换身影。知道了闽越现在所遭受到的处境,在座的人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出一声,屋子突然沉静下来,气氛也紧张起来,苍蝇的嗡嗡声在寂静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刺耳。骆丑盯着一只苍蝇,看着它从这道菜上落到那道菜上,在从那道菜上落到另一道菜上,几乎每道菜上都落了一遍后,打破寂静道:“今天,我请大家来吃这顿饭,就是想商量出一个办法来,看看如何面对现在的困局,明日早朝之时好向大王建议!” “打是打不过的,就算侥幸战胜一场,汉人的援兵会源源不断地过来,而我们地土兵死一个则少一个,直到最终亡国!”赵迁道。 “那……就跟大汉求和吧!”有个王亲开口道。 “求和,谈何容易!”王庄道:“我当年在会稽为书吏,因为一点小事被县令栽脏陷害,没办法逃到了闽越这事大家都知道。曾经是个汉人,汉人的脑子如何想问题我是再清楚不过。他们都是好面子地人,我们打南越而不呈报,让天子来决定能打不能打,这会使大汉觉得很丢面子。如果不给一个交待,只怕不会收兵。” “不就要个交待吗?与淮南勾结是我的主意,攻打南越也是我地主意,一刀把我杀了,再把我的脑袋送给汉人,这算不算是一个交待?”骆丑站起身,大义凛然的道。 “算是一个交待。可……”王庄欲言又止,终于把嘴巴闭了起来。 “可什么,你倒是说啊!”骆丑追问了一句。王庄把嘴闭的更严。 “他的意思是!”一直眯着眼,好像一块呆木头。没有说一句话的骆崂突然道:“你的份量不够重!” “我的份量不够重?我是闽越的亲王,掌管全国的兵马,我地份量都不够重,谁的份量才够重!” 面对骆丑的质询,谁也不敢说话。最后还是骆崂道:“唉!为了闽越地百姓,看来只能杀掉大王。向大汉赔罪,希望可以苟和吧!” “杀大王?我哥哥?不行,绝对不行!”骆丑坚定的把脑袋摇了摇,道:“这是弑君!” “骆亲王,为了闽越地百姓,也只有这样了!”七八个王亲以及大臣,七嘴八舌的道。 “什么为了闽越的百姓,我看你们都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吧!”骆丑看着那些说话的人,冷冷地道。 “不管为了百姓,还是为了我们自己。死一个人总比全国的人都死了强吧!”有个王亲道:“再说。等王城破了,大王不还是一个死字!早死几日与迟死几日。又有什么区别?” “你……”骆丑指着那个王亲,半晌无语,过了一会颓然坐了下去,道:“杀了大王,我地亲哥哥,向大汉道歉。大汉接受,倒也罢了,若不接受呢?” “杀了还有一丝希望,不杀一点希望也没有。若大汉不愿接受,那只能打了,打不过时大家坐船逃到海上便是!当年,我们的先人,不也是这样干的吗?”另一个王亲道。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骆丑痛苦的摇了摇头,道。 “也只能这样了!”在座的都痛苦的把头摇了摇,唯有骆崂又像一块呆木头一样入了定,一言不发。 “幺叔,你是家长,你说呢?”骆丑问道。 “哦,人老了,精神头就不好,老想犯磕睡。既然是骆郢犯下的罪过,那就这么办吧!”骆崂道。 “可,这事让谁去办呢?”骆丑提出一个新的问题。 “依我之见,这事得由骆亲王来办!”王庄道。 “我?”骆丑诧异的问了一句,连连摆手道:“本来我就反对弑君,又怎能亲自去杀自己的哥哥,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王丞相在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王庄道:“我有三个骆亲王必去地理由。其一:仙霞关地汉兵虎视眈眈,南越的兵马又说到便到,这事宜早不宜迟,最好能在今天晚上对手!” “今天晚上动手?简直是开玩笑,宫门已闭,大王已经安寝,怎么动手?”骆丑道。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骆亲王必须得去地第一个理由。”王庄道:“我们在此密谋,人数太多,难保明天没有人偷偷向大王泄密,今天晚上必需动手,确保不会生变。而在坐的诸位,能在三更半夜出入王宫的,唯骆亲王一人耳。” “王丞相说的有理!”诸人纷纷点头,除了再次入定的骆崂。 “第二:大王的疑心非常重,其他的人就算进去,大王肯定戒备,唯有骆亲王去能够接近大王,杀其一个毫无防备!”王庄道。 “王丞相说的有理!”诸人又都把头点了点。 “第三:骆亲王是大王的亲弟弟,只有骆亲王动手,才能让大汉相信攻打南越或者勾结淮南是大王的一意孤行,与其他人无关!”王庄道。 “这……”骆丑迟疑了一下,王庄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转头对骆崂道:“幺叔,你是宗长,你说了算。” “唉!”骆崂闭着的眼半张起来,道:“为了闽越的百姓,只能为难你了,左手斩右手,何其忍也!” “好!我去,为了闽越的百姓!”骆丑把头点了点,道:“不过我有两个条件。其一:王丞相的话提醒了我,为了防止泄密,在刺杀成功之前,所有的人都得留在这间屋内不许出去。其二:我需要一个助手,用仙霞关局势有变的借口入宫,所以赵迁得跟我走。你们可有意见?” 千难万难的,骆丑总算答应了行刺骆郢这码子事,莫说只是两个条件,就是二十个条件也得答应,何况这两个条件也没什么,合情合理,众人纷纷点了点头,只有骆崂没有点头,瞧了骆丑一眼,嘴角挂出一道耐人寻味的微笑。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巢二王 骆丑这一生听过很多故事,大多已记不起来,还有许多忘了细节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唯独有一个故事始终记忆犹新。也许是因为这个故事与他有着血脉般的关系,也许是因为这个故事他听了太多遍,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这个故事就像烙在马**上的印记一般,清清楚楚,想忘都忘不了。 这个故事一共分为两个部分。上半部分说的是自己有个祖先,名叫勾践,有一年跟吴国打仗打不过,败了之后吴王要杀他,于是勾践就装疯,还哭着喊着尝吴王的粪便,以示对吴王的忠心。如此过了三年,吴王见勾践满忠心的,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见勾践贪生怕死,为了活命连粪便也吃,不足为虑,便把勾践放回越国。自那后,勾践有榻不睡非睡在柴火堆里,有美食不吃饿的时候添一添胆汁,终于以三千铁甲吞并了吴国。故事的第二个部分说的是另一群祖先,也是因为打仗,这次的主角换了,不再是吴国换成了楚国。越国打不过楚国,国王也叫楚王杀了。可是祖先们不愿受楚国的统治,傲气十足的上了船,漂流直下,到了现在的闽越又开创了一个全新的国家。 小时候,父王经常给他讲这个故事,讲完后告诉他两个道理:一个是要有志气,一个是要有忠心。长大后,和亲戚朋友们在一起也常会说起这个故事,谈的还是志气与忠心,互相鼓励,要学当年祖先不伺二主的忠心与三千铁甲吞吴的志气。把闽越从南越地阴影之中摆脱出来,把会稽这片越国故土夺回来。 受这个故事的影响,骆丑以为。当暗示出弑君这个想法后,那些王亲们,那些大臣们,那些从小被这个故事所熏陶的人们。一定会反对,一定会对骆郢忠心耿耿。并拿出北击大汉南打南越地志气,事情将会很难办。所以,他将自己的心腹全都叫来,并且把地点安排在香流人间,筹划一旦遭到坚决的反对便使用血腥的震压。可是。让他想不到地是,所有的人都同意弑君。没有一个人反对,究竟是如今地人没有了祖先的那种志气忠心,还是因为夹杂着其他的什么原因,他想不通。从阁楼到大堂,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就是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此时正是亥时初刻,大堂里的客人很多,见到骆丑后纷纷起身行礼,口称骆亲王,问着好。不知怎么搞的。骆丑很想笑。一想到明天自己摇身一变成为大王,这群在今夜还称他为骆亲王地人脸上出现复杂而奇怪的表情他就想笑。不过。他忍住了,黑绷着脸,甭管认识不认识地,一一回了礼,领着赵迁出了香流人间的大堂,经过一条僻巷,拐了进去。 “知道我独叫你出来什么意思吗?”骆丑压低着嗓子问道。 “知道!”赵迁点了点头,道:“您准备用什么刺杀骆 用什么?这是一个问题!骆丑身为亲王,又是骆郢的亲弟弟,享有挂剑晋见的特权。但骆丑掌管着全国兵马,却没有悬剑的习惯,嫌那东西沉甸甸挂在腰间十分的别扭,不方便。以前进王宫不带剑,今天去王宫却带了剑,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自己有图谋吗? 骆丑眼珠子转了两转,瞧到刘迁腰间的剑,道:“把你的剑解下来我试试!” 刘迁把剑解了下来,骆丑拿了往袖子里塞,剑有点长,塞不进去不说,在袖子里鼓鼓囊囊的,起不了一点隐蔽的作用,只要不是瞎子都可看出那里边藏着东西! “小将家里有把精致地匕首,要不跑回去给您拿来?”赵迁接过剑又挂回自己腰间,道。***** “时间跟不上了,何况你办地事情还多呢!”骆丑道:“王城里的兵马,你能控制多少?” “八成往上!”赵迁道。 “让自己信得过地将领把守四座城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你再亲自带一只精兵,藏在宫外等我,一个时辰之后我没出去,说明已将骆郢刺死,你率兵马上接管王宫防务。一个时辰之内我出来了,说明事情没有成功,咱们带着兵马再杀进去!” 骆丑压着嗓子道,话音刚落,有队巡逻的士兵从街道经过,听到僻巷里有动静,带队的屯长举着火把朝里边怒喝一句:“谁?” “我!”骆丑道,领着赵迁朝巷口而去。 “你他妈是谁,我怎么知道?报上名来!”那名屯长喝道。 “大胆!”赵迁已冲了出去,一个大耳光扇在那名屯长脸上。旁边的兵卒见了,挺矛就要往上围,借着屯长手上的火光看清打人的是右将军刘迁,又都把矛收回,往后退了两步,心中暗道一声:“屯长这次麻烦大了,竟敢骂右将军!”紧接着,里边又转出一人,兵卒们更加惊愕,有几个胆小的小肚子的都打起颤,暗道:“屯长今天算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骂的原来不是右将军而是闽越的第二号人物——亲王骆丑!骂骆亲王他妈等同于骂闽越大王他妈,这该如何收场?”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不用赵迁再扇大耳刮子,屯长已开始自己扇了起来,用力也真够猛的,两三下嘴角已扇出血来。 “算了,所谓不知者不罪!”骆丑制止屯长继续扇下去,眼睛却盯在屯长左手持的矛上,道:“把你手上的矛取来我看!” 那名屯长心中一惊,以为骆丑生气到要用矛当场刺死自己,哆哆嗦嗦的把矛递了过去。把矛交到骆丑手上,屯长就将眼睛一闭,直愣愣的站在那里等那一刺。等了一会见无矛刺来。睁开眼睛再看,只见骆丑把那根矛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颠来倒去再看看,心中顿感奇怪。也不知骆亲王怎么对自己这根普普通通的矛如此感兴趣,翻来覆去地看个没完没了。 “赵迁。把你身上的剑拿来用用!”骆丑道,拿过剑在矛上比划了一下,在矛头下方五寸左右的地方砍了一下。把矛头斩下拿在手中,将矛身交给那名屯长,道:“你们继续巡逻去!” “遵令!”屯长拿着没有矛头地矛。给骆丑、赵迁各行了一个大礼,满腹狐疑的带队而去。走出里许路。还是想不明白,骆亲王砍下一段矛头是什么意思,不过心中也暗暗高兴,手中矛没了头总比自己没了脑袋强多了,不再多想,带着队巡着逻。 矛头也就一尺左右长,骆丑把它藏在袖中谁也看不出来,与赵迁告了别,一人来到王宫门前对守门的郎官说有重要军情向大王禀报,让他赶快通知大王。郎官不敢待慢。把骆丑请到屋里歇脚。自己屁颠屁颠的往内城赶。到了内城门口,又让当值地太监去通知总管。等了片刻,总管太监来了,郎官于是把骆丑有急事通传的事情讲了。 平常里,骆丑从来没有这么晚找过大王,太监总管心想坏了,一定是前方战事出了问题,让郎官稍待,一溜烟地去通知骆郢。骆郢新近刚得了个美人,早早的拥着美人正在床上瞎搞,听到门外太监总管说骆丑有军情大事要报,也无心瞎搞下去,一边穿衣,一边道:“快传!” 骆丑向里进,骆郢往外迎,两人在走廊上碰了面,突然,骆郢感觉骆丑有点不对劲,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心中咯噔跳了一下,离骆丑还有四五步远停了下来。骆丑见骆郢停下了身,也就停下了身,行了个大礼,道:“大王!” 骆郢说不出骆丑哪里不对劲,眼前的骆丑还是天天见面熟得不能再熟的骆丑,可自己地后背没来由的发凉,心乱跳不止,继而发现骆丑看自己地眼神不对,以前都是直视自己,今天眼神有些飘忽闪烁,似乎还带着点其他的意思,于是笑道:“弟弟今天怎么了,为何如此看我?” 入王宫之前,骆丑一点也不紧张。不仅不紧张,还有一种山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踌躇满志。不就是杀个人吗,与杀一只鸡有什么区别,而且只要杀了这个人,带来的好处可谓无穷无尽,受这等好处的刺激,他反而有几许期待,几许冲动,巴望着能够马上见到骆郢,然后一矛刺死。 可当真见到骆郢后,骆丑突然紧张起来,紧张之中还带着些许不忍。 骆丑所以会紧张是因为父王死后骆郢便成了掌管闽越生杀大权的大王,他骆丑的地位虽然也是极其尊贵,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自己的性命终究在骆郢的手上握着。经年累月之后,每天在心中提醒自己不可走错路踏错步,否则极有可能被骆郢诛杀,这就养成他一见到骆郢就会感到害怕的性格。不见骆郢时,他能把骆郢杀一千遍一万遍,想怎么杀就怎么杀。一见到骆郢,他就被骆郢身上地那股王势震住,忍不住紧张起来。 至于不忍,是因为想起小时候两人一起玩闹地快乐场景,想起自己被别人欺负哥哥帮他打将回去的种种小事。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要放弃刺杀骆郢地打算,不过那仅仅是一闪而过的念头罢了,为了能够登上王位,在心中嘀咕不杀骆郢闽越便会灭国这句话,很快又坚定了刺杀信心。 听到骆郢的问话,骆丑知道自己太过紧张了,以至于让骆郢发现了不对头,盘算自己得马上恢复正常,不然一切都将前功尽弃。运气不错,骆郢的掩襟袍子扣错了一排,看起来可笑,给了骆丑一个摆脱紧张的借口。 “哥哥的衣服扣错襟了,还怪弟弟看你的眼色不对!” 骆郢低头一看,衣服果真扣错,自嘲了一句:“唉!你瞧瞧寡人,一听外边报弟弟求见,心中一急。慌中出错,把襟都扣错了,倒让弟弟见笑了!” “弟弟岂敢见笑!汉人有句话说的不错。君王有忧,大臣们就应该检讨过错。大王今天扣错了襟,可见心中已有忧愁,这都是弟弟没有把国家治理好的罪过!” 两句话一说。骆丑的紧张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骆郢把襟解开抬头再看时已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头。便又朝前走了两步,道:“弟弟深夜求见,说是有重大军情相报,究竟是什么事?” 骆丑也往前走了两步,此时离骆郢只有一步之遥。只需把右手往下一垂,手中的矛便会握住。在往前一伸,便可刺中骆郢。可是,他还不能这么干,能刺中不代表能刺死,若一击不中,左右站着的太监就会一拥而上把他拿下,那时别说当大王了,全家地小命都难保了。他得找个十拿九稳的机会,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旁边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个。稳稳妥妥的办好这件事情。不能冒险,绝对不能冒险。“机密大事。盼能与哥哥秘谈!” 骆郢迟疑了一下,刚才地心惊肉跳,后背发凉,还是让他有些戒意。又把骆丑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没带兵器,把头点了点,让总管太监前边带路,来到一间密室。 入了屋,骆郢在一张圆凳上坐下,刚才与美人耗力太多,现在有些口渴,也不管桌子上的茶已凉,拎起茶壶对着茶嘴咕噜噜喝了一气,放下茶壶后,道:“现在可以说了!” 骆丑把门闩上,回过身来,神情异常地严肃,压着嗓子道:“大王,不好了,仙霞关那边传来消息,大汉兵马二十多万,已过了仙霞关,攻破我们的第一道防线,不久将会打到王城!” “什么,这么快,不是说仙霞关只有七万汉兵吗,怎么又成了二十多万?”骆郢大吃一惊,从凳上站起身来,马上又开始埋怨起来:“当初,打南越,寡人说什么来着,不能打,千万不能打!可你们非要说能打,并说已与淮南王刘安商量妥当!现在呢,南越打不过,大汉又派大军征伐,淮南国连个动静也没有,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大王,臣还带来一个消息,是从汉军那里带来的,他们说可以停止攻击,不过……”骆丑越说越低。 “不过什么!汉人开出什么条件,你倒是说啊。”骆郢朝骆丑靠去。 骆丑站的位置十分有艺术,他是右臂靠墙站着,所以骆郢想要靠近只能把身子贴近他的左臂。骆郢才把身体贴近骆丑地左臂,侧着耳朵往骆丑嘴上凑,骆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左臂,越过骆郢的肩头,在骆郢地左脸颊处拐了个弯,紧紧捂住骆郢的嘴。与此同时,骆丑的右手一垂,短矛已握在手中,对准骆郢的心脏狠狠刺了下去,见骆郢挣扎的厉害,又把手中矛在骆郢的胸膛里转了几个圈。 骆郢拉拽骆丑堵嘴的双手慢慢垂下,整个身体也往下溜,眼看已是不行了,这时骆丑把嘴凑到骆郢的耳边,轻轻道:“汉人说,只要杀了罪魁,这仗自然就不打了!” 说完,将自己沾满鲜血的右手在骆郢衣襟上擦了擦,在刚才骆郢坐过的那张凳上坐下。低头见到已经死了地骆郢把两只眼瞪得溜圆,看起来糁人,又起身用手去闭那双眼。拉下眼皮合上,手指松开眼又睁开,合上睁开,试了几次后,他也懒得再去合,把骆郢地衣服往上拉,盖住那张恐怖的脸,然后回到凳子上重新坐好,静静地等着。直到听到太监总管敲门慌张的喊着:“大王,不好了,右将军赵迁造反,已攻破城门,正朝这边杀来……”这才站起身,长松了一口气,感觉到整个后背都湿了。 这边骆丑杀骆郢杀得惊心动魂,那边徐胜利躺在竹编床上却做了个噩梦。梦到自己回到了现代,也不知什么原因杀了一个人,那人长什么样在梦中显得模糊看也看不清楚,反正杀了人之后才把人藏到床下,警察破门而入,这时梦也醒了。 徐胜利坐在竹编席上,回想刚才这个梦是什么意思。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听到城外乱成了一锅粥,到处是小孩的夜啼哭声。以及大队兵马调动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天微微明才渐渐安静下来。 没动静了,而且骆亲王府的大门一直没被兵卒所破,这证明着骆丑已经成功了。徐胜利叫来仆人洗了一把脸。坐在堂屋静候骆丑前来拜见,果真过了没多久。骆丑耀武扬威地带着一队人马而来,手中拎着一块白麻包裹着的东西,兴冲冲走了进来,将血腥味十足的白麻布展开,里边露出一颗张着嘴。死不瞑目地头颅来。 “骆亲王,哦不。闽越王,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徐胜利扫了那颗头颅一眼,虽不认得是谁,但也知道肯定是骆郢的人头,笑道。 “不知下臣哪里做的不对?”骆丑惶惶恐恐地道。 “闽越王谦虚了,怎能对我称臣呢,我又不是当今的陛下,该我问你叫大王才对!”徐胜利道。 “可你是大汉地使者,代表着陛下。还有,我现在不还没得到当今陛下的册封。也称不上闽越王!”骆丑笑了笑。不过徐胜利称他为闽越王,还是十分的受用。又道:“究竟下官哪里做的不对,惹得徐大人生气?” “我还没有吃早饭呢,你把这么恶心的东西摆在桌上,试问我还吃得下饭吗?”徐胜利站起身,道:“把这颗人头放入盒子,撒上石灰装好,我要带回长安!” “徐大人这就回去了?” “是啊,闽越之事已定,不回去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徐胜利朝门外走去,回头一笑,道:“再说,我回地越快,陛下的册封文书才能越快送达闽越,大王地王位也好早一日名正言顺。” 骆丑当然想让徐胜利赶快回长安,也希望刘彻册封其为闽越大王的文书能早一日送达,可是现在徐胜利还不能走,最少今日不能走。骆郢虽死,可效忠于骆郢的人肯定还不少,其中也不乏也有想自力为王的人,所以他在今天安排了一场好戏,把整个王城的市场腾空,搭出来观赏台,要在市场里大开杀戒。 这场屠杀既是杀给闽越人看的,也是杀给徐胜利看的。杀给闽越人看,是告诉闽越人,他已靠上大汉这棵大树,千万千万不要有非份之想,他可是有大汉给撑腰的。杀给徐胜利看,是要表达他对大汉的忠心,不仅诛了罪魁祸首骆郢,还要把骆郢的嫡亲全部诛杀,虽然这些人也是他地至亲。 “徐大人可否迟一日再走?”骆丑以肯求地语气道。 “为何?” “闽越的罪魁骆郢虽诛,可其儿孙尚有二十几个,我已在王城摆下刑场,希望徐大人能够前去监斩!” 徐胜利明白骆丑地意思,不就是想借他的势吗?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势好借,但他代表着大汉,大汉这个势却是个好东西,谁也招惹不起!不过,骆丑既懂得借势又心狠手辣不念亲情,倒又让徐胜利担心起来,暗想莫要杀了一只狼又养出一头虎来,嘿嘿的笑道:“他们也算是你的侄儿,侄孙,你能下得了手?” “臣眼中只有当今的陛下,没有亲情!”骆丑大义凛然,朝长安的方向拱了拱手,道。***** “妈妈的,你杀你家人,老子只是去看看罢了,又有什么关系!”徐胜利在心中暗道一声,道:“闽越王的忠心真是天地可表,回到长安之后我一定向陛下如实禀报。那咱就别等了,这就走吧!” 市场的面积本来不小,容得下万人左右,不过如今听说要在这里斩杀王族,全城的百姓几乎全城出动,再加上警戒的土兵,市场就显得小得可怜。 来迟的人,全被挡在市场之外,然而他们并不愿如此离开,都聚集在市场两边的街道茶馆,有些性急的甚到攀到了房顶。据后来不完全统计,那天踩挤而死的人多达百人,被压塌的房屋几近百间,捡拾掉的鞋子无法统计。 徐胜利与骆丑跟绑赴刑场的人走地是同一条路,这条路共有近万名兵卒守候。几乎一个挨着一个,分成两排,从刑场一直延伸到骆丑家门口。 出了门。上了马车,直奔刑场而去。刑场正中央搭了块彩棚,昨夜曾与骆丑密谋的人都在彩棚上坐着,等到骆丑来了。纷纷对骆丑拱手祝贺。骆丑一介绍完徐胜利,那些人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骆丑要杀骆郢呢,原来大汉的使者就在他地家中,有大汉支持,还有什么事不能干出来。 众人都把徐胜利往最中间的行刑人位置上让,徐胜利推辞了一番。坚决不坐,告诉众人他只是来瞧瞧。并不是行刑官。话一说出,众人也不再相让,骆丑一**坐在中间,徐胜利坐在骆丑的左边相陪,王庄坐在徐胜利的旁边。 彩棚前,二十多步远地地方放着四个木墩,每个木墩后边站着一个敞胸露怀的彪形大汉,每个大汉手里拄着一柄巨斧。说是巨斧,是因为这斧头是专门造来砍人脑袋用地,背厚刃广。用来伐木估计树没放倒人已累死。月牙形的刃面拉直了量足有两尺。比普通的斧子大上七八倍,如果不是四个大汉长得实在壮实。估计都不见得能举起来。 四个大汉后边跪着二十多个人,五花大绑的,都低着头,每个人背后站着两个昂首挺胸的持矛兵士。他们一个个地身上衣着华贵,一看便是骆丑要杀的二十多个骆郢子孙。 再往后,是一圈士兵,背对着彩棚,手上地矛平端,对准人头攒动的百姓。百姓很多,黑压压的一片,数都数不过来,能容万人的市场里,今天估计挤了足有两万人,互相之间贴的很紧,想转个身都十分困难,一双双眼睛勾勾的看着四个木墩,等待着血淋淋的场面赶快开始。 人群麻木的眼神是徐胜利不想看到的。耀武扬威,拿着手中矛威逼喝骂百姓的兵卒也不是徐胜利想看到地。四个持巨斧地大汉以及待会将要出现的血淋淋场面更不是徐胜利想看到地。于是,徐胜利要把注意力转移,先是看到一只飞来飞去的蜻蜓停留在一根木柱上,呆呆的,几乎与那根木头溶为一体。每杀一个人,围观的人总会喝彩声一片,杀到第四个人时它飞走了,也许是受不了人群的喧闹。 没了蜻蜓,徐胜利很快又发现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杀到第九个人时,它好像被风卷起的一片树叶,卷到了顶棚上边,再也看不到。 杀到第十个人时,徐胜利突然发现铺了布的桌子底下有两个螳螂正在比刀法,你来我往的打得甚是精彩,便低下头去瞧。 每杀一个人前,总会有个人站在彩棚的一角,朗声唱喝,说杀的人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任什么官职,干过什么坏事,最后再加上一个意图谋反。如果实在找不出那人干过什么坏事,就以一个决图谋反一笔带过。朗唱的那人说的是闽越语,叽哩呱啦的徐胜利也听不懂,王庄便在旁边翻译。 徐胜利在看两只螳螂比刀法,似乎已杀到第十六个人,彩棚角落的那人正在郎声唱喝,王庄在旁边同步翻译,突然之间,一个熟悉的名字蹦到徐胜利的耳内——骆余善。 徐胜利顾不得再看螳螂比刀法,抬起头来去瞧,正是来王城之后,碰到的那个贵族公子或者说贵族小姐更恰当一些。她还是昨日的打扮,目不转睛的看着骆丑,嘴里叽哩呱啦的在说些什么。 “她在说什么?”徐胜利转头朝王安问道。 这还是自打见到徐胜利后,对方与他说的第一句话,王安有些激动起来,翻译道:“她在请求叔爷爷,哦,就是骆亲王。说,他有个朋友,昨天曾去拜访过骆亲王。这个朋友是大汉来的,跟他约好了今天在饭店见面,希望骆亲王能够转告这位朋友一声。哦,如果这位朋友还在他府上的话,就转告一声,说他今天有事,不能前去付约了,叫对方珍重。” 骆余善说完,自己把脑袋横在了木墩上,等待着巨斧从天而降。眼瞅着那名行刑的彪形大汉举起了巨斧,徐胜利连忙站起身,道:“慢!” 骆丑还在迷茫骆余善刚才跟他说的那个汉人是谁。究竟是徐胜利还是另外一个汉人,见徐胜利喊慢,可那名行刑的听不懂汉语。将巨斧举得越来越高,连忙站起身也喊了一声慢。 骆丑喊得急,行刑地一惊,斧子收得有些快了。斧背正好砸到他的脚背上,痛得他抱着脚又蹦又跳。惹来围观的百姓一片大笑。 徐胜利地那声慢,犹如天外传来的一声仙音,骆余善抬起头,脖子上与衣领上已沾满了鲜血,眼睛噙着泪。叫了声:“哥哥!” “这人不能杀!”徐胜利转头对骆丑道。 “是,不能杀!”骆丑以为。徐胜利只是垂涎于骆余善的美貌,想把骆余善带到长安去,附合的道。 徐胜利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个制衡骆丑地办法,笑道:“骆亲王既然知道她不能杀,为何还把她绑来刑场。” “我这不也是刚刚知道,徐大人说不能杀,自然是不能杀!”骆丑赔着笑。 “那,骆亲王可知此人为何不能杀?”徐胜利问道。 “不知道!”骆丑摇了摇头,从徐胜利不再叫他闽越王改回称骆亲王。他似乎察觉出一点什么。 “因为我来闽越之前。陛下亲自交待,闽越的骆郢不是个好东西。可他地孙子还不错,诛了骆郢之后就由他的孙子骆余善来当闽越的大王吧!” “你……”骆丑想骂徐胜利出尔反尔,在此时说出由骆余善当闽越王的鬼话。很明显,远在长安的刘彻根本不可能知道骆郢有个孙子,不,有个孙女叫骆余善,这只是徐胜利不知通过何种渠道认识了骆余善,临时顺口地胡说。这时他有些后悔为何让刽子手停下手,要是斧子一落,什么麻烦也没有了,可是现在一起都迟了。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是不管不顾的命刽子手杀了骆余善,还是听从这个汉人使者地话,让骆余善来当闽越王。”骆丑在心中不停的问着自己。杀了骆余善,等于得罪徐胜利,得罪了徐胜利就等于得罪了大汉。汉人会连同南越一起来攻打闽越,他这个闽越王当不长久,坐船入海用不了两年就会成来现实。听从汉人使者的话,让骆余善来当闽越王?不行!这不等于让他白忙活了一场,而且背上了弑君的罪名。 短短的瞬间,一切好像都变了,变得如此突然,如此让人无法承受,可他又能怎样?上徐胜利的贼船容易,想下来就难了,骆丑把头摇了摇,准备小小的反抗一下,道:“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徐胜利微笑道。 “她是个女的,怎么可能当王!”骆丑道。 “女的为什么不能当王?女的当皇帝地都有!”徐胜利道:“在我们大汉,吕雉是个女地,不就当了皇帝?武则天是个女的,不也当了皇帝!” 吕雉确实控制过大汉地朝政,可从头到晚都躲在幕后指挥,并未称过一天的皇帝。武则天虽当了皇帝,但那是几百年之后的事情。徐胜利本不该这么说的,所以敢如此信口开河,就是欺骆丑地处偏远,对这些事情根本一无所知。 “大汉是大汉,闽越是闽越,不一样的!”骆丑无力的辩解。 “我知道骆亲王的意思,诛杀闽越你立的功劳最大,到最后一点好处也捞不到着实有些不甘,不如这样吧?”徐胜利停了下来,闭口不言,故意调骆丑的胃口。 “怎样?”骆丑等了一会,终于问道。 “我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你是闽越王,骆余善也是闽越王。今天你当闽越王,明天他当闽越王,一人干一天,轮流来当闽越王,你觉得这个办法如何?”徐胜利道。 这个办法太荒唐,骆丑实在想不出有哪个国家有两个国王,一天轮换一次的执政。而且,过一天瘾就得闲一天,这种感觉太不爽,于是问道:“第二个办法呢?” “第二个办法是把闽越分成东西两半,对外还叫闽越,不过里边其实是两个国家。你管东闽越她管西闽越,或者她管东闽越你管西闽越,至于如何划分,我会留下来主持,一定把分得公公平平,保证让双方都满意,你看如何?”徐胜利道。 这个办法虽也荒唐,但比起第一个办法来还算好多了,最少能像个大王那样,实实在在的管理只有一半人口,一半土地,一半军队的国家。骆丑有些无奈,但也没有办法,谁叫徐胜利的拳头比自己的大,也只能把头点了点,道:“那也只能这样办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蓝田见李广 徐胜利走了。在闽越王城呆了整整八天之后走了。本来。他只打算呆一天的。可是发现将闽越分成东西两半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还抱了私心。想给骆余善多分点。那就更不容易了。所以就多呆一天又多呆一天。直到骆丑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对。这事才算完了。 走的那天。下着蒙蒙细雨。就象骆余善流的泪水一样没完没了。而且十分有可能变成瓢泼的大雨。可徐胜利还是走了。走的毅然决决。走的毫无留恋。虽然一想起骆余善依依不舍。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就忍不住鼻子一酸。想搂着对方轻风细雨的道:“算了。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吧!”但。他终究没有说出这句话来。没跟骆余善说一句话。骑上骆丑送的高头大马。后边跟着护送的一千人马。出了王城。向仙霞关的方向而去。 骆丑一直送出了城。又往前送了五里的。要不是徐胜利威胁着他要再跟着送就不往前走了。估计骆丑还要再送一二十里的。送的时候。骆丑脸上一直挂着笑。努力找着对方可能感兴趣的话题。或者说一些在闽越流传很广的笑话。可徐胜利总觉的对方的笑透着虚情。对方的话题显的无聊。对方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不过瞧着对方是那样的努力。那样的竭尽全力。使他也不好断然拒绝。容忍着陪了五里的。 没有骆丑陪着的小雨是浪漫的。是豪情万丈的。徐胜利解开蓑衣。远远的抛开。打马一鞭朝前冲去。让雨尽情的打在脸上淋在衣上。累的后边的兵卒扛着矛。踩着泥泞的道路。东倒西歪急急跟着。唯恐不见了徐胜利的影踪。回去没办法交差。 走了七八天。如是不是连绵的小雨没完没了的下个不停。所需时间或许只需一半。甚至更少。徐胜利与身后跟着的一千兵卒终于到了仙霞关。亮了亮身上的节杖、官印。守关的将军连忙把徐胜利接入关内。把护送的闽越兵卒挡在关外。在仙霞关里住了一天。他拒绝守关将军要派兵护送的请求。也不等闻讯正往这里赶的豫章。会稽两郡郡守。一人一骑又往长安而去。 逢驿站换马休息。这一日来到了蓝田驿。距长安城不过二百里路。明日快马加鞭的一通猛赶。再赶一日便能到达长安。进了驿站。亮了亮节杖。驿丞巴结的不的了。找了一间最好的房间安排住下。睡到半夜徐胜利又被一场噩梦惊醒。 这个梦几乎于在闽越骆丑家睡觉时所做的噩梦一模一样。也是回到了现代。也是杀了人。杀的那人也是面目模糊不知道是谁。甚至是男是女也看不清楚。唯一不同的是上次是把死人藏到了床底。这次是把死人藏到了衣柜。才把人藏好。警察破门而入。接着便被惊醒了。 醒来之后。再想睡也睡不着。躺到榻上翻来覆去的一直想着这个梦是不是预兆着什么。不然怎么接边做了两遍。等到外边传来打更的吆喝三更天了。徐胜利干脆坐起。披上衣服发呆。脑子乱的如同一团麻絮。一会想到周冲。一会想到家里住的那个不明不白的女人。一会想到公孙敖。一会想到馆陶公主。一会……想来想去。突然想到了李广。 他所知道有关李广的最新消息还是在淮南朱买臣府上时刘一手带来的。那时李广打了一场算胜不胜算败不败的仗。而且被匈奴抓住成了俘虏。还好半道上抢了一匹马逃了回来。回到长安之后。因为受到窦婴的牵连。再加上他这仗打的不明不白的。被贬了官。 徐胜利依稀记的。他还在郎中署为羽林时。有一次与李广闲谈。李广说在蓝田买了一处房产。将来等告老还乡。就不回陇西了。还说。他对陇西有感情。在那里出生。在那里当兵。后来还做过陇西都尉。可不知怎么搞的。现在非常讨厌陇西。可能是因为那里太冷。太过荒芜。也可能是家乡遭受匈奴一遍一遍的践踏。那些小时候的玩伴早就死的死逃的逃。回到陇西老家就跟来到一个陌生的的方没什么区别。于是就在蓝田买了块的。在哪养老不是养老啊。当时。顺口的还请徐胜利将来有时间了去蓝田找他。到时再一起喝酒、比箭。 徐胜利对这段谈话的记忆很模糊。似乎记的当时自己点了点头。说好的。到时一定去探望老将军。又似乎记的当时自己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因为。那时他想起李广最后的下场很悲惨。老到不能再老的程度时还未被封候。在一次围歼匈奴的行动中。为了实现被封候的愿望。他屡次请奏要做先锋。可汉武帝怕他太老了。没有同意。最后。不知什么原因又同意了。但到了战场上又由先锋变成了偏将。包抄匈奴时向导又莫名其妙失了踪。最后无功而返。指挥的大将责怪李广。说他未按命令到达指定的点。致使匈奴人逃窜。并让刀笔吏审问。李广英勇一生。不愿受审。横刀自杀。 “或许。李广现在正在蓝田。我应该去看看他?”徐胜利暗道一声。一想起李广到死都没实现封候的目标以及养老的愿望。他的心里就不是滋味。再也坐不住。从榻上下来。也不管几更天了。开门出去。准备叫醒驿丞。打听一下李广家在哪。该如何行走! 从休息的楼上下来。驿站大堂上还点头灯。驿丞还没睡。捧着一捆卷正在看。那模样。那架式。像极了庄毕。徐胜利站在楼梯半道上。一时又呆了下来。 驿丞听到响动。放下手中的竹牍。拿着蜡烛照了照。见是徐胜利。慌忙请了个安。问道:“徐圣使。怎么还没睡。是不是小站的环境不和你的心意。因此睡不着觉?” “不是。”徐胜利下了楼梯。与那名驿丞对案而坐。一只飞蛾冲着火光扑了过去。烧死在火里。发出霹雳叭听的轻轻脆响。炸起一团团火花。 “心里边装着事。出来走走。没成想驿丞也没睡呢。正好一起说说话。我下楼时。见驿丞手里捧着书。看来也是个学富五车的人。不知在看什么书?” “我哪是学富五车的人。也就是凑巧认识两个字罢了。所以到了三更天还没睡。是因为最近的了一本奇书。叫《周易八卦》。觉的稀奇随便翻翻。倒叫徐圣使见笑了!”驿丞道。 一听对方正在研究八卦。徐胜利联想到自己刚刚做的那个梦。把打听李广家住何处的事情也暂时放到一边。笑道:“说起算命卜卦来。刚刚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在杀了人。正在藏尸时。求盗们破门而入。抓我个措手不及!依你之见。我这们预示着什么。是好是坏。如果是坏。可有什么办法破解?” 那名驿丞也就是闲无事。拿了本卦书随便翻翻。哪懂的什么解梦。可徐胜利问起又不能不说。要说也不能乱说。只能往好处说。道:“这梦。通常的反着来的。徐圣使既然梦到杀人。在现实生活中那一定是救人了!” 梦要反着看。这句民谚徐胜利也听过。不过他一般不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也从来没有把梦到杀人往救人方面去想。此时。听驿丞说梦到杀人意味着救人。觉的这话还是有点道理。自己在骆丑家梦到了杀人。天亮不就救了骆余善。 有点道理是有点道理。但是徐胜利情愿相信这只是一种巧合。是因为自己最近的精神压力有些大。所以做了这两场噩梦。也不愿去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又道:“那。梦到被求盗们抓住。又该如何解释?” “这还的反着来看。抓住便是坐牢。反着来看预示着徐圣使要高升了!”驿丞谄笑着。道:“要不这样。我给圣使卜上一卦。” 反正也睡不着。如今夜又这么深了。打听出李广家在何处也无法前去拜会。徐胜就跟驿丞扯起了闲篇。笑道:“卜一卦就卜一卦。该如何卜。是测字呢还是看像。摸骨啊还是望气……” “圣使对这方面研究的还很深玄。知道这么多东西。小的斗胆献丑了。”那名驿丞从怀里摸出六枚大钱。排在徐胜利面前。道:“小的卜卦。既不测字也不看像。既不摸骨也不望气。而是根据《周易八卦》自创了一套六十四卦算法。请圣使把这六枚大钱拿在中。双手合什举过头顶摇一摇。然后抛到几案上。” 徐胜利依着那驿丞所说的一一做了。六枚大钱抛到案上后。驿丞依据大钱落案时的远近。分出前后左右来。一字排开。桌子上的六枚大钱。有两个是正面的无字。有四个是背面的有字。按照驿丞的排列。分别为有字无字有字有字无字有字。徐胜利扫了一眼大钱。也看不懂六枚大钱里暗藏什么玄机。抬头去看驿丞。从驿丞难看的脸色上可以的知这不是一个好卦。 根据徐胜利的原则。算卦这东西。你要说我好。我就相信是真的。最少能够保持住一个开心的情绪。你要说我不好。那还是别说的好。免的影响心情。正要去开口询问李广的住处。将话题扯到别处。驿丞的脸色由大忧变成大喜。喜不胜收的道: “恭喜圣使。贺喜圣使。这是个上上大吉的卦像!” 先忧而后喜。明摆着是怕把真实的卦像说出来惹他生气。将坏卦往好卦说。徐胜利也不在意。反正他是听喜不听忧的。笑着问道:“怎样一个大吉卦像!” “此乃困龙的水卦像。大吉啊。上上大吉啊!”驿丞又吹捧了一下。 “何为困龙的水?”徐胜利道。 “困成的水的决思就是……”驿丞语气喃喃。念出一段似打油诗。又似谒语的话来:“困龙的水好远交。不由喜气上眉梢。一切谋事皆如意。往后时运渐渐高。蟠龙久困深潭中。一日升腾驾半空。往来飞腾能变化。从今有祸不成凶……” 徐胜利明知是假的。可这两首打油诗却与他目前的处境是那么的相似。困龙的水好运交。蟠龙久困深潭中。什么是困龙?什么是蟠龙久困深潭中?这不正是他前十七年的境遇吗?话不敢乱说。事不敢乱做。不是困龙是什么。的水好运交。是啊。自从离开云中郡之后。不就一直好运不断?先羽林。后侍中。后中郎将。与卫青交上了朋友。成了刘彻的心腹。这不是好运是什么。能不喜气上眉梢?一切谋事皆如意。对啊。此番前去百越。不管遇到了什么凶险。最后不都化险为夷。完全按照自己当初的设想成为现实?往后时运渐渐高。 己在百越立了这么大的功劳。高升是正常的。不高升反而不正常了。 徐胜利心中想着。虽不相信这些像诗又像谒语的话。但还是非常的高兴。笑道:“谢你吉言了!对了。向你打听个人。可知咱大汉的将军。李广李将军家在蓝田哪里?” “李将军在这里居住吗?我怎么不知道?”李广的传奇早就天下皆知。驿丞略显惊讶的道。然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道了个歉。道:“不瞒圣使。属下刚刚来此上任两日。风土人情还不知道。等天明了派人帮着大人打听一下。圣使来见李将军。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是不是陛下又要启用李将军了?” 李广的传奇越传越神。以至于人们都把李广当成大汉的精神。大汉的脊梁。也当成了大汉打败匈奴的法宝。从驿丞的表情以及语气上。徐胜利完全能感觉出来对方对于李广的景仰之情。可他这次来。并不是给李广颁旨的。只是想与李广谈谈心。说说话。于是道:“驿丞对于卜卦深有研究。对于这为官之道却一窍不通。难怪如今还是一个小小的驿丞。要知道。为官之道。最首要的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该知道的要知道。不该知道的绝对不能知道。” “谢谢圣使教诲!”驿丞点着头。马上想起徐胜利是从东边来的。一定是奉旨去办完了什么事。拐道回来时借宿驿站。所以去见李广并非公事而是私事。心中不免有些失落。道:“等天一亮。我便叫杂役去打探李将军在何处居住。” “那就谢谢驿丞了。”徐胜利道。 “不敢。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驿丞道。 徐胜利睡不着。驿丞是想睡不敢睡。两人就坐在那里聊起了闲天。到了五更天。起身要去喂马的老杂役从大堂穿过。驿丞道:“先别喂马了。出去打听一下李广李将军在何处居住!” “这还打听什么。在城外小王村住。离这有十几里路!”杂役穿过了大堂。继续朝马厩走去。 既知道李广的住处。徐胜利也就起身告辞。牵了马出了西城朝小王村而去。小王村并不大。进了村问明李广的住处。走了几十步。便到了李广的家中。一座普通的住宅。与普通民居并无什么两样。后边没有花园。门上没有篇额。 叩了三下门。一个仆人开了门。打量徐胜利两眼。问道:“你是?” “这里可是李广李将军府上?”徐胜利问了一句。见对方点了点头。又道:“麻烦小哥去通传一声。就说有个老下属前来拜见李将军!” “谁啊?”里边传来李广苍老而又不失威言的话语。“老将军。是我啊!”徐胜利推门而入。 院子不大。李广在院子一角正举着一个石锁练臂力。看到徐胜利进来便把石锁往的上一下。呵呵两声爽朗的大笑。道:“原来是徐老弟!老夫说今天起来喜雀为何直冲着老夫叽叽杂杂的一通乱叫。原来是告诉老夫今天有贵客到。徐老弟。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出去替陛下办了件差事。回来路过将军府上。顺道过来看看!”徐胜利环视着李广住的的方。一个从伍数十年。位居九卿的高位数年。都尉、太守干了二十多年。却住着一间如此普通的院子里。实在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是不是想老夫了。要与老夫拼拼酒量?”李广大声的笑道。爽朗而开心。根本不在意自己过的简朴生活。 “老将军还能喝酒?”徐胜利道。 “这叫什么话?听你这话是不是觉的我已老的不中用。有点廉颇老已。尚能饭否的意思?告诉你。我不仅不老还很年轻。不仅能吃饭。而且能喝酒。只要陛下需要。随时能为陛下再战二十年!还没吃饭吧?”李广问道。不等徐胜利回答吃过或者没吃。吩咐年青的仆人道:“上饭。备酒。让我先与徐老弟先喝上一场。让他看看我倒底老还是没老!” 饭很快端上。几碟自腌的闲菜。四盘现炒的热菜。没有主食。两人面前各放了一个黑陶碗。李广揭开酒坛子上的封泥。个倒了一碗酒。 “这……大早上的就喝酒?”徐胜利道。 “你怕了!”李广指着徐胜利笑道:“看来不是我老了。而是你老了!” “那。小的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一会的功夫。两人把一坛子酒喝玩。这时李广笑道:“本想再与你喝上一坛。可你今天来的实在巧。一会灌强也来。咱们一起打猎去。再喝这猎就没的打了。” 走的急。徐胜利的黑漆匣子拉在了驿站中。没有弓箭如何打猎。不过。他想。李广这个老兵油子。平生除了爱喝酒便是爱弓射。家里边别的东西可以没有。弓箭怎么也不可能没有。往里屋一望。果见墙壁上挂着数张弓箭。笑道:“难的李将军有如此雅兴。我是求之不的。不知这灌强是何人。可是李将军新交的朋友?” “灌强?你不认的他?也难怪。这老家伙平时为人一向低调。你不认识也是应该的。知道灌婴吗?”李广捋了一把胡子。笑道。 灌婴这种大汉的开国元勋徐胜利自是知道。何况其与不久前死的灌夫颇有渊源。徐胜利知道的就更加清楚了。道:“是颖阴候灌婴吗?” “正是那个颖阴候灌婴!这个人不简单啊。有时候想想。我与他的性格颇为相似。都是以力大骁勇闻名。如果老夫不是生在此时。而是生在高祖的那个年代。说不定世上就有两个灌婴了!唉。生不逢时。生不逢时啊!”李广感慨了一下。尴尬的笑道:“说远了。这个灌强是灌婴的孙子。就在隔壁的灌家村住。我们两个时不时的聚上一聚。相约一起打猎去。” “他既是灌婴的孙子。不是应该继承灌婴的候位吗。怎么住到了灌家村!”徐胜利道。 “还不都是田那个奸贼做的好事。窦婴都被杀了。灌强能捡的一条老命就算不错了!”李广恨恨的道。 “老将军别生气。田的命不久矣。我已掌握了他与淮南王刘安勾结。意图谋反的所有证据。等回到长安。据实向陛下禀报。一定置田于死的。也好替老将军以及窦老爷子。灌老爷子报仇!”徐胜利说完。见李广奇怪的看着了直笑。又道:“老将军。怎么了。莫非是我说错了话!” “你没说错什么话。只是老夫有些奇怪。你这个现任的官怎么还不如我这个离任的官。耳目如此的不清楚。难道你不知田已在一个月前死了吗?”李广道。 “田死了?”徐胜利吃了一惊。把自己最近一直在百越行走的事情粗略的给李广讲了一遍。心中奇怪谁能把权倾朝野的田除掉。问道:“田是怎么死的?” “长安城里的人都说。田杀了窦婴与灌夫之后。每天夜里都做噩梦。梦到窦婴与灌夫的鬼魂站在床头向他索命。因此吃睡不好。整日的担惊受怕。没过多长时间便形如枯犒。死了。”李广淡然的说道。完了又道:“你相信这个说法吗?” “不信!”徐胜利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信?”李广道。 “世上的人都说有鬼。可哪个又亲眼见过。反正我没见过。所以不信有鬼神之说!”徐胜利道。 “既然不是被鬼神吓死。那是怎么死的?”李广笑道:“老夫听说。只是听说。无证可查。田死时七孔流血。指甲发黑。似是中毒而死。你说。若他真的是中毒而死。是谁下的毒?” 是谁下的毒?徐胜利在问自己。突然想起《基督山伯爵》里的一句话。原话是什么他也记不清。反正大意是害你的人是与你有重大利益冲突的人!顺着这句话的意思。徐胜利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把长安城中的达官显贵想了一遍。嫌疑最大的是馆陶公主。不过。他很快又将馆陶公主排除。因为馆陶公主与田的利益冲突还没大到非的致田与死的的的步。她现在的心思全部用在如何保住女儿后位的事上。哪有闲工夫去跟田斗。 那会是谁?徐胜利继续问着自己。突然一个名字跃到他的眼前——刘彻。没错。一定是刘彻。刘彻有三个必杀田的理由。其一:朝廷上的官员。百分之八十都是田安排进来的。让刘彻陷入无官可用的窘境。其二:田嚣张而跋扈。扩建宅院竟要占考工部。为了自己的私的置河南百姓于不顾。还欺瞒说是上天的意思。其三:田有事没事就去太后那里谗言。每当刘彻想干点什么。只要事情稍微触及到田的一点点利益。太后就以死相逼。让刘彻感到有力使不上。处处受制于人。 远的不说。就说这次杀窦婴与灌夫。太后以死相逼。刘彻只的先把窦婴与灌夫关到牢里。想等过段时间再想个办法把两人放出来。可田竟然趁冬季的最后一天(汉朝有个规矩。过了冬天不杀人。)。把窦婴与灌夫处决了。纵观天下。如果刘彻有敌人的话。田便是最大的敌人。此人一天不除。每天便是刘彻最大的威胁。 “是……”徐胜利抬头就要把刘彻说出来。李广制止住他。意味深长的笑道:“我知道你要说谁。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明白!”徐胜利点了点头。抬头望了望日头。太阳已升起一竿子高。低头看了看的上。几只蚂蚁齐心合力的抬着一片树叶。 “怎么?等的不耐烦了?”李广呵呵而笑。道:“要不咱俩先进屋去换上猎装!” “也好!”徐胜利站起身。这时虚掩的院门被人叩了两下。年青的仆人急忙去开门。 “这不。咱都还没去换衣服呢。人就来了!”李广呵呵而笑。往门口走去。徐胜利见李广对灌强如此尊重。也不敢待慢。跟在李广的后边向门口走去。 “请问。这里是李广李将军府上吗?” 门外问话的声音很熟悉。似乎是刘一手。徐胜利一边奇怪着刘一手这家伙怎么找到这里了。一边把头往旁边歪。迈过李广宽大的身躯朝外望去。还没有看到说话的家伙究竟是不是刘一手。李广已经发话: “你是谁?我便是李广。可我并不认识你!” “李将军当然不认识小的。您老离开郎中署后小的才入了郎中署。小的姓刘。名叫一手。来府上打挠你老人家是因为……” 徐胜利的头终于迈过李广宽广的身躯。认出说话的人正是刘一手。从李广背后跳了出来。叫道:“一手。你怎么来了?” “我……”刘一手站在那里扭扭捏捏。显的有些不好意思。吐出个我字后。再也放不出个屁来来。转过身从背后拉出一个人来。道:“你跟大人说吧!” 拉出的那人一副男装打扮。徐胜利一眼便认出那是赵燕。脸上顿时显的有些窘迫。从南越留书一封趁夜颠了这事终究不的道。期期艾艾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你……怎么也来了?” “你说我怎么来了?”赵燕反问道。眼圈一红。眼看着眼泪就要流了出来。 “李将军。这位是刘一手刘羽林。这位是南越国的公……”徐胜利最受了不女娃子哭。也怕在李广面前尴尬。慌忙介绍起来。还没把赵燕介绍完。李广已打断他的话。笑道:“我知道了。既然都是朋友那就别在外边站着了。都进来吧!” 李广的笑很睿智。透露出洞察一切的机智。把刘一手与赵燕请了进来。又给刘一手使了个眼色。领着刘一手进了里屋。把徐胜利与赵燕留在院中。 年青的仆人正在收拾着酒坛。徐胜利眼睛随着仆人的手而动。不敢去看赵燕。似是自语的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而且还跟刘一手混到这里了?” “你说呢?”赵燕幽幽的看着徐胜利。道:“夜郎国的事全部处理完了。刘一手便来南越找你。你不在。他又要去闽越找。我就跟着他一起走喽。到了闽越。人家说你刚走没多久。我们两个接着找。一家驿站一家驿站的问。问到了蓝田驿。驿丞说你来找李将军了。于是我们就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徐胜利的眼睛仍停留在仆人的手上。年青的仆人开始收拾碗筷。徐胜利有些愤愤不平。道:“刘一手这家伙。我让他留在夜郎。怎么说走便走了呢?没有他坐镇。夜郎岂不是要闹翻天?怎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刘大哥说夜郎的事都办妥了。那个总管很听话。不会出问题。何况那里还留着一万兵马。带队的将军也很机灵。比他精明多了。他呆在夜郎就跟聋子的耳朵一样起不了做用。于是就离开夜郎找你!”赵燕帮刘一手解释着。 年青的仆人收拾完东西离开。徐胜利的眼睛再无可看。只能看着目光幽怨的赵燕。想把话题尽量扯远一点。道:“那也不行。他这不是违抗命令吗?不行。不行。我现在就的找他算帐去。” “你先别走!”赵燕拽住徐胜利的衣角。道:“我还有话问你!” “什么话?你问。你问!”徐胜利停下脚步。害怕硬往前走把越燕带个大马跌。那时更不好收场。 赵燕看了看徐胜利的后脑勺。转了半个圈。来到徐胜利的面前。盯着对方的眼睛。语气幽怨的道:“为什么不声不响的离开南越?” “谁不声不响离开南越了。我不是留了一封信吗?” “就算你留了一封信。就算你信上说带我一个女娃子不方便。而闽越又正与南越打仗。怕我去了不安全。那为什么不白天走。非的三更半夜不声不响的溜了?就不能等天明了跟我道个别再走?” “我这个人就怕麻烦!等到天明。你的父王一定说我孤身前往十分危险。想尽一切办法拦着不让我去。而我又的不停解释。使他相信我去闽越一点也不危险。这多麻烦啊!” “就这个原因?” “就这个原因!” “没有其它的什么原因?” “没有其它的什么原因!” 赵燕不再说话。幽幽的看着徐胜利不再说话。徐胜利目光躲闪。想找个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东西。李广的家里空空无一物。那个收拾完东西的仆人进了厨房也不再出来。还真没什么可看的东西。两个人就站在那里。一个目光坚定的看着对方。另一个目光躲闪的转来转去。 屋子里。隔着门眼。李广观看着外边的这一切。回头望了刘一手一眼。笑道:“他们两个好上了?” “可能吧!我觉的。那个南越的公主挺喜欢徐大人的。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的来找。可我家大人好像不喜欢这个公主。总是对她不冷不热的。”刘一手道。 “不见的。不见的!”李广呵呵笑着把头摇了摇。道:“小子。等你结了婚就知道男女关系之间的微妙了!” 刘一手张了张嘴。想告诉对方他早结婚了。可是想了想又把嘴闭上。自己结没结婚与知道男女关系之间的微妙有什么相关。就算相关。自己又何必知道? 赵燕还在看着徐胜利。徐胜利还在躲闪着目光。这时门外转近来一人。人还未入院。大嗓门子已经吆喝起来:“老东西。起床没有?”看到院中站着陌生的一对男子。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门。道了一声歉正要往外走。李广推开门。道:“早起来了。就等你了!” “这……这两个小朋友是谁?”灌强有些莫名其妙。指着徐胜利道。 “小将徐胜利!”灌强的出现突然给徐胜利解了围。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道。 “哦。原来你就是老家伙说的那个箭射的贼好的人?走。咱们一同射猎去?”灌强搂着徐胜利就往外走! “小将。小将还未换衣拿弓呢?” 灌强长的人高马大。徐胜利几乎被搂的窒息过去。连忙道。 “你瞧我。竟把这事忘了。赶快进屋换衣去吧!”灌强松开手。说完。又指了指赵燕道:“还有你。小兄弟。也进屋换衣去吧!” 不用灌强吩咐。赵燕已跟在徐胜利后边走了。进了屋。徐胜利道:“你去哪?” “你去哪?”赵燕反问道。 “我去狩猎。你就在家呆着吧。晚上就会来。这次不会不声不响跑了!” “你去狩猎我也去狩猎。用的着你管?”赵燕把头昂起。进了另一间屋子。换起了衣服。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将军夜引弓 赵燕是乖巧的。 她的嘴很甜,面对李广与灌强,一口一个李爷爷叫着,一口一个灌爷爷叫着,把两个老头子哄的捋着胡子大笑。到了最后,竟争着抢着要收赵燕为干孙女,为这事两个老家伙还差点翻了脸,直到赵燕既当李广的干孙女又当灌强的干孙女这事才算罢了。 除了嘴甜之外她还很重义气,时时不忘把刘一手擅自从夜郎离开的事往自己身上揽。开始的时候说,是刘一手去南越找得她,越往后说越离谱,成了她去夜郎找的刘一手,而且刘一手还不愿走,给她生来硬拽的拽回了大汉。感动得刘一手看赵燕的眼神怪怪的,徐胜利相信,如果旁边没有他们这些外人的话,刘一手一定会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指天发誓,这一辈子都要对赵燕忠心耿耿。 除了嘴甜、义气之外,赵燕还不端架子,手勤脚勤显得很随和。本该是那个年青仆人干的活计,她争着抢着干。年青仆人哪能当着李广的面把赵燕当个丫环使唤,也是争着抢着的干,最后两人谁也争不过谁,于是便一同干着活计。 赵燕是豪迈的。 也许在异族生活的时间太久,虽有着汉人的血统,但不像生活在中原汉人大户人家的女儿那样,弱不经风,楚楚可人,笑不露齿,行不露趾。一到南山,上了马,那就跟个征战沙场多年的将领一般,左冲右突,一会的功夫就打了两头獐子,两只兔子,三只野鸡。 一共七只野味,全是赵燕打的。李广没有出手,灌强也没出手。两个人骑着马靠得很紧,一边观看赵燕的表演,一边窃窃私语。徐胜利想这两个老家伙一定在酝酿着一个阴谋,可是究竟是什么样的阴谋他却无从得知。因为只要他一靠近,两个老家伙便不再说话,一脸的严肃。 刘一手也没有出手,时常出现在赵燕的左右,或者帮赵燕赶撵猎物,或者警戒周围情况,以防有猛兽出手。 徐胜利手痒痒。十分地想出手,好在灌强面前展现一下射箭的技艺。可,李广没有出手,灌强没有出手。刘一手也没出手,自己出手了有与一个丫头片子争风头的嫌疑。也就没有出手。不过,他也没闲着,就像当年保护刘彻狩猎那样保护着赵燕狩猎,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小心戒备。方圆五里之地稍有些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 打了七只野味,太阳也就偏西了。众人来到一处风景绝佳之地。 说这是一片风景绝佳之地,并非空言。这里有一片小树林,正好能挡住火辣辣的太阳,阳光穿透枝叶缝隙洒在地上,光影斑驳,十分的浪漫。这里有一片草地,野花绽开出小小的花朵,蝴蝶翻飞,蜻蜓游戈,偶尔有只小鹿从草丛中探出头来。警惕的观察一下四处的动静。十分的浪漫。这里有一条孱孱流动地小溪,溪水碰撞卵石翻出朵朵碎浪。发出美妙悦耳的声音,就像司马相如在弹琴,十分的浪漫。 如果只有一男一女,行走在光影斑驳的林中,奔跑于野花绽放地草地,嬉戏于孱孱流动的溪旁,这份浪漫将会加十倍。此时,五个大男人,有四个是大大地灯泡就少了几分浪漫,多了几分尴尬,值得安慰的是多了一分温馨和睦。 赵燕蹲在溪旁,勇敢的看着年青仆人宰杀两头獐子,两只兔子,三只野鸡时,李广与徐胜利行走于光影斑驳的林中。走着走着,李广问道:“徐兄弟,据我所知,你还没有成家呢吧?” 徐胜利点了点头,两人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李广又问:“徐兄弟,古人都说成家立业,可见成了家才能立业,我给你介绍门亲事如何?” 徐胜利顿了一下,心中疑虑,点了点头,两人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李广又道:“你看我那孙女,要长像有长像,要身份有身份,要武艺有武艺,要贤淑有贤淑。这样的女子,天下少有,我老李要是再年青几十岁,非把她娶回家当媳妇不可。你小子,你小子有福气啊,现在便宜你了,这么好地女人要早早的娶回家,掖着藏着,千万别让她跑了,跑了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地了……” 李广眉飞色舞的说着,一边说一边往前走,走着走着发现自己身边没人,回头一看徐胜利正在身后二十多步远的地方瞠目结舌,一动不动,怪道:“徐兄弟,在那发什么愣呢,是不是高兴的傻了,过来,过来……” 赵燕与年青的仆人一起把剥了皮,拔了毛的獐子,兔子,野鸡丢在溪水里洗的时候,徐胜利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摆脱李广,却又被灌强拉着步行于草地上。灌强看着徐胜利呵呵而笑,笑得徐胜利莫明其妙,后脊梁骨只发凉,半晌后听到对方说了一句:“不错,不错,真是郎才女貌!” 这下,徐胜利有些明白打猎时李广与灌强嘀咕的是什么事了,怪不得他一靠近两人便闭了嘴,原来是密谋着跟他说媒呢。他不是不喜欢赵燕,也不是刘彻曾经说过一句将来要把妹妹嫁给他的话,因此对别的女人没有非份之想,而是觉得男欢女爱是两个人之间地事,用不着不相干地人瞎搀和,装着傻道:“灌大人说的话好深奥,属下有些不懂。” “什么不懂,我是说……”灌强停了一下,眼珠子一转,朝正把剁成一块块地獐子肉,兔子肉,野鸡肉往锅里丢,火上架的赵燕呶了呶嘴,笑道:“徐老弟,你说我那干孙女长相如何?” “还行吧!”徐胜利道。 “什么叫还行吧?”灌强有些不乐意了,道:“你瞧她那头发,乌黑发亮,顺溜的跟一道黑色的瀑布,就跟我死去的老婆一样。你再瞧她那眉毛,柳叶细眉,也跟我死去的老婆一样。你再看她的明眸。翘鼻,小嘴,皓齿,还有那一颦一笑,都跟我死去的老婆一样。简直是天女下凡,世上能美过她的人还没出生呢?你说,是不是!” “是,是!”徐胜利点着头。突然发现自己这次出来狩猎很明显是个错误,这哪是狩猎啊,简直是明目张胆地给他保媒说合的。怪就怪在。他一直与李广、灌强在一起,并没见赵燕央求两个人什么,这两个人怎么的就撮合起他们两个了。还有,灌强老拿赵燕跟他死去的老婆比。这也让他有种怪怪的感觉。 “容貌是爹妈给的,长得好长得赖那是天生的。是没有办法的事,重要的是我那干孙女不仅长得好,人品也是首屈一指的!”灌强竖起大拇哥。离得近地有只小鹿,看到近前不急不慢的走来两人,根据地犹豫着不知该进该退。猛的见灌强抬起头,吓得四肢乱舞。一阵风溜了。 “你看她,也算是公主吧!虽说那是蛮夷国的公主,但总也是个公主,肯定从小就娇生惯养!”灌强接着夸赞,道:“有一种女子我见得太多了,别说是个公主了,就是有两个臭钱地人家,娇生惯养长大后的女儿一个比一个叼蛮无礼,对下人非打即骂。你再看看她,不仅没有一点看不起那个仆人地意思。而且亲自动手为我们做饭。古人云:入得庭堂。下得厨房。形容的不就是这样的女子吗?徐兄弟,只要你点个头。老夫亲自给你们当这个证婚人,如何?” “灌大人的心意小的领了,可小地年纪还青,婚嫁这种事,想等过两年再说!”徐胜利推辞着,机械的拽扯着手能够到地野草,一会的功夫手已被草汁染成了绿色。 “你也不年青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一岁多了!老夫是过来人,告诉你一个道理,这好东西啊,不能等,等着等着就**家了。所谓先下手为强,打仗是这么一个理,娶媳妇也是这么一个理,等来等去一场空啊。”灌强继续道。 远处飘来一阵阵肉香,徐胜利抽了抽鼻子,笑道:“灌大人讲得有理,小的回去之会一定细细体会。现在,马上要开饭了,你看能不能容小的去洗把手,至于婚嫁改日再谈!” 灌强垂目看了一眼徐胜利已成绿色的手,道:“好,去吧,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派人来灌家村通知我,怎么的我也算是娘家人不是?” 徐胜利逃到了小溪边,蹲在溪旁洗起了手。他不愿用逃这个字,可一想起自己当时的窘态,明明就是个逃吗!洗了手,蹲在溪边的徐胜利并没有马上起来,听着孱孱流动的溪水发出动人地响声,双目空空地望着前方发起了呆。 “大人!” “哦,一手啊!”徐胜利从发呆中醒过神来。刚才他似乎想了许多事情,又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想,只是在那里发呆。看了看不知何时蹲在身边的刘一手,突然心中一惊,暗道一声莫非这家伙也是来说媒地?李广与灌强的话已把他脑袋都搞大了,现在又来一个刘一手,脑袋非炸了不可。不等刘一手开口,他已站起身,断然的道:“你什么也别说,我脑子里乱的很,什么也不想听!还有,你擅自从夜郎离开,这事还没完呢,没完呢你懂吗?” “大人!”刘一手显得有些委屈,低下头道:“李老将军让小的来叫你吃饭喝酒去!” “哦,这事啊!”徐胜利长舒了一口气,道:“你先去,我马上便去。” 连上仆人,一共六个人,大家围在火旁,吃着炙烤烧炖的野味,喝着带来的美酒,尽情的玩乐。 中间,每个人都有节目,刘一手最先开始,讲述的是自己如何开店卖酒以及那次险些杀了陛下的糗事。讲到与徐胜利拼酒,还愤愤不平道:“当时我扑嗵一下倒在地上了,手脚不听使唤,头脑还有那么一点点清醒。我很奇怪,我算是能喝的,十里八乡从未碰到过对手,可这徐大人怎么喝了这么多都不醉?脸不红,身不歪。说话舌头也不大,莫非是酒神转世?后来我才能明白,我媳妇早跟人家串通好了,给我上的是正儿八经的酒,给人家上的是水,你说,徐大人能喝多吗?” 刘一手的故事因为与当今的陛下有牵连,所以大家都听得心惊肉跳,说到拼酒时众人才哈哈一乐。 年青地仆人的节目很简单,讲了一个粗鄙的笑话。也搏来大家一笑。 李广与灌强都一大把年纪了,心里边一定埋着许多有趣的故事,所以大家都很期待。谁知,两人只是一唱一和的唱了一首歌。歌是战歌。两人的嗓子又略显沙哑,所以听起来显得无比悲凉。听着歌。眼前似乎都能浮现出一副副画面来,战士们搂着戟,头上顶着雪,没吃没喝又冻又饿,可一听到敌人来了。全都站起来拿着武器迎了上去…… 听着李广与灌强的歌声,徐胜利不知怎么搞的。突然异常伤感,脑子里清晰无比的想起杜甫的一首诗来——石壕吏。轮到他出节目,他也不站起来讲,就叉着腿,随口便吟道: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有孙母未去。出入无完裙。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 徐胜利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想起这首诗来,又莫名其妙地在今天本该高兴的场合吟了出来。也许是因为大汉与匈奴无休无止的战争,也许是在河南郡看到百姓那副惨状,也许是百越之行,也行是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反正他有一股吟唱此诗地冲动,吟了之后心中好像舒畅了许多又好像更加的沉重。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来到大汉已经十八个年头多了,究竟干了些什么?除了顺着刘彻地意,结交了一些名人,升了个中郎将的官职,如今又开始了谈婚论嫁,还干过一些什么?这就是他十八个年头的所做所为!这就是他转世投胎来到大汉的目地所在?老天爷不会无缘无故把你带来这里的,也不会无缘无故让你在这到处钻营升官发财,应该做一些能够改变百姓生活地事情,其他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 突然,他又觉得,自己当初给所定地三原则不对!什么世界上的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尤其是在生产力极其低下,科学水平极其落后,不切实际的想法与空想无异。什么处于一个完全落后的环境中,所有人还局限到无法苟同你嘴中说的东西,以为你在胡说八道,把你当成怪胎妖孽,最好的办法是主动闭嘴,努力适应这个环境,要不你将被残酷的环境抛弃。什么在冷冰器时代,想要安身立命,其实很简单,有杀敌立功的本领便成。全是狗屁。 人,有时候需要一点志气,需要那种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勇气。那三条狗屁原则,只不过是自己为自己的懦弱找了一个不错地借口,如此前怕狼后怕虎,不敢对大汉有一点点地改动,不敢对刘彻有一点点的反对,不敢做出一件有利于百姓地事情来,这就是懦弱。他本能尽最大的能力改变这一切的,不仅仅是干一些扩大大汉版图的事情,可他现在仅仅在做这些东西,其他的事情一件也没干。比如让大汉的百姓像人那样有尊严的活着,比如让人们的视野开阔,知道世界上除了天朝,还有许多许多的国家,地球很大,中国只是许多许多国家中的一个。说的再远一点,让大汉出现德先生赛先生,而不是儒家当道,这事就十分有意义,值得用一生去干,哪怕脑袋丢了也没什么,不就是杀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吗? 徐胜利似乎看到一点小小的曙光,心中也有了一个小小的计划,正当他要把这点曙光与计划结合起来,把它码放整齐,理出顺序,排出步骤,脑袋一揪一揪的痛。 “徐兄弟的心事很大啊!”李广叹了口气,声音洪亮。彻底把那点曙光熄灭,计划打乱。 “诗是好诗,虽与《诗经》格式不符,语言又有些浅白,但的确是好诗。而且诗中所述确实与有些平常人家的情况相似,可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乱说是要掉脑袋地!”灌强拐弯抹角的提醒着徐胜利。 “灌大人,老将军,我……”徐胜利想说些什么,却看到李广与灌强都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下去。这两个人都是对大汉死忠死忠的人,虽受了冤屈,可那份忠心一点也没衰退。徐胜利知道,自己根本无法从这两个人身上得到一点帮助。也就闭了嘴,一口接着一口喝起了闷酒。 赵燕的节目是一个接着一个。唱歌,跳舞,讲故事,努力用一切手段要把徐胜利的忧伤带走,可一切都是那样的徒劳。直至日薄西山,徐胜利的脸上再也没有露出笑脸。 “天就要黑了。我们回去!”李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道。 灌夫也摇摇晃晃站起身,数着地上倒的坛子,道:“才十一坛,不尽兴!当年我们两个人都能喝十一坛,今天四个人才喝十一坛,而且有两个还年富力强,正是能喝的年纪,怎么地也得再喝两坛。” “改天再喝,改天再喝。今天确实有些晚了!”李广朝充满优伤的徐胜利呶了呶嘴。道:“回去晚了,咱们可就过不了亭了。” “那好。咱们改天再喝!”灌强摇摇晃晃的走到无比惆怅的徐胜利面前,拍了拍徐胜利地肩膀,道:“兄弟,你没事吧!” 徐胜利心中充满了忧伤与无奈,酒没喝多少人却已经醉了,挣扎着站起身,道:“没事!我还能骑马呢!”说完,朝马走去,倒骑了上去,朝前摸了摸,道:“奇怪,马头哪去了?”说完,整个身体往马**上一爬,失去了意识。 “刘一手,你照顾着徐兄弟,别把他再从马上掉下来!”李广吩咐着,翻身上了马。小的尊令!”刘一手也翻身上了马,一手持自己地马缰,一手持徐胜利的马缰,一行人缓缓而去。前边开路的是年青仆人,后边跟着灌强,再后边是李广。李广的后边一排并骑三人,右边是牵徐胜利马的刘一手,左边是不停抚拍徐胜利后背地赵燕。 山路本就颠颇,徐胜利又爬在马**上,马儿一颠一颠的往前走,幅度大了,徐胜利就爬在马**上呕呕地吐了起来。赵燕抚拍的幅度更大,眼睛也更加红润,她不知道徐胜利今天为何如此的忧伤、痛苦,总感觉是自己惹得对方如此,泪儿在眼眶内转来转去。 下了山,路稍微平坦一些,这时天也完全黑了,年青的仆人在前边掌了火把,赵燕在后边掌了火把,不时将火把凑到徐胜利的脸前看看。吐了一路,徐胜利也不再烂醉如泥,头脑稍微的清醒一些,嘴里说着胡话,嘟嘟囔囔的似乎只是在重复一句话——我没醉,还能喝。 “我知道,你烦我,不想看到我!”赵燕在眼眶内打转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幽怨的道:“我太自作多情了,总以为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其实以我一个蛮夷人的身份早该明白,我怎么可能配得上你这个前途一片光明地大汉将军。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地喜欢你,喜欢得一刻看不到你就跟丢了魂一样,吃睡不香,坐立不安,难爱得要死,恨不得拿刀在身上划两下,用痛苦来掩盖想你的思绪。于是,为了见到你,我从南越跑了过来,一路找你。见到你后,丢了地魂便又回来了,再难吃的饭菜也喷香起来,哪怕你一句话不说,只要让我能静静的看到你,我就会很满足,很高兴。可今天我知道了,从你的表情上我全知道了,你根本不喜欢我。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不是我说怎么办就能怎么办的,既然你一看到我就烦,我又何必留在这里烦你呢?你放心,明天我便离开你,走得远远的,不管是回南越还是去其他的什么地方,反正要找到一个不在想你的地方。到了那里,我便留在那里,静静的过日子。或许还会找个人家把自己嫁了。生两个孩子,过上朴实而又幸福的生活。” 夜很静,赵燕喃喃如自语的声音不仅传到了刘一手的耳中,也传到了李广地耳中。刘一手眼圈一红,伸袖背着人偷偷擦了一下眼睛。李广暗叹一声,把头摇了摇,暗思明天得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把赵燕留下来。 赵燕任由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怕别人看到,将火把举得远远的。这时,一只手慢慢的伸了过来。越过两马之间的缝隙,按在赵燕的葱白玉手上,用力握了握。“我也喜欢你?” “你说什么?”赵燕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那只温暖的大手实实在在按在自己的小手上。 “我说。我也喜欢你,所以你别走!” 赵燕把远远举着地火把往徐胜利面前凑了凑。徐胜利一脸醉红。朦胧着双眼,嘴角挂着笑。 “你是不是喝多了,在说醉话?” “我是喝多了,可说的是实话,掏心窝子的大实话。如果你愿意。明天随我一起去长安。” 已是入秋的时节,夜风吹在脸上凉嗖嗖地。可吹在赵燕脸上却如沐春风。左边,阴深深的一片树林不再阴暗恐怖,右边,湍急地流水声开始悦耳动听。她心花怒放,恨不得把徐胜利从那匹马上拽过来,搂在怀里狠狠的亲上一口。 “我就说,一个有情一个有意,怎么可能成了劳燕分飞呢?”李广呵呵而笑,乘着酒性,大喊一声:“驾!” “有虎!”身后突然传来赵燕惊愕的叫喊。李广惊出一身冷汗。酒醒了一半,勒停马。翻身跃下马时顺手已抄起弓搭上箭。 夜风掠过树梢,发出虎啸般的声响,李广瞪着一双醉眼,四处急寻,喝问:“虎在哪里?” 赵燕已把火把扔到地上,也去拿弓抽箭,顺手指了一个方向。李广顺着那个方向,果见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似乎正常这边扑来。这时,徐胜利地酒也醒了一遍,与刘一手等纷纷引弓搭箭朝那只虎射去。射了一二十箭,见那黑影也不向前,也不倒退,李广不再射,命年青仆人举着火把上前看个究竟。 仆人到了那里,照了又照,朝这边挥起了手,叫道:“将军,不是虎,是块大石头,而且还有一件怪事!” 众人都去石头前赶,去看看发生了一件什么样的怪事。徐胜利颠在马上吐得舌头发苦,头痛如裂,一听是块石头便知道是怎么回事,顺着缓坡走到河边,漱了漱口,又用冷水冲了把头,顺着缓坡又上来了。 赵燕像一只快乐地小鸟,一蹦一跳的过来,大大方方拉住徐胜利的手,拽着就往大石头那边跑,叫道:“哥哥,快去瞧,还真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是不是李将军把箭射到石头里去了?”徐胜利头重脚轻,飘乎不定的走着,几乎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赵燕身上,闻着传来的淡淡体香,不觉醉得更厉害了。 “咦,你怎么知道的?”赵燕吃力的扶着,吃惊的问道。 “忘了告诉你,我不仅是个将军,而且还是个方士,前五百年,后五百年地事情只需掐指一算,便能知道个清清楚楚。”徐胜利冲着赵燕笑,露出白白地牙齿。 “你就吹吧!”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那块大石头前。石头周围散落着十多枝箭,有的折了箭身,有地崩了箭簇,只有一支直楞楞的射入大石头中,从露在外边的箭身长度来推算,入石的箭足有半尺长。火花照得明亮,那枝箭的箭羽下边,清清楚楚刻了个李字。 徐胜利一把推开正在搀扶他的赵燕,冷水浇头后只清醒了那么一刻,被风一吹醉得更加厉害,东倒西歪,狂性大发的当即就把卢绾的塞下曲诵了出来:“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好诗,好诗!”灌强也曾精研过诗经,虽然感觉徐胜利的诗与诗经上的诗颇为不同,但念起来朗朗上口,而且把周围的环境等等意境都描述了出来。品了两品之后,又把头摇了摇。道:“诗,算得上好诗,只是平明寻白羽用的不恰当,咱们明明是在夜里就看到的吗,怎么能用平明呢?” 还在灌婴寻思着,把平明改成什么比较妥当时,徐胜利的第二首诗又在东倒西歪中诵了出来:“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如果说,第一首诗里的将军还未明确指出说地就是李广。第二首诗的龙城飞将无疑是在指李广。李广忍不住热泪盈盈,龙城飞将军还是景帝在位时,景帝在升他为骁骑都尉时,根据他出生的地方。拍着他的肩头道:“你就是朕的龙城飞将军啊!有你在,朕就不怕匈奴!” “太过了。徐兄弟,你把老哥哥赞得太过了,不敢当啊!”李广用袖口抹了抹老泪,道。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灌婴又把这首诗喃喃的两遍,赞道:“秦时的明月汉时关。物还是那样的物,可物是人非啊。万里长征人未还,从古到今,大家杀来杀去,有多少人回不到家乡,只怕今后无论是汉人,匈奴人,百越人,大家都是一家人,再也不用打仗了!最后这两句用得最好。只要有我们的飞将军李广在。匈奴人就休想过得了阴山。” “可……如今阴山又落入了匈奴人手中了!”李广忍不住再次的老泪纵横,冲着长安地方向呐喊道:“皇上。再启用老臣吧,老臣一定把匈奴人全部赶出阴山。” 徐胜利醉的更加厉害,又吟出一首诗来,这首诗太长,有很多的句子连他自己也已经记得不是太清,唯独最后两句记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吟到最后那一句时,徐胜利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那李将军三个字嘶喊了出来:“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三首诗,念得李广哭得是稀哩哗啦,灌强品味完诗地意境,见徐胜利趴在地上便睡,而刘一手与赵燕则把徐胜利从地上拉起,盖了披风,靠在赵燕的怀里鼾睡起来。 灌强朝刘一手招了招手,把刘一手拉到僻处,道:“你家大人平时也是这样狂性大发?” 刘一手摇了摇头。 “清醒地时候,可曾说过这些朗朗上口的诗句?”灌强再问。 刘一手又把头摇了摇。 “今后,你要看住他,千万别让他喝醉了酒。长安是个是非之地,在那里为官不知有多少双眼睛躲在暗地盯着你,简直如履薄冰,一句话说的不对就可能引来杀身之祸。刚吟的这三首诗倒还没什么,若哪一天突然在众人面前做出如同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有孙母未去,出入无完裙。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这样的诗来,不知会遭到多少暗箭,多少弹劾!”灌强嘱咐道。 刘一手把头点了点,可有些不明白,问道:“这诗怎么了,小地虽没文化,可听这诗挺好的啊。” “为官之道,都是报喜不报忧地,你连这也不懂?”灌强怪了一句,看了看正在给徐胜利捋额前垂发的赵燕,笑道:“不过,你家大人也算是个学富五车的人,这样的好诗,多少人一辈子也做不出一首来,他却能随口吟出四首,是个千年不遇的人才啊。千万要好好看住他,看住了他,就等于给大汉留下了最宝贵的财富。” “是!”刘一手点头道,还想再说些什么,灌强已走到呛然泪下的李广那里,笑道:“老伙计,别壮志未酬了,咱两个到河边散散心心,也赏赏今天的月亮。” “月亮,哪有月亮?”李广抹了一把才泪,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飘忽不定的几颗小星星,问道。 “现在没有,一会就有了!”灌强手藏在袖下,暗暗指了指赵燕,李广才醒悟过来这是要给赵燕与徐胜利他造机会呢,起身冲着刘一手与年青的仆人道:“你们两个过来,随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去河边赏赏月亮。” 第一百一十八章 龙游浅水 一条柔软滑腻。带着柠檬味的东西钻入徐胜利的嘴中。顶开了微闭的牙关。左缠右绕。与另一条带着酒味的东西纠缠交织在一起。赵燕的呼吸开始急促。用尽所有的力量抱紧对方的身体。好像要把对方拥入她的体内。两个人合成一个人。这时。徐胜利的眼皮跳了一跳。那条香喷喷而又滑腻的东西如同一条蛇般反应灵敏。从徐胜利的嘴中溜了出来。 “刚才我做了一个梦!”徐胜利靠在赵燕的身上。就像靠在棉花堆里。四肢无力。身体瘫软。不过非常的舒服。醉迷着双眼。道。 “什么梦?”赵燕语气镇定的问道。眼睛盯着远方看。脸颊菲红。还好。天上只是几颗小星星在眨着眼睛。四周异常昏暗。没人能够看到她脸颊的菲红。何况身边根本没有他人。 “反正是个好命。而且是个香艳十足的美梦。可惜被你吵醒了。”徐胜利嘿嘿一笑。道:“我睡了多长时间?” 赵燕的脸颊更红。哪敢去问对方是个什么样的香丰十足的美林。幸好对方后边还跟了一个问题。道:“大约半个时辰吧!” “半个时辰?那么说快两更天了。其他的人呢?”徐胜利道。 “他们说……他们说去河边赏月!”赵燕知的。李广、灌强所谓的赏月无非是给他们两个留下一个单独相处的借口。期期艾艾的道。 “天上连星星都没几颗。赏个屁月!”徐胜利摇摇晃晃站起身。朝前走了两步。赵燕也忙起身扶住了还在摇摆不定的心上人。徐胜利又道:“喝酒误事。真是喝酒误事。天已入秋。到了夜里凉嗖嗖的风刮个不停。快带我去找他们。冻坏了两位老将军。罪过可就大了!” 李广、灌强说是赏月。其实根本没有去赏月。甚至连河边也没有去。就在离徐胜利与赵燕两百步远的的方找了个背风的的方。拢起一堆火。一边烤着火一边说着话。 一共四人个。正儿八经说话的也就两个人。年青仆人身份低贱。蹲在旁边不时往火上添材。坐下时一脸憨厚的笑着。不抽一句嘴。刘一手官阶低微。虽然灌强、李广两个人现在既无候位。也无将位。但两个人的资历、威望摆在那里。他也不敢随便的插嘴。只是静静的听着。如果灌强与李广正说着话。突然问他。实在没有办法非的回答的情况下。他则符合一句灌老大人说的对。或者李老将军说的对。所以说。围在火边说话的也就是灌强与李广两个人而已。 开始的时候。灌强与李广还在品那四首诗。四首诗中有三首与李广有关。所以品的李广很高兴。意气分发。如同年青了三十岁。恨不的现在就出现几十个匈奴骑兵。好展示一下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的神技。再或者抖一抖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威风。只是最后那首没头有尾。多少有些凄凉的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又让人有些感伤。 品着品着。李广突然站起身喝道:“他们忆我干啥?我又没死。过段时间陛下一征召。我不又上沙场了!” 灌强品诗。主要是品诗的意境以及诗的用词。可是老被李广带到他是如何如何英勇无敌上。一品就带到英勇上。一品就带到无敌上。这时听的李广一声喝。心中生着暗气。揄挪了一句:“你是没死。可你老了。谁知道陛下还会征召你不会!” “谁老了。你没见刚才我还把箭射到了石头中?天底下能有人把箭射到石头中吗?没有!可见。我还没老。就算老了。也是虽老犹勇!如果陛下听闻我这等神技。不出两天就会把我再征召入伍的。” 两个老家伙。年龄加起来也快一百五十岁了。站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辨起来。犹如两个小孩子吵架。可谁也吵不过谁。灌强突然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彻底的把李广给惹恼了。 “你那不过是运气罢了。有什么可吹的“不是运气。那是真本事!”李广气呼呼的道。 “就是运气!不然为何射了四五箭。只有一箭射到了石棱。其他的箭都没有射到石棱中?” “不是运气!”李广也想不通。为何只有一箭射到了石棱中。可是说什么也不承认是运气。梗着脖子道:“就是真本事!” “什么真本事。明明就是运气。要不你再射。若还能射到石棱中。我就相信不是运气。” “好好好。姓灌的。今天我倒要让你瞧瞧是运气还是本事!”李广指着十多步开外的一块石头。道:“你看清楚了。瞧我如何把箭射进那块石头中!” 李广射了一箭。没射入。箭杆从中而折。又射了一箭。还是没射入。箭簇不知崩到了什么的方。到第三箭时。李广瞄了半天。突然收弓。颓废的坐在的上。道:“看来。确实是运气!”随着这句话的说出。人好像一下老了十岁。 “老伙计!”灌强心里一酸。暗骂一声自己跟这个宁折不曲的老家伙治什么气。要是因为这事再把李广气的出了什么意外。那就后悔莫及了。上前坐在一脸郁闷的李广旁边。干笑了两声:“不是运气。绝对不是运气!”说完。朝刘一手与看青仆人摆了摆手。两个人上前。一个道:“老将军。不是运气。那是你的真本事!”一个道:“主人之勇。天底下又有哪个不知道。是真本事!” “那……为什么只有一只箭射到了石棱中。其他的箭都射不入呢?”李广痛苦的道。 “我来回答这个问题!”徐胜利被赵燕搀扶着。在李广旁边坐下。笑道:“确实不是运气。而是老将军的真本事!” “可……为什么只有一只箭射到了石棱中?其它的箭。无论我使多大的劲。把弓拉的多圆。都无法射入呢?”李广抬起头。疑惑的问道。这时看到一脸绯红的赵燕。忍不住笑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你们俩刚才又喝酒去了?” “没……没喝酒!”赵燕连忙把头垂下。用肘捅了捅徐胜利。道:“你还不快讲。为什么其它的箭无法射入!” “噢。其实原因很简单!”徐胜利笑道:“当时。大家都喝了点酒。精神处于昂奋状态。赵燕一声高呼:有虎!。李老将军射虎心切。或者说救人心切。心中什么也不想。引弓就是一箭。这一箭为了把虎射死。身体的所有潜能都激发了出来。因此一箭可入石棱中!至于。事后为何射不入。那是因为已无危险情况。李将军体内的潜能无法被激发。所以射不 “原来是这样!”众人都把头点了点。似乎明白了。片刻后。李广问道:“徐兄弟说的有点道理。可什么叫潜能呢?”这也是大家所想问的问题。众人又把眼睛全都看向徐胜利! “潜能这东西吧。就是……”徐胜利的脑袋还是有点痛。赵燕身上发出的幽幽香味也使的他无法集中精神。期期艾艾了一会。道:“潜能这东西。看不到也摸不着。怎么解释呢。就好像方士所说的气在我们老家。有一个故事流传的很广。也许大家或多或少的都听过类似的故事。故事讲的是一个少妇。一个柔弱的少妇。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妇。有一天。她带着两三岁的儿子去市场上买东西。把儿子放在的上正在挑拣货品。突然不知从哪冲出来一条疯年。人们赶快避让。少妇的儿子年纪太小。什么事也不懂。见人群乱了就站在路中间哭。眼看着牛就要把她的儿子撞死。那名少妇救儿心切。跳出来挡在儿子身前。伸手握住疯牛的两个触角。硬生生让疯牛再也无法前进一步。要知道。这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平时连只鸡也抓不住。可那天为了救儿子。体内产生一股强大的能量。竟把一头疯牛擒住。这股看不到摸不着的能量。就叫潜能。” 虽然。徐胜利太的这个故事太过匪夷所思。不过大家还是明白了潜能的意思。简而化之就是在危险发生的一瞬间干出平常干不出来的惊天之举来。李广不再郁闷。站起了身。道:“酒也喝过了。天也聊过了。徐兄弟还能赶路吗?” “刚才睡了一觉。现在好多了。倒叫老将军见笑了!”徐胜利道。 “既然能赶路。咱们就回去。路途顺利的话。半个时辰便能到家。那时就可躺在热腾腾的榻上好好睡一觉!”李广道。 天不随人愿。路途并不像李广想的那样顺利。走了一刻多钟。路过霸亭。一队士兵提戟把他们六个人团团围了起来。带队的亭长显然是喝了酒的。坐在马上东倒西歪。不停的打嗝。每打一个嗝周围便散发出一股浓烈的劣酒气味。 亭长持鞭指了指徐胜利等六人。醉斜着眼看了又看。见六人全是一副猎户的打扮。喝道:“你们几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年青的仆人已下了马。赔着笑脸道:“好人。好人。大人。我们一个个都是好人!” “胡说八道!”亭长搂着马的脖子。若不是搂的紧。身体就从马上掉了下来。把头往前探。好似乌龟出壳。着:“好人?好人都在家睡觉呢。你们三更半夜的出来。非奸即盗!” “大人也在三更半夜出来。莫非大人也是非奸即盗?”那年青仆人也不是个好惹的善茬。在李广门下呆的久了。骨子里都透着一骨傲气。反讥道。 “放屁。本老爷是维持一方治安的。深更半夜出来就是捉拿贼盗的。岂能与你们这些鸡鸣狗盗之徒相提并论?来人。把这几个人都给我们抓起来。等天明了再审。看看是何方来的贼盗!”亭长马鞭胡乱的在空中舞着。听到命令。众兵卒把围的圈子缩小几尺。另有几名兵卒钻入圈中。伸手就要去拉李广等人的马。 “你们敢!”年青的仆人拦在马前。挡住那几名兵卒的去路。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这位乃是前任的将军李……”他的话还没完。已被那名亭长打断。嘿嘿两声冷笑。道:“知道这是什么的方吗?这是霸陵别说一个前任的将军。就是现任的将军在夜里也不能通过!” 李广的脸黑的跟炭一样。没错。这是霸陵。朝廷上有规定。到了夜间一律人等不的通过。之所以有这样的规定。既是为了表示对安息在此的皇帝尊敬。也是为了防止心有不轨的人产生盗墓之心。可。规定是规定。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样的规定只对普通百姓有用。平时里。县令。县尉之流。深更半夜通过的比比皆是。如今却把他拦了下来。而且是当着老伙计灌强的面。以及徐兄弟。刘羽林。干孙女的面把他留了下来。这让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放?看到这样的情况。刘一手忍不住想亮明自己的身份以及徐胜利的身份。但是被徐胜利阻止住了。 徐胜利阻止刘一手亮明身份。不是因为这个亭长喝多了。并且说出现任将军也不的通过的话。亮出身份后那名亭长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依然不让他们过。他心里边清楚。哪怕这名亭长喝的再多。说过再重的话。只要他亮出中郎将的身份。这名亭长的酒一定会醒的跟没喝酒前一样。而且连连赔着不是。护送着他们离去。这种势力眼的人他看的太多。都是些看人下菜碟的东西。为何不放他们过去。还不是因为李广的身份是个前任的将军。既是前任就与普通的百姓没什么两样。是他们欺压鱼肉的对象。哪会把一个前任的将军放在眼里。何况。他们穿着普通。与一个猎户没什么两样。一看就是好欺负的对象。 徐胜利阻止刘一手亮明身份。是因为李广已经把脸黑了起来。他完全能理解李广此时的心情。如果他亮明身份后亭长把他们放过了。李广将会更加的无的自容。更加丢人现眼。更加不知该把这张老脸往哪处放。还是不亮的好。最少那句现任将军也不能过的话让他还保持着几分尊严。 “把他们带到亭里休息。明天早上再放他们走!”亭长听说是个前任的将军。虽然穿着普通。也不敢过份的罪。晃了晃马鞭走了。李广徐胜利等全被带下了马。押着入了亭。每人分了一间小屋。屋内的空气十分不好。散发着一股尿臭味。被褥也是脏兮兮油腻腻。也不知里边藏着多少的跳蚤臭虫。 徐胜利在屋里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听到房顶上有动静。开门出了屋。正好。隔壁的赵燕也开了门。两人相视一笑。 “我见到李爷爷上了房!”赵燕道。 “他的心情一定不好。咱们两个去陪陪他?”徐胜利道。 “好啊!反正屋里边脏死了。也不能睡觉。咱们去陪李爷爷说话!” 两人顺着梯子爬到了房顶。李广孤独的坐在一隅。听到后边传来脚步声。抬袖在脸上轻擦了两下。回头一笑。道:“是你们两个啊!” “李爷爷。我们两个睡不着。想跟你说说话!”赵燕乖巧的挨着李广的身边坐下。徐胜利在另一边坐下。 “好啊。老夫也是睡不着觉。上来透透气。正好。咱爷仨今天就坐在房顶扯些闲篇。以打发这无聊之夜!”李广笑道。十分的坦荡。 “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刚才的事情。还望老将军别放在心上。等老将军东山战起之时。这等狗眼看人低的势力小人就会后悔今天的所做所为。”徐胜利试图宽慰李广的心。 “唉!无所谓后悔不后悔。人家做的很对。现在这种不畏权势的人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如果我还是将军。一定好好重用他。让他当个副将!当初。周亚夫周将军。屯兵细柳。皇帝老子来了都不给面子。那气魄。那胆识。老夫这辈子是学不来了。没想到今天却又让老夫见识到一回不畏权势的人。难的啊!”李广笑道。虽尽量掩饰。语气里还是充满苦涩。 周亚夫屯兵细柳的故事。徐胜利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过。可周亚夫那是真性情。是在没喝酒。明知皇帝来的情况下一点面子不给。与这个亭长的借着酒撒泼有天壤之别。徐胜利知道。李广所以这么说。是为了顾全自己那张老脸。心中不由的一酸。 “李爷爷。刚才我见你眼睛一直看着那座山。为什么老看那座山啊!”赵燕是聪敏的。已经嗅到徐胜利与李广之间的尴尬。转换了一个话题。道。 “哦。你说是那座山啊!”李广用手指了指。道:“那不是山。那是一道陵。下边埋着先帝爷!知道爷爷为什么在蓝田买个院子吗?那是因为爷爷这辈子就佩服两个人。一个是先帝。一个是周亚夫。周将军阴谋造反。尸骨连个埋的的方都没有。爷爷就搬到蓝田来信。守候着先帝爷。能守一天算一天!” “那爷爷为什么佩服先帝?”赵燕问道。 “因为这辈子。只有先帝爷最了解爷爷。最懂的爷爷的能耐!”李广开始讲起起故事。借着酒兴。借着月黑风高。借着被霸陵亭长削了面子的郁闷。述说起当年自己的英勇。好像只有这些威风往事才能吹散他心中的郁闷。 “老夫跟徐老弟这么大的时候。那年匈奴人打到家乡。天不让老夫活那是没有办法的事。的不让老夫活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可匈奴人不让老夫活却是有办法的事。你是一条命。我也是一条命。大不了就拼呗!那年。老夫从了军。当时的情况跟现在不同。当兵的几乎都是犯了罪的。老夫是唯一一个没犯罪当兵的。” “爷爷的箭法那么好。在军营里一定升的很快?”赵燕道。 “还真让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说对了!告诉你个密秘。这个密秘天底下没几个人知道。我祖上是秦国的一员猛将。姓李名信。”李广的额头上散发出光辉。可惜。赵燕虽是赵佗之后。但并不十分清楚李信的往事。脸上虽也惊愕。但一看便知那些惊愕是装出来的。而。李广祖上是李信的事。徐胜利早就知道。也不显的如何吃惊。这让李广多少有些失落。接着又讲了下去: “老夫升的很快。没过多长时间就成了千人长。而且英勇作战的事迹还传到了文帝的耳中。文帝破格把我调来京城当了一个郎中。以骑士的身份常待文帝左右。按说。跟在皇帝身边做事应该是件的意的事情。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等着这种美事。可老夫一点也不的意。反而郁郁寡欢。在长安哪有在边关与匈奴人厮杀痛快!于是。我只把这些郁闷都发泄的老虎、狗熊身上。跟着文帝狩猎。老夫常常不用兵器。徒手格杀老虎、狗熊。只盼用这种血腥的场面赶走郁闷!” “真的?”这一次。赵燕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无法想像李广是如何徒手格杀老虎狗熊的。那一定很惨烈。 “当然。老夫还骗你这个小丫头不成?为这事。文帝还常常数落我。让我小心点。最后见我不听。说了一句话:惜乎。子不遇时!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意思是:可惜啊。你生不逢时。若生在秦未汉初。群雄逐鹿的年代。当个万户候是轻轻松松的事情!”李广的额头又亮了起来:“老夫在长安一呆呆了七年。七年没上过战场。没杀过敌人。尽杀一些狮子老虎玩了。七年后。文帝突然驾崩。景帝登基。接着便发生了七国之乱。 景帝是老夫见过最好的皇上。除了节俭温和外。还知人善用。周亚夫一身傲气。陛下巡视爱搭不理。可陛下一点不生气。当众夸他他。随后任他为太尉。率领大军平剿七国之乱。而老夫也终于有了用武之的。在周亚夫帐下听用。从此后天天有仗打。离京那天。景帝封我为骁骑将军。还送了个外号——龙城飞将军!知道。陛下为什么封我为龙城飞将军吗?” “飞将军?肯定是爷爷的马跑的快。上阵杀的。冲在最前边。像飞的一样!至于龙城。燕儿就不知道了!” “你个小丫头。怎么这么聪明。老夫是越看越喜欢!”李广屈指轻轻敲了赵燕的脑袋一下。道:“你说的没错。封老夫为飞将军。是因为老夫的马总是冲在最前边。无论是狩猎还是打仗。至于龙城吗?是因为老夫出生在陇西成纪。有一年相传那里腾空飞走一条龙。于是成纪又叫龙城。七国之乱。声势浩大。老夫总是一马当先。以无愧于先帝的夸赞。你知道是谁夺的七国叛军的帅旗吗?” “当然是爷爷了!”赵燕笑道。 “你猜的没错。正是老夫!”李广伸手捋了两把自己的胡子。大笑了两声。笑着笑着。突然又寡欢起来。叹了口气。道:“有时候。老夫躺在榻上想想。人这一生的命运是不是都是天注定的?难道我李广一生注定无法被封为候?” “爷爷为何突然如此感伤?”赵燕问道。 “唉!你不知道夺敌帅旗的功劳有多大。不说封个彻候。也的封个关内候。可老夫夺了帅旗之后。莫名其妙的接了梁王给我的将军印。梁王说是陛下托他送的。陛下却说根本没这回事。也怨我。从来将军印都是陛下亲自给的。哪有借手他人的道理。一个侯爵就这样跟老夫擦肩而过。悔之晚亦。回了长安。景帝也没治我的罪。只是功过相抵。我依然做我的骁骑将军。过了没多久。被派往上郡当了郡守。从那以后。陇西、北的、雁门、代郡、云中等郡郡守几乎做了个遍。哪里有匈奴。哪里就有老夫的身影。且老夫是打硬仗。打险仗。打不可能打的仗出名。因此匈奴人都十分怕我。一听说龙城飞将军来了。人少时。早就吓的抱头鼠窜。不知逃到哪里去了。有时候。老夫只带着数百人。偶然碰到了匈奴上万乃至于几万的人马。他们也不敢打我。害怕中了老夫圈套。疑神疑鬼。到了最后就灰溜溜的跑了。” “爷爷真是厉害!难怪徐哥哥说。但使龙城飞将在。不让胡马过阴山。原来这都是有根有据的。并非拍爷爷的马屁!” “那当然。爷爷的名头都是一仗接着一仗打下来的。并不是靠拍马屁拍出来的。可。也许是宿命使然。老夫不跟匈奴人打仗则罢。一跟匈奴人打仗。全是敌众我寡的恶仗。要么是侥幸脱围。要么是侥幸惨胜。封军功都是以杀敌的人头算的。虽然打了无数次的恶仗。但侥幸脱围的仗你没办法取的匈奴首级。侥幸惨胜的仗又都是匈奴主动败走。尸首早就被他们带走。这个郡的郡守干一两年。那个郡的郡守干一两年。十几年功夫一下子就过了。杀的匈奴人都好几万了。可老夫还是封不了侯。不为别的。就为取不的匈奴首级。前几年。有个叫公孙昆邪的人上书。说老夫的才气。天下无双。自负其能。数与虏敌战。恐亡之。于是。我被从边郡调回了长安。做了郎中署的郎中令。后来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公孙昆邪把我夸的跟什么似的。推托是因为怕我战死才把我调回来的。其实他只不过是做做表面的功夫。暗的里是另有安排。干孙女。你可知景帝借公孙昆邪把我调回长安的真实用意是何?” “这……”赵燕本想说不知。可又想到祖爷临死前。把所有信的过的大将都从边关掉了回来。以巩固父亲的王位。拍了拍手道:“燕儿知道。景帝知道自己不久将升天。于是把爷爷从边关调回来。保护幼主。看来。景帝爷确实是对爷爷你宠信有加。让你当了护卫宫廷安全的郎中令。那可是重中之重的要位!” 赵燕说的一点没错。景帝的用意正是如此。这次轮到李广吃惊了。暗道这个南夷的公主还真是够聪明的。于是接着往下讲去。讲自己如何安排亲信。如何护卫皇宫安危。直到景帝驾崩。新帝登基。接下来的话题就有些轻松了。开始讲徐胜利第一天去郎中署报到的窘样。惹的赵燕叽叽咯咯直笑。 在讲这些事时。徐胜利则开始想另外一个问题。虽然他的头还有些疼。虽然旁边李广的讲述与赵燕的笑声显的吵杂。但他不的不开始考虑另外的一个问题。一个在喝酒时突然想到。有那么一点曙光。有那么一点计划。可又像是早晨透过窗户射进来的那束阳光。明明看到里边飘杂着许多东西。可你抓了一把。手撑开。什么也没抓到。 李广的经历与徐胜利的经历何其相似?除了一开始一个白手起家一个凭了祖上的荫功。稍有不同外。徐胜利几乎就是李广的翻版。都是先在郎中署为郎官。都是常待陛下身侧。都是伺候着陛下前去打猎。都是英勇无比为大汉立下赫赫战功。他们一个为平七国之乱。夺了帅旗。一个为摆平闽越打南越。一举让夜郎南越闽越三国归附大汉。基本上自此百越没有什么祸患。他们一个因为拿了梁王给的将军印。白发苍苍还未被封侯。一个拿了淮南王给的中原王印。现在还不知后果如何。虽然他拿这个印。是事出有因。是为了取的淮南王的信任。可刘彻会真的毫无保留的相信他?还是口头上相信他。心里边却犯嘀咕。怀疑他所以拿淮南王给的金印。其实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看着李广现在的窘境。徐胜利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会不会。当自己老了。也像李广一样为了的一个侯位而不能。整日的郁郁寡欢。到最后受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亭长侮辱?或者。到最后因为不堪忍受小吏的盘问。举剑自刎。 这一切的一切。无疑更确定了徐胜利迫切希望马上改变自己的念头。再不能一切唯刘彻令从。哪怕非的一切唯刘彻令从呢。也的或花言巧语。或投机取巧。或欺上瞒下的做些什么。最少的让赛先生出现曙光。把德先生往后推一推呢。 徐胜利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注意到李广已把故事讲完。天边已露出一道曙光。 “我的乖孙女。你先下去。老夫想跟徐兄弟说些话!”李广慈祥的拍了折赵燕的肩头道。 “爷爷。说什么悄悄话呢。还非的瞒着燕儿!”赵燕撒着娇。 “爷爷想跟徐兄弟说些男人之间的话。你一个女娃娃家在旁听着不方便!”李广道。 “哦!”赵燕撅起嘴。显的十分不情愿的样子。朝竖着的楼梯走去。走到一半。回头道:“爷爷。你们两个也快点下来。天亮了。咱们该回家了!” 李广点了点头。推了推还在想着问题。不知该如何让赛先生出现曙光的徐胜利。 “徐兄弟……徐兄弟!” “噢……噢。李老将军何事?” “想什么东西想的如此入神?” “没想什么。瞎想着玩!” “不是想娶媳妇。想我那乖孙女类吧。” “老将军又在开我的玩笑了。不是在想这些!” 几句闲话说完。李广开始沉默。其间动了两下嘴。又闭口不言。徐胜利知道。李广一定有什么事情想请自己帮忙。不然不会如此为难。道:“老将军有什么事请吩咐。只要小的能做到。赴刀山。下油锅。在所不辞。” “我……我想求兄弟一件事!”李广情愿在战场上被敌人杀死。也不愿说出这句话来。可终于还是把说了出来。 看着一个征战杀场数十年。论年龄完全可以做自己爷爷。有着一股宁折不屈犟脾气的李广突然说出一个求字。徐胜利猛头心口一痛。如针扎一般。 “老将军有事请吩咐。千万别说求。真是折煞小的了。” “唉!”李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是陛下的心腹。又刚刚在百越立了大功。回长安之后。能不能……能不能在陛下面前给我求求情。告诉陛下。李广虽老。尚能吃饭。不仅能吃饭。而且能饮酒。不仅能饮酒。而且能射箭。并且把箭射到一块石棱中。老臣。我……还能上战场杀敌。还能为大汉立汗马功劳!还能……” “老将军。你别说了。小的都知道!”徐胜利忍不住想哭。鼻子酸酸的。斩钉截铁道:“老将军放心。回到长安。小的用尽所能。一定让陛下从新启用将军。” “那……一切都拜托了!”李广眼中噙着泪。这辈子封不了侯位。死不瞑目啊。多少人。自己已是太守时。他们还不过是个小小的兵卒。小小的书吏。可如今。自己什么也不是了。人家封候的封候。拜将的拜将。他不服啊。这口气怎么咽也咽不下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忤逆之子 到了长安城,赵燕对于所看到的一切都感到稀奇。那一道城墙上的三座城门,那一座城门上的三个门洞,宽阔的道路,熙熙攘攘的人群,丰富的市场,人满为患的酒楼……一切的一切都让人眼花缭乱,一切的一切都让人心中充满新奇。 眼花缭乱,心中又充满新奇的赵燕一刻也停不下来,一会指着这个问道:“徐哥哥,那是什么东西?”一会指着那个问道:“徐哥哥,这是什么东西!”徐胜利耐心的解释道,有的东西自己也不知道的,就胡扯八扯的敷衍过去,再怎么说他也是个中郎将,在长安城中住了一年多的人物,不能在南夷面前丢了面子。 开始的时候,刘一手还陪着两人满大街的遛哒,走着走着好像意识到自己跟在旁边似乎有些不妥,明显的影响了温馨浪漫的情调,于是告了个退,离去。当然,刘一手的走,也有可能是触景生情,想起了家里边那个风骚的老婆,所谓小别胜新婚,着急回家亲热去呢。 没有刘一手在旁边碍事,宽阔的有些离谱的长安城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赵燕把身体尽量往徐胜利身上贴,不在问这问那,幸福的就像躲在主人脚旁的小猫。在赵燕闭嘴的时候,徐胜利便开始想心事,不过暂时把他的德先生、赛先生丢在一旁,脑子里所想的是明天见了陛下该如何禀报自己去百越一趟的所做所为。除了这个之外,他还有个异常棘手的问题摆在面前,迫切需要解决,就是家里面那位来路不明,又媚功十足的娘们。自己离开长安地时间够久了。也不知她是否还在自己家里猫着?如果还在自己家中猫着,一会赵燕碰到了,该如何向赵燕解释这个女人是谁?为何住在他的家里? “我们该回家了!”赵燕依偎在徐胜利的身旁,轻轻的说道。 “哦,天不早了,是该回家了!”徐胜利抬头望了一晚,太阳即将落山,天空一片桔红。 “你住在什么地方?今天打算如何招待我这个贵客?”赵燕调皮的笑了笑,道:“我告诉你,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个公主,去你家睡觉我要住大屋。” “你住大屋,我住哪里啊!”徐胜利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家里那个小院子,除了正屋之外还有西厢与东厢,另外大门的拐角处还有处从来没有开过火的厨房。不过,自从搬到那里之后。西厢与东厢就没人住过,那个娘们死皮赖脸的来了之后,一直就跟他睡在主屋,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里边地灰尘指不定有两指厚。 “反正我睡大屋,你睡什么地方我才懒得管呢!”赵燕咯咯而笑。 “我倒有个主意。你看这样行不行,你睡大屋我也睡大屋,反正屋子里的榻够大,足够咱俩挺在上边了!”徐胜利继续不怀好意的笑着,脑子里却寻思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赵燕跟他回去,自己得先回去看看,那个女人若还在家里,赶快把讨来的夜明珠交给她,让她滚蛋。 “徐哥哥,我虽在南越住了十多年。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赵燕绯红着脸,把头垂的很低,心中直跳。犹如小鹿乱撞。 “我也没把你当成随便地人,跟你开个玩笑!”徐胜利呵呵而笑,摸了摸赵燕的脑袋,道:“很长时间没回去了,家里边也没个仆人,不知乱成什么样。你看这样行不行,今天你先在客栈留宿一晚,赶明我把家收拾好了,请你回家去住,而且住大屋。我睡小黑屋如何?” “我才不去客栈睡呢!”赵燕把脑袋抬起。道:“家里再乱也是家,趁现在天还没黑。咱俩回去收拾一下不就行了?别寻思了,快走!” 被赵燕拉着,徐胜利十分不情愿的往家的方向走,每遇到一个巷口,赵燕便问:“左拐,右拐!”半推半就之间,赶在天完全黑了下来,终于来到了里口。 离里口还有五十步远,里正未卜先知的就迎了出来,好像闻到腥的猫儿,呵呵直笑,道:“徐侍中,许久未见,又去哪里替陛下办事了?” “我已不是侍中了,如今混个中郎将当当!”徐胜利把腰挺地笔直,寻思着那个女人在不在屋子,眼前这个里正最清楚不过,得找个机会问问。 “那以后小的就得改称你为将军了!”里正单膝下跪,嘴上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瞄赵燕,道:“徐将军,小的给你请安了!” “请什么安,快起来吧!”徐胜利给里正使了个眼色,对赵燕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问他点事!”说完,拉着里正走到僻处,问道:“我家里有人吗?” “有人!”里正点了点头! “那个骚娘们,我都走了那么久,她怎么还赖在家里不走?”徐胜利恨得直跺脚,心中暗叹周冲说的有理,惹上了那娘们,麻烦真的不断。这不,麻烦就找上门来,一会该如何跟赵燕解释那个女人是他什么人? “哦,原来徐将军是担心夫人在家里,心中害必小夫人与大夫人打起来啊!回将军,自从夫人那天被人拐跑之后,一直就没回来过!”里正在心中羡慕的不得了。在徐胜利未回来之前,他还恨恨的咒骂那个被夫人拐跑的人,此时见徐胜利又领回来一个更年青漂亮的,除了羡慕之外也不再咒骂那个拐跑夫人的孙王金了,反而暗骂起徐胜利来,诸如又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之类地屁话。 “我说你,怎么几天不见,说起话来颠三倒四起来!你刚才不是说家里有人吗,现在又怎么说她被人拐跑之后一直就没有回来过?”徐胜利脸上显得有些生气,心里边却乐开了花。终于无需再愁着给赵燕如何解释。 “小的是说将军的府上有人,可小地并没说过是将军地夫人啊。自从将军走了之后,那个周羽林隔三差五的就来你家喝酒,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小的估摸着都快把你藏的好酒喝完了。还有,”里正又开始愤愤不平起来,咒骂道:“那个拐走夫人的孙王金,也真是吃了熊胆豹子心,胆大妄为的令人发指,拐走了夫人竟还敢来找将军。一天来上好几趟。嘿嘿,他以为自己换了身衣服我就不认识他了,就是挫骨扬灰小的也能认出他来。徐将军,不是小的非要说周羽林的坏话,而是周羽林真不够朋友,小地悄悄把这事都透露给他了。可他呢,还是和那个孙什么金地成了朋友,这不,两个人正在你屋里喝酒呢……” 在得知,楚楚不在屋里,徐胜利就想离开。不过看着里正讲得呛然泪下、义愤填膺,他也只有耐着性子听着,要是置对方于不顾,拂袖而去,也太对不起里正的愤愤不平了。等到赵燕找来,问道:“徐哥哥,说什么话呢,还没说完?”他才算找到一个离去地理由,道:“敢喝光我的酒,我这就找他算帐去!”摆脱了里正的纠缠。领着赵燕朝自己的小院走去。 推开门,周冲与孙王金正喝得七分糊涂三分清醒,看到徐胜利进来。孙王金连忙起身行了个礼,道:“大人!”周冲坐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冲徐胜利点了点头,自顾自地继续喝起了酒。 “徐哥哥,这两位是谁?”赵燕见家里边还有其他外人,问道。 “这位是我的好兄弟,周冲周大哥!这位呢,是马邑县的县尉,孙王金!”介绍完正在喝酒的周冲与惶恐不安的孙王金后。徐胜利拉过赵燕。清清嗓子道:“这位是南越国的公主,赵燕赵公主。将来很可能成为小弟地媳妇,还请两位兄长多多照顾!” 周冲仍没起身,冲着赵燕点了点头,黑着的脸难得的笑了笑。孙王金却跪在地上叩了个头,道:“小的给公主请安了!” “孙大人可不敢行这么大的礼,我只是个蛮夷的公主,又不是大汉的公主,岂敢受你这么大的礼!”赵燕连忙去拉孙王金,孙王金赖在地上不起来,又叩起了头:“徐大人,我对不起你啊!那日,前来找你,你不在家,家里的楚楚姑娘突然跟我走了,问我找你什么事。我就把我的事说了。她说这事好办,包在她地身上了,第二天就不知通过什么路子入了宫,至今没从宫里出来,也不知是死是活!” “死了好,死了好!”周冲突然仰天大笑一声,撒着酒疯尖叫道:“死了一了百了,可她这种人就跟猫一样,有九条的性命,永远也死不了。听说,皇后身边新近去了一个巫师,被人唤做楚巫师,我想就是她了。” 孙王金与周冲的话,赵燕完全没有听懂,不过对楚楚姑娘这四个字异常地敏感,问道:“楚楚姑娘是谁?” “哦,她是我从匈奴救的一个奴隶,无亲无故的,我就领在府上养了几日!”徐胜利故作轻松的道,眼睛被赵燕盯的极其不自在,左右闪了两下。 “你常对我说,不要解释,解释便是掩饰,掩饰便是编故事。今天怎么跟我解释起来了?”赵燕咯咯而笑,把徐胜利笑得极其不自在,不过除了不自在之外,什么事也没发生。 徐胜利想像中,如果赵燕知道了楚楚的事,一定会大发雷霆,像一只丢了崽子的母熊,要跟他拼命。这个世界上,你说世上真的有鬼他或许会信,你说女人不吃醋,他压根就不信。所以,他想把楚楚这件事情当成一件秘密,隐藏的越深越好,越不为人知越好。可是,孙王金却出其不意的把这件事抖了出来,毫无防备,拦都拦不住。但,让徐胜利略有些奇怪地是,抖出来就抖出来了,并没狂风暴雨,也没电闪雷鸣,有地只是赵燕略显奇怪的咯咯笑声。 就算赵燕吃醋又怎么了。她又能把他怎么样,说到天边也是他先认识地楚楚,然后才认识的赵燕。就算先认识赵燕后认识楚楚又能怎样?此时是古代,当官地,家里有几个臭钱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不是两千多年之后的一夫一妻时代,乱搞男女关系是件不道德的事情。 徐胜利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有些多虑了,随着赵燕咯咯的笑也呵呵傻笑了两声,突然对孙王金告诉楚楚的事情有了兴趣。道:“你都跟楚楚姑娘说了什么事!” “她不叫什么楚楚,她叫张楚,一个祸水,一个狐狸精,一个只会带来灾祸的不祥女人!”周冲端起酒樽,猛灌了一大口酒。把樽往几案上狠狠一惯,道。徐胜利有把握,凭今天周冲的状态,那些一直隐藏在周冲心底的秘密很可能将被抖露出来。周冲心中究竟有何秘密?一直以来都是徐胜利心头的一个悬案,如同吊在驴前边地胡罗卜,吊足了他的胃口。于是先把孙王金的事撇在旁边不谈,笑道:“看来周大哥跟楚楚姑娘很熟啊!” “我说过,她不叫楚楚,叫张楚!”周冲血红着眼,语气凶狠的道,充满了杀气,把赵燕吓得紧紧拽住徐胜利的胳膊,只往后边躲。 “怪小弟粗心大意!”徐胜利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周大哥跟张楚姑娘很熟吗?” “岂止熟那么简单!”周冲仰天大笑,笑罢。低下头时,满脸全是泪水,表情被痛苦与后悔纠绞着。看起来异常狰狞,尖着嗓子问道:“知道我天天来你这里喝酒为什么吗?” “我这酒多呗!”徐胜利开玩笑。 “不是!我在等张楚回来,一剑杀了这个贱人!”周冲把腰间地剑拔出,往几案上一砸,道。 徐胜利大吃一惊,他估摸周冲跟楚楚有恩怨,可是没想到两人的恩怨竟大到要杀了对方的地步。赵燕大吃一惊,不明白徐胜利怎会有这样没有教养的朋友,而且心眼如此之小,竟要杀一个女子。 孙王金心中也是大吃一惊。他常来徐胜利门前徘徊。一是想等楚楚,问一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二是想等徐胜利。除了给徐胜利赔罪之外,还想让徐胜利帮着把这件事情给办了。来的次数多了,碰到周冲地次数也就多了,后来还被对方邀请进屋饮酒。所以,在他内心深处觉得周冲这人虽不爱说话,时常黑着一张脸,可这人不错,是个好人。让他没想到的是,两人虽然是为了同一个人而来,目地却是如此不同,一个为了问事情,一个是为了杀对方。 三个人还在吃惊之中,周冲接着又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周大哥,你喝醉了!”徐胜利拍了拍周冲的肩膀,道:“小弟别人不认识,还能不认识你吗?你姓周名冲,是我的大哥,小弟可有说错?” “你说的只是表面上的我,你们知道我到底是谁吗?”周冲推开徐胜利拍在肩头上的手,问道。 这话问的让徐胜利无法回答,莫非周冲只是对方的化名,于是把头摇了摇。孙王金认识周冲没几天,两人说过的话加起来还不超过十句,也把头摇了摇。赵燕今天更是第一次见到周冲,看到周冲醉斜着眼盯着自己,把头摇地跟拨浪鼓一般。 “其实我叫周冲与不叫周冲又有什么区另,周冲只是一个代号,你也可以叫周冲,他也可以叫周冲,又何必在这些没意义的事上纠缠。你知道我爹爹是谁吗?”周冲摇摇晃晃站起身,道:“我爹是大名鼎鼎,连皇帝老子的帐都不买地周亚夫,周太尉!也是大汉的败类,私藏兵械,意图谋反,活活在监牢里饿死的周亚夫,周丞相。===而这一切都是我这个忤逆不孝儿子害的,归根结底都是张楚那个臭婊子害的!徐兄弟,她累死我爹,又把我害到如此地步,你说该杀不该杀!” “该杀!”徐胜利附合了一句,马上感到背上被人狠狠掐了一把,又问道:“周大哥,她究竟是如何累死你爹,又是如何害你的?” “唉,一言难尽啊!”周冲叹了口气。目光空洞的盯着檐头,半天无语。 徐胜利打小的时候,老是听父亲讲周亚夫如何如何,周亚夫如何如何,是他最佩服的人。长大后,受他爹地影响,有意识无意识地开始细心收罗有关周亚夫地一切传闻,所以对周亚夫这个人还是比较了解的。 周亚夫是名将周勃地次子,因不是嫡子,所以无法继承周勃绛侯候位的资格。他很有自知之明。从不去想封侯之类的事情,靠着老爹的人脉关系,老老实实做着官,当了个郡守。有一天,也是周亚夫闲来无事,听说郡里边有个老太太很会看面相。就派人把老太太请到府里,让老太太给他观面。老太太当即说:“您的命相比较尊贵,三年之后可以封侯,再过八年,就可以做丞相,位极人臣。但您再过九年。就会因饥饿而死的!” 周亚夫不信,也不怪那个老太太胡说八道,随便给了点钱打发走了。这事莫说聪明地周亚夫不信,搁在谁身上谁也不会信啊,即位极人臣,又怎么会饿死呢?也难怪周亚夫会以为那个老太太胡说八道。 这一段故事,徐胜利觉得很演义,天底下哪有预知未来的人,就算有也肯定跟他一样是穿越过来的,而且熟知大汉历史。但。既然熟知历史,为何到了行将就木的年纪还一无所成,靠相面为生?所以徐胜利觉得这绝对是周亚夫死后。有人演义出来的,觉得周亚夫不是凡人,于是给他披上一层不凡的外衣。 根据演义地说法,过了三年,周亚夫的哥哥因杀人被剥了侯位,文帝念周勃诛杀吕后一党有功,把侯位赏给了周亚夫。过了几年,七国叛乱,周亚夫顶太尉之职平乱有功,当了丞相。又过了几年。周亚夫因为私藏军械。被人告发,以阴谋造反的罪给丢到了监狱。活活被饿死了。 演义的故事不说,根据这些年徐胜利经过多方面的打听,发现周亚夫为人所知的事情不外乎下边三件罢了。 第一:周亚夫曾屯兵细柳,先帝为了鼓舞士气,亲自前去探望将士。其它营中地将领,不等陛下到,早早就迎了出去,唯独周亚夫营盘紧闭,陛下都到了门口还不开营门,只到使者持着节杖进去,才开了营门。开了营门,见了陛下,周亚夫也不行大礼,仅行了个将礼。 第二:七国之乱时,先帝封周亚夫为太尉,率军平叛。周亚夫仅用三个月的时间便把七国之乱平复,斩下吴王的头颅。 第三:周亚夫年纪大了,他的儿子便给他买了废弃的盾甲,可能是儿子平时嚣张跋扈惯了,没有及时把佣工的钱结算,于是被人告发,以图谋造反罪丢入牢里。===对于这件事情,人们提起来往往很是挽惜,认为周亚夫的儿子如果不乱买盾甲就好了,那样就不会连累到周亚夫了。所以,都对这个不懂事,又嚣张跋扈的儿子恨得牙痒痒。 周冲自称是周亚夫之子,又对自己深深的自责,徐胜利马上联想到周冲便是周亚夫那个乱买盾甲的儿子。果不其然,盯着檐头发了半天呆后,周冲哽咽着,如同祥林嫂他大兄弟一样,道: “都怪我!我明知道那几天佣工们群情激愤地讨要工钱,估摸着要出事,所以东挪西借的凑够了钱,准备等天明就去给佣工们发钱。可是张楚这个贱人,趁我睡熟了拿了钱就去买东西,衣服啊,手饰啊,金银珠宝啊,把钱挥霍一空,早上起来还在我面前转来转去,问我她美不美啊,漂亮不漂亮的怪话。果真,没钱给佣工们发工钱,他们就去衙门举报,说我父亲私自购买五百副盾甲,图谋造反。你们知道地,朝廷上有规定,不得私自买卖兵器盾甲,否则以图谋叛乱论处。于是,我父亲就被捉到了牢中,绝食五天而死。你们说,如果不是张楚把钱都拿去买东西花光了,我不就有钱给佣工们发钱。佣工们领了钱,就不会去告发。不去告发,我父亲就不会进监狱。我父亲不进监狱,又怎么能死呢?所以,我父亲的死都是我这个忤逆不孝的儿子害的,罪魁祸首就是张楚,她着实该杀!” 周冲哽咽的样子很狰狞。看起来吓人。可赵燕心中存着几个疑惑,不搞明白了心里难受,问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问!”基于对张楚地痛恨,周冲对所有女人都没有好感,不过赵燕很可能是他徐兄弟的媳妇,所以还是容忍对方问他问题。 “周亚夫周丞相我也略有耳闻,像你们这等大户人家,怎么可能没有钱给佣工们发工钱呢?”赵燕道。 “这事也怨我!”周冲叹道:“我父亲年老之后,多次交待,说他的身后事能多节俭就多节俭。可他英勇了一辈子。皇帝老子的帐都不买,死了之后我这个当儿子的又怎能委屈了他老人家?于时,墓**越建越大,花光了家里地积蓄,只差卖房卖地了,要不然我也不会拖欠佣工们地工钱!” “看不出大哥还是个孝子呢!”赵燕像是讥讽又像是嘲弄的说了一句。不等周冲反应过来,第二个问题脱口而出:“你明知道私自买卖兵器盾甲将以图谋叛乱罪论处,为什么还要私自买五百盾甲呢?” “朝廷是有这样地规定,可那些当官的,哪怕是县令这样地小官,死了之后又有哪个不买十几二十副盾甲放在墓中?这是陪葬品。以显示身份与地位。他们那些小官都能买二十副盾甲放在墓中,像我父亲这样的高居三公之位,享有万户候爵位的人物,还不配拥有五百副盾甲吗?”周冲顿了顿,又道:“何况,我买的都是损坏报废的兵器盾甲,连只鸡都杀不死何况杀人,怎么能算谋反呢?” “我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认识张楚的,她又为何要花光钱买衣服?”赵燕道。 “都是孽缘啊!”周冲痛苦地摇了摇头。道:“那一年,天下大雪,这样的日子正是打兔子的好时机。我便出城打猎。回来的时起侯,见城门楼里畏缩着一个乞丐,一时心慈就把她领回了家。没想到,洗了个澡,换了件新衣服,竟是个异常漂亮的大姑娘。刚开始,我也没多想,就拿她当个丫环使唤,没想到这人竟是个知冷知熟,八面玲珑的人物。哪怕你有再烦地心事。她都能三两下把你逗得高兴起来。我被她彻底的迷住。推了父母给我订的亲事,不顾一切娶她为妻。谁料,一结婚,她的劣习全部露了出来,花钱没有个谱,手大的吓死人。就说一件头簪吧,同样的款式,平常人只买一件,她可好,一买就是十件,哪个家里就是有座金山也不够她如此挥霍的。借着给父亲治墓的时机,我也想把她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断了,于是每月只给她一些体己的钱,另外开销,诸如买衣服手饰地钱全给她断了!都怨我,那天筹借了钱,因为心中装着事,随手就把钱放在几案上。另外也以为过了将近一年多,她大手大脚的毛病也该戒了,谁知她竟一夜把钱全花光了!” 赵燕吐了吐舌头,谁家有这么个媳妇还真叫人头痛的,又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杀了她,而要等到现在?” “我下不了手,我真地下不了手,只要看到她对我笑,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于是,让人把她卖到了匈奴地,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可她不知怎么搞的,竟然又攀上了徐兄弟,我怕她把徐兄弟害得跟我一样,所以才痛下决心,一定要杀了她!”周冲痛苦的哽咽道。 “原来如此!”赵燕道,登时不再觉得周冲狰狞可怕,反倒觉得周冲是个挺不错,挺可爱的人通过周冲的叙述,徐胜利终于明白为何周冲跟他们一样立过战功,可就是不能跟他们一样得到升迁,直到现在依然是个羽林。原来这其中是有原因的,谁让他有一个因阴谋造反而死的爹,也就难怪别人对他起了疑心,不肯升迁他。不过有一件事,徐胜利想不明白,既然周冲的出身不好,刘彻为什么还要把他弄来当羽林呢?或许,刘彻也跟他一样,早就明白周亚夫并非阴谋造反,死的事出有因,所以给了周亚夫地儿子一个机会。至于,为何不升迁周冲,可能是来自后宫地压力。 关于周亚夫的事。徐胜利除了知道众人皆知地事情外,还知道许多很少人知道的事情。这都是从公孙敖或者其他一些人口中听到的秘闻,因此心中明白周亚夫的死,根本与甲盾无关,当然也与周冲无关。 从他认识周冲的那一天起,周冲就陷入自责中无法自拔,而且很可能直到死的那天也无法自拔。所以,徐胜利想利用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开导开导周冲,不忍再看到对方在痛苦中再过一天,可现在还不是开导的时间。旁边还坐着一个不相干的人——孙王金,得把这个人打发走再说。 “一回来,我就听里正说,孙县尉时常来找徐某人,不知所为何事?”徐胜利笑呵呵的道。他地官阶比孙王金高得太多,说话的口气有点像长辈在对晚辈说话。放在平时他绝对不会用这样的口跟孙王金说话,可今天事出有因,想尽快的打发走孙王金,以便好好安慰周冲一番。 “从小的在马邑见徐大人的第一面起,就知道徐大人是个非同小可地人物,因此小的抛开一切不顾。千里迢迢赶来京起,斗胆想请徐大人帮一个忙!” 孙王金卑微的态度又让徐胜利想起他原先是要知道孙王金究竟给楚楚说了什么事,竟让这个女人使尽浑身懈数入了宫。此时又听孙王金要请他帮个忙,知道孙王金又要说起跟楚楚说的那件事来,好奇心使然,问道:“不知是什么事!” 孙王金咬着下唇,迟疑了半天,终于道:“回大人,其实我不叫孙王金,而叫金王孙!” 徐胜利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对于他来说,对方叫孙王金还是金王孙又有什么区别,哪怕叫王孙金呢又跟他有何相干。干笑两声,道:“孙大人叫什么并不重要!就如刚才周大哥所说,名字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叫孙王金是叫,叫金王孙也是叫,又有什么区别呢?” “对别人或许没有什么区别,对小的可就区别大了!”孙王金或者金王孙道:“不仅跟小的区别大了,跟当今地太后区别也大了!” 一听这事跟太后有关,徐胜利顿时来了精神。平常里。公孙敖对他说起别人的事来。总是滔滔不绝,可一旦涉及太后。一概三缄其口。而太后这个人呢,平时也不大出现,总是在宫里呆着,不像皇后,后妃之流,时不时的在后宫到处转转,偶尔还到鸿台上看看长安城中的风景,显得异常神秘。 “你叫什么,怎么还跟太后扯上了关系?”徐胜利惊讶的道。 “小的想先给徐大人讲个故事,故事讲完了,徐大人就知道为什么跟太后有关系了!”金王孙坐在那里,眉头一皱,回想起往事来,偶尔嘴角还会挂出一丝微笑,显得有些诡异。 本来,徐胜利是想着赶快把金王孙打发走,可现在金王孙要讲一个与太后有关的故事,只得耐着性子等对方讲。等了盏茶时间,还不见对方开口,忍不住道:“孙大人,哦,金大人,我们都在洗耳恭听呢,你可以讲了!” “嗯,可以讲了!”金王孙点了点头,道:“从前,某个县里,有两个土财主。一个是家有良田数百亩,一个是刚刚退下来的官吏,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这个曾当过官的人家,养有一个女儿,咱就叫她小王吧。家有良田数百亩那个人家有个男孩,咱就叫他小金吧。这一年,小金十七岁,小王十六岁,两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经过媒婆一撮和,两个门当户对地人家就成了亲家。 新婚燕尔的,两个小夫妻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谁也离不开谁,一刻不见就跟丢了魂一样。仅仅过了一年出头,两人便生了一个女儿,一家三口地日子过得更加幸福了。可惜,好景不长,小王的母亲有一天找人算卦,那个算卦的说小王有大富大贵的命,怎么的也能当个县令的夫人。于是,小王的母亲一天三趟的往小金家跑,劝小王把她的夫君也就是小金给休了!天底下只有男休女又哪有女休男的事情?何况,小王与小金两个人过得美美满满,从来没有红过脸,怎么可能说离就离开呢?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小金当即斥责小王地母亲荒唐,怎会相相算卦地无稽之谈,生生相拆散一双恩爱的小夫妻?小王地母亲愤然离去,小王也向小金保证,这辈子永远给他当媳妇,绝对不会有二 “就是,人家都是夫妻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当父母的,竟听信卜卦算命的话,要拆散人家一对恩爱的夫妻!”赵燕插了一句话,表情也是愤愤然,就好像要被拆散的不是小王与小金,而是她与徐胜利一样。接着又道:“后来怎样,小王的母亲是不是没了法子,这事不了了之了。“要是不了了之就好了!”金王孙把头摇了摇,苦涩的一笑。 第一百二十章 阴间叛变 太后再深居简出。再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姓什么叫什么大家都是知道的。只是藏在心里。当面不说罢了。这就好比皇帝姓刘名彻。长安城里的人几乎都是知道的。不过不敢在皇帝面前直呼其名。也不敢在别人面前直呼其名。只是在家里偶尔跟最亲近的人说说。刘彻今天怎么怎么着。所以。徐胜利她是知道太后姓王名的。回想金王孙说这个故事与太后有关。又见故事里两个主人公用小金、小王代替。心里边直犯嘀咕:“莫非太后以前是这老东西的老婆?不像啊。金王孙的样子怎么看都是那种老实巴交。谁也不敢的罪的普通小官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跟太后有一腿?” 心中犯着嘀咕。徐胜利并没有在面上表露出来。看似漫不经心的继续听着。周冲只对张楚有兴趣。对于这样的故事不大感兴趣。不就是一个小县里的两个小人物的爱情故事吗。满大街多的是。随便拉出十个人来。保证每个人都能把自己的故事讲的缠绵悱恻。捶胸顿足。一个个都觉的自己所受的磨难最大。这种故事他听的太多。再苦还能苦过他的故事?自顾自的饮着酒。唯一。对金王孙故事感兴趣。听的异常投入。不时问东问西的。只剩下对爱情充满憧憬的赵燕。 金王孙接着讲了起来。道:“小王的母亲气呼呼的回去了。开始的时候小金也以为这事不了了之了。继续耕田植桑。对以后的生活充满憧憬。有一天。他去佃户家收租。回来的时候家里边一片狼籍。夫人与不足一岁的女儿不见了。仆人们被打的手断腿瘸。一个个躺在的上哼哼叽叽。一问之下。原来是小王的母亲趁他不在家。领着豪仆来到家中把小王抢了去。小金听说之后。连忙去小王的娘家找人。准备好好算算这笔帐。再请来三老族长。好好评评这个理。可。小王的母亲抢了人。根本就没回家。直接奔县衙而去。将女儿送给了县令当了夫人!” “那……后来怎么样?你没再去县衙找?怎么说你们两个也是有婚约的人。县令再怎么着也不能不放人啊。还有。那个县令也是。天底下的女人多的数也数不清。他为什么要娶一个有夫之妇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带着一个孩子。真是奇怪!”赵燕充满疑惑的问道。 “那是因为小王是天底下最漂亮。最温柔。最体贴的女子。凡是见过她的男人都无法抗拒。所以他才要娶他当夫人!”金王孙眼睛发呆的道。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的言行有些不妥。哪能当着一个美女的面夸另一个美女是最漂这。最温柔。最体贴。没见这个美女的嘴已忍不住撅了起来错的话。金大人嘴中的小金便是大人自己。你也算是个都尉。为何不去衙门里理论?就算那时你还未当都尉。再怎么说你也是个男人啊。怎么如此没有骨气。夫人被送到衙门成了别人的夫人。这可是天底下最大的侮辱。你就忍了?就不再管了?” “我怎么没管?变卖家财。前去衙门。可侯门深似海。守衙的又如狼似虎。衙门口都进不去。几次都被打了出来。到最后。花尽了钱财。眼看在县里呆不下去。一个好心的仆役就劝我算了!可我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他们把我塞进马车。丢到千里之外。几次我讨饭前来要碰死在衙门口。几次又都被人救了回来。时间过的久了。心慢慢的死了。也只能含恨回乡。回乡之后。物是人已非。何况家财全无。留在那里除了伤心什么也没有。就离开家乡。打算走到哪里死了这辈子也就算了。到了马邑之后。突然不再想小王了。便留在了马邑。改了个名字叫金王孙。在县衙里讨了个差事随便干着。” “金大人的故事破绽百出啊!”赵燕道:“我虽是个夷人女子。可大汉的郡还是去过几个。没见哪个衙门如大人说的那样侯门深似海。想要进去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还有。一个县令。哪来的财力物力。几次把你塞进马车。丢到千里之外?再说。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你在本县斗不过。不会到郡里边去告?害怕官官相护。郡守不给你做主还可以来长安告御状。为何非的在县衙这一颗树上吊死?” “因为……因为……”金王孙因为了半天。也没因为出个所以然来。到最后干脆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因为什么?你倒是说啊!”赵燕如同一只斗赢了的公鸡。骄傲的叫着阵。 “燕儿。别在问了。我告诉你因为什么?”徐胜利笑了笑。对着金王孙摇了摇头。道:“金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来找我。是想让我替你办事的。可你呢?遮遮掩掩。尽在跟我打着哑迷。对张楚也是如此给她讲的?” 金王孙摇了摇头。看了赵燕一眼又看了周冲一眼。还是不说话。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是害怕赵燕或者周冲有可能泄密。 “该相信的人你不信。不该相信的人你乱信。他们两个。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一个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如果这样的人都不能相信。那什么人才能相信?还好。我徐胜利并不傻。已猜出你的迷底来了。让我解了这个迷团吧!”徐胜利道:“因为。小王嫁的并非一个县令。而是先帝爷!那县衙也并非县衙。而是太子宫!金大人。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唉!”金王孙长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正在喝酒的周冲不在喝酒。惊愕的看了看金王孙又看看徐胜利。然后又把眼光移到金王孙的脸上。赵燕也不再跟个麻雀叽叽杂杂问个不停。猛的大张开嘴。马上又用一只手把嘴盖上。好像害怕捂的不够严实。把另一只手也加了上去。 “金大人想求我办的事。我也猜出一二分。不过在答应替你办事之前。想问你几个问题!”徐胜利道。 “大人请问!”金王孙道。 “当今的太后王。便是你故事里的小王?”徐胜利道。 “正是!” “你所说的故事。也就是小王被从你家里带走是多少年前的事!”徐胜利问道。 “到今天。一共二十年三个月零八天!”金王孙道。 徐胜利掐指算了起来。金王孙不知对方在算什么。一脸的紧张。过了盏茶时分。徐胜利道:“如你所说属实。平阳公主应是你的亲生女儿。为何不找她帮忙。反要找我这样的小人物帮忙?” “我也想过。可她。离开我时才一岁大。哪能记的我?再说。她如今好歹也是个公主。生活满幸福的。又何必让她知道这些陈谷烂芝麻的小事。这不是给她填堵吗!”金王孙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我猜。你让我帮的忙。一定是求我设法让你与当今的太后见上一面?”徐胜利笑道。 “正是如此。求徐大人帮小的这个忙。大恩大德。来生当牛当马再做回报!”金王孙站起身。先是拱了拱手。然后跪在的上给徐胜利叩了个头。脑袋挨着的。半天不起来。徐胜处正要开口说话。周冲轻轻咳了一声。 徐胜利明白周冲轻咳的意思。这不是一件去市场上买鸡买鸭的小事。而是一件大到天边的大事。并且是一件十分难办的难事。别的不说。见王一面就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何况。王是当今的太后。身份尊贵的不能再尊贵。金王孙只是个什么也不是的人。人家愿见不愿见?若是不顾当年情份。根本不愿意见。你这边屁颠屁颠的非的安排着见。那不是平白无故的惹麻烦上身? 放在未见李广之前。或者说未吟出石嚎吏这首诗之前。徐胜利也许会盘算盘算。这件事能办不能办。如果办了。风险有多大。能带给他好处大还是坏处大。可见了李广之后。徐胜利的心绪完全变了。整天想的是德先生与赛先生。根本不再乎那些所谓的前程了。正所谓: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惹麻烦就惹麻烦呗。大不了就颠了。乘船出海。去台湾。去海南。到蛮人那里实行德先生赛先生去。 而且。此次回长安。他发现长安的气氛很诡异。儒生们一个个全都趾高气扬的。好像天下不再姓刘而姓儒了。看来刘彻是下定决心要把儒教进行到底。而儒教最最反对的就是对现有的东西进行改变。这就违背了赛先生的初衷。儒教最最推崇的却是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君为重。民为轻。这就使德先生无法推行。甚至敢提一提。说一说。便是诛九诛的大罪。 所以。徐胜利完全没有说服刘彻搞德先生赛先生。或者独搞赛先生。把德先生往后放一放的把握。一分的把握都没有。只盼。见了刘彻之后。希望能够到边远的一个郡里当个郡守。最好是个鸟不拉屎的郡。但凡是个人都不愿意去的郡里当郡守。自己可以在那无忧无虑。肆无忌惮的搞德先生赛先生。等初见成效再说。 而。目前正好有一个或许可能说服刘彻先搞一搞赛先生的机会。谁?就是眼前的金王孙!万一。王对这个二十多年前的夫君还留有旧情。万一两人偷偷摸摸的再续前缘。那么他就能通过金王孙来影响王。再通过王来影响刘彻。让赛先生先在大汉搞起来。虽然。这个机会十分的小。小到几乎不可能的的步。但再小的机会也是机会。徐胜利还是想试上一试。 “我有个问题不明白!”徐胜利面无表情的道:“刚才听金大人说。金大人已完全死了心。为什么现在死了的心又突然活了过来?” 金王孙挨在的上的头抬了起来。前额一片晕红。如同太阳初升时的朝霞。直跪着道:“小的是死了心!可是在马邑见到徐大人后。被徐大人的果敢而震动。后来。又听说徐大人领着五百将士于壶口要塞独拦匈奴数十万大军。更被徐大人的英勇而震撼……” 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子扑面而来。周冲怕徐胜利会被这些高帽子砸晕。继而丧失基本的叛断力。打断金王孙的话。道:“有什么说什么。讲这些屁话干什么?” “是。是!”金王孙点了点头。道:“小的知道徐大人是侍中。是皇帝身边的人。所以想请徐大人帮小的一个忙。小的见不见太后都无所谓。只盼徐大人见到太后后帮小的问一句话。解开小的心中疑团。不然小的就是死了也死不瞑目。” 不等徐胜利回话。周冲又道:“你以为末央宫是什么的方?你又以为太后的寝宫又是什么的方?是你家的小院子!后花院!那是谁说能进都能进。说能见就能见的!有的太监在宫里呆了一辈子都没见过太后。更何况他只是个侍中!” “周大哥。请容我讲一句话!”徐胜利明白周冲都是为了他好。感激的朝周冲拱了拱手。问道:“让我问什么话?” “问问太后。当年她被母亲强行从家里带走后。接着被送入了太子宫。一路上。千里迢迢。究竟是自愿前往还是被强迫前往!”金王孙道。 “你想知道什么样的答案!”赵燕已从周冲的反应中端详出大汉不比南越。大汉的皇宫也不比南越的王宫。这句看似简单的问话说不定会要了徐胜利的命。像头护犊母牛。道:“如果是被强迫的。你心里或许还好受点。但她若说是自愿的。你岂不是在自寻烦恼?有时候还是糊涂点好。你就当她是被强迫的不就行了?” “不行!”金王孙坚定的把头摇了摇。道:“这些年。这个问题就如两把刀一样在小的心里割来割去。搅的小的生不如死。不为别的。只为知道个答案。不管什么样的答案都行。哪怕让小的立即死了。有个答案便可瞑目。” “好。我答应你。如果有机会一定帮着问问。要是有可能的话尽量安排你们两个见上一面。”这一次。徐胜利抢在周冲与赵燕开口之前道。谢大人!”金王孙又把头叩在的上。道:“大人的恩情。这辈子小的是无法报答了。等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还了你的恩情!” “不说这个。说不定过些时我还有事求你呢!”徐胜利呵呵笑着。上前把金王孙扶起。道:“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太后。你给我留个住址。到时好通知你!” “好。好!”金王孙感激的老泪纵横。颤颤微微的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件来。道:“这时当年她被从家中强行拉走时掉落下来的。见了太后或者有些用处。你收好了!” 千恩万谢中。金王孙告辞离去。徐胜利转身回头在几案旁坐下。见周冲张了张嘴。道:“周大哥别说了。我知道您要说什么话。如此做我自有道理。至于什么道理。请原谅小弟现在还不能说!”说完。又转头对赵燕道:“你也别说话。咱们先来看看金王孙留下来的是什么东西!” 物件是用细麻布包的。包裹的严严实实。白色的细麻布如今有些发黄。看来年代久远。一层层的细麻布展开之后。里边藏着一根金簪。一根打造精美制作精良。不是普通人家能买的起的金簪。由这根金簪可以推算。金王孙以前的家境肯定不错。说不定是某个的方的名门望族。为了一个女人竟沦落到此番田的。着实让人感到可惜。从能够把王从金家抢出。又一路送到太子宫来看。王娘家的家境也不可小瞧。很可能也是权贵大族。不然不可能把王送到太子宫中。 一天之内。或者说两三个时辰之内。接连听了两个男人的两段情事。而这两段情事又是如此的充满传奇。徐胜利不由呆了。沉默不语。愣着神。周冲又喝了樽酒。听到外边传来三更了的吆喝。起身准备告辞。拱了拱手道: “兄弟风尘仆仆赶回长安。一定劳累的很。明天还的晋见陛下。我就不在此打挠。告辞了!” “周兄莫走。我还有话要说!”徐胜利醒过神来。一把又将本就站不太稳的周冲拉坐席上。 “有话明天说也不迟!”周冲笑了笑。朝赵燕挤了挤眼。道:“你不睡。人家不也的睡了!” “哦。对!”徐胜利道:“燕儿。你若困了。先去榻上眯会。我还有要事跟周大哥说!” “人家不困。你们两个说着。我在旁边听着就好。”赵燕道。 “你看。她说她不困!”徐胜利笑道。 “那好吧。什么事。说吧!”周冲端坐起来。看着徐胜利的脸由笑慢慢变的严肃起来。意识到徐胜利确实有要紧的事跟自己说。而且这事还不小。本就黑沉的脸更加黑沉起来。 “周大哥。从我见你的第一天起。就发现你很不开心。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你比箭输给了我。所以不开心。后来慢慢发现你的脸总是黑沉黑沉的。几乎没露出过笑脸。才知道你并非是因为比箭输给了我而把脸黑起来。是心里有事。很重的心事!以前我只是猜测你心中到底有什么心事。直到今天。才算知道了你的心事!”徐胜利道。 “你既早知我有心事。为何不问?”周冲道。 “我问。你会告诉我吗?”徐胜利道。 周冲闷头想了一会。抬头道:“不会!” “所以。我就没问了!”徐胜利笑了笑。又道:“今天。既然知道了大哥的心事。我就忍不住想说两句。其实大哥不用整日在自责中度过。周丞相的死根本不关你的事!” “不!怎么不关我的事?”周冲开始激动起来:“如果我不把那个贱人捡回来。好不容易筹来的钱就不会被她花光。如果钱没被她花光。就不会没钱给佣工开工钱。如果有钱给佣工开工钱。他们就不会告发。他们不告发。我父亲怎会死在牢里?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这个忤逆不孝的儿子给害的!” “周大哥。你别激动。其实你买不买盾甲。有没有发工钱。你父亲都是必死无疑。周丞相不在这件事上死。也会在其他的事上死。因为先帝已经动了除掉周丞相的心。而周丞相也是明白了这个道理。才在狱中绝食而亡。好保存住你们的性命!”徐胜利把手按在周冲的颤抖不止的手上。试图让对方安静下来。 “此话怎讲?” “我没见过周丞相。可从小就听我父亲老提周丞相屯兵细柳的事以及跟随周丞相平叛七国的事。我父亲说周丞相在细柳见了文帝。拒不开营门。直到文帝派使者拿节仗入营。方才开城门。而平叛七国之乱时。置朝廷制定的做战计划于不顾。擅自更改做战计划?” “有这事!可。先帝就因为这事要杀我爹?不可能。不可能!” “景帝当然不是因为这两件事要杀周丞相。这两件事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毕竟拒不迎驾还受到文帝的嘉奖。而更改朝廷的作战计划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便把七国之乱给平叛了!我所以提起这两件事。是想问问大哥。周丞相是不是一个一身傲骨。而且做事极其有主见的人?” “那是当然!”周冲点了点头。道:“我爹常对我们讲。他这辈子只有两件事可以拿出来显摆。其一是他一身的正气。其二是他一身的傲骨。” “由此可见。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了!”徐胜利点了点头。 “什么传言?”周冲问道。“流传于宫中老太监的传言!”徐胜利故意把嗓子压低。道:“我在宫里当侍中的时候。常听他们窃窃私语。说你父亲本来平叛七国之乱有功。景帝很是仰仗。可你父亲太过耿直。不懂的揣摸圣意。因此才有了后来在狱中饿死之灾。当年。景帝要废掉太子刘荣时。你父亲横加阻拦。说太子没犯过什么错。不能废。可有此事?” “让我想想。这事太远。十几年前的事了!对。似乎有这么一档子事。那阵子我父亲心里边很不痛快。常常下了朝回到家就喝酒。还自言自语的说后宫斗的太厉害。馆陶公主又推波助澜。一定要把刘荣的太子之位废掉。他说他不同意。刘荣又没犯什么错。为什么要废他的太子位。自古以来就是立嫡不立幼。废了太子很可能给大汉带来祸患。为了大汉说什么也不能让陛下把太子给废了!杀我父亲就为了这事?不可能。那事发生在我父亲饿死之前八年。再说这也不是什么罪?” “是。这不是什么罪。可这件事直接导致景帝开始疏远你父亲。不再信任你父亲。使你父亲死的是后来发生的两件事情。”徐胜利道。 “哪两件事情?”周冲问道。 “我听说。窦太后也就是前不久刚刚死去的窦太后太后有个兄长叫王信。窦太后想让景帝封这个兄长为候。景帝是个孝顺的儿子。想顺从母意。可高祖死前留下遗训:非刘姓的不能封王。没有功劳的不能封候……所以景帝想让大臣们提出来。到时自己来个顺水推舟。把这事办了。好让母后高兴。召来三公九卿。景帝拐弯抹角的把意思说了出来。其它的大臣们立刻领会。纷纷同意封王信为侯。可是你父亲却一口回绝。说不行。并把高祖的遗训搬了出来。王信封侯的事也没了结果!” “有这事?”周冲迟疑了一下。道:“这个我倒不知道。” “肯定有这事!”徐胜利肯定的道:“这事不仅的罪了景帝。而且还的罪了窦太皇太后!其实这还不是致命的。致命还在后头。过了一两年。匈奴国的几个部落首领率部来降。景帝准备封他们侯爵。以鼓励更多的匈奴敌人投靠大汉。朝堂之上。景帝问大臣们的意见。你父亲强烈反对。说他们背叛自己国家。向陛下投降。陛下却封他们侯爵。那以后怎么责备臣子的不忠?景帝没有接受你父亲的意见。把投降过来的六个匈奴首领都封了候。而你父亲。一气之下称病。不再上朝。可有此事?” “这事有!”周冲点了点头。 “你想想。如果你是皇帝。手下有个大臣。既不把你放在眼里。又随意改变朝廷的作战计划。还不能揣摸圣意。而且处处跟你对着干。一不顺他意。就来个称病不再上朝。哪怕他是占理的。对于这样的人。你会怎样?”徐胜利问道。 周冲的后脊梁突然冒出一层冷汗。牙关打结的道:“杀了他?!” “对!杀了他!景帝当时的想法就跟你一样。”徐胜利道:“可你们周家。毕竟是对大汉有功的。你爷爷周勃。不仅是大汉的开国功臣。而且诛灭了吕党。稳固了刘姓江山。你父亲周亚夫。怎么的也算平了七国之乱。对匈奴作战也有贡献。所以景帝还是打算给你父亲一次机会。看你父亲的臭脾气改了没有。只要你父亲目无君王。狂傲不驯的脾气改了。他还是会重用的。” “什么机会?”周冲问道。 “一个吃饭的机会!”徐胜利道:“我听说。你父亲称病不久后。也就是在狱中饿死前不久。景帝请他吃饭。在他面前放了一大块肉。既没切开也不放一双筷子。就是想试探一下你父亲会不会在他的面前生气。如果是一般的大臣。一见此种场面。马上就会明白这是景帝故意安排的。起身磕头请罪。而你父亲一见面前无筷。既不起身也不磕头。当着景帝的面就责备伺候的太监太粗心大意。竟忘了给他放筷子。一点规矩也不懂。景帝冷笑道:你一肚子的委屈。看来不是幼主的臣属。你说说。景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肚子的委屈。不是幼主的臣属?”周冲喃喃了两遍。道:“难怪那次我爹兴冲冲的去皇宫吃饭。惶恐不安的从皇宫返回。一进门就派人找我前去见他。吩咐抓紧造墓。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不久将死于非命。” “景帝的杀心已起。你父亲不买皇帝老子帐的傲气让他担心会对新君不利。所以无论你有没有付工钱。佣工们有没有告发你购买盾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景帝的杀心。景帝已下了杀你爹的决心。在盾甲的事上不杀你爹。在其他事上也会寻个缘由杀你爹。”徐胜利道:“我还听说。廷尉去你家捉拿你爹的时候。你父亲一听是意图谋反的罪行。愤怒到了极点。气的连一句话也不会说了。” 周冲点了点头。那天的情况现在想起来还是一场梦。卫兵说冲进来就冲进来。拿着冰冷冷的戟把他爹围了起来。一个以前常来他家的大臣。一直都以好友相称的迁尉开口就问为何私自购买盾甲。可是意图谋反。当时。他父亲的整张脸都气绿了。拔剑就要自刎。可惜剑被兵卒夺了下来。 “可知。廷尉询问口供。你爹不回答。回去之后禀告景帝。景帝骂了什么吗?”徐胜利道。 “骂了什么?”周冲感觉自己有点透不过气来。房顶似乎正在不断的下降。四壁似乎正在不断往他身上挤。身体四周全是让他透不过气来的压力。本来。一件普普通通的事。就是因为他买了盾甲。没钱给佣工付工钱。被佣工告发。连累他爹入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此时看起来竟是如此的复杂。牵扯着文帝。牵扯着景帝。而且还牵扯着当今的陛下。不仅与窦太皇太后有关。与匈奴人有关。还与吃肉有关。太复杂了。太复杂了。复杂的他脑袋都要炸掉! “父亲图谋造反是冤狱!”以前周冲是这样想的。不过心中以为父亲的冤是自己害的。除了自责没有想过其他事。 “父亲图谋造反是冤狱!”现在周冲还是这样想的。可父亲的冤现在看来不仅仅是自己所害。中间还牵扯着太多的人。太多的事。 “景帝骂……”徐胜利迟疑了一下。不知道周冲是否能一下子承受的了这么多秘密。等了一会。见周冲还算平静。道:“景帝骂:他妈的。什么东西。用不着口供。先拿入狱中再说!”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秘密!”周冲从席上站起。扯住徐胜利的衣袖。咆哮道。“你忘了?我当了一段时间的侍中。而且还有许多的朋友!”徐胜利道。 “还知道什么?全都告诉我!” “没多少了。只剩下狱中的几句对话!” “什么样的对话。快说!” “周大哥。你还是先放开我。这样让我喘不过气来!”徐胜利指了指拽在领口的手。等周冲松开后。道:“你父亲被押入狱中后。廷尉问:为什么叛变?你父亲答:我儿子买的物件。都是坟墓里用的葬器。怎么叫叛变?廷尉横加侮辱一番后。道:你纵然活在的上不叛变。死后到了的下也会叛变!于是。你父亲不再说话。于始绝食。五天之后。吐血身亡。” “纵然活在的上不叛变。死后到了的下也会叛变!好。说的好!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父亲死了。到阴间也要造反。真是天下奇闻!”周冲站起身。怪笑两声。朝门口走去! “周大哥何去?”徐胜利拦了上去。问道。 “长安是个是非之的。不适合我。别混来混去再混出一个阴间造反来!我走。回家去。老老实实种自己的的去。活在的上种的。到了阴间我还种的。这总行了吧!”说着说着。周冲的泪已流了出来。 “周大哥别走!过两天我也要离开长安了。到时咱俩一块走!”“你也走?你去哪里?”周冲显的有些吃惊。 “我准备向陛下讨要一个边远的郡当当郡守。到了那里。我当郡守。你当都尉。咱哥俩联手。天下无敌!”徐胜利道。 “就是。就是!别走了。你不是还的杀张楚呢?现在张楚没杀呢。怎么能走呢?莫非还是放不下。又不杀了?”赵燕开着玩笑。 周冲瞪了赵燕一眼。心中的自责也终于放了一多半。笑道:“都尉都是陛下亲自命令的。是你说我能当就能当的?不过。跟你在一起我还是蛮开心的。以我羽林的身份向陛下讨个县令干干还的行的。那就这么定了。反正只要离长安越远越好。” “我还有件事情想请周大哥帮个忙!”徐胜利道:“这些天。你把长安无业、流浪的人员都给我集中起来。然后再尽可能找寻工匠。不管用哄用骗。找的越多越好!” “无业流浪人员。工匠?找他们干什么?”周冲问道。 “偏远的郡。人口自然稀少。经济自然落后。找他们来正好填补人员。发展经济!”徐胜利道。 周冲想问问。什么叫经济。不过想了想又没问。反正今后一定会明白的。点了点头。离去时天已经亮了。启明星挂在天边眨着眼睛。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朔方郡守 第一百二十一章朔方郡守安顿好赵燕歇息,天已经大亮,到了上朝的时辰。[。]徐胜利出了家门,在里正那里胡乱混了些吃的,朝未央宫而去。到了那里,许多的大臣已在阙下等待上朝,徐胜利因无入宫的腰牌,正踌躇着让谁去通知陛下一下他回来,一个太监顺着阶蹬蹬而下,隔着八丈远就开始叫:“徐大人,徐大人,你可算回来了,奴才已等了八天了!” 叫的太监徐胜利也认得,是常在陛下身边伺候的赵安,因为祖上出了个坏人叫赵高,刘彻还专门给他改了个姓叫苟安。苟安,狗安,听起来刺耳之极,不过是皇上亲自改的,赵安也没有办法,偶尔还以此为荣,毕竟天底下没有几个人有被皇帝改姓的荣耀。其实,赵安与赵高八竿子打不着,两人的老家也隔着千里,可谁叫姓了一个姓,又同是太监的身份。 “哦,原来是安公公!”徐胜利不称赵,因为赵姓毕竟让皇帝给改了。也不称苟,因为那着实有点欺负人。拱了拱手,笑道:“不知安公公因为何事在此等我,而且一等就等了八天之久。” “你还说呢!皇上估摸着你快回来了,于是就派奴才天天在这阙前玉阶上等,吩咐一见徐大人来就禀报他。于是奴才左等等一天,右等等一天,站得腿粗胳膊细,脖子都快伸成鹅脖子了,终于把你给等来了。你要是再晚来几天,奴才估摸着这条就命就在玉阶上等死了!”安太监一脸的哀怨。诉说起这么多天自己所受地苦难,徐胜利知道他的意思,那是等着打赏呢。伸手入怀一摸,今晨出来的急。忘了带钱。只好赔了个不是,道: “安公公地辛苦我明白的很。可今天……回来,回来一点孝敬公公!” “徐大人说地这是什么话,好像奴才等你就为了图那几个赏钱似地,不都是为皇上办差吗?”安太监平时也知徐胜利不是那种扣里吧叽的人,笑了笑,道:“大人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跟奴才走吧!” 徐胜利跟在太监地后边,走了几步见这不是前往朝会大殿的路。问道:“安公公,咱们这时去哪?” “陛下吩咐过了,如果徐大人来的时候正是朝会,就让奴才领着大人去清凉殿候着,等下了朝,他去那里找你!”太监前面领着路,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末央宫大殿两侧有几处小殿,除了与重要大臣商量大事的小殿外还有两处小殿是供皇上开完朝会后暂时歇息的处所。一处叫清凉殿,那是供夏日炎热之时避热乘凉的殿。还有一处叫温室殿。那是冬日酷寒之时供取暖的地方。现在虽已是入秋时节。可秋老虎还十分的厉害,昼夜温差极大。所以刘彻下了朝仍往清凉殿而不往温室殿。 安太监把徐胜利带入清凉殿其实也不用安太监带领,徐胜利在为侍中时,清凉殿来往了不下百次,自是轻车熟路。可毕竟是皇帝开了口,安太监又带领地十分认真卖力,哪处有台阶都会小心的提醒一下,徐胜利也就跟在后边悠哉悠哉的走。 入了殿,太监口称去禀告陛下,告了个退,轻轻掩上殿门。殿里边静极了,无聊的徐胜利无聊的打量清凉殿,清凉殿还是那个清凉殿,与自己最后一次见它并无什么两样,要非得找出一样不同来,那只能是冰鉴里的冰如今都没有了。 冰鉴是由不含任何杂质的透明水晶雕琢而成,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块冰放在白色玉石榻上,不由得让徐胜利那次打碎一个冰鉴的事来。触景生情,徐胜利移动脚步,来到白色太石榻上,摸着一个鉴盘摸了又摸。把玩一会,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没人,悄悄上了榻,躺在上边试了试,看皇帝专用的榻与普通人家的榻有什么不同。试来试去,也没试出什么不同,非得说出不同来,就是榻上地华褥锦被比家里地要精美许多。 也不敢在榻上多呆,怕有人突然进来看到他在王榻上滚来滚去,那非得出大事不可。又下了榻,垂手立在榻旁等了起来。 去见李广那一夜,徐胜利没有睡觉。跟李广一起狩猎那一夜,受亭长的侮辱,那一夜也没睡觉。回到长安,与金王孙、周冲聊来聊去聊了一宿又没睡觉。加起来三天没合眼地徐胜利静下来的时候就有些发困,上下眼皮你一拳我一脚的打起了架,脑袋跟小鸡叨米似的点来点去,不知什么时候,滚在榻旁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徐胜利只是觉得自己打了个盹,睁开眼睛时天已完全黑了,自己躺在榻上,身下铺的是华褥,身上盖的是锦被。有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的几案旁,鼎烛看着竹牍,旁边站着两个太监,手持拂尘驱赶蚊蝇。一时间,徐胜利迷糊起来,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侧脸看着榻上摆的一溜冰鉴,猛然想起自己是在未央宫清凉殿玉石雕就的王榻上,那个在不远前看书的人正是当今的天子——刘彻。 打了个机灵,徐胜利翻身下了榻,直愣愣跪在刘彻面前,道:“臣,死罪!” “起来了?你有什么罪?还死罪?说说。”刘彻放下简,笑道。 “臣……刚才……”徐胜利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白色玉石榻! “哦,那是朕回来见你累得躺在地上鼾睡,怕你着凉冻坏了身子,叫太监把你抬到榻上睡的,你又何罪之有?”刘彻笑道,指了指旁边的一张席,又道:“坐吧,可睡醒了?” “睡醒了!” “睡醒了。就把你这一路东行的点点滴滴都跟朕讲讲吧。”刘彻道。 徐胜利开始讲了起来,从自己离开河南郡讲起,才讲了两句。刘彻打断道:“慢,从你离开长安地那一天开始讲!” 河南郡之事。徐胜利有扇动骚乱的嫌疑。所以能避开最好避开,迟疑的道:“那事……那事刘一手不是都跟陛下禀告过了吗?” “他讲是他讲。朕喜欢听你讲!”刘彻道:“讲得越详细越好!” 徐胜利只得重开始讲了起来,从自己如何离开长安讲了起来,讲到刘一手为撒泡尿被人打了闷棍时,刘彻呵呵而笑,不过也没说什么,示意接着讲下去。讲到李背、王春打闷棍,就不得不提第一次随刘彻私离长安出去狩猎时两人欲偷东西地事,何况这两个人与整件百越之行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连系。讲两人偷东西又不得不提两人为什么偷东西。将两人受地冤屈又讲了一遍。 徐胜利讲地很细,所以嘴干的很快,刘彻也注意到这个细节,专门叫来一个太监在旁边伺候茶水,等到讲到赵燕出现,徐胜利已喝了两壶茶。由赵燕地出现,讲到用虎符骗开城门,放大批灾民入城,等到把河南郡的事讲完竟用了大半个时辰。 讲完河南郡的事,徐胜利开始讲淮南国的事。这一讲又讲了大半个时辰。里边隐去了一件事。就是淮南王发明火药的事,其他的全都讲了出来。 讲到为了取得淮南王刘安的信任。他假意投靠,以博取信任的事情,徐胜利把中原王地金印呈送给刘彻。刘彻看了看,面完表情的说了一句:“做工还挺精细的!”让继续讲下去。 讲到淮南太子曾来长安与田勾结,田说当今陛下无子,一旦驾崩,便率领百官拥护刘安为皇上。徐胜利清楚的看到刘彻的脸在一瞬间变了几种颜色,恶狠狠的道:“亏得他死得早,不然朕杀他全家!” 忽然,徐胜利感觉刘彻说地话逻辑很可笑,田地全家都是些什么人?太后王算不算田全家里边的数?当然算数!刘彻能下得了狠手,把自己地母亲杀了?严格的说来,刘彻也算是田全家里边的数,自己还能把自己杀了?话的逻辑虽然可笑,但徐胜利一点也不敢笑,不仅不敢笑还连忙下跪高喊:万岁息怒,并提意应该马上派兵攻打淮南,以防其有反意。 这时,刘彻不在大怒,反而笑了笑,道:“知道吗?刘安死了,刘迁那个脓包,根本不值一虑,朕已让朱买臣持节查他虐杀妻妾的事情,不日便会有结果!” “刘安死了?”徐胜利诧异的问道。 “刘安死了,说起来这还是你的功劳呢!”刘彻道:“前些时,朱买臣密报,刘安琢磨出一种用布做成的东西,可以飞升。那东西极大,火在下边烧,能把人带到天上去。刚开始朕也糊涂,朱买臣说的究意是什么东西,如今听你讲述,原来是叫热什么气球的。管它叫什么,反正刘安死了,他所以死全是因为你给他出的飞升主意,也算是你的功劳。朱买臣为人老道,一听说刘安升天后不久,火引燃布,活活烧死在空中,马上控制住王廷,用刘安得道升天稳定住民心。朕听说,现如今在淮南国流传着一件事,说什么刘安得道飞天后,宫里那些鸡啊狗啊的也都得道升天,百姓们人人羡慕,淮南国人心安定!” 徐胜利暗靠一声,心中思量一人得道,鸡狗升天的出处原来在此,竟还和他有些关系。听到刘彻让他继续往下讲,于是继续往下讲了起来。把自己到了豫章郡,如何兵分两路,一路赶往仙霞关只屯不打,让闽越不敢轻举妄动。另一路顺江而下,直奔夜郎国。凭借一万兵马,杀了夜郎国的国王,为大汉又得一郡。又讲自己如何带着南越公主前往南越。劝赵派太子前来长安学习。又讲半夜从南越颠了,到闽越如何让骆丑杀了骆郢。并在一个国家制造出两个国王。让闽越国就在那里内耗,用不了多久国力便会空虚地不堪一击。 末央宫离街道里闾较远。打更的声音传不进来。宫里虽有司晨的太监,可皇上不问时晨,司晨地太监总不能隔一会报一声几更天了吧。徐胜利不知现在几更天了,家里又有个赵燕,何况他来这里不是为了补觉也不是为了专讲故事的,于是加快故事地速度,道:“出了闽越臣马不停蹄地就往长安赶,终于在昨日赶到了长安。 “完了?”刘彻问道。 “完了!”徐胜利点了点头! “是不是还露掉一点其他的东西?”刘彻笑道。笑得徐胜利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暗思莫非昨夜与金王孙以及周冲地密谈被人告发?不过又想想,其实与金王孙以及周冲所谈的事也没什么,就是与周冲快天亮时说的话有些出格,可能带来麻烦。但,无论三人说话时,还是两人说话时,都是压低着嗓子说的,除了近在三尺的人,隔墙就算有耳也听不到啊。于是。摇了摇头。道:“没露掉什么!” “真的没露掉什么?你再好好想想!”刘彻再次笑道,笑里边似乎没怀什么好意! “真的没露掉什么!”徐胜利坚定的点了点头! “不会吧。朕听说你地家里藏着一个美人,就是你讲故事时不断提及的赵燕,南越国的公主。你不是把她带回长安了吗?是不是动了娶她的心思啊!”刘彻道。 原来是这事,徐胜利虚惊了一场,暗中奇怪刘彻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事。回头想想,自己入城之后,曾与赵燕在八街九陌转了一天,难免会碰到朝中大臣,或许是哪个大臣当成闲闻逸事给说了出去,也就心安。略显羞涩的笑了笑,道:“臣以为这是私事,没必要禀于陛下,所以没说。” “怎么没必要!你忘了,朕可是要把南宫公主嫁给你的哟!”刘彻道:“可你,现在却要娶一个南越的公主,虽然她也算是个公主,但南越的公主哪能与大汉的公主相比?这样吧,你娶她就娶她吧,男欢女爱是天道,朕不能违了天道。但是,这个赵燕只能叫二夫人,大夫人的位置你给留出来,等哪天立了大功,朕亲自为你与南宫主婚。” 徐胜利有些瞠目结舌,想不明白刘彻为什么非要把南宫嫁给他!回想起那次,也是在这间屋子里,南宫公主地叼蛮样,他就忍不住脊梁骨发麻,小腿肚打颤。若把这样地一个公主迎回家去,那可真是有罪受了。 想不明白也得想,得搞清楚刘彻这样做的目地究竟是什么,不然一脑门莫名其妙地,今后别想睡一个安稳觉了。想着想着,徐胜利想起一件事,似乎明白了一点。 秦始皇灭六国时有一员大将名叫王剪。嬴政知道王剪能干,于是许诺,只要灭了六国,便把公主许配给王剪的儿子。王剪知道嬴政多疑,也想与嬴政结成亲家,以求不会落下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每人仗王剪都打得很拼命,六国中有五国是他拿下的,为秦始皇统一全国立下了汗马功劳。 徐胜利明白了刘彻的意图,原来是用对付王剪的办法来对付他。南宫公主就好比悬在驴前的胡罗卜,而他就是那头想吃胡罗卜却怎么吃也吃不到的蠢驴。 “怎么,你不愿意?”刘彻依然笑道,不过笑中已透出一丝怒意。 “臣怎会不愿意,臣一时高兴的晕过头,发起了呆,还请陛下见谅!臣,一定誓死为陛下立功,争取早日迎娶南宫宫主!”徐胜利态度坚决,目露喜色,就好像能娶南宫公主是天底下最幸福,最快乐,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你能这么想朕就放心了!”刘彻点了点头,很满意徐胜利的表态。 他今天留徐胜利在清凉殿睡觉休息。并在旁边一直等到对方醒来,不是单纯地为了听徐胜利讲故事的,也不是看看徐胜利愿不愿娶南宫宫主为妻。而是有件大事宣布。不过,今天朝堂上的一件事。让他需要在宣布大事之前。听一听徐胜利地态度,看两人的想法是不是一样。这个能干地爱卿与他究竟合不合脾气。 “今天,公孙爱卿给朕上了一道折子!” 徐胜利知道,刘彻口中地公孙爱卿就是公孙弘。这家伙窜得很快,逢迎拍马的很得刘彻信任。他十分了解公孙弘这个人,外表看起来宽厚,其实生性猜忌,一件小小地过节能记一辈子,而且一有机会就会打击报复。与公孙弘交往的那段日子。徐胜利虽没跟公孙弘结下什么梁子,但也从没给过公孙弘好脸色,如今人家窜起来了,已是官居九卿的高官,所以他有些担心公孙弘上的这道折子会不会跟他有关,不然刘彻为何突然当着他的面提起? “不知公孙大人给陛下上了一道什么折子?” “公孙爱卿说,现在的百姓家中,几乎都有弓箭,所以他希望朝廷立个法,禁止普通人家私藏兵器。而且。他的理由很充分。说只要十个贼拉满弓箭,一百个求盗都不敢靠近。禁止百姓私藏兵器是件有利治安的好事!你怎么看?”刘彻笑咪咪地道。 公孙弘的奏折与己无关,徐胜利松了一口气,可公孙弘上折子要求禁止百姓拥有武器,又让他无法接受。百姓家都有兵器吗?根本不是这个情况嘛,一百个百姓里头不知有一家有兵器没有。公孙弘要求禁止百姓拥有兵器,还是儒家那套君为重,民为轻的理念。没有了兵器,百姓就无法造反,这样方便朝廷的统治。 说白了,徐胜利倒是希望每个百姓家中都拥有兵器,那样,高高在上的官员们,在干一件有损百姓事情的时候就会想一想,真这么干了,百姓会不会拿起手中的兵器抗争?这样一来,对他推行德先生将极为有利。可他不知刘彻是怎么想的,刘彻既问他这样的一个问题,一定是有目地的。 目地是什么?徐胜利无从得知,以经验来看,刘彻既推崇儒家,应该也是希望按儒家说地来办。可刘彻死后,被尊崇为武帝,而且其一生开垦出来地边疆是任何朝代都无法比拟的,由此可见他又是极端推崇武力地一个人。一个推崇武力的君王,当然希望自己的国民个个能战,拉出来就是一支军队,不需要再组织什么训练。 徐胜利想从刘彻笑眯眯的脸上端详出点什么,可对方的脸除了笑什么也没有,片刻后道:“臣觉得公孙大人说的不对!” “哦,说说你的理由!” 由刘彻轻轻往上一挑的眉毛,徐胜利知道自己猜对了刘彻的想法,道:“臣想,公孙大人的本意是怕百姓用弓箭互相攻击,继而天下大乱。他的念想是好的,可是他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刘彻问道。 “你们儒家不是好借古人说事吗?今天我也借古人说说事!”徐胜利心中暗笑,道:“古人,制造出来矛,戟,弓,剑,戈五种兵器,并不是用来互相杀害,而是用来镇压凶暴的。始皇帝吞并天下,把所有兵器全部销毁,以为天下自此太平,但百姓还不是使用犁耙,锄头,木棍冲县犯郡,到最后天下大乱,终使高祖得了天下。所以,圣明的君主应该以德服人,而不是靠收缴兵器来获得安宁,以为可以一劳永逸,不知这已是祸患的开端。礼书上说,男孩生下来,应该用桑木弓,蓬草箭,向天和地以及东南西背六个方向各射一箭,告诉周围的人知道。而且,根据大射的规矩,从天子到百姓,三代以来始终是天子射豹靶,国君射熊靶,大臣身大鹿靶,兵卒射小鹿靶,百姓射猪靶。如果,按公孙大人说的那样,把百姓家的弓箭都收缴了,大射时让百姓拿什么射靶?” “很有道理!”刘彻点了点头。 “其实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地是一旦禁止百姓家里置兵器。老实的百姓是没有兵器了,但那些狡猾的强盗始终有办法得到兵器。这样一来,邪恶地人拥有兵器。求盗们又无法把邪恶的人全部抓起来,将置善良地百姓于何地?他们连基本地自卫武器都没有。难道让他们拿着菜刀与人搏斗!这样的法律一出。完全是鼓励强盗行凶,去抢掠百姓地财产。匈奴人如果知道了,更会鼓掌欢呼,从此后进入中国将如入无人之地!” “说的太好了!”刘彻拍案叫好,眉宇中生出一股掩不住的喜色,道:“前些时,匈奴人攻打右北平,破了韩安国的守军。朕准备撤了右北平郡守韩安国,你可有充任右北平郡守的人选?” “陛下。您看臣行吗?” 徐胜利毛遂自荐起来,一脸的期待。自打有了去个鸟不拉屎郡当个郡守的念头后,右北平也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那里往北是匈奴地地界,往东是高句丽的地界,可谓是个极其危险的地方,一般的大臣没有人愿去那里受罪。 “你?你不行,你还有大用处呢!再说个人选!”刘彻一口否决,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李广吧,臣看李广行!”徐胜利道。 “李广?他还能拉得动弓吗?朕也想过他。可他那把年纪。朕有些担心啊!”刘彻犹豫着。 “李广绝对行!他不仅能拉得动弓,而且还能把箭射到石头里!”徐胜利滔滔不绝又讲起了故事。把那晚喝醉酒后的事一五一十的全抖了出来。 “那就李广吧!明天朕就给他下道旨意,让他赶轻车简行,赶往右北平,接任郡守之位!”刘彻哈哈两声大笑,道:“没想到,李广老了老了,还是天生的一把神力,竟能把箭射入石棱中。好!老当益壮!不错。徐爱卿,今天,朕给你透个底,自打马邑合围匈奴失败后,朕就在考虑与匈奴决战的事情,这次他们又破右北平,简直以为我大汉无人。来人,把地势图给朕抬进来!” 四个小太监,抬着一卷羊皮哼哼哧哧来到殿中,把羊皮在殿内铺开一展,几乎占了大半个地面,整个大汉与匈奴国的地形地势都在图上显示了出来。刘彻脸上泛起激动地红光,拉着徐胜站在图上,指着高阙地地方,道: “匈奴人仗着马快,打了就跑,打了就跑,以为我们大汉以步兵居多,怕供给被切断,不敢深入匈奴腹地追击他们,这次就让他们尝尝厉害。朕要以骑兵对骑兵,杀他个出其不意,杀他个毫无防备。朕准备任命你为车骑将军,率领三万骑兵,从高阙出发,直奔匈奴单于庭。再命卫尉苏建当游击将军,领两万骑兵。内史李沮为强弩将军,领两万骑兵。太仆公孙贺为当骑将军,领两万骑兵。代郡郡守李蔡为轻车将军,领三万骑兵。这九万兵马也归你统领,做为后续部队,也从高阙走。另外,大行李息,领骑步兵三万从雁门郡出发,岸头候张次公领三万骑步兵从云中郡出发,右北平郡郡守李广,领五万骑步兵从右北平郡出发,成品字形一边寻找匈奴踪迹捕获战机,一边支援你攻打匈奴单于庭,你看如何?” “臣……臣以为不妥!” 放在以前,徐胜利早就欢呼雀跃,要一展身手了。可是现在,他只想当一个小小的郡守,立功封候什么地已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可,这是刘彻已定下来的战略目标,而且激动的脸上泛起红光,说这样的话是承担着一定风险的。所以,话一出口,徐胜利马上为自己的话找起理由,希望用一个无可争辩的理由,说服刘彻! “徐爱卿,莫非朕的计划有什么漏洞,因此你觉得不妥?” “陛下的计划十分完美,简直无懈可击,定能打匈奴一个落花流水,措手不及!”徐胜利努力的拍着马屁。 “那你为何说不妥?”刘彻糊涂起来,怪道。 “陛下的计划没有任何不妥之处。里边用地人有些不妥之处!”徐胜利道。 “是哪几个人不妥,你说出来,朕马上替换!”刘彻道。 “这些人里边只有一个人不妥。其他的人陛下全是知人善用,个个都是能独挡一面的人物!” “哪个人不妥?”刘彻道。 “车骑将军徐胜利这个人选不妥!”徐胜利道:“依臣之见。应该让卫青来当这个将 刘彻哑口无言。断然没有想到徐胜利会放弃如此好地一个机会,这简直就是一个绝佳的升官发财机会。不可能再有第二个这样地机会。匈奴与中国地战争已持续了上千年,上千年来,匈奴人都是骑马的,中国人都是走路地,中国的兵马从没深入过匈奴五百里之内的地方。不堪侵挠的,万般无奈之下才修了长城,以图把匈奴人挡在城墙之外。匈奴人绝对不会想到,汉兵这次派的全是骑兵。没有后勤被切断的忧虑,以快打快,直奔单于庭而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根本不会有丝毫的防备。对于一场敌人毫无防备地战争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刘彻绝对没有想到,徐胜利会把这样好的一个机会让出来,而且让给他的舅倌卫青。没错,开始的时候,他是有些私心,想让卫青来担当这个车骑将军。把这个大功劳赏给卫青。可在徐胜利回来之后他改变了这个主意。尤其是听完徐胜利摆平百越的事后,他改变了这个主意。将卫青换了下来,换成了徐胜利,要把这场大功劳赏给徐胜利,为大汉塑造出一个战神来。 “为什么?”刘彻不解的问道。 “臣与卫青比起来,有三不足!让臣来带着打这场仗,只有五成的胜算,如果用卫青来打这场仗,胜算将提高到八成往上,请陛下明鉴。”徐胜利道。 “有哪三不足?”刘彻道。 “第一:臣的身份与卫青比起来太过低微。臣孑然一身从长安来,无党无派,所认识的大臣不足十人。此次大战带兵的大臣中,臣除了李将军一个也不认得,论资历更比不过他们,让臣来指挥,只怕会发生阴奉阳违地可怕事情。卫青不同,他姐姐是陛下地爱妃,他平常又爱交朋友,里边的大臣大多都认识,他来出任车骑将军最合适不过。那些大臣们不卖他地面子也得卖陛下的面子不是?此一不足也!” “二不足是什么?”刘彻问道。 “第二:臣自幼顽劣,不喜读书,什么六韬孙子一本也没读过,打仗除了硬拼还是硬拼。卫青不同!卫青平常最爱兵书,天底下有的兵书他全烂熟于胸,遇到匈奴人,随便使出一个计策来就能把匈奴人给玩弄的哭爹喊娘,落花流水。此二不足也!” “那三不足又是什么?”刘彻道。 “第三:臣没指挥过超过一千人的战争,最大的一次也是在卫青的指点下指挥了一场壶口之战。如夜郎杀多同,凭的是一己之勇。闽越分两王,更是胡搅蛮缠。一下子让臣领十二万兵马,臣倒是无所谓,就是怕带着十二万兵马出去了,孤零零一个人回来了,那时无法给陛下交待。而卫青不同,他从小的平阳公主府上长大,见多识广,往那一站就气宇嚣昂,不同凡响,莫说十二万兵马,就是一百二十万兵马也指挥的过来。此,三不足也。” 刘彻有些感动,心里边清楚,徐胜利说的话都是推脱之言。什么出身低微,他徐胜利出身低微再怎么说也是都尉之子,卫青也就是姐姐入了宫才显贵起来,以前不过是个羊倌马夫罢了。什么打仗全凭勇不懂谋略,不懂谋略能把百越的事搞得让妥妥当当,大出意料之外。什么没带过一千人往上的兵,他没带过一千人往上的兵卫青不也一样没带过一千往上的兵。 刘彻感动是因为徐胜利的不倨功自傲,是徐胜利的谦虚谨慎,最重要的是能够明白他的心思。知道其实他内心深处还是想把这件大功劳给卫青的,于是想尽办法来推脱,要让卫青来统领此战。 “徐爱卿!你是立过大功的人,说吧,想要什么赏赐,只要有的,朕都可以满足你!封你为侯,食邑两千户的侯,另外再让你在九卿之内随便选个官来做做。这样吧,朗中令你来当,你是那里出来的人,对郎中署有感情。” “谢陛下封臣一个两千户的侯,这下回云中后可以光宗耀祖了!”徐胜利跪下磕了个头,高兴的道。 他不能显得太无欲所求,太无欲所求了会让人怀疑欲求的东西太大,所以对这些东西不在乎。接着又道:“都说君无戏言,陛下除了封侯外,还让臣选个官来当当,那臣就当郡守吧,朔方郡的郡守!” 第一百二十二章 当山贼去第一百二十 第一百二十二章当山贼去朔方郡?大汉五十七郡国,加上徐胜利刚刚收获的夜郎郡,南越国,闽越国,一共六十郡国,根本没有一个叫朔方的郡! 或者可以这么说吧!朔方郡只存在人们的脑中,存在于街谈巷尾的议论中,是一个想象出来的郡,事实上根本没有这个郡。[] 说的再明白一点,当年蒙恬北击匈奴,拿下了上郡往北的整个河南地,直达阴山口。所谓的河南地,就是黄河在那里拐了个大弯,形成一个几字,几字里边的所有地方被统称为河南地,而这些地区本来是在匈奴人的手中掌握的。 蒙恬打了胜仗,又占了河南地,控制往阴山口,将匈奴人挡在了阴山之外,始皇帝当然很高兴,就在那里设了一个郡,叫做九原郡。 可惜好景不长,秦二世把大下搅得大乱,百姓们纷纷揭竿而起,匈奴人抓住这个时机又拿下了河南地。也就是说,河南地或者叫九原郡在中国人的手中仅仅呆了十多年,又被匈奴人掌控。后来,刘邦终于在中原逐鹿中取胜,腾出手来想把九原郡收回,登基后不久便跟匈奴人打了一仗。这一仗也开启了大汉对匈奴逢战必败的先河,九原没收回不说,汉高祖刘邦还差点被匈奴人困死于白登。 那一仗说没把九原收回也不确然,最少高阙等几个重要的县被收了回来,可这几个县都是小县,严格的说起来都是要塞城堡,并非中原地区的城县,能够控制的面积加起来与之前的九原郡相比,连十分之一都不到。虽仍称其为郡,但也不好再叫九原。改称五原郡。 如果,九原郡还在,阴山口尚在大汉的掌控之下,匈奴从阴山入大汉,攻打到长安,距离在千里之上。可如今,九原变成了五原,阴山口实际被匈奴所控制,河南地的大片领士也被匈奴所控制。这样匈奴若想攻打长安。可从阴山口直接进来,迈过茫茫地河南地,屯兵于上郡之外。离长安的距离不足五百里,严重的威胁到长安的安全。 所以,景帝在位时,就提出一个构想。于五原郡旁边再设一个郡,叫朔方郡。这样一来,阴山口就又回到了大汉的掌控之下,整个河南地又成了大汉的国土,匈奴人又在千里之外了。离得远了,长安的安全自然得到了保障,可这仅仅是构想而已,阴山口无险可守。蒙恬在那里设的要塞早被匈奴踏平,想要恢复起来没有数十万大军,近百万百姓的支持,根本是一件不可能地事情。 刘彻看着徐胜利,半天不说话,琢磨不透对方为何放着舒舒服服地京官不干,要当一个虚无缥缈的朔方郡郡守。过了好大一会,见徐胜利只是静静的等着,没有一句解释,只得问道:“为何如此!” “这段时间。臣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徐胜利道:“我们年年与匈奴打仗。陛下体恤匈奴百姓地生活,并不禁止边关与匈奴百姓贸易。唯独只禁止一样东西——铁,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让匈奴没有铁来制造兵器,这样匈奴人的兵力就会逐年减弱,慢慢得无力与大汉交战!可,现如今地情况是什么?匈奴人的兵力并未因陛下禁止铁输入而下降,反而日益强大,攻破边关的次数越来越多,这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刘彻也是奇怪,从缴获的匈奴箭枝上来看,匈奴的箭簇虽还不能与大汉箭簇的制作工艺媲美,可含铁量越来越高。 “这是因为,陛下禁止铁输入匈奴地这个办法虽好,可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徐胜利道:“臣曾出使过匈奴,沿途听匈奴人的千人长无意间透露,他们在阴山发现一处铁矿,产量极高。所以,臣想找出这个铁矿地具体位置,从根本上杜绝匈奴人制造兵器的材料来源!” “这就是你要为一个并不存在郡的郡守原因所在?” “正是如此!”徐胜利点了点头。 “既然那处铁矿对匈奴人如此重要,他们肯定防守严密,朕把能调动兵马全都调动了,并无多少兵马让你指挥!要不,你先在长安为个京官,等大军突袭完匈奴的单于庭再办此事,如何?”刘彻道。 “陛下,此事宜早不宜迟,让匈奴人多挖出一点矿,我们就可能多死亡十个兵卒。何况,”徐胜利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漩出两个可爱的酒窝,道:“臣早说过,以臣的能耐,指挥不了千人往上的部队,陛下只要给臣一千铁骑便行!臣就靠这一千铁骑,跟匈奴人打游击去。” “或许,卫青他们一趟出去,就把匈奴人彻底扫荡。朕不想你去冒这等险!”刘彻道。 “陛下心里边很清楚,这次突袭根本无法彻底解决匈奴人。顺利的话,解决掉十万匈奴骑兵,不顺利的话也就能解决掉一两万匈奴骑兵。匈奴人在漠北纵横千年,人口虽不足千万,但个个都是勇士,拉出来便是战士,没有百年之功,根本无法彻底清除。所以,臣希望能够靠此次大举入侵匈奴地地机人,趁匈奴骑兵无他顾地绝好时机,找到这个矿,予以控制,以达到消弱匈奴战力的目地,也好减弱将来对付匈奴地难度。” 徐胜利是忠心的,不忠心的人没可能领着一千骑兵去匈奴地犯险,为大汉解忧。徐胜利是聪明的,不聪明的人不可能把百越之事办成了意外之喜,如今又要去匈奴地闹腾。徐胜利是懂得圣心又有前瞻性的,对于这样地一个人。刘彻十分想把他留在身边,不愿其出去犯险。可是,对方的话十分有道理,而对方又是那样的有决心,有信心。刘彻琢磨着应该让对方前去试试,有些感动的道: “朕同意你的请求,有什么要求提出来,朕尽量满足你!” “臣很贪心的,就怕请求太多。惹了圣怒。所以不敢说!”徐胜利笑道。 “没关系,你说,再多的要求朕也答应你!”刘彻笑了笑。他不怕对方要求多。就怕对方无所求,那样就不好办了,提防一个人有时候太累。 “臣既是个两千户的侯,希望陛下在北阙里给臣买个大宅子。赏赐给臣。最好能与平阳公主的一样大,如果难办地话,小一点也无所谓。”徐胜利道。 “朕答应你!”刘彻笑得很开心,一个人地贪心是个弱点,抓住这个弱点什么事都容易办些。 “臣在百越立了功,又将去匈奴地冒险,所以希望陛下能多赏点钱。要是一下子能赏得跟卫青一样多,那就最好不过了!”徐胜利道。 “这个好办。你不说朕也会对你大加赏赐的!”刘彻笑得更加开心起来。 “臣在匈奴地东蹿西撞,补给方面肯定有诸多的困能,有时还需要各方面地支援。臣希望陛下能够给五原、云中、雁门、上郡等边郡的郡守打声招呼,需要的时侯无条件支持臣!”徐胜利道。 “这都是在情理之中的,联一定给他们下道命令。” “朔方郡并不存在,所以臣也算是白手起家。两年之内,臣若是把朔方郡从无到有拉扯起来了,这也算是大功一件吧!到那时,臣希望陛下能够考虑将南宫公主许配给我!”徐胜利道。 “这个朕倒要好好地考虑考虑,不过问题也不大。还有什么要求。继续说!”这一次。刘彻笑得特别的开心。 “臣希望陛下下个旨意,放了天下所有监牢里的囚犯。并让他们前来朔方。而且臣希望陛下再下一个旨意,凡是犯了案的,只要自愿前往朔方,罪行都可既往不纠,但若到了朔方又私逃的,罪刑加倍!”徐胜利道,不等刘彻说话,又道:“朔方郡的地理位置太过特,阴山口又是匈奴与我们的必争之地,囚犯们都是亡命之徒,到时与进范的匈奴人拼起命来个个都是凶神恶煞,一定可杀得匈奴人魂飞魄散。反正他们都是一个死,死在战场上总好过死在刑场上” “好,朕也答应你!”刘彻道:“还有什么要求?” “还有,臣还有许多许多要求呢!”徐胜利道:“臣希望朔方郡守这个官,陛下能让臣干十五年,除了犯下万恶不赦地大罪,陛下都不应免去臣的官职。还有,朔方的管辖范围陛下先不要规定,十年之内臣要一直往西北方向打,能占匈奴人多少领地,朔方的管辖范围就多大。还有,鉴于朔方的特性,臣希望十五年内能不向朝廷纳税,也为了减轻朝廷的负担,臣希望可以开设作坊,自制武器作坊,以装备部队,防范匈奴人攻击……” 徐胜利不断的提着要求,提一条刘彻答应一条。提一条,刘彻答应一条。正提到兴头,刘彻张嘴打了个哈欠,道:“别再说了,回去列个单子,朕准你便是!都五更天了,你回去休息,朕也该去给母后请早安了!” “臣,遵旨!”徐胜利起身叩了个头,发现自己的嗓子不知什么时候已嘶哑起来,至于喝了多少壶茶更是记不起来,趴在地上喊了句:“万岁万岁万万岁!”并不起来。 “怎么,你还有事!”刘彻站起身,一名太监捧着衣物,已准备给他更衣。 “臣……臣……臣有个不情之请,”徐胜利哽咽着,抬起头一边抹着泪,一边道:“过几天,臣就要走了,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再见到陛下,一时心酸,想多看陛下一眼!” “闭上你的乌鸦嘴,再这样说小心我踢你!”刘彻笑骂了一句,面色也开始凝重起来,嘱咐道:“徐爱卿,一定要小心,给朕好好的活着回来!” “臣遵旨,可就是不知阎王那老小子听不听陛下地话。让臣活着回来不让。所以臣还有一个请求,希望在临走之前,见太后一面。给她老人家请个安,道个别。自从臣来到长安,当上了羽林,还没和太后她老人家见过面呢!”徐胜利从怀里掏出那根金簪。又道:“这本是臣给家里那个南越公主买地,希望能当面送给太后她老人家,祝她老人家福寿廷年,越活越年青。” 刘彻低头打量金簪两眼,做工虽然也是极细,可与宫里的物件比起来就像叫化子与大户人家地小姐比衣服一样,根本没有可比必。但这毕竟是徐胜利的一番心意,不忍伤了对方地心。道:“那好吧,你出去等朕一会,朕换完了衣服随你一块入宫见母后。” “谢陛下隆恩!”徐胜利趴在地上又叩了个头,心中暗道:“幸亏刚才展纱布时展得快,不然刘彻肯定嘀咕,新买的金簪为何要用这么旧的布包裹。 立在清凉殿门外,一股凉风迎面扑来,让人精神为之一爽。有只白色的花斑蝴蝶被柱子上的香味吸引,绕着圆柱飞来飞去,过了一会又来了只花斑蝴蝶绕着早来的蝴蝶飞来飞去。两只蝴蝶互相绕了一会。双双离去。 就在徐胜利心中想着这两只蝴蝶去什么地方耍流氓去了,殿门打开。穿戴一新的刘彻走了出来,问道:“徐爱卿,在想什么呢?” “臣在想,一会见了太后该如何说话!” “这有什么好想的?”刘彻呵呵而笑:“太后是个挺和蔼的人,你该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哪怕说错了话,她也不会怪罪地!”说话间,一辆撵车已停在旁边,两个太监扶着刘彻上了车,刘彻坐定后道:“徐爱卿,陪朕一起坐!” “臣……臣还是跟在旁边跑吧,也好消消食,舒展一下筋骨!” “你吃饭了吗,还舒展筋骨呢,别废话,上来!”刘彻笑骂一句,徐胜利扭扭捏捏上了撵车,挨着刘彻地身边坐了下去。 这个荣耀很大,绝对比得上刘彻拉屎还跟卫青说话的荣耀,也比得上每次见老臣黔默陛下都穿戴整齐、恭恭敬敬的荣耀。甚至与刚才在白玉床上地荣耀比起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放在以前,徐胜利说不得会小小的激动一把,因为在他的印像中,得到与陛下同乘撵车荣耀的人似乎只有先帝时地梁王,人家可是先帝的亲弟弟,而他又是什么身份。现在,徐胜利根本不激动,在他看来,刘彻与他都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人罢了,有着七情六欲,有着喜怒哀乐,两人之间并无什么区别。 末央宫很大,有一次公孙敖吹牛说,末央宫之大,马跑五天也跑不到尽头。徐胜利知道公孙敖是在吹牛,不过自己也未入过后宫,所以公孙敖在吹这个牛时他只是笑笑,不置点评。顺着甬道,进了后宫,那一间间楼宇,一栋栋阁楼,重重叠叠望也望不到头。看着并排能通过两辆撵车的道路如蛛丝一般交错纵横,骑马跑五天能转遍不能,徐胜利不知道,反正骑马一天想把转遍估计够呛。 御手赶着六匹马,抄了条近道,用了一刻半钟才到太后寝宫,站在宫门前的太监长长吆喝了一声:“皇上驾到!”宫女们呼呼啦啦的跪下一片,口呼万岁爷吉祥。 刘彻领着徐胜利入了寝宫大殿,徐胜利望着经过精心打扮,看上去不过二三十岁的王,一时间呆了呆。 “母后,儿臣给你请安了!”刘彻跪下去,道。 “太后,微臣祝你吉祥安康!”徐胜利跟着也跪了下去,脑子里却想:“如果让王跟金王孙站在一块,绝对没人相信两人是夫妻,肯定以为两人是父女呢。” “平身吧!”太后王慵懒的道。 刘彻是虚跪,只是做了个样子,膝跪都没有挨着地,身体地力量全靠按在地上的手撑着。太后才喊了个平字。他已站起来,跑到太后旁边往榻上一坐,伸手在榻上置的小几案上抓了把点心,一边往嘴里塞了一个,一边把其余的扔给略显有些呆的徐胜利,道:“接着,你也一宿没吃了!” 太后本来就喜静,今天见刘彻来给他请安带了个陌生的男人,不像是太监。不由地把眉头皱了皱。正要说道两句,刘彻已说开了。 “母后,这是儿臣的爱卿。别看年纪跟儿臣一般大小,本领可大得很呢!远的不说,就说前不久的百越之行,儿臣本意只是让他去调停双方止斗。谁知他这一趟下来,不仅把南越闽越收归,还意外地发现一个夜郎国。夜郎国地人真可笑,竟问他大汉与夜郎孰大的问题,这不是夜郎自大吗?他一生气就把夜郎地国君杀了,并把夜郎并入我大汉,成为一个新郡!” 太后王别无所求,只盼自己的儿子能够把皇位安安稳稳地坐下去。要想把皇位安安稳稳地坐下去。必需得有有能耐的人扶佐才行。听儿子把显得略有些呆的徐胜利描述地天上有地上无,也不好再说什么,道:“既然立下这么大的功,那该好好赏赏的!” “儿臣也是这么想,已封他为两千户侯。本来打算让他率兵直捣匈奴的单于庭,可他不,偏要领一千骑兵为儿臣打出一个朔方郡来。过几天他就走,临走之前想给母后叩个头,道个别,而且还给母后准备了件礼物呢!”讲到这里。刘彻突然把嗓子压低。道:“他出身贫寒,送给母后地礼物可能入不了母后的法眼。希望母后能够假装高兴的收下!” 王瞥了刘彻一眼,意思很明白,只差说出来:你当老娘是吃干饭的,这等事还用得着你来教!回头再去看徐胜利时,见徐胜利脸上的呆像已消失,眉清目秀的挺机灵的样子,问道:“殿下站着的大人如何称呼?” “回太后,臣姓徐名胜利,老家在云中”徐胜利拱了拱手,道。 “哦,叫胜利,我儿得你不得大胜匈奴人?”王笑了笑,又道:“我儿说,你带来件礼物要送给我,呈上来吧!” “是!”徐胜利伸手入怀,把几个刘彻扔过来地糕点放在怀中,又把金簪最上边的几层破旧细麻扯掉,掏了出来。这时,早有一个宫女托着个金盘等在旁边,徐胜利恭恭敬敬的把金簪放在盘里,低眉垂手而立,眼睛偷偷打量王的反应。 宫女捧着盘,走到王躺的榻前,王并不伸手去接,拿过一杯香茶揭盖吹了吹里边腾起的热气,道:“打开来瞧瞧,什么宝贝还包得如此严实!” 话音才落,又走上一名宫女,一层又一层的揭细麻布。王把白瓷薄胎茶怀慢慢往嘴前凑,刚小饮一口,裹着的麻布终于揭完,一根金簪躺在上边,烁烁闪着金光,呈到了王的面前! 就好像六月天突然一道闪电打在面前,王整个人都呆了,茶杯从手下掉落也不知道。宫女们乱做一团,有捡拾碎片的,有拿着锦帕给太后擦拭身上茶汁地,刘彻则撑着几案探起半身,关切地问道:“母后,你没事吧!” 有那么一刻,王脑中一片空白,灵魂似乎从窍中飞出,清清楚楚看到宫女们乱做一团,儿子关切的呼叫,可自己一动也无法动,完全失去了知觉。这段时间很长,又似乎很短,直到刘彻第二遍喊:“母后,你没事吧!”她才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地王所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掩饰自己刚刚的失态,拽过一个宫女了个大嘴巴,怒斥一句:“谁倒的茶水,想烫死哀家!” 刘彻还是第一次见王发这么大的火,一时不知所措,对着一群跪在面前瑟瑟发抖的宫女道:“都给朕滚下去!”转头一脸担忧的看着王,道:“母后,息怒,回来儿臣重重责罚她们,您没被烫坏吧!” “没事了!”王坐下身,手正好按在那根不知何时跌落在榻上的金簪。她紧紧的握着。紧紧的握着,用袖子把握金簪的手严严盖住,摇了摇头:“我没事了,也快到上朝地时间了,你别管我了,自去忙自己的事去!” “儿臣遵旨!”刘彻下了榻,朝徐胜利摆了摆手。徐胜利跪下去,叩了个头,中气十足的道:“太后吉祥。臣告退了!” “哦!徐大人且先别走。哀家还有些话问你!彻儿,你先上朝去吧,别耽误了正事!”王神态又恢复成刚才慵懒的样子。道。 “儿臣遵旨!”刘彻回头又行了个礼,感觉母亲今天有点怪,哪里怪又说不上来,出了殿。上了撵车赶往末央宫大殿。 大殿内只剩下跪在地上的徐胜利与侧卧在榻上的王,静静的过了盏茶时间,王腾的从榻上跳起,两步走到徐胜利面前。虽极力的掩饰,可还是充满激动与不信地问道:“哪里来地?这根簪子是哪里来的?” “是一个自称孙王金的老县尉送给臣地,他说有机会见到太后的话,把这根簪子送给太后!”徐胜利跪在地上,仰着脸。道。 “孙王金,金王孙。”王嘴中喃喃,绕着徐胜利转了两圈,道:“你起来说话!” “谢太后恩典!”徐胜利站了起来,猛然发现自己比太后高了整整一头。 “除了给你金簪外,他可曾交待过你什么话?”王仰着脸,问道。再无刚才居高临下的模样,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他让我有机会的话问问太后,当年究竟是自愿跟母亲走地,还是强迫被母亲走的。臣愚钝。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问他他也不说!”徐胜利道。 “当然是被强迫的!他人呢,可还活着?”王道。 “还活着!”徐胜利道:“他说。三天后,自己会在夜里三更,于东市等一个人。等一个从天上下来的仙女,好和这位仙女说说话,把二十多年来的思念全部讲出来!“夜里三更!东市!”王喃喃了两句,上了几阶台阶走到榻前坐下,又成了刚才居高临下的模样,道:“徐大人,哀家因了,你退下去吧!” “臣,遵旨!”徐胜利跪在地上,叩了个头,仰着脸最后看了王一眼。王脸色如常,一副慵懒,看不出三日之后究竟去还是不去东市。 “臣,告退!”徐胜利站了起来,倒退着出了大殿,在一个老太监的带领下出了太后寝宫,出了未央宫,回到自己家中。 宫女们全在殿外挤着,惶恐不安,尤其是给太后端茶地那个宫女,几次都要往井台奔,几次都被其他宫女拽回。 太后寝宫大殿不大,与未央宫大殿比起来它确实不算大。太后寝宫大殿不小,与大户人家的堂屋比起来,它显得太大了。不大不小的太后寝宫里孤零零坐着太后一个人,只有一个人时的太后却没了往常的那种孤独。 三天之后去不去东市?这是个问题。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也许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问题,对于太后来说却是一个让人左右为难的问题。 “去!”冲动的自己如此道,往日的甜蜜恩爱如同黄河泛烂,一涌一涌地扑面而来,打得她有些通不过气来。巴不得不是三天之后地三更天,而是今夜的三更天。 “不能去!你是太后,一国之君地母亲,若是让别人知道皇上的母亲私会情人,儿子今后还有什么脸当这个皇帝!”理智的自己如此道,残酷的现实好比寒冬腊月的冰窖,几乎把她冻得昏死过去。 金簪拿在手上又再次的放下,插在头上又再次的拔下!反反复复,反反复复,拿放之间,拔插之下,那根金簪好像变成了一条吐着信的毒蛇,王狠狠的扔了出去,砸在柱上,叮当一声脆响,掉在地上。 把徐胜利送出末央宫,刚刚回到太后寝宫门口的老太监,听到大殿里传出的动静,把头探了进来。看了一眼马上缩头。可是,已经迟了,已被太后瞧到,只听太后道: “老王,你进来!” 打太子宫起,王太监就一直伺候着王,论起来与王还是远房亲戚,所以十分了解这位主子,知道王今天有了一件很大的心事。而这件心事就是自己刚刚送走的那位大人带来的。 王太监入了殿。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道:“太后!老奴在” “哀家听说,你在郎中署。卫尉署,南北营,右扶风,左冯翊里都有熟人?”王道。 “都有熟人。不过都不太熟!”王太监道。跟哪个衙门里的人最熟!” “右扶风!”王太监偷偷瞥了一眼,见王杀心已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浑身抖了一下。 “跟右扶风熟好,此事用求盗来办最好!”王一字一顿的道:“让右扶风找几个嘴严又箭法好的求盗,三天之后,夜里三更去东市抓拿强盗。见了强盗,不许接近强盗二十步之内。乱箭射死!” “老奴明白!”王太监点了点头,又道:“若刚才那位大人,也在夜里三更在东市出现,同样……” 王沉吟了一下,笑道:“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在那里出现的。如果竟在那里出现了,足以证明他还不够聪明,不能为我儿所用,一样射死!” “老奴这就去办!”王太监道,倒退着出了大殿。 三天之后。霸城门门外。夜里四更。城门关得严严实实,城墙上到处是举着火把来回转悠的兵士。城门外,五百步远的地方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手中都牵着马,焦急的朝城门方向看去。 “大人,我们到底在等什么?”周冲拱了拱手,道。 用了四天的时间,他把贾子光所认识地豪强全部找来帮忙,用极其隐秘地办法将近千工匠以及近两万无业游民搞出长安城,分批前往五原郡的方向。而今天,天黑之前,一千铁骑也都往五原方向赶去,他不明白徐胜利为何不走,非得站在这里等,究竟在等什么。 “刘一手!”徐胜利道:“周大哥,我知道这几天你都没怎么合眼,若是累了不妨先到那边休息一下。” “我不累!”周冲摇了摇头,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半靠在马身,心中直骂刘一手干什么去了,怎么还不出来。 “刘大哥还没出来?我以为他早就走了呢!”赵燕天真的问道。 “没呢!他正在替我办一件事情,一会就出来!”徐胜利道。 已经是四更天了,按理刘一手早该出来了,此时不出来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正想着刘一手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大门发出一声悠长地吱声,寂静的夜晚下,这声音更显得刺耳。不过,听在徐胜利耳内不仅不觉得其刺耳,反觉异常的动听! “出来了!”徐胜利道:“上马!准备出发。” 远远的驶过来一匹马,并未向徐胜利所期望地那样走出两匹马来。离得近了,才看到刘一手骑在马上,手捂着胳膊,鲜血直流。不用再问,徐胜利已知道发生了什么,调转马头,朝着五原的方向,道:“走!” “徐哥哥,我们比赛,看谁跑得快!”赵燕道。千里雪婉然已成了她的坐骑,扬马一鞭就冲了出去。 “二更天,金王孙就去东市了,一脸的期待!”刘一手悄悄的道:“三更天时,不知从哪里飞出几枝冷箭,他哼都没哼便被射死了。接着冲进来大批求盗,火光打到他脸上时,我看到带着甜蜜的笑容,死的不痛苦。” 这也是徐胜利猜到的结果,问道:“你手上地伤是怎么回事!” “求盗们大肆搜索,我躲在麻袋包下,被搜索的求盗乱刺了一矛。没事,皮肉伤,没伤到骨头。”刘一手道。 “辛苦你了!”徐胜利道,抬头见赵燕悻悻然骑着马又调头回来,悄悄又说了一句:“别让她知道金王孙死的消息!不然,她又该伤心了。” “小的明白!”刘一手把马往旁拉了拉,给赵燕腾出一个空位。 “真没意思,你们都没人赶跟我比赛!我的好雪儿,你最厉害,把他们都吓住了!”赵燕轻轻拍了拍千里雪的脸,转头对徐胜利道:“我们这究竟去 “阴山,当山贼去,喜欢不喜欢?”徐胜利笑道。 “抢谁?是不是抢匈奴人,我都还没见过匈奴人呢,当然喜欢!”赵燕拍手道。 “不光抢匈奴人,哪个有钱我们抢哪个,到时我当山大王,你就当……嘻嘻,驾。周大哥,刘大哥,我们赛马去!” “我当什么,你倒是说啊!”赵燕赶马一鞭,朝徐胜利撵去。 ---(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